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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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阳
第一章
纯阳
华山之巅常年被积雪覆盖,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让纯阳宫这道家清修之地显得越发清净出尘了起来。傍晚的夕阳将皑皑的白雪染上了几分金红色,倒是又在清冷中显出了几分暖意。
纯阳宫的山门前,立着一道娇小的身影,却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少女一身白底蓝纹的道袍、头戴道冠,身后背着一柄长剑——显然正是一名纯阳弟子。这少女的容貌生得极好,眉目精致、五官秀美,只是那张姣好的脸上却是神色淡淡,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独自站着,眺望山道——或许是因为这漫天冰雪的映衬,即便是有了夕阳的暖意,却还是让她显出了一种别样的清冷来,但她却依然神色如常,似乎并不以为意。
希音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自她下午练完剑开始,就一直等在这里,如今至少也已有一个多时辰了,但她却没有半分不耐,依然静静地等着,视线专注地落在山道之上——这是上山的唯一一条路。
山道上终于开始陆陆续续地显出了些人影来——希音的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地亮了亮,紧紧地盯着山道上那一行人影。
山道上的一行人很快就到达了山顶,希音躬身,恭恭敬敬地行礼:
“弟子见过诸位师叔。”
少女的嗓音很是清脆,听来犹如碎珠落玉一般,却是略显清冷、少有起伏,似是与她这十六七岁的年纪颇有些违和。
上山的几人各自点头应了一声,为首那人须发皆白、手执拂尘,一派仙风道骨,却正是纯阳宫的掌门李忘生。
“希音,”李忘生点了点头,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神色和蔼,“起来吧。”
希音应了一声,直起身子恭敬站定,余光却是忍不住向几人身后看去——这一次几位师叔虽是都一同出了门,但带的弟子却不多,总共只有寥寥十数人罢了,她一眼看去就将所有人都收在了眼底,却惟独就是没有找到自己在等着的那个人。
希音犹豫了片刻,却到底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掌门师叔,为何不见洛风师兄?”
话音刚落,在场诸人却立时就是神色一变,尽数默然——希音心头一跳,素来少有表情的脸上不由得也显出了几分苍白来。
“他已经死了!”李忘生没有开口,开口的人却是他身后一个相貌英俊的青年,“是我杀的。”
希音一瞬间僵住,好半天才终于觉得自己又能动了,有些费力地抬起头来看向说话的那人,轻声问:“祁师叔?”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像是无意识的呓语,若非在场的诸人都是高手,只怕根本听不见她的话。
“我出手本是为杀谢云流,不想洛风竟为他挡了那一剑——”祁进看她一眼,语气冷然,“谢云流欺师灭祖,我虽是后入门,清理门户却也责无旁贷!然而误杀洛风确实是我的过错,你若想要为他报仇……”
“师弟!”祁进话还未完,立时就被李忘生疾声喝止。
祁进住了口,没有将话再往下说。
李忘生看向希音,张了张口刚想说话,却见少女整张脸都已是一片苍白,脸上却还是没什么表情,垂下头,恭恭敬敬道:
“弟子……不敢。”
“希音,这一次是我们疏忽了,未曾料到有人从中作梗,蓄意挑起争端,洛风他……唉!”李忘生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希音的肩膀,温声道,“天色已晚,你也回去休息吧,勿要着凉。洛风若在,必不愿见你在此枯等。”
少女摇了摇头,垂首,语气越发恭敬:“弟子无碍,在此稍待片刻便会回去。恭送……诸位师叔。”
她的声音依然清冷,却带着微不可觉的颤抖。李忘生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是没有再劝,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开。
掌门一行人终于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之中,希音抬起头来,有些木然地看向山道之上。
她就这么一个人静静地站着,缓缓沉去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斜斜地投在这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地上——在纯阳宫生活了十七年,希音第一次觉得,这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实在是太冷,太冷了……
……
洛风的死似乎并没有给纯阳宫带来什么太大的影响,就连希音似乎也仍是同往常一样——沉默寡言、神色淡淡,按时认真地做着早课晚课、其余时间便全都用来练剑和打坐,并不见半分悲色,只除了……每日晚课过后,她并不回房,反而是推开了洛风的房门,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里。
她其实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师父——她的师父,是纯阳子吕洞宾的大弟子,也是祁进口中欺师灭祖的那人——静虚子谢云流。
