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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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兰-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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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直到他睡着。 

她把背上的翅膀前倾,合并成最小的角度。那像一床被褥的包围,希望他可 

以感到暖。 

这日乍暖还寒天气,斜雨降落。连绵细密。 

这幕十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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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 

在大祭司的葬礼,桫摩面相茫然。再无表情。 

大祭司的尸体被装在青藤的吊篮,七十七只海鸥衔着吊篮缓缓地从阿耜罗崖 

起飞,白色和粉色的花瓣随风飘洒,灰黄天色,蔚蓝初月。 

月华迷恋大海,苍白浪花映上一片光色。空气中充满海水气,海鸥衔着吊篮 

飞离天空之城。汪洋上飞度。 

“我不是给大祭司下跪,而是给众生下跪。” 

这个飞翔国度,奏演告别的笙箫。 

迦楼桫摩走近姐姐身侧,扶她起。 

晚风萧条,春天似秋。苍兰的一头黑发共衣鬓翩起,他见她的眉心带着踌躇 

,神形亦憔悴。长发飘起来撩在他面上是痒。 

“姐……” 

“我杀他并非为你,而是天空的未来。”她的眼眸是和他一样的灰色,“是 

的,桫摩。大祭司是为我杀。” 

桫摩呆立少息,后跪拜。“而是天空的未来。”他重复。苍兰幽叹而已。 

“姐,这是……我的罪。” 

灵歌是悦美的,新夜的天空也是宁静。海洋安详地像是大祭司的恩慈。然而 

也当想到惊涛骇浪的日子。那排山倒海的水墙,天地将倾,留下白骨灵歌。 

人散的时候,桫摩和苍兰一直留在断崖。峭壁嶙峋,渊面空虚。 

低下头去,望见诸水集结成海,浩瀚无边际。 

月色下漂浮的点是大祭司的灵窟。海鸥追随着飞,纷纷的花瓣已散尽在风中 

和海水。不知所踪。 

“它张开双翼,达万米长。断崖只在它身体边缘的一块骨突之上,小的时候 

,我们曾在这里望海。”苍兰对他说。 

“看海的时候,唯一觉得苍茫。那么多理想和生命都汇集成海流,方向也紊 

乱。桫摩,当我有了一对翼,突然发觉海天并不是如此美满。天是家园,却非归 

宿。” 

她接着道:“归宿不可以是孤僻。桫摩,当我,我们死去那天,浮沉海面, 

也会有这鲜花和飞鸟葬?” 

他沉默。远处悬浮的点渐去渐远,彼此落泪。 

“姐姐,大祭司……是因我死。这不祥。” 

她又一次捧起他面颊:“记住:桫摩。你,并不是魔鬼。你,是——这天空 

的救主。” 

“来。拉住我的手我共你飞。等我们飞到最高,你再往下看,看那些山峦、 

河流、海洋、神庙、祭坛、众生,只不过都是渐行渐远的点阵。那些注定要发生 

、壮大、相遇、荒废,或着死亡,都是逃不过命运的规程。本不由己,何必惘然 

?” 

桫摩把姐姐的手握在掌心,她于是张开羽翼带他起飞。 

“握紧我,再大力点。” 

高天的风疾,他的手心竟全是汗。苍兰从后面抱紧弟弟的腰,她的胸部贴在 

他宽厚背肌,他手心竟是汗。她鬓角飘扬起的发丝是那么艳。 

她笑,他轻轻地叫唤她的名字。 

他开始喜欢风眼的感觉,那是激烈的。一双翅膀的挥舞就能升到最接近天庭 

的地方,得到一个审视凡间的高处。 

是的,月色下的那些山峦、河流、海洋、神庙、祭坛、众生,只不过欠缺一 

个高度的藐视。他们注定要发生、壮大、相遇、荒废,或着死亡,都在遵循在天 

命的规程。 

他开始眷恋一双翅膀的飞翔。那仿佛超脱宿命,凌驾长空。亦神亦魔,亦生 

亦死。 

“看见整只白鸟了吗?” 

