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和太子脸色微变,但是很快恢复过来。范建苦笑着起来告罪,众位大臣装作没听见萧然那些不敬的话。
皇帝摆摆手,示意范建坐下,说道:“这内库是什么?便是皇室之库,既然要范闲来打理内库,他自然要与皇室足够亲近才行,范闲既然在太常寺做过,这一条亲近便已足够。”太子在一旁听着,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那个很不耐烦,面容极其秀美的少年,心想,自己怎么就反应不过来呢?范闲的弟弟还真是厉害,可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讨厌自己,不是,应该是皇家的人,难道当年杀光姑母的面首的人真的是他?
范闲从弟弟嘴中抢回了自己的手,温言安抚之,许诺待会吃完包子后带他逛街之后,终于能清闲了。太子与二皇子先前地话语全都落在了他的耳朵里,知道自己是躲不了了,再看那位龙榻上的中年男子时,心里不禁多出了一丝警惕与寒意??皇帝的恩宠基于某个荒谬的事实,但他并不认为一个帝王,会拥有多少亲情这种难得地东西。
范闲不是一个好控制的人,他是跪也跪得,忍也忍得,听也听得,但有什么事儿威胁到自身底线的时候,他会微笑着去摸自己地左小腿,跪不得,忍不得,听不得,只会去你妈的。这倒是和萧然极为相似,只是范闲的底线比较低而已。
朝事商议完了,二皇子温和的开口:“既然范闲你好像还有事,”他看看眼中凶光大漏的萧然:“那么,你也可先行离开。”
范闲可不会客气,他也不稀罕在皇帝跟前吃饭,自然拉着自己饿狠了的弟弟跑了,天知道自己弟弟是不是快把自己当食物了。
新风馆,萧然恢复了平时懒洋洋的样子,代价是面前一大堆空盘子。范闲看着自己弟弟,很狗腿地递上一杯清茶。
萧然大爷懒懒接过,忽然说道:“今天晚上你自己去吃饭,我要睡觉了。”范闲表示理解,万分感谢萧然同学的保护。萧然心满意足地溜达回去了,范闲和李弘成一起吃饭去。
结果,范闲回来时挺黯然的,待友以诚,却不得反应,不免有些失望。萧然表示对李弘成的鄙视之后,亲自做了点饭安慰之。
第二日,范闲就去了天河大道旁地那个建筑——监察院。萧然跟着去了,结果范闲沉默地看着别人恭恭敬敬地对着自己还有自己弟弟行礼,问道:“他们见过你?不是,你经常来这里?”妹的,他还以为这小混蛋只在肖恩那次才来过一次。
萧然表示很无辜:“我说过的,我会偶尔帮帮忙。”
范闲气结,表示三分钟内不想和他说话。
两人走到院后一个小房间,推门而入,然后发现八大处的七个头目已经到齐了。
范闲微微欠身,拱手向众人行了一礼。那七位头目不敢托大,赶紧站起身来回了一礼,尤其是四处的言若海看着范闲更是面色喜悦,微有感激,想来这两天在家中与言冰云父子和睦。心情不错,只有陈萍萍坐在长桌尽头的那张轮椅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咳了一声,坐到了陈萍萍右手边的那位座位上。有些意外没有发现老师的身影,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陈萍萍双手轻轻抚摩着膝盖,用微尖的声音轻声说道:“他去江南快活去了,我也管不住他。”
范闲笑了笑,压低了声音,眼视前方,说道:“什么时候你也出去玩去?”
