医术高明,在我们琴川也算一位名人了啊。”老先生摸了摸下巴,又问,“你问了这半天人,老朽才想起来,我们二人顾着救治病患,却还未互相通报姓名呐。”说着老人抖开下摆,退开两步,正儿八经地拱手弯腰行礼道:“老朽江万川,敢问公子大名?”
“不怕老先生笑话,在下姓欧阳名少恭,与那位欧阳先生……是同名同姓。”
“哈哈哈哈,那当真有趣,老朽观公子言行举止,亦是妥善得体,望之不俗,你们二人若是遇上,想必会相谈甚欢啊。”
“老先生谬赞,晚辈不敢当,不过说来却是是奇事一桩,我也是耳闻有这样一位与我同名的欧阳先生,听说过关于他种种传说,这次顺道来琴川看看,想会一会他。老先生刚才说的这般眉飞色舞,应该是曾亲眼目睹其风采吧?”
“那是啊,欧阳先生也不摆架子,曾来我这小店做客,老朽有幸与他谈论医理药品,至今记忆犹新啊。”老人乐呵地直捋胡须,嘴都合不拢。
“既如此,晚辈有一个不情之请。”乔少恭又端端正正地向着老人行了个礼。
“说罢,你我也算共事一场,不必这般客气。”
“晚辈在琴川初来乍到,门路不熟,可否请老先生帮衬一把,给晚辈指条明路?”
“这好说,只是啊,听说欧阳先生将近半月前离家出游了,至今未归,否则老朽倒是可以扯扯这张老脸,为你引荐一番。”老人皱起了眉头,胡子捋的不是这般欢快了。
“原来如此……”
“不过方家么,老朽也不是很熟,跟方家人也最多是一面之缘,不敢说有过深交,所以……”
“这件事老先生毋需担忧,晚辈明白,定然不会强人所难。”
“哎呀,你这个小伙子,年纪轻轻这般成熟稳重,也是难得,老朽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你既然人生地不熟的,老朽可以为你指点个妥当的落脚处,以后有难事尽管来找老朽,老朽一定尽力帮忙。”
“那多谢老先生了。”乔少恭立刻站起来下拜,被老人扶住。
“这么客气作甚?我看你这身也是狼狈的很,如果不介意的话,老朽这就带你动身去找个下榻处?”
乔少恭略有迟疑地看了看里屋,江万川呵呵笑着说:“欧阳公子不必担忧,你那两位朋友在老朽这儿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老朽找个人带你过去,回头老朽亲自去嘱咐那两位少侠找你去。”
“老先生既然考虑得这般周祥,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就对了嘛,哈哈!”老人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招呼了一个据说是他徒弟的少年,把乔少恭带出屋。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看得出江万川的小徒弟有点紧张,乔少恭看着他肩膀总是瑟缩,便先开口说:
“秦川当真是江南名城,风物令人心醉啊。”
“先生喜欢就好,以后可以常来琴川玩啊。”小徒弟的声音很小,“不过,出了这种事,您下次……还会想来吗?”
“哦。”乔少恭看了看自己破损的衣物,无奈笑道,“我只是恰好路过,被飞石所伤,并不严重。”
“那……那个辫子少侠呢……他看起来很……”说着这小徒弟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乔少恭,似乎是费了一番努力下了决心说,“城外肯定发生了很可怕的事,不知道明天城门能不能开,如果能开,您还是赶快离开这儿吧,我总听人说,这是天灾降临的序曲……”
“……”乔少恭温和的视线静静地看着这少年,然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说,“琴川这么美的地方,老天怎么舍得用天灾毁掉?不会再有这样的事的。”
“先生您……想起什么了?”小徒弟小心翼翼地问,乔少恭只是摇摇头,继续往前走,接着停在一条拱桥上,夜风吹起他乌黑似墨的长发,拂在他苍白的脸上有种凄凉的意味,小徒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乔少恭正凝神望着的绕城河,又问:“先生您这是想家了吗?”
