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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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州-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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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了,他这才迟缓地投来目光。淡金色的发丝遮掩了右眼,右侧脸庞上却有道清晰的泪痕,在灯光下扭曲得斑斓,为什么他会有这么悲痛的眼神?
我轻声问:“怎么了,洛翊?”
他张口,嘴唇却在轻微地颤抖:“二妈妈,不在了。”
窗外突然炸开了歌声,温馨神圣的曲调和街道上的灯光一样温暖,白雪扑簌,每个人都是幸福的表情,只有这个昏暗空旷的房间里沉淀着哀伤。
“洛翊……”我们也心口发酸。
“没事,一切都会过去的。”他却安慰我们,声音淡淡的,我第一个忍不住落下泪来,是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他曾经像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流浪在街头,又经历了被收养后王子般的生活,幸福来得灿烂炫目。他一直很清醒,荣华富贵都可以看淡,而六位养母对他的恩情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下的。
洛翊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他没有刻意隐瞒,自怨自艾,也没有到处倾诉,博取同情,他总是面带微笑,幸福而满足。
“不要哭,我们听点高兴的吧!”洛翊熟练地按下一旁的录音机开关,沙沙一阵响后传来一声“good morning,baby”,是六个女人不同的呼唤,接下来的音乐轻松欢快,他脸上的泪水却更加肆意。
“奇怪,我以前听这首歌时不会这样的……”
洛翊在自言自语,我们都掩面,难捱的悲伤瞬间席卷了我们。
之后,我们像安慰孩子一样安慰着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是吗,有些人时候到了就得离开了,怎么留?
洛翊时而讲中文时而讲俄文,我听到他说“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离开”,是啊,有一种悲伤,正是因为没想到,所以到来的时候才会措手不及地被击倒。
就像突如其来的乌鸦掉落的黑色羽毛,炫耀地留下它的苦难,轻飘飘的一抹不详,却卷起十二级飓风,瞬间将人击倒。
餐桌前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他没动过,一起看他吃下点东西后我们告辞。
回去的路上脑海里飘荡着《Grace Princess Rose》的旋律,磅礴而又华丽的悲伤,骐曾弹奏得那么云淡风轻(是没有交响乐的关系吗),现在回想起来心里竟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这是失去的感觉。
洛翊性情平和,仁厚且善良,心底没有仇恨和怨念,小王子般远离世嚣尘埃,他应该不喜欢那么绝望极端的东西吧。
一切的歇斯底里在他看来是没有必要的,正如他所表现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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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盛大如海。”
我平静地闭着双眼,已经有好几天不能静下心来冥想了,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就都是朱恩,尽管我一直表现得很淡然。
要说世上能有什么药能治心,那就只有音乐,小男孩的音乐能救命。
“一场盛大如海的雪
奢侈地纷扬在梦境里
每个夜里你都枕着耳机
音乐抽丝剥茧你的记忆
准备好被这个世界遗弃
踽踽独行的荷莱幻世
我看见你在雪中静立
把眼睛都哭成灰色琉璃
痛到极致才见女神缪斯
一个眼神全世界静止
踽踽独行的荷莱幻世
我听见你在风中哀涕
把唇瓣给咬出珊瑚纹理
走到绝路才见女神缪斯
一枚赤吻全世界离析
梦是缪斯给弃子的指示
剥离血肉上陈腐的记忆
学着蜉蝣那样朝生暮死
真实地独赏那幻境里
一场盛大如海的雪”
我可以完整地背出自己在梦中写的诗句,偶尔,梦境干净的时候,朱恩会跑进来。
他没有说话,而是用轻柔的琴声代替了安抚,这是他的语言。他喜欢用这样的方式交流,就像我喜欢玩文字游戏、婪喜欢拳脚相向,我们之间的默契有时候并不需要语言。
随心而来的音乐他总是弹得很爽利,但是他在台上的演奏却是天才般的精确,精确得近乎冷漠。朦胧的音色差,精致的和声序进和浮动的伴奏音型,清晰地陈在人前却难以模仿。
我想起去年他在首都歌剧院的样子,台上灯光低调,琴面如镜,他的倒影如苍白水仙。
“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回来。”
“我送你回去。”他盯着我受伤的左臂,说着就要站起来。
“有婪他们,没事,你听我的话。”说完我便后悔了,我的性格越来越固执,说话也越来越□□,像个老头子。
无雪的冬夜,银杏街上凋了一盏暖橘色的路灯。很冷,我有两件黑色大衣,但是都没穿;不知为什么很喜欢白色的衣服,尤其是白衬衫。
有眼熟的人候在路边,真巧,我也等人。
“走夜路,不要一个人。”她眼神挑衅地看向我,身后五六个壮丁是她自信的来源。
她这是来刺激我吗,明知道我不想看见她。骐和她练习圣诞晚会曲子的那几天她也是这样挑衅的眼神,就像姑妈时常看我的那样,实际上她已经有些把我激怒了,你猜我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吗?
