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果也算意料之中,青峰想了想:“机场警署不缺办公室人员,缺巡逻人员。我可以申请暂时回调吗?”他顿了一顿,“据我所知,其实我的档曱案并没有正式转到机场署。”
听到这里,原泽目光锐利,直视他:“对,当初我是只打算调走你几个月,等你头脑冷下来就行了,也当是给那边一个交待,想不到你会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O记探员,杀曱人疑凶,辉Sir。”
“Sorry;长官,”青峰的声音低沉,他的确给原泽添了不少麻烦,而且,可能要添更多。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你能不能告诉我,林Sir申请离职时的详细情况。”
原泽看了他一眼:“林Sir是前高级警司,青峰,以你现在的级别,我没有任何必要向你提曱供信息。”
青峰叹了口气道:“就猜你会这么说,如果我说,我有情报可以交换呢?”
“你有什么情报?”
“你同意这个交易吗?”
“我不能在听到具体事情之前回答你。”
青峰暗骂这狡诈的家伙,表面却不动声色,过了一会,他忽然说:“前几天,我见过阿彪。”
“阿彪?”原泽一时没反应过来。青峰补充:“许荣生身边那个,我们一直扒不出他来历。”
原泽略一思索:“是他?他怎么了?”
“他说,安豪是他开的枪。”
原泽的神色骤然凝重起来:“是他开的枪?那就是说……”
“我们被利曱用了。”
青峰的话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当时坐在那辆车上的,根本就不是许荣生。关于这点,我们后来都知道了。不过一直以为真的是洪爷那边派来的杀手,错杀了人。毕竟,当时许氏和洪爷两派正在火拼。”他顿了一顿,“没想到,是许氏那边自己下的手。”
原泽沉吟了一会,接着说:“所以,阿彪故意杀了沈安豪,洪爷那边哑巴吃黄莲,说不是自己下手都没人信。”
青峰看着原泽,继续说:“许氏占了道曱义,道上没人替他说话,那之后许荣生也成功吞了他大半地盘。”
听到这里,原泽补充:“还包括你这个一心要为沈安豪报仇的O记督察,带着人端了他们好几个地曱下钱曱庄,我没说错吧。”
青峰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不知道阿彪是不是故意要杀安豪,我不确定。”
原泽抽曱出烟盒,拍了根烟点着,开口道:“不管怎么说,当时许氏报了警,找O记要求保护,说有人要暗曱杀许荣生,而那时的负责人,是你,”原泽顿了顿,又继续,“黑社曱会打架,就要坐山观虎斗,等他们自相残杀。所以你推迟了警方出动时间。”
青峰缓慢地点了点头。
原泽又继续道:“所以,你一直觉得沈安豪的死,是你的责任。”
说到这里,原泽站起身:“你的推测我大致知道了,没什么事可以走了,我等下还要开曱会。”
青峰看着原泽:“你觉得我说的所谓推测,没有道理?”
原泽笑了下:“你的意思是,沈安豪不是被洪爷错杀的,是许氏自己人杀了他,证据就是那个阿彪说自己开的枪。那你怎么解释爆曱炸?”
青峰没有回答。
原泽继续道:“他们不但枪曱杀了沈安豪,还引爆了炸曱弹,连尸身都没有完好保存下来,只能检出头骨上有弹孔,推测是致命原因。当时重案组开曱会是怎么分析的?”
“……是双保险。”
“对。如果是洪爷下的手,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不但要派杀手狙击,还要安装炸曱弹,他是下狠心,非要一下置许荣生于死地。如果照你所说,是许氏自己下的手,他有什么必要要做这个双保险?沈安豪就那么钢筋铁骨?怕没死透要用炸曱药炸车?”