“是啊。”乔少恭苦笑一番,“流落异乡,难免思乡,让小兄弟笑话了。”
“这有什么,我虽然很少离开琴川,但是出去一小会儿就会觉得还是家里舒服,怎么会笑话先生呢。先生您这样知书达理的,一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帮你的。”
“哦?那你愿意帮帮我吗?”乔少恭抱起胳膊,笑吟吟地看着小徒弟。
“好……好啊,不过我这么笨,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你是琴川本地人吧?”
“对,生在琴川长在琴川。”
“那,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小兄弟这样和善,不介意带我见识见识琴川美景吧?”
“哦……我听师父说,你要找人?不过现在不方便吧……大家都怕得很,不太愿意开门吧……”
“嗯,我知道,所以明天我想再看看情况,如果大家不再那么惶恐,那时候可以劳烦小兄弟带个路吗?有些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一定要亲自去确认一下。”
“……那当然好啊。”
两人边说边走,就到了目的地,好在那客栈老板认得那小徒弟的声音,才勉强愿意开门,接收乔少恭,看这样子,乔少恭打算换好衣服整理好易容再去看看苏苏的计划应该是泡汤了。好在身上还有不少银钱,到不至于要受嗟来之食的地步,乔少恭有了一个新的计划,明天应该去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73:56:17 琴川·天灾
江万川在晚间最后一次去给屠苏换药时,进门吓了一跳,因为苏苏正就着灯盏坐在灯下看剑,三尺青峰横在腿上,刃光凛凛寒色彻骨,烛火的光芒在锋刃上轻轻摇曳,给泠泠长剑镀上一段暖色。
江万川进来时,苏苏一动也没动,事实上老人总觉得他是保持了这个姿势很久了,低垂的头加上凌乱的刘海和鬓发,很难看清他的神情。倒是他的一双眼清晰倒映在剑锋上,江万川瞥了一眼,发现苏苏分明是清醒精神的,但他对于江万川进门,施药,再出门这一系列动作毫无反应,仿佛已入定一般。
江万川站在门口叹了口气,说:“年轻人,你这一天没吃饭了,至少也要休息休息吧,你不愿意出门去找欧阳公子,我这儿也可供你休憩,明天欧阳公子来我这儿见你这样,还以为我虐待你呢。”
苏苏没有言语,也不动弹,江万川只觉他那一双倒映出的眼深处有些与锋刃一般刺目的光,心下知道自己是绝对劝不动的,只能叹口气摇摇头出门了。
经过一夜的惶恐或安宁,第二天琴川的百姓们都不由自主的早早起床,望向城门方向,乔少恭自然也是一夜不得安眠,第二天起了大早,与其他百姓一样,他望着城门方向许久,当内心却又笃定必定不会再发生像先前大爆炸那样的意外事故了,便在早晨挑了个合适的时间,去江家医馆上门拜访。
老人也早早开了医馆,想来虽然他表现得很淡定,心里终究有一丝恐惧,这一点和琴川大部分百姓一样,还是放心不下,因此乔少恭接近大门的时候,老人正靠在门口望着天边一脸惆怅。
“哎呀,少恭你来了。”见到乔少恭出现,江万川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你也起得早啊。”
“是啊,因为事多,昨晚睡不安稳,没打搅老先生吧?”乔少恭走上前去行礼,江万川忙把他迎进门,说:“昨儿我那呆徒儿没有怠慢了少恭吧,那孩子一向迟钝,少恭不要介意啊。”
“哪儿的话,小五是个热心的孩子,我很喜欢他。”
两人一边走进屋子一边说话,江万川都叹了口气说:“少恭,你别怪老朽,你那位朋友,姓百里的那位少侠从进屋开始就不吃不喝不说话也不动弹,一整夜都在挑灯看剑,到现在快要一天了,你还是去劝劝他吧。老朽只是奇怪啊,那位重伤的少侠并非救不回来了,他何至于此呢?莫非是信不过老朽的医术?不管怎么说老朽已行医五十载,绝不会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的,老朽说救得回来就一定救得回来,你快去跟那百里少侠说说,别让他把自己身子熬坏了!”