“你再也没有表白的机会了。”我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我戳中她痛处,她眼底疯狂:“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这句话貌似在好多地方听过,想不到竟有人会对我说,可笑。但是别人既然都放话了,我就偏要得到给她看看,不然她不就白说了吗。
“你想太多了吧。”我漫不经心地倚在银杏树下,并没有否定归属权的问题,“你不配,真的。”
这世上没人配得上他,真的,而他只会站在我身边,这也是真的。
“上!”她也不自取其辱了,直接来硬的,而那五六个壮丁刚走到我面前就止步了,因为我等的人也到了。
婪和她的□□在街头把名声玩得响亮,我也就是暗地里跟跟风,他们刚一亮相就把壮丁们吓跑了,而那女生动也不敢动,因为我正拿着枪指着她。
我冷笑:“走夜路,不要一个人。”
“你敢开枪!”
于是我便开了一枪,她身后的银杏树干深陷了一个坑,因为是消音手枪所以声响不大。她柔软的耳朵滴下血来,是被子弹破开的空气划伤的。
“我不想再看见你,如果明天你还呆风里州,我会在日落前杀了你。”
夜空中划过了一颗燃烧着的流星,尾翼长长,坠落在世界某处。婪说是航天飞舰的抛落体,她是对的,新闻里也是这么说的。
白粤真不该送我手枪,比起用在自保上,我更多是用在伤害别人上。用子弹解决问题是最简单的,婪让我随身带着它,世界于我很危险。
我是个杀人犯。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原创小诗《雪·盛大如海》

☆、四十四

4027自修室的暖气开得很足,房间里只有敲击键盘的“嗒嗒”声。
“小徒,你很少去画室了。”
他没抬头,我也没抬头:“作业我不会落下的。”
“不是指这个。最近你有点怪,看起来很焦虑,没什么耐心。”
我放在键盘上的手指略一停顿,随后说道:“因为我要打字,太忙了又很无聊。”
“你那么忙,都没人给我泡茶了,不知道情节鱼还在不在?”他站起身来,懒洋洋地端起杯子去门口的饮水机前倒水,缓慢的步伐像条大懒虫,就在我背后,惊悚。
“师傅,你真的很懒你知道吗?”
他低声笑着,笑得我不能专心打字,回头,看见他一米九的颀长身段,身上穿了一件大大的白色毛衣,很温暖的样子。很想给家里那位小男孩也买一件白毛衣,他穿起来的样子一定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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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每天来来往往擦肩而过很多人,我不会刻意去结交,神魔社的辛酸经历忘了吧,我不适合那样。所以,他们于我是陌生人,但我这个人他们却并不陌生。
“她就是Mr。Sirius的姐姐……”
“看,她穿的是xx鞋新款,一千多呢……”
“啧啧,有钱人!”
