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抬头怒视无辜的男孩:“你小子也不知道给我带一张,给你死啊……”骂着还想踹他。
男孩干脆绕开,淡漠地开口:“你还是给那个社留一条生路吧。”
婪脸色阴沉:“在这之前,你不觉得你先求我给你一条生路比较实际吗。”
男孩正俯身跟我讲着什么,又一次无视了她,她终于咆哮了:“你他妈的江英骐给我记着!”
她每次也只能讲这句话而已。
---
太阳以缓慢的速度西沉,余辉摇摇晃晃落下,像快睡着的孩提。电线杆上落满了麻雀,南面房屋的楼顶上也落了一排,“叽叽喳喳”的看戏似的。
风里州中学附近有一家画材店,我要去买画架、画板、素描纸、铅笔、颜料、扇形笔等,只带九十元真是太天真了。
画材店里也有不少学校里的人,画室的”魅力“果然不小。
买铅笔时看见身边一个女孩选了个整盒装的笔,那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叫“特浓”,价钱稍贵,我盯着看了一会儿,考虑要不要也买一两支。
“特浓比较好用。”那女孩对我一笑,姣如清月。
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对陌生人笑的,尤其是相貌如此出众的人。
结账时遇到班里一个女生,便一起回去。她热情地挽上我的手臂,我暗惊,微微挣脱,而她却毫无感觉。
天色渐暗,橘黄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夜晚的风里州像座森林。
迎面走来一个步伐疾暴的短发女生,是婪。她一把将我拉到身后,脸黑得堪比包公。
“别碰她!”婪冷冷甩下一句,头也不回地扯着我回去,把那女生丢在原地。
如果我当时回头就不会那么愧疚了,因为那女生居然是一脸迷恋的表情,她不会爱上婪了吧,这是不对的。
快到住处时她终于忍受不了我跟小虫子一样的挣扎,强行将我拉到墙角阴暗处,痛死我了。
“为什么牵别人的手啊!你不觉得恶心吗?还是说你很喜欢黏在一起的感觉!”
“我……”
“你就不能拒绝吗?你连说个‘不’字都不会吗!我只有你这一个姐妹,你跟别人在一起了我怎么办……”
“在干嘛?”响起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是骐。
婪骤然回头,笑得一脸危险:“少儿不宜,小弟弟快回家去!”
骐横进来一只手,隔开婪:“我现在要带姐姐去吃饭,你随意。”
他直接拉过我的手走得潇洒,气得婪怒发冲冠,自然也少不了一阵破骂,估计破小孩吃什么都不长肉是被她诅咒的。
---
从小餐馆回来的时候姜姓一家正在吃饭,餐桌上除了女主人和那个冷面男生,还有两张陌生的面孔,听女主人对他们的称呼,应该是她儿子,姜家的男丁真旺。
“怎么一放学就不见人影,饭吃了没……”女主人说着就要起来招呼我们过去。
“我们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谢谢姜阿姨。”我礼貌地回道。
“外面餐馆多不卫生,以后过来一起吃……”女主人很热情。
我正要开口,骐先一步说:“不用麻烦,我们已经习惯了。”
他看似彬彬有礼,转身时冷漠的侧脸却只能用无情无义来形容。见他走了,我和婪也忙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三
天气转凉,清晨时分路边的叶子上有许多露珠,我文绉绉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婪马上接道:“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我郁闷了,婪根本不知道我的意思。
“白露团甘子,清晨散马蹄。”骐也吟诵一句,我笑着点点头
婪立马不开心了:“怎么,我也没说错呀!”
“今天是‘白露’,这才是关键。”骐睨了她一眼。
婪阴阴地笑了笑:“是啊,清晨散马——蹄。”
骐冷下脸不理她,我突然记起班里有男生叫过他“小马”,估计他也很无奈。
刚进教室大门,骐的肩膀就被人勾搭上了,而骐只是从容冷淡的扫了那人一眼,任由自己被带走。我和婪立马就愣住了,这很不可思议!