当初因为一场误会,谢云流打了吕祖一掌后便叛下山去,几十年来杳无音讯,再也没有出现过,一直到一个月前——传闻他出现在了寇岛的宫中神武遗迹。掌门师叔欲解开这场误会,便同几位师叔、师兄们一起前往寇岛,却没有想到……结局竟会是这样。
希音没有点灯,就这么摸索着走到洛风的床边,靠着床坐在了地上,抱着膝、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她是洛风师兄在山道之上捡来的——师兄说,那时候她才刚出生不久,被人裹在襁褓里放在山道边,恐怕是附近的穷苦人家生了女儿却无力抚养,便只能忍痛将她弃在华山之上,期望还能有一线生机。洛风不忍,便将她带回了纯阳,代师收徒——她就这么成了纯阳门下的静虚弟子。
欺师灭祖向来都是大忌,自谢云流叛下山去,静虚一脉的日子,却是一日日艰难了起来——同门的疏远排挤、刻意为难,几乎都已成为了常态。若是没有洛风……
若是没有洛风小心仔细地照顾她一点一点长大,若是没有洛风每日耐心地教她修道习剑,若是没有洛风在每一次她受到为难和排挤的时候温柔地护着她……她绝不会是现在这样。
静虚子谢云流走了,身为静虚首徒的洛风就这么扛起了静虚一脉。
他是她的师兄、她的师父,甚至是她的父亲。
可是现在,大师兄也不在了。
希音抱紧双膝,蜷起了身子,不知为什么觉得胸口有些闷——人,总是要死的。即便道家修道为求长生,然而这千百年来修道之人何其之多,最终能得长生大道的又有几人?如今修道,却是为了摆脱诸般束缚,无凭而逍遥,至于长生与否,反而倒是不重要的了。
既然总是要死的,所有人最后都不过是一堆白骨,那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然而到了现在、看着这空荡荡的屋子,她却觉得……胸口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又好像被谁揪住了一般疼得厉害。
师兄曾说她天资颖悟又少有执妄,最是适合修道,然而现在——
希音抿了抿唇,盘膝坐好,双手握固放于双膝之上,闭上眼睛,沉下心来,开始轻声诵念《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这经文她极为熟悉,每日早晚课时都要诵念,最是能令人静心凝神。
《清静经》极短,统共也不过三四百字,希音很快诵念了一遍,而后并不停下,继续诵念第二遍、第三遍……
希音的神色已然再一次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沉静淡漠,整个人都静了下来,似乎是正一点一点慢慢地沉入“清净”之中,却不见原本一片漆黑的屋内不知为何忽地亮起一团光芒来——这光芒起初还不过是黄豆大小,却是一点一点不断变大,很快就成了一人大小,而后飞快地将静心诵经的少女整个裹了进入,下一刻光芒便是乍然熄灭。
屋子里又恢复了原先的漆黑,然而原本床边的少女却是就在这么一瞬间没了踪影。
……
大宋年间,沧州。
这是城里最好的地段了,住在这里的无一不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每一座宅子都是富丽堂皇、守卫森严。然而此时此刻,其中一户门前却是挂着白绸和白色的灯笼,门口站着的人皆是披麻戴孝一身素服,一片愁云惨淡——却唯独有一人,一身粗布衣衫、略有些不修边幅,手里拿着个葫芦不停仰头喝酒,却并不显出半分颓唐来。
那人一边喝酒一边听着对面的人说话,一口气直喝了大半葫芦的酒,这才停了下来,随手抹了抹嘴和下巴:
“你说——昨天夜里三更时在门口见过一个蓝白道袍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要写的是一个高(迟)贵(钝)冷(蠢)艳(萌)的咩萝╭(╯3╰)╮
祁进误杀洛风这一段是宫中神武遗迹的剧情,静虚一脉受到排挤是纯阳的门派任务。
因为温瑞安小说的时间线非常混乱,而且四大名捕的时间跨度非常大,足有十几年(这还是没有把《少年四大名捕》系列算在内),所以我写同人的时候可能会调整一下案子的时间间隔和一些矛盾的时间点——不过剧情什么的都是浮云啦,你们懂我的,没看过原着也完全没有理解障碍啦!
PS:咳咳……开新文了,又要暂时隔日更几天,一是要给鹤归那篇校对准备出定制,还有就是让我喘口气缓一缓——暂时的隔日更是为了将来长长久久的日更嘛对不对!不准抛弃我口亨!
☆、追命
第二章
追命
“是啊!”对面答话的是个眉目颇为清秀的少年,大约是这府里的下人,此刻也是一身缟素,不停地拍着胸口,满脸的心有余悸,“昨天晚上我出来起夜,开门的时候院子里明明就还没有人呢,可谁知道一转身突然就看见一个人站在我身后!”
“是凶手,一定是凶手!”原本站在一旁拿着手帕不断抹泪的妇人忽的脸色一变,瞬间就是一片苍白,连手都好像已经抖了起来,声音却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越发尖细,“一定是她杀的!三爷,你和我家老爷可是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你一定要为他报仇啊!”
被称作“三爷”的便是那一身粗布衣衫、不停喝酒的男人,那人闻言微微一顿,仰头又狠狠灌下了一大口酒,这才略有几分怅然地叹了口气,沉声道:
“萧夫人,你放心,捉拿凶手本来就是我们这些捕快的职责,就是你不说,我也一定会找到凶手!”
那妇人听得安慰,神色终于是稍稍缓过来了一些,随即就听得那“三爷”转头看向先前说话的那个小厮,继续问道:“那后来这女人呢?”
“三爷,你也知道,小的一向胆子小,昨晚还以为是大半夜闹了鬼,哪儿敢再看啊!赶紧关门又钻回了房间里,连茅房都不敢再去,差点憋得尿裤子!”