我漠然穿过人群,能怎么样呢,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距离离开风里州的日子不到一个月了,我们处理了很多衣物、生活用品、学习用品,或捐或扔,捐嘛,被人讽刺伪善,扔嘛,又被人说浪费。流言对我这种无名小卒自然没什么影响,破小孩就可怜了,各种舆论都往他身上压,可想之前他在外面的那些日子,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但只要看到彼此一个微笑就没事了,毕竟我们还是有信仰和依靠的人,那些根本就不用在意,像婪一样我行我素就好了。
东西都没了,行李箱空得可怕,更何况前往伊犁的一路上肯定有很多磨损,我们不买点耐用的东西难道等着半路抛锚?既然有钱,放着不用干什么,用完了就再赚回来呗。
说起来我有一个很无聊的爱好——逛超市,姜阿姨花店附近的地下超市不知被我逛了多少次,还好有个人愿意陪我做这种无聊的事,虽然她总是买酒灌我。
屌炸天的婪,她一直在保护着我,她说我是被这个时空所排斥的,所以那些莫名其妙的生物会从无穷位面来攻击我,包括,我亲爱的朱恩。
有一种非死不可的感觉,为什么会被所处的时空排斥呢,这个世界抛弃了我吗?
我明明那么不想死,这个世界的我有婪和破小孩,还有很多朋友,反倒是梦中世界的那个我,她是真的很想死,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宇宙确实没那么简单,也许我会被外星人抓走,也许会偶遇怪兽被吃掉,也许会被脏东西活活吓死,总之婪的鬼话我信了,就算全世界弃我于不顾,她也不会抛弃我。
婪说,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半根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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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衣带着一脸积蓄已久的怨气来找我,我自然知道为什么,还记得那吊铜钱吗,因为我没分给她。
“为什么我没有,你是忘了我吗?我们一起玩了那么久,难道不是朋友吗……”
无论她怎么问,我都沉默地听着,冬天的风迎面凛冽,满耳只是风声。
“秦衣。”我抬眸,态度不冷不热,“你明白什么叫朋友吗?相遇、相知、相契、相伴、相思,你我只到第一步。”
“可是……可是你一定了解我的吧!一个人的难受你肯定也知道的吧,当时江学长不在你身边时……”
“是啊,相思。”我和他一起走了那么久,她妄想太多了。我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你非要讲什么都提到他吗?”
秦衣心里一惊,她喜欢江英骐的事已经彻底暴露在学姐面前。忽然就想起第一次相遇的时候,眼前这位学姐还没留起长发,脸上也是不染脂粉,像个小男生般安静腼腆,如今淡妆冷傲,不知何时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了。
“为什么你们要孤立我,流殇是这样,学姐也是这样,你们一个人的时候我还都好心陪着你们,结果到头来却把我一脚踢开……”
我冷笑:“打住,明明你的朋友是最多的,你那么聪明,就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
“什么意思?”
“你很会观察,人群中只要有落单的都会变成你的朋友,而落单的并不都是孤单的,友情和爱情一样都是始一而终的。”我最后看了她一眼,“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接近的目的,不说破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人一旦认真起来是很可怕的,我不想对她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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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见的人接二连三地出现,我说过了,我的生命中不需要多余的人,所以我至今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递过来一张纸,态度还有点嚣张:“这是国家音乐协会的邀请函,姑妈让你带回去给哥哥签字。”
哦,原来她是因为这个才这么骄傲的啊,不过论骄傲的话,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要血缘没血缘、要交情没交情的人啊,小姑娘不要再乱套关系激怒我哦。
接过邀请函,我三两下就把它撕成了碎片,就像撕那些送给骐的情书一样。
“你……我要告诉姑妈!”她惊讶地拿手指着我。
“那你就去告好了。”我不悦地拍开她的手,小辈能用手指着长辈吗,起码的常识都没有。
她因为被拍开的手而瞪着我:“你这是在毁掉哥哥的前程,太自私了,你太自私了……”
“你叫谁哥哥呢?”我面无表情地冷眼扫去,“你知道我都是怎么处置多余的东西吗?”我伸手把一旁盆栽里的植物连根拔出,然后狠狠掷于她面前。
她惊吓地大退一步,识相地改了口:“那他身上的病呢!如果你真是为了他好,就应该让他呆在姑妈身边,万一出意外的话,你应该没有经济能力负担他的医疗费吧!”