那人是班长,叫做武子瑟,他和骐的座位很近,而他似乎又不会被骐的冷淡吓跑,事实上叫骐“小马”的人就是他。
随即我便笑了,骐能交到朋友不是件好事吗?婪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我撞了撞她的胳膊。
“没,走,交作业去!”婪大大咧咧地笑着走开,我有点担心,她不该抄我的作业。
---
坐在我们后面的男生长得高大英武,挺给男同胞长脸的,但他也算个奇葩,居然留着过肩的长发,又黑又顺,像老鹰的羽毛,颇具古典美。学校不会怪他,因为他是少数民族的,蒙古族,全名叫做“乌兰巴托·脱里·都冷仓”。
婪从他那儿拿了张表格,两个人笑得格外阴险。一看是搏击社的,我笑了,男孩子们要小心,尤其是脱里。
“下午在体育馆,记得来!”脱里的眉毛英气笔直,笑起来很豪迈。
“你们社这么快就开始活动了!”我很佩服搏击社的速度。
“人气低,拖不起……江岚你是什么社的?”脱里问。
“美术社,下个星期报道。”我说完后脱里也心领神会地哦了一声,从美术社这么高的人气看来,花诰社长的魅力还真是大啊。
---
午饭时间食堂
饭吃到一半,骐突然抬头看向我:“右秤姐好像不在?”(右秤就是吴婪,我是左秤,我们三个都是天秤座。)
“……她在那儿。”我指着食堂某座,婪正和脱里他们谈得起劲,他们从早读开始就没停歇过。
“你怎么傻了,后知后觉的。”
我看着他笑,他也笑,夹了一块鱼肉到我餐盘里说:“我去打醋,你等等。”
我忙叫住他:“你快坐下,让我来,很多人都盯着你呢。”说完我立马闪人。骐就像颗小星星,走到哪儿亮到哪儿。
打完醋一回头,发现骐边上多了个人,是武子瑟,显然刚来吃饭,他是我见过的最忙碌最负责的班长。他见我也过来坐下,诧异地朝我一笑。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他看看我又看看骐,骐一脸正经道:“是。”
“没有没有,你随便坐。”说完我看了一眼骐,他还是那样冷着张脸,这样会吓走朋友的,“我打了点醋,你要不要来点?”
“谢谢。”武子瑟笑道,幸好他没太在意。
能够坐在骐身边而不被他的光彩覆盖的人不多,武子瑟是一个和他一样优秀耀眼的人物。
气氛和缓了很多,我笑笑:“刚才你误会了,我是姐姐,他是弟弟。”
“我知道,你们都姓江,你叫江岚。”武子瑟从容地笑道,扬眉瞬目间竟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是风里州人吗?”我问。
“不是,我从首都来……”
“是北方啊……”
“是啊,古都武城。”
“首都那么好的地方,怎么想到来这儿?”毕竟风里州是个躲藏在历史中的偏僻小城。
“因为这儿是‘桃花源’,而我是‘武陵人’。”他回答得很认真,看着他泼墨般的黑瞳我毫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几乎本能地相信了。
骐很无情地打断了话题:“天上满是人造卫星,还有什么桃花源藏得住。”
武子瑟对上他的目光,胸有成竹一笑:“仙路迷人应有术,桃源不必在深山。”
我兴起附和道:“宁知武陵趣,宛在市朝中。”
骐的目光中已经有些隐约的杀气:“莫学武陵人,暂游桃源里。”
江英骐用这首裴迪的《崔九欲往南山马上口号与别》意思很明显,无非是怀疑武子瑟对“桃花源”那份执着的深浅程度,同时暗中又将自家姐姐比作王维夸奖了一番。武子瑟轻笑,那么,就让他看个清楚,他是不是暂游桃源里。