原泽看着沉默下来的青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安豪小你一两岁,以前和你邻居,后来又和你同一中学,你一直当他亲弟曱弟,他出事,你很难过,所以情绪不稳定也是正常。不过我们办案,要案情重组,要做证据链,每一个环节都必须说得通通透透才行。我以为放你去郊区几个月,你就可以冷静下来……”
“不对,是许氏下的杀手,而不是像之前推测的那样——被洪爷的杀手杀死,做了许荣生的替死鬼。阿彪没有对我讲大话的理由。”
原泽的语气严厉起来:“青峰,够了,他死于黑社曱会团曱伙火拼,已经很有定论了。至于,是许荣生杀的,还是洪爷杀的,有区别吗?你看看你这几个月都做了些什么,再想想你为什么从一个O记督察沦落到要去郊区巡逻,还变成杀曱人嫌疑犯!沈安豪的事已经结案了,懂了吗?你要被这件事困住多久?”
青峰直视原泽,拿起放在桌面上的一面金色勋章:“我被困住?那你告诉我,你就是为了这些而努力到现在的吗?每年拿一面紫荆勋章,等过几年有资格申请太平绅士。你是为了有资格在你手足开追曱悼会时,上台说一句I'am sorry才做警曱察的吗?”
青峰平复着过激的情绪,继续道:“我们不比死去的那些伙计好多少,走运而已。”
原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道:“还记得我调走你前一天是怎么说的吗?你办案头脑不错,不过空有办案能力,升不了职的。”
“我不是为了升职才做这行的。”
“所以我才说你幼稚。所以我能向曱上曱爬,你不能。所以我还能找找那帮黑社曱会的麻烦,让他们的日子不那么好过,而不是只能睡在地曱下听人念悼词,更不是像你,盲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丧家犬一样被人笑。”
原泽望着青峰:“是,是走运,但还有一点,是忍耐。你什么时候才学得会?”似乎无意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原泽继续说,“回调的事我姑且考虑一下,其他不涉及的事,”他顿了顿,“等你有资格真正回到这里的时候,再说吧。”
青峰离开原泽办公室时,迎面而来的内勤部Elin向他打了个招呼,之前也是她将青峰带到原泽办公室。青峰看着她,忽然问:“内勤月底还是那么忙,要交报告吗?”
Elin叹口气,指了指抱着的一堆文件:“是啊。十二点前要赶交一份。”
就在此时,青峰看到原泽也刚从办公室走了出来,锁好门。
他看了看表,十点四十五分。
原泽的会曱议将在十一点开始,十一点半结束。是个短会。
青峰回到自己的车上,却没有发动,口曱中自语道:“我幼稚,我幼稚?安豪是专案行动组的卧底线人。不是误杀,是许氏故意杀了他,这意味着什么……你会不知道?”
或者,是不想知道。
如果可以,青峰也不想知道。
许荣生的确很聪明,将计就计。
警方被利曱用了。
被利曱用,是因为被出卖。
十一点零五分,他推开车门,回到警曱察总曱部三楼。
Elin还在伏案办公。他走过去,敲了敲桌子,Elin抬头:“辉Sir 你怎么回来了?”
青峰耸耸肩,露曱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刚做了些蠢事,得罪原Sir了估计。”
Elin笑道:“怎么会,他一直很看好你。”
“他现在在办公室吗?”
“不在。他开曱会了。”
青峰拍了下心口,侥幸地说:“我要去趟他办公室,钥匙借我一下。”
“怎么了?”Elin疑惑。
青峰叹了口气:“你先答应不告发我?”
Elin没好气:“好吧。到底怎么了?”
“我不小心拿了他一个很宝贝的东西出来,”说着青峰从衣袋中拿出一个金色的勋章,“被发现就惨了。趁没回来,我先去还了吧。”
Elin看着紫荆勋章,无奈地摇摇头,拿出一串钥匙:“你真是,嫌他没骂够你啊。话说,你这顺手牵羊是哪里学的?”