男人闻言皱了皱眉,追问道:“那你看清她的长相了没有?”
“小的就只看了一眼,吓得厉害,五官都记不太清了,”那小厮挠了挠头,努力回忆道,“但现在想想,就记得她长的那可真是水灵,要不是大晚上突然冒出来怪渗人的,白天见了一准儿当成仙女呢!”
……
将所有的情况和线索都交代清楚后,萧府的人就都已经回了府里——主人家刚刚过世,他们还有许多后事需要料理,而被众人称作“三爷”的男人却是有些随意地倚在萧府门口,头上一顶草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了还微带着些胡茬的下巴。
男人正一边喝着酒,一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萧府那气派的大门——这萧府的主人萧长空早年是镖师出身,也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两人几年前因为一桩案子结识,交情颇好。近几年萧长空虽是金盆洗手转而从商,两人之间倒也常有往来。今日他途径沧州,本想顺道过来看看,却没想到一来就只见到萧府阖家上下披麻戴孝,一问之下才知道萧长空和他的小妾昨晚竟是一起被人杀死在了床上。
蓝白道袍的貌美女子?男人微微皱眉,最后喝了一大口酒,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随手就把葫芦往腰间一别,也没见他是怎么提气纵身,忽然间整个人就像是飞起来了一般拔地而起、只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全然没了身影——这人却正是“四大名捕”之一的追命。
所谓“四大名捕”,便正是大内高手、十八万御林军总教头诸葛神侯的四名弟子:冷血,追命,铁手,无情。
这四人人如其名、各有所长,却俱都是武林高手,办过无数大案,在江湖上极负盛名。
追命今年已过三十,本是四人之中最为年长的一人,但诸葛神侯座下以入门先后为序,追命当年乃是带艺投师,入门仅在冷血之前,便只排在了第三位,因而江湖上也时常有人尊称他一声“三爷”或者“三哥”。
追命原本当然不叫追命,然而他长于腿法、脚力无双,轻功和追踪术在江湖之中更是首屈一指,因此办案从无失手,江湖人便称之为“追命”——久而久之,这个外号越喊越是响亮,至于他原本的名字崔略商,反倒是少有人记得了。
追命的追踪术素来是江湖上闻名的绝技,马不停蹄地追出了小半天,中午的时候人早已是出了城远在郊外。道旁有一家颇为简陋的小茶棚,里头摆了些桌椅,客人不少,忙活着的却只有祖孙二人,灶头上的蒸笼里还不断地有白雾蒸腾着——看来是卖些简单的茶水饭菜,供过路人填饱肚子的。
追命脚下微顿,摸了摸自己腰侧的酒葫芦,很快就在茶棚前止住了身形,一边解下腰间的葫芦一边喊:“店家,有酒没有?”
“有!”灶头前的老人立时高声应道,他身旁的孙女赶紧擦了擦手,往追命这里小跑着过来。
“把酒打满,”追命找了张空桌拉开椅子坐下,把葫芦和从怀里摸出来的钱一起递给自己跟前的小姑娘,“再要三个馒头!”
——能杀得了萧长空,自然也一定是高手。按脚程算,那女子若是昨晚离开,这会儿应该是差不多要到这里了。
小姑娘应了一声,却又有些为难地低声道了歉说是一时忙不过来,让他若是不介意,就自己去灶头拿馒头——追命应了声好,丝毫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示意没有关系,看着小姑娘抱着他的葫芦转身就一溜烟跑着去打酒了,这才起身往灶台处走,刚一抬头,却是一下子就顿住了脚步——
灶台前,赫然站着一个身穿白底蓝纹道袍、头戴道冠、身背长剑的女子,这会儿她正侧对着自己,虽然看不清她的整张脸,但仅只是一个侧脸,也已经足够能看出她精致姣好的容貌了。
“赶路辛苦,客官不如喝口茶吃些东西,歇歇再走?”店家一抬眼就见自己跟前站了个年轻貌美的小道姑,视线直直地盯着自己灶头上的蒸笼,微微一愣后却立时就和善地笑了起来,一边说一边掀开蒸笼的盖子——热气蒸腾中,就见那蒸笼里正整齐地码着一个一个的白面馒头,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山珍海味,但白白净净的样子却也还是颇为诱人。
身着道袍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微微眨了眨眼睛,似乎是闻到了香气,几不可觉地动了动鼻子,却是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定定地盯着蒸笼里的包子。
店家愣了愣,见她虽是一身道袍,但布料却很是精致,便以为她是嫌弃这荒野之地的饮食,干脆伸手从蒸笼里拿了一个馒头出来,笑着解释道:“客官,你看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什么好东西。不过这馒头都是我和孙女自己做的,实在得很!”
这一回,少女终于是有了反应——脸上虽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却是稍稍抬起了些头、视线落在了他手里的那个馒头上。
“馒头很好。”少女抿了抿唇,轻声道,“我没有钱。”
——她的声音很清脆,但语调太平、不见起伏,听起来莫名地就让人觉得有些冷。
希音到现在都觉得很茫然,昨晚自己明明还是在师兄的房间里诵经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已经到了一座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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