“——什么?”高空的风是呼啸的,他和她的距离只有一张白纸的空隙,但 

却听不清她的说话。 

“桫摩——我说,我们升到这么高,你可以看清楚托起城市的整只白鸟。” 

“——看见了,它好大。是不是说——它——已盘旋了七千年吧?” 

“——什么?桫摩?你说什么?”她和他的距离只有一张白纸的空隙,却听 

不清晰他的说话。 

她低下头,把唇贴近他的耳边:“对,它飞了七千年,载着我们的城。”她 

的发一直撩动他面上的皮肤,带来静电一样的痒。 

他有点紧张的,转过头却恰好形成一个短暂无意的亲吻。 

她当做无事发生,他却尴尬。手心全是汗。 

“你看——桫摩,白鸟的喙,在滴血。” 

月光照在鲜血,虽然遥远,却凄楚清明。 

“为什么?姐姐?” 

“它快死了。它一生都在飞翔。它飞不动的时候,就堕进海里,城市就会崩 

塌,桫摩!” 

“那怎么办?姐姐?” 

“在大陆上……” 

“什么——” 

“我说——在大陆上——有一个喀里斯拜亚斯皇朝……” 

“什么皇朝——” 

“喀里斯拜亚斯皇朝——” 

“皇朝怎么样——” 

“古籍说——” 

“说什么——” 

“古籍说——天空城的皇族和喀里斯拜亚斯皇朝——的皇族——通婚——会 

——生出——灵童。用灵童的三滴血和……炼出金丹给白鸟服下——就——可以 

——让它再翱翔万年。” 

“谁去结婚——” 

“你——桫摩……你去结婚——” 

“为什么是我——”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我说——因为——喀里斯拜亚斯皇朝只有一名公主,哈哈。” 

“姐姐——” 

“什么——” 

“风——太大了——我们降下去再谈可以吗?” 

“降下去吗——” 

“是啊——姐姐——” 

“好啊,我们降下去,桫摩,抓紧,大力一点——” 

“再大力一点。风很大——喜欢这样激烈的感觉——” 

“喜欢什么——姐姐——” 

“喜欢风声呼啸——喜欢这样激烈感觉——” 

“什么——” 

“桫摩——我说——你担心点,我会用最快的速度飞降——我说喜欢这样激 

烈感觉——听见了吗?” 

“听见了——我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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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 

喀里斯拜亚斯大陆。 

金翅翎高处盘旋,鸣声刺耳。苍兰从天降下,冷锐崇高。 

拜亚斯的兵卫列成仪阵,红毯上小女孩踩着赤脚捧起鲜花来迎,身姿灵跃。 

“小女姬娜。”奥托大帝介绍说。 

“恩,姬娜。你是漂亮的小人儿。” 

“嘻嘻。” 

姬娜牵扯女皇垂落的衣鬓,苍兰拍拍她脑袋,微微笑,示意放开。 

奥托大帝笑道:“哈哈哈,小女不识礼数,甚是顽皮。” 

…… 

内庭。 

“为何……天空城……找鄙邦联姻?” 

“奥托大帝,请不必如此紧张。说的是长公主,又不是算计未成年那位。” 

“唔……我希望您陈述一个理由,苍兰陛下。这提议实在有些突兀。” 

“大帝。难道天空城觊觎贵邦的领土?不过想为舍弟桫摩找一位美妻。” 

“女皇陛下,您的眼睛却告诉我,这说辞是有隐瞒的。” 

“呵,”苍兰冷笑:“闻说拜亚斯皇城的公主贝玲达殿下貌美如花,我起私 

心并不为过。” 

“天空城素来与世无涉。万年来,与拜亚斯皇城更是老死不相往来,此番女 

皇大驾,无端说要联姻,真当莫名惊诧。” 

“希望结盟而已。” 

“大陆上无论是德加门农郡国、施魏因-赛拉茨联邦以及东方的汉人都远比 

我们拜亚斯强盛。我并不认为您最应该来这里,尊敬的女皇陛下。” 

“可能是因为你的女儿靓吧。方才见到的小公主姬娜,虽是年幼,已是十足 

美人风骨。何况长公主贝玲达殿下,更是艳名远播。” 

“哈哈哈哈。迦楼苍兰陛下,您是否看清我身后的巨大绘相?” 