我冷笑了起来:“他的情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用得着你来提醒吗?我挣钱的渠道可比你能想到的方法多得多了,小姑娘。”必要时刻我不介意使用极端手段,希望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姑妈说得对,都是因为你,是你拖了他的后腿。”她深呼吸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你和他,是不是……”
“住嘴!”
一时间空气都凝滞了,我内心最不愿触及的地方就是这里,外人的想法总是龌龊而扭曲,姐弟恋,而且是亲姐弟,放在骐身上就是一大丑闻,作为他的姐姐我已经很克制这样畸形的发展了,幸好,我还能作为一个姐姐去爱护他。
“以后别再多管闲事,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的警告,别怪我没给你机会。”我目光危险地从她旁边走过,顺便说道,“哦,还有,转告你那位姑妈,骐是我的。”
我一旦付出了感情就承受不起任何离别,他绝对不可以离开我,就算死,他也要死在我怀里。
朱恩的事情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严重加重了我对外人的排斥度,你看,我连自己的小朋友都还耿耿于怀,怎么可能再那么容易地原谅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误。
师傅啊,我终于还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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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灯火,如果说风里州是一座森林,那么银杏街就是一条河流,一条流光溢彩的河流。
我需要去画材店买一张KT板,独自走在街上,兜里有把枪的人总是特别嘚瑟,我是一条危险的鱼。
街边小餐馆里不太平静,有人掀桌子砸酒瓶大吼大叫,一个大汉正拿着一个酒瓶指着一个青年,在大汉身后好站着个年轻女人,她满目赤红地泻着怒火:“你敢说分手、你敢说不爱我!”
啧,爱来爱去的破事还好意思大声嚷嚷丢人现眼,我提步要走。
“有什么不敢,我根本就不可能爱你!”
“你……那你就等着替你爸收尸吧!”
“住口!”青年握紧了双拳,“我爸的医疗费我自己会支付,不需要你插手!”
大汉很突然地上前抡了青年一拳,酒瓶子也不长眼地砸在了青年背上,而那女人却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姿态冷嘲热讽,围观的人群无人敢出手阻止。
原本以为只是小情侣间无聊的纠纷,可一听到“爸”这个敏感的字眼我就定住了脚跟,单纯只是因为这个字眼而已,我没那么正义凛然,游荡在弱肉强食的深海里,我也只是一条冰冷的鱼。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上演着悲剧啊,争吵、打斗、欺骗……有趣的是我也都经历过,我以为我一直都是很幸运的,原来和他们没什么两样,啧,丢人现眼的东西,吵得我想撕裂头皮,消失吧。
手开始不由自主地握向了口袋里的杀人工具……
“伤口会制造出怪兽。”
手被人按住,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我转头,那人弯弯眉眼,目光睿智,一身不变的成熟气息。
警察从他身后走来,像是他召唤而出的天兵,他是如此不凡,你看,他一下子就抓住了两只怪兽——一只因爱生恨,另一只,在我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四十五

武子瑟把我叫到学生会教室,交给我一份文件。
“这是学期末的活动方案,能做好吗?”
我沉默了很久,教室里的空气无比凝重,我很反常,他也不说话,就这么打量着我。
“我可能没办法在台上笑,对不起了。”我把文件推回他面前。
时间有一段静默,空气凝固。
“看来你是翅膀长硬了。”他目光淡沉,因为没有什么笑容所以我确实有被吓到,他在正事上一直都很严肃。
我意识到这对他来说是个很严重的问题,顿时吓得不敢讲话,居然踩到好脾气武子瑟的地雷了。
“这个主持人不是你不想做了就能不做了的,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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