“什么顺手牵羊,不小心放口袋里而已啊,”青峰接过钥匙,“等我几分钟。”
坦白说,几分钟是远不足以应付的。庆幸的是Elin忙于写报告,应该不会跟他计时。唯一要在意的,无非是要在原泽回来前将资料搞到手而已。
警署内日常办公,存放卷宗,如果离开时间不长,保险柜关上后再凭密码即可打开。若是长时间不在,或是下班离开,则会加一把大钢锁,要从原泽身上搞到这个加锁钥匙的难度,无异于天方夜谭。如果只需要知道一个密码,则好办得多。
提早一个小时来到原泽办公室报到,果然还是有收获的。但青峰自知不是开曱锁大王。就凭方才原泽锁上保险柜时记下的七位开曱锁声音,他需要一个个数字调试,试出对应的声音,才能确定对应的密码。
是的,一点都不好办,他不是惯偷,不一定能办得到。准确的说,要在时间限曱制内办到。
青峰时刻留意着表,还留意着办公室外的脚步声,提防原泽提早回来。万一真的那么不走运,那他从此就只能到南丫岛报道了,更严重点,可能真的要卖牛杂。他才刚有了男朋友,不能真的指望黄濑养他,对吧?
Stop;stop。
青峰再度集中精力,辨认着机械锁卡位的声音。其实他们这些在O记做过不短时间的探员,除了枪曱械武曱器,擒拿搏击的功夫,个个都有点基础的鸡鸣狗盗技能,讲曱法虽不好听,但大抵没错。等卡到准确位置,保险柜门终于松动时,时间已过去了接近十三分钟。青峰感到自己的背脊都已被冷汗浸透。
林Sir相关的资料,应该印在警务处高级警曱官任调记录簿之中,来不及细看,青峰抽曱出记录簿,翻拍完林Sir相关的几页,接着他又从柜中抽曱出了去年五月份的卷宗袋。
根据时间,里面应该有当时案曱件的资料。
过了一会,青峰终于翻拍完材料,重新锁上柜门,不由松了一口气。
十一点二十五分。
就在这时,他听到开门的声音。
第25章 第 25 章
听到声响,青峰立即将桌面的勋章拿起,但直觉告诉他这招只能骗骗Elin,绝对骗不过原泽。这不是夜晚,他甚至不能使用保护色——像他同事过去打趣的那样。
OK,这并不好笑。
思想斗曱争没能持续几秒,门已经被打开。
“你怎么在这?”
等来的不是原泽的怒吼,而是另一把他熟悉的声音。青峰不可思议地看着走进来的今吉。然后他发现,他对今吉也抱有同样的疑问。
“我是来还东西的。你怎么来了?”青峰定了定神,扬扬手中的勋章。
今吉用猜疑的眼神看了他一会,才答:“原泽让我十一点半过来。”
青峰点点头,他有点惊魂未定,将勋章放回桌面,然后才开口:“早上和他吵了一架,做了些蠢事——你不用告诉他我回来过。否则他真的要炒了我……”
今吉的眼神很明显地流露着不相信。
时间紧迫,青峰只得拿起钥匙,抓曱住今吉一边胳臂将他推到门外,利索地锁好门:“我去还钥匙给Elin,你在这等着,总之,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今吉摇头,指了指楼梯转角:“你不要当我傻曱子,给你三分钟,我们到那边说清楚。要么我们等下在原泽面前说清楚。”
青峰只得同意。
待两人来到转角处,青峰却没有立即开口,过了一会,才说出一个名字:“沈安豪。”
今吉很了然地“哦”了一声:“你和原泽,就因为他吵了一架?”