江万川一口气说了这些话,半天才喘上来,乔少恭赶忙拍拍老人的背温言道:“前辈言重了,我那朋友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唯一不足之处就是不懂变通,脑筋太死,我马上去劝劝他,前辈不用担心。”
乔少恭作别了江万川后,就朝里间走去。
推开门之后,一束光线直直地照射进来,映得那一截剑刃寒光慑人,乔少恭站在门口,看着苏苏垂首不动,膝上横着一把长剑,光线所至之处有飞尘起舞,他以为苏苏已经睡着,台上灯芯也已燃尽,然后仔细一看他的手,握剑之时骨节发白经脉浮起,分明在用力紧握。
他站在门口片刻,苏苏也未抬头,乔少恭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屠苏,便就近坐到床上。
乔少恭记得之前苏苏用的剑分明不是这样的,现在苏苏膝上横着的长剑剑身呈现古老的青铜色,整体造型质朴浑厚,剑刃却是对比鲜明的白雪般灼目,他突然很在意这把剑的来历。
“屠苏。”他轻声开口,果不其然苏苏完全没有反应,于是继续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我在意的是你的身体,已经将近一天了,你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想必这位你如此在意的人知道后也会介意的,听我的话,去睡一觉。”
“……”依旧没反应。
“你这是何苦?我现在有很多话需要和你讨论,难道你不想搞清楚我们现在的处境吗?莫名其妙的大爆炸,神祗留下的通天符,还有这和名叫琴川却处处不同的地方,甚至还有另一个百里屠苏!另一个欧阳少恭!屠苏,你要是知道什么,务必要和我说明啊。”
室内仍旧是一片沉默,乔少恭猛地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看到乔少恭的脸色,江万川也愁得撇下了眉毛,然后嘀咕道:“此事……竟至于此,即使是亲兄弟也不必……他们到底是什么非同寻常的关系?”
感受到乔少恭扫过来的视线,老人赶快住了嘴,本来靠着门框的身体站直了,倒先安慰起乔少恭来了:“唉,年轻人不听劝是常有的事,等他自己……”
“……!”乔少恭的眼睛猛然睁大,一柄利剑从后面架上老人的脖子,老人顿时被吓得动弹不得,瞠目结舌。
有人从背后持剑接近江万川并且意欲劫持,乔少恭因为心烦意乱竟没注意到,他心中又急又悔,却也不敢轻易动弹。
几个衣着款式类似的男女气势汹汹地从街上涌进医馆,包围住了两人。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乔少恭对这些歹徒怒目而视,义正言辞道,那劫持了老人的男子哈哈狂笑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不能行凶??这话你怎么不去问问那百里屠苏!”
屠苏?乔少恭暗自心念一转,又问:“此事又与屠苏何干?再者,你们就算是寻仇来的,劫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不觉得枉为侠者之名吗?”
“侠者?哈哈哈哈!我们这样一个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流派,又是何处惹了那百里屠苏!短短几天内我两位师父都死于其剑下,这就是侠者所为吗??”
屠苏竟杀了对方两位掌门……?乔少恭一时无法相信,他认识的屠苏会做这种事吗?
见乔少恭语塞,那人越发嚣张,把剑刃往老人脖子上逼紧了些,喊道:“叫百里屠苏滚出来!杀了人却躲躲藏藏!真是怂包一个!”
“你们别欺人太甚!”乔少恭低声警告道,同时掌中暗暗积蓄内力。
这时一个沉喑的声音从乔少恭后面传来:“放了他。”乔少恭回头一看,苏苏正提着剑走上前来,对那劫持者说:“我就是百里屠苏。”
作者有话要说:
☆、74:55:09 琴川·反击
“你?百里屠苏?”那人嘴边扭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不是带个圈儿就能伪装他人吧,真正的百里屠苏不是已经半死不活了吗?我不管他什么状态,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想代替他?可以啊,跪下认错如何?磕几个响头,让街上这些父老乡亲都看看,这就是杀人凶手应有的下场!”