“不逢秦世乱,未觉武陵深。”武子瑟想说的是江英骐不了解他便妄加猜想,大错特错,他等着他道歉。
“水流花放而已。”
武子瑟答:“路转风回云尔。”
“窃怪当日仙人,独思渔夫。”
“遍寻此中村落,不见桃花。”
“……”
接下来已经不是普通人的智商所能接受得了的,周围有那么多目光投来,他们浑然不觉,我完全插不上嘴,人脑的差距啊。
武子瑟,我记住他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我不可能不在意。
---
世人不逢秦世乱,自然未觉武陵深,这个社会提供了各种保障,富强的国家,平静的小县城,安逸的校园更是桃花源中的桃花源。
他背负着秘密,身负巨大责任,担子很沉重地压在少年单薄的肩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家的基石,是几代人流血流汗苦下来的,并不是只有他那么辛苦,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任务,没有逃脱的选择。
他站在时代顶端,目光疲倦,却看得清明。
武陵人,一世都在追寻桃花源。
---
风里州中学在管理上不算严苛,不住校的同学在高一高二不夜自修也是可以的,完全靠自愿。
婪就不用说了,她和脱里他们一放学就去了体育馆,晚饭估计也没吃;骐没参加任何社团,他早早写完了作业去琴房练琴,估计第二节下课就会回来,我在教室写作业等他。
虽是如此,教室的纪律还是要保持的,所以一般班长坐台,偶尔是班主任。
“XXX,讨论声音小一点。”武子瑟坐在讲台上,声音平淡却不容反抗,神色肃然,比老师还威严。所以高一(五)班的班主任很少来坐台,基本都是由武子瑟来管理。
他警告完扫视了一轮,看向第四组时瞧见了我,突然弯弯唇角对我笑了一下,我回了个笑立马低头写字,吓我一跳,哪有人表情转换得那么快的。
初中部的解放铃刚响过,外面楼道上顿时一片喧哗,听得出来有人在追逐打闹。因为我们班靠近走廊,所以受影响最严重,不少人低声咒骂起来。
武子瑟起身健步出了教室,楼道那边远远传来他的声音,然后就没声响了,不出片刻他便面无表情地坐回到了讲台桌前。
好魄力啊,都没见其它班的班长或老师出来吱一声呢,有这样一位班长真是我们班的骄傲!
鸦雀无声时教室门口有人敲了两声门,抬头一看竟然是骐,他提前了十五分钟来叫我。我忙整理背包,慌张间试卷哗啦啦掉了一地,在这种安静的场合搞出那么大动静简直无异于犯罪!
我愧得无地自容,立马蹲下捡卷子,结果“咚”地一声撞到了膝盖,又酸又痛。我真想把自己从窗户扔出去!
“撞到哪儿了?要不要紧……”
我指了指椅子,一抬头发现是武子瑟,刚要躲开他的搀扶他就被人拉开了,骐的身影立马出现在了眼前,一时间教室有点失控,武子瑟忙整顿,回头还不忘提醒骐送我去校医室。
“我背你!”骐说着就要来背我,我有点精神错乱地抓住他的手臂,那时我的表情肯定很糟糕,像见鬼了的那种,总觉得有人要责备我。
“姐姐、姐姐……”骐的呼唤让我反应过来,我忙伸手捡试卷,突然有只手阻拦了我,武子瑟沉稳的声音传来:“先去校医室,这里我来。”
之后一切像梦一样结束了,这绝对是个噩梦,而且我梦见过,人们不懂体谅,无休止的责骂和围观让我想跳窗逃跑!