“嗯。”
两人沉默了一会,今吉有点恨铁不成钢,他终于开口道:“早说过了,对,就算是你们同所学校出来,以前关系很好。不过后来他变了。人是会变的。他都跟了许荣生那么久了,现在案曱件也过了大半年,很难查……”今吉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你也不用太内疚,毕竟,是他选择了混黑社曱会的……”
青峰定睛看着今吉。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今吉疑惑。
青峰摇头。
今吉的说法是正常的,因为他至今都不知道沈安豪的真正身份。沈安豪跟了许荣生两年,这两年,在任何一个外人眼中,包括在今吉,若松等绝大多数O记探员眼里,他都是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黑社曱会。
然后,他死了。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罪有应得。
这时,青峰听今吉继续说:“你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洗脱杀曱人嫌疑,Lisa的背景难查,不妨从林Sir入手,看他那段时间有没结仇结怨之类……”听到这里青峰几乎哭笑不得。他的确就是那么做的,但就连做到这点,刚刚也让他冒了极大的风险。
“我知道啦,最近头脑不够清曱醒。”青峰耸了耸肩。
“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既然找了新女朋友的话,不如找她陪你散散心吧。”
青峰也顺应着岔开话题:“被你说中了,前几天打了个电曱话,他态度变得有点奇怪,好像对我没什么热情了,冷得快。”
“喂喂,我那是开玩笑的啦,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曱的啊?有时要强曱硬点,适当玩点情曱趣……”
“得了,留着哄你女朋友吧。”
青峰拍了拍今吉的肩膀,侧身离开。
他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坐好,系好安全带,却没有发动汽车。他为方才对今吉有过的一瞬间猜忌,感到疲惫。因为,他已经不确定,哪些人是知道的,哪些人又是不知道的。
O记对付有组曱织犯罪的专案行动组中,除了极少数的负责人或高层,普通参与成员一般只会知道警方有卧底安插在对方集曱团内部,却不会知道那人的真正身份。像沈安豪那种死法,是彻底地,以一个黑社曱会的身份死去了。
就连青峰自己,对沈安豪的真正身份,也知道得太迟太迟。现在看来,这恰恰就是许荣生希望营造的效果。他玩了一次借刀杀曱人,却不会招来寻仇。警方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嘿,那是我们的卧底。
青峰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看到电视广告里的警队宣曱传广告里的阿Sir很帅,很有型,觉得抓坏人很刺曱激。他便爬到沈安豪家门前的大树上,拿着根树杈冒充手曱枪,砰砰砰一通向四周扫射之后大声说:
“——我决定了,以后要做个很帅的警曱察,不放过一个坏人。”
小他两岁的沈安豪用崇拜的目光在树底下望着他,也大声喊道:“我的理想要和你的一样。”
“那是我想的啊,要你自己想,才是‘你想’啊笨曱蛋。”青峰不屑地说。
“可我就是那么想的啊。”沈安豪嘟着嘴抱怨道。
他们进了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
青峰中学毕业时考取了警校。
沈安豪毕业时也报考了警校,听说没有合格,随后他去了海外深造。再回香曱港后,成为了许氏的一员。
刚开始青峰还难以置信,几年未见的朋友摇身一变,成为许荣生集曱团中的红人,他只劝沈安豪尽快收手,对方却不肯,争执之中青峰还记得自己对沈安豪说:“跟着许荣生,会死得很快。”
他无比后悔自己说过的这句话。
两年,不知道算不算快。
许氏为沈安豪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很多道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有到场,包括他老板许荣生,也向他鞠躬致礼,给足了面子。
一个卧底,正在用最讽刺的身份告别这个世界。
也许,安豪会气得从棺曱材里跳出来,青峰想。
可惜他没有。
青峰也没能入场参加葬礼。
他所能做的,就是在沈安豪家前的那棵大树底下,插了三柱香。
他看着三炷香燃尽才走。
对现在的青峰来说,不但要找出杀曱害林Sir、Lisa的人,洗脱自己的罪名,恢复正式警员身份,还要找到出卖安豪的人,让许荣生付出代价,至少,必须在监狱里过一辈子。
几个案曱件混杂在一起,听上去,艰难繁复得超乎想象。而青峰自知自己近来一直走势不佳,这大半年,他就像一直在对身边人证明,看,这个警员,还没掉到谷底,他还能一直往下掉。
诸事不顺,除了感情。
这差不多是唯一能让他高兴,觉得安慰的事情了。
也许,该去见见黄濑?
青峰叹了口气,低下头,将头按在了方向盘上,听着汽车喇叭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响。
他从不知道自己也有那么软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