他身后居然不知何时开始居然围了一圈的人,他们和事发现场保留了一定的安全距离,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指指点点。
“在这丢人现眼的是谁,明眼人都很清楚!”乔少恭一边说一边往前了一步,劫持者把剑朝着他一指,怒道:“别靠近!不然我杀了这老头!”
苏苏的剑抡了个剑花,剑柄朝前,在旁观者眼里似乎只是一阵劲风刮过一般,那人的拿剑的手手腕被苏苏一个猛力往反方向扭曲,只听嘎吱一声脆响,男子一声惨叫,后脖颈被苏苏剑柄一砸,人就失去了意识,软倒下去。苏苏手快接住了吓得站不住的老人,一边一脚把不省人事的敌人踹出门去。他的师兄弟姐妹们连连后退,连带着围观人群也退开好几步。
苏苏把气都喘不匀的老人交给乔少恭,说:“这里危险,带他离开。”
“好,那你多小心,我马上回来。”乔少恭接过老人并叮嘱道。
“不,你也走。”苏苏的眼神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乔少恭正想开口,却被苏苏一掌推开,他转身抬腿一个回风扫叶将一柄朝着他扎过来的剑踢了回去,剑身摇晃着没入墙壁。
乔少恭扶着老人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中,只听得另一个男弟子气急败坏地吼道:“快!结阵!剩下的人去后院给我把百里屠苏拖出来!”
几个弟子快速行动起来,身形快如残影疾掠如风,转眼间将苏苏团团包围住,张开了剑阵,苏苏见着三个人提着剑往后院去了,立刻抬步要去追,这时那提议结阵的男弟子吼道:“你找死吗!我们这阴阳双煞阵中你既是阵眼!阴阳之力在阵中已趋平衡,你要是胆敢乱动,一处崩塌满盘皆毁!这力量足以将你碾成两半!”
【原来如此,想来这阵眼也不是随便扔个什么人进去就能成的,这以人为眼的原理其实还是利用修道者体内真气与内力作为支点平衡整个阵,如果要破阵的话……只能将阵眼毁去了。】
“你乖乖别动!待会咱们把那百里屠苏拖去大街上鞭尸时,一定让你看个清……你!”
那男弟子的声音因震惊戛然而止,苏苏将剑立于跟前,骈指捏个最基础的剑诀,只见一股淡蓝色的真气在剑上渐渐凝聚,肉眼可见地从剑身上散发散发出来。同时他身上升腾起渐浓的黑色雾气,观之令人生骇。这两种气息越来越盛,最终到达极限,突然一阵惊人的冲击力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整个阵被震荡得极不稳定,几个守阵弟子脚下不稳几乎摔倒。
这破阵眼的道理其实简单,苏苏故意同时催动煞气和体内多年修行练剑积攒的真气,一个身体内不可能让两种强大的力量同时作用,必有较弱的一方会被挤垮,于是占上风的煞气将他多年习武得来的内力尽数摧毁,灭的干干净净。
一股腥甜涌上喉管,苏苏站立不稳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他眼角瞄准了挡在他和后院之间的一个守阵的女弟子,趁其不备突然发难,以起跑的姿势突然发难,那女弟子没有防备,见本来跪倒在地的苏苏突然拔剑冲刺过来,吓得腿也软了。
手起剑落,白刃疾走,嘭的一声那女弟子的半截胳膊被斩落掉在地上,苏苏一刻也不耽搁提起剑冲着后院奔去。
乔少恭正挡在门口,老人正瘫坐在地上捶地嚎哭:“作孽啊……作孽啊……”
几个弟子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指着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