苍兰早有注视那张绘上墙壁上的美丽少女,她着了红色的霓裳,玉体若隐若 

现,秀发犹似瀑布倾潟,垂落腰间。颜面如玉,肌肤胜雪,端是娴静娇媚。一双 

眼眸含尽少女情怀,万千怜爱。 

只是这绘画,另有一种微妙感觉,眼观之下,却一时间道不出来。 

“陛下,您赞此女貌美,难道不觉得她与您十分相似?” 

“唔……”一言惊醒。细看之下,只消将画中人的金发换成黑色,换过发式 

,将霓裳换作蓝铠,背上再生一对羽翼,足以乱真。 

只是苍兰冷艳犀利,画中人却是温婉弱质的淑女款。 

暗自欢欣。 

面上仍是不卑不亢的干练:“奥托大帝真会说笑,贵公主绝色倾城,我又如 

何高攀得上。所期待的盟约,一是希望两国联姻从此永远免去战乱隐患。二来西 

方妖魔猖獗,翼望能与贵方共铸防线,贯穿天地,诸尽邪魔。” 

“呵呵呵呵。”奥托大帝面露喜悦。他摸过长须,言道:“闻说御弟斯迦楼 

那也是一位心地纯善,胸有大志的才俊。我是景仰已久。不如先让他二人见上一 

面,若是郎情妾意,便再好没有。” 

“那好的很。我便即刻返程,再带舍弟同来。” 

“不急。女皇陛下既是光临鄙邦,不如且少歇时日,尝尝大陆的美食特产, 

时下恰逢花期,也容我让小女陪同赏花。” 

“不必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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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 

“姐姐。” 

桫摩面色踌躇,“我只有当成为了天空,只当赎罪而已。” 

“桫摩,你……” 

“……你的话……在我是命令,我……我必依从。” 

…… 

那一夜在拜亚斯皇城的大殿,奥托大帝备下高贵晚宴。餐桌上烛光悦美,刀 

叉也是纯银镶钻质地,就连正餐前的甜品亦是二十余道精工。 

奥托大帝的身侧端坐着一位面泛红霞的贝玲达。 

一袭绝色的红裙,一层朦胧轻纱妖娆。明媚的金发盘成高雅的发式,连发际 

和鬓角也修到无懈可击。头顶一只白金花冠,犹如翅膀形状。 

是父皇命她戴上。 

母亲在姬娜降生时谢世。出席晚礼的只有两位大公、一位内务重臣和三军统 

帅。就连大主教也未够资历列席。 

洁白的餐布不染一尘,侍女们轻启莲步娴雅,端上珍贵佳酿。就连侍女的华 

服亦是钻石水晶丝织。 

仍是一身蓝色铠甲,冷艳灵锐。苍兰缓步走进大堂,并将佩剑卸下交予卫兵 

长。 

“抱歉,迟到。”她的笑容落落典雅。不惊不诧,不卑不亢。 

“欢迎,欢迎。”奥托一起身,在场的所有人跟着起身致敬。 

贝玲达本是极美的女子,曝见苍兰的时候,竟失声惊叹。贵为公主的她亦为 

之折服,容颜亲近,年岁相似,却演绎如此别样风姿。流光绽放,绝世芳华。 

贝玲达甚至顾不上国宾的礼仪,投以亲切微笑。 

苍兰读出她的笑意,回应一记含笑目光。转瞬又回复平静常态:“舍弟在殿 

外安置随行兵士和坐骑,即入席,各位请开始。” 

“呵呵,岂敢劳动皇子殿下。塔瓦隆斯——”奥托大帝举手间也尽是皇者风 

范。 

“臣在。” 

“把天空城的客人都请进神迹广场,让技艺团表演最美的舞蹈,用最优美的 

歌声为他们接风。” 

“是。” 

“不必——”寻声望去是一位黑衣少年翩然而入,“长途飞行,兵士和飞禽 

难免劳顿,恳请奥托陛下准他们就地休息。” 