陈萍萍看了他一眼,说道:“那得看你什么时候有能力接班。”
范闲笑了笑,不说话。萧然挨着陈萍萍坐,眯着眼睛像一只猫咪一样,陈萍萍摸摸他的头,他就从喉咙里呼噜两声,表示惬意,懒懒地打着瞌睡,当着背景。
监察院极少有这种会议。恰好范闲来的两次都碰着了,当然,这两次会议与他也都有扯脱不开地关系。在听取了范闲关于北齐之行的汇报之后,众官员都放下心来,只要北面的密谍网络没有遭到致命性地毁灭,其它地其实都无所谓。
至于范闲提名王启年暂时处理北方一应事务,众人也没有太大的异议,一方面范闲身为提司有这个权力。二来王启年在院中的资历也足够久,如果不是他当初自己不争气,只怕如今也是一方头目,既然他机缘巧合跟了范提司,范提司让自己人向上晋一级,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举动。三来,北面那摊子实在是个危险的买卖,看看四处言大人家公子地遭遇就知道了。
但接下来宣布的院内人事安排,就有些出乎众人的意料。院中官员一直以为,在一处朱格自尽之后,那个一直空着地位置,之所以院长大人始终没有喊人接手,为的便是等小言公子回国之后接任,没有想到院长大人宣布的任命中,言冰云竟然任了四处头目!如果他到了四处,那一处归谁管理?言若海大人呢?
陈萍萍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帘:“若海在院子里呆久了,有些腻了,所以自请辞去四处职务,明日发文去吏部,在京中谋个闲职养老吧。”看模样,陈萍萍并不是很高兴于言若海的自请去职,但言若海这一年里天天忧心儿子的死活,竟是真的有些厌倦子院中的生活,加上他自己也清楚,院中八大处,总不可能让自己言家同时出现两位头目,为了给言冰云腾位置,他只有抢先辞职。
监察院八大处头目,看似品级不高,但实际上却是手中握有大权的职司,就算是各部侍郎,也不敢轻易得罪。
范闲看了言若海一眼,发现他的眼角果然有些疲倦之意,又有一丝解脱欢愉之意。
既然院长与言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四处地后手,众人也就不再多言,此时二处头目问道:“一处的位置空了这么久,总要有人打理才是,沐铁……”他摇了摇头:“忠诚自然无二,只是这位大人只会拍马屁,能力还是弱了些,一处是院内最关键的部门之一,总掌京中官员的监察,总需要有个得力的人才行。”
其他的几位头目也纷纷点头称是,一处是八大处里最光鲜的位置,这几位八大处的老板,既然不像言若海那样激流勇退,自然谁都想更进一步。
陈萍萍缓缓转头,看了脸上犹有狐疑之色的范闲一眼,开口说道:“自今起,一处不设头目,转由范提司全权管理。”
范闲还没发话,当背景的萧然表示赞同。他倒是记得很清楚,新风馆的对面就是一处,多好的地理位置。
之后,范闲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反对,那一老一少就定了下来。范闲想想也算了,这又不是坏事,反正自己在家里也是地位最低的,五竹叔还有阿遥都可以任意欺负。
会议结束之后,院中的众下属纷纷向范闲道喜,只是监察院总比朝廷里别的部司官场风气要好些,所以范闲并没有听到太多不堪入耳的马屁声。众官离去之际,言若海却专门留了下来,向范闲还有萧然道了声谢。
范闲心中有些不为人知的隐隐惭愧,赶紧笑着说道:“我与冰云一见如故,再说都是院务,我实在也没有出什么力,言大人切莫这么说,惭愧晚辈了。”
萧然眨眨眼,倒是没说话,这孩子记起了言冰云曾经许诺过他一顿饭。言若海见范闲不居功,对这位年轻的贵人更是欣赏,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过几天,我上帖子请范大人来府上坐坐。”然后很恭敬地对萧然说:“到时,范公子也一定要来,犬子一路感谢范公子照顾。”
范闲看着言若海恭敬的样子,觉得自己很悲催TAT。
“一定,一定。”萧然自然不会拒绝,心里也奇怪那位沈大小姐如今在言府里是什么模样。
房间里就剩陈萍萍、范闲还有萧然三个人。
“胡闹!”陈萍萍皱眉望着他们,“我知道冰云这孩子心性沉稳,绝不会将那个女人带回京都,想来这都是你们俩的主意。”
天下无人不惧陈萍萍,但是他面前的两个倒是不知道畏惧为何物。范闲自然矢口否认,萧然倒是很感兴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萍萍极爱这两个孩子,自然不会为这种小事责备他们,这件事就此揭过。接着,他们说院务,萧然继续当背景。
作者有话要说:去言冰云家吃饭~
9
9、言府 。。。
范闲跑一处去收买人心去了,萧然和嫂子的哥哥大宝在新风馆吃包子。大宝是个智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范家两兄弟都很喜欢跟他在一起。
萧然捏捏大宝胖呼呼的脸,说道:“哎呀,大宝啊,小闲闲好忙啊!”大宝点点头,依然对着自己的杂酱面发动猛烈地攻势。
萧然眨眨眼,拿起一个包子,飞快地从大宝碗中抢去了一大块肉酱,心情愉悦地吃了起来。大宝眼巴巴看着那个漂亮无比的弟弟,为什么他要抢我东西呢?