我总是难以抑制地紧张,尽管小心翼翼了但还是会犯错,若是以前在家里,干活这么毛毛躁躁的,那个女人老早一个杯子向我扔过来了。
武子瑟来的时候,我的膝盖上涂着红花油,感觉刚刚有点小题大作了,所以很不好意思。接过书包,我只道了声谢谢就讲不出话来了。
校医嘱咐了我一些事后我侧目,发现骐盯着武子瑟,眼神有些阴郁,武子瑟也看着他,相仿的高挑身段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对峙着,这两人气氛有点诡异。
“破小孩,走了。”
骐这才收回目光拎过我的背包,小心地搀着我离开,走前武子瑟说了句“慢慢走”,我感激地点头微笑。我本以为在我搞出了那么大声响时他会严肃地皱眉,叫我小声点或是别吵之类的,但是没有。他很有风度。
可以试想所有人都像那个女人一样厌恶地对我皱眉头、扔杯子、大声咒骂之类的,感觉肯定很不好受,梦中那个我深有体会。
婪回来之后看到我受了伤异常紧张,若是平时的她,一定会玩笑道“你也参加搏击社了啊”之类的,最近她一直说看到了妖怪,清一色要取我性命的那种妖怪,但又没有证据,哼,小骗子,想耍我。不过见她毫发未伤就知道那些男生惨了,明天得慰问慰问脱里。
骐去楼下要冰给我冰敷,据婪说,他和冰霜脸许骁辰交涉时就像两国领导人谈判,估计很可怕。我一直疑惑许骁辰怎么姓许,这家人不是姓姜的吗,我听见他叫女主人“姜阿姨”,和我们用的是同一个称呼。
作者有话要说:
☆、四
当我听到这种打斗的声音时我就觉得不妙,偷偷往巷子里张望一眼,金属色的光芒掠过我的眼,惊得我忙缩回头。看样子是一帮人围殴一个人,我不够大胆,不敢站出来阻战。
早知道就不抄近路走这条了,偏僻不说,一到晚上就变得很阴森,现在居然还有人打架,但是我急着拿作业,姜家也就差几步路了,搞得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很快,里面尽是一片哀嚎,我探头一看,地上竟倒了一片。
“你小子说谁女人呢。”一个男生霸气地半蹲下拎起一个人的领口,举止优雅得像在牵一条小狗,没有任何情绪的语气很不屑,略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但是侧脸看上去很美好。
“妈的,老子说的就是你!”弱势一方有点不识趣啊,话音刚落,那拎着他领口的男生很干脆地一拳往他脸上抡去,好狠。
“再问你一遍,谁是女人。”男生居高临下地冷笑,眸中寒光亮如妖鬼,单凭一人之力对付众人他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你!”
然后又是当面的一拳,丝毫没有心慈手软的意思,身为男生,他长了一张精雕细琢的脸颊,此刻正绽放着修罗般的微笑,美丽而又残忍。对方的生死已经不需要考虑,他有能力摆平一切。
直到打到血溅现场为止弱势一方才认输:“够了!够了!我是女人!求你别打了……”那男生这才松手,嫌弃地一把将他甩开。
哼,这帮不自量力的小喽啰,竟敢把他看做女人出口调戏,他一米九的身高难道是白长的?这样想的同时他忽略了自己美得僭越性别的脸。
那男生走向我这边的路口,我被他的气场震得让路,他面无表情地扫了我一眼,仅这一眼我便认出他来——传说中的花诰!
虽然只在校会上远远见过他几次,但他的容貌看过一遍是绝对忘不了的,就像原始人看到天神般的震撼,除了一副天赐的好皮相,他才华横溢,能力卓越,是为人间的龙驹凤雏。只是,今天他在我心中的形象颠覆一新,有人称他为神,那我看到的是魔吗?
对了,我还得赶回住处拿作业!那群人被打成这样应该没有攻击力了吧,我强装镇定迈出步伐,因为是男生一样的短发,又黑灯瞎火的,就当我是打酱油的好了。
正当我走出那堆陆续爬起来的人后,一道手电筒灯光从背后照过来,光线像条实在的白线阻在眼前,我微微一愣便加快了步伐。那群人立马跑上来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的酱油打到这儿也就结束了。
死定了!噩梦般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恐惧一下子转化成了愤怒,我嘲他们大吼:“滚开!”
谁知他们没听见一样包抄我,他们看上去怪怪的,有人的腿被打折了居然还能站起来,眉头都不皱一下,不止一个,所有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就像美国电影里那些丧尸,这是中邪了吗?
旁边楼层上有人扔了一只小鞋子下来,砸在某个人头上,那人眼睛眨都不眨的,就那么直愣愣地瞪着我,真的把我吓到了。
楼上窗户探出个小脑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张望了片刻,又立马缩回去了,这个小孩子我有点印象,他经常趴在大门口看行人来来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