在桫摩的一生,有过不知多少次的对视。某些美妙,某些阵痛。而当天晚上 

发生的那一次,却是他永生纪念。 

当时他和贝玲达的距离是一道横向的长廊和一张纵向的长桌。记得那夜在走 

廊上铺着红色的毛呢刺绣毯,靠墙摆着的神话石雕和一对完整铠甲。 

餐桌上烛光洁白,鹅肝美味。陈年的佳酿飘出浓郁的香,刀叉光泽漂亮。 

女孩端坐在那里,双手放落在膝,红衣是绝色的红,轻纱是梦境的轻。她的 

眼就像夜空朦胧的星,眉梢藏尽诗情。如此微妙感觉,仿佛一股电流缓慢地透过 

身体,他看得有些痴,她对他轻轻的笑。 

贝玲达戴了白金的冠羽,浅浅垂下头去,用眼神偷望这英俊的少年——他很 

高,瞳孔是深邃的灰蓝。他的面部轮廓就像英雄的雕塑,却又是温柔的眼眉。他 

很白,干净整洁,连胡子都休整精细,一身黑色亚麻长衣又衬出一丝忧郁。 

望他。 

望她。 

只一秒,又回避开着这样曼妙的眼波。 

她转眼看她父皇,烛光下父皇缕缕长须。 

他转眼望他的姐,烛光下姐姐眼神含笑。 

年幼的姬娜不知从哪里蹦跳出来,奥托用大手将她抱起,喂食佳肴。 

那夜的红酒和鹅肝俱是尚品,祥和气氛中,笑语频传。惟有桫摩静在那里, 

淡忘了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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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喀里斯拜亚斯。 

缪加雪山。 

“再往前行,就是拜亚斯皇城的禁地。桫摩,你看,那座尖塔即是传说中的 

众神之塔。” 

桫摩握起一根连接大地的铁链,手腕轻颤,发出铿锵声音。 

这声音是熟悉的。夜色中的乌黑高塔,犹如巨大性器,充满膜拜和禁忌。 

“神塔再高,高不过天空风眼。” 

“传说在塔的顶端是一处诡异结界。不知是否与灵童的记载有关。” 

苍兰的一双翼收起闭合,安然静峙。 

终是禁地,不可飞探。 

桫摩亦心领神会的微笑。 

望着姐姐背上的翅膀,沉默对峙。风起。八条巨大铁索碰撞,翼上的翎羽跟 

着轻颤。 

“回吧,桫摩。休息。而后明日完婚。” 

“姐……” 

“她。不好?” 

“不。” 

她会心一笑,风吹弄了发梢,抿进唇线。 

“那回吧,明日即完婚。” 

“我想,奥托大帝有意令我承接他的社稷……” 

“桫摩,你知道的。我要的是你和贝玲达的灵童。迦蓝皇族与拜亚斯皇室的 

血在灵童身上合一,只取一滴,便足以延续白鸟寿元。” 

“姐……你……” 

“桫摩,假如你们是相爱的,你也应该选择自己的幸福生活,善待爱情的结 

晶。已是成年,你当自执心念。” 

苍兰的说话,令弟弟有些突兀。他甚至开始怀疑姐姐释放他是因为血肉亲情 

,亦或她的天空。 

一个附带着罪孽的人,天空城的皇子。桫摩,谁能告诉他如何以对。这使命 

艰难亦甜美,而那女子偏生貌美。 

他未正视姐姐的目光,望定一双翼。 

“我是担心,假如真的承接这皇城,我便再不是天空皇子,也再回不去故乡 

。” 

西天掠过蓝色闪电。剧烈而妖艳。 

冷光照在苍兰,影在瞬间铺张,翅膀震撼,羽毛的脉路清晰可见。 

“故乡。就是回不去的地方。” 

——她拾起飘落的一簇,再摊开冰冷手心,令它在手心旋舞。 

突然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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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 

惊雷。 

奥托大帝怀抱中是他柔软的女儿。满是皱纹的大手握紧她的酥手。搓揉。 

“唉……怎会喝到多。” 

贝玲达是婉柔娇媚的女子。在她醉到昏迷的时候,弥漫着微妙气息。难以抗 

拒。 

美目是禁闭,面上的潮红蔓延至耳跟粉颈,香花似玉。父亲用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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