范闲上楼来,告诉萧然他决定采取高薪制度,对这点萧然有着很大热情。他的身前桌上摆着一格蒸屉。约摸两个手掌大小的蒸屉里,放着独一个包子,由此可知这个包子满皮大馅十八个褶,个头也确实不小,白生生的面里透着股欲扬溢而出的鲜美油意,让人看着就有些眼馋。他对着包子轻轻吹了一口气,用筷子将包子褶汇聚成的龙眼拔开,露出里面的新油肉汤来。
范闲拿了一管麦秸,偏头问道:“喝不喝汤?”
大宝说道:“烫。”萧然偏偏头,说道:“那我喝好了。”
范闲笑了笑,用筷子将那眼戮开。挑开里面被汤汁泡了许久已然入味的肉馅儿,用小碟子接着,分成两份,一份放到自己身边那人的碗中,哄着说道:“大宝最乖,这汤烫,肉可不烫,不过还是要多吹吹。”另一份给了自己弟弟。唉,当哥哥的人啊!
大宝很听话,鼓着腮帮子,对着碗里的肉拼命地吹着——虎!虎!虎!萧然笑眯眯地一口吞了下去,得意地看着大宝。
“别吹了,可以吃了。”范闲呵呵笑着对可怜兮兮望着自己的大舅哥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智商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大宝,特别听范闲的话,赶紧低下头去,一口将那粒肉馅吞了下去,看他那猴急模样,也不知道他尝出味儿来没有。
范闲看着这一幕,不禁想起了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萧然倒是很能理解大宝,这包子做的真的很好吃。
萧然将剩下的包子皮分成两份,一份给自己,一份给大宝,两人又大吃起来。
范闲却是很温柔地看着大宝和自己弟弟在那里吃东西,心里泛起一种温馨的感觉,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大宝和萧然关系相当不错,类似于爱好相同的知己,所以萧然很乐意每次带着大宝一起吃东西,真不知道那些想和萧然打好关系的人看着这一幕会有什么想法。
自从范闲的心腹,那个叫王启年的人留在了北齐,现在跟在范闲身边的人叫做邓子越。邓子越坐在另一桌,看着这一幕,心里不免有些异样的感觉。跟着范闲的启年小组一共三十几个人,拢共分成四班,对他进行贴身保护,而邓子越接了王启年的职司之后,更是对范闲寸步不离,所以这些天范闲做了些什么,他最清楚。他心想,自己跟着的这位提司大人,还真是一个让人看不清楚的人物,整顿一处风气之后,竟是许久没有下具体的指示,而只是天天在这新风馆里吃好菜,听小曲儿——以范提司的身份,对着那位很好也就罢了,能够对自己的痴呆大舅哥如此上心,这也让他感觉有些意外,有些佩服。
楼下蹬蹬蹬蹬响起一阵脚步声,邓子越马上从闲思里醒了过来,手掌紧紧握着腰畔朴刀,双眼如鹰,盯着楼梯处。
来的人是沐铁,这些天他天天在处里负责纠查的工作,要审核那些有疑点的下属,同时又要慰勉保持大家的士气,还要处理范闲暗中交待下来的那项任务,竟是忙得连逛楼子的时间都没有,双眼深凹,黑黑的脸上现着一丝不健康的灰暗。
沐铁将头上的雨帽掀了下去,解开雨衣,随手扔在房间门旁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圆筒,筒子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但很明显可以防水,因为他从里面抽出来的纸卷没有被打湿一点。
范闲接了过去,细细地一行一行审看着,眉毛却是渐渐皱了起来,脸色也阴沉了起来。回京之初,他便让邓子越去查与二殿下有关的那几位大臣,与崔家有没有什么关系,后来接了一处,这个任务就直接交给了沐铁,也算是对他的一次考验。
纸卷上看似没有什么得力的证据,这也是他意料中事,对方的手脚一定会做得极干净,只是显得有些过于干净了,难道崔家身为大族,这些年里,竟然都不会难那位吏部尚书,那位钦天监上些供?事有反常必为妖,范闲心里叹息一声,问道:“所有的都在这里?”
沐铁点了点头。
范闲又问道:“二处那边有没有问什么?”
沐铁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二处现在很配合,而且只以为是院令,不知道是提司大人的意思,请大人放心,可以保证没有人知道。”
“二处那边也没有什么情报?”范闲这时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筷子,知道自己心里实在有些紧张这件事情,自嘲地笑了笑,将筷子搁到蒸屉边上,他如今最大的敌人就是远在信阳的长公主,谁也不知道长公主哪一天就会回到京都,所以他必须确认,在太子与长公主渐行渐远之后,朝中这几位皇子究竟是谁,与长公主是一路的!
沐铁语气依然恭谨,却多了一丝自信:“对于京中的监察,二处虽然司责情报工作,但来源还不如咱们一处,大人放心。”
范闲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离开了。他一回头就看见萧然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问道:“我不是说了吗?二皇子和长公主之间也是那种关系,那个女人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范闲低头吃一口面,说道:“我想要的是证据啊!”
萧然眨眨眼:“你只要结果就行了。”看着想反驳的范闲,萧然瘪瘪嘴:“好吧好吧,反正他们家也邀请我们吃饭,你去找你心爱的下属言冰云吧!他倒是很擅长分析一些情报。”
范闲笑了:“哎!你和他不是挺熟的嘛?到时帮我说说。”
萧然翻着白眼:“你误会了,我和他一点都不熟,真的。我说还不如你直接用你的官职去压他,那样直接又管用。”
范闲点点头,决定不和有点炸毛的萧然讨论这个问题。
新风馆外面的雨还在哗哗地下着,雨势极大,落地之后绽成无数团雨雾,渐渐迷离了人们的眼晴,将街道四周的建筑都朦胧了起来。一股子寒意随着雨点,降落在京都里,刮拂在新风馆门口的那一行人身上,想从他们的脖颈处钻进去,借人取暖。
范闲将一袭风褛披在了大宝的身上,很细心地系好他脖子上的系扣,确认寒风不会灌进去,这才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闲闲要去做些事,大宝先回府去找婉儿玩好不好?”
大宝正在嚼着苹果,含糊不清地点点头说道:“妹妹太凶……我……范……小胖玩。”
范闲明白他的意思,哈哈笑了起来,心里想着,如果这天下的官员臣子行商贩夫妓女诗人,都能有大宝这样一颗简单平和的心,或许自己的生活会要简单轻松许多吧?
小心地交待了藤子京几句,范府的马车就接着舅少爷回了府。邓子越看了范闲一眼,沉声问道:“大人,这时候去哪里?”
“去言府。”范闲淡淡说道,拉着自己弟弟的手,觉得这小混蛋怎么吃那么多还是长不胖,那手还是没一点肉,好看的紧。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这家伙的体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