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医娘- 第13部分

谢大夫当初给这位大婶瞧病的时候，之所以开那么多人参附子，是希望能用大剂量的药物让她的症状不要加深。

他当然知道这种家庭要承担药方有多么的艰难，可如果不这样做，病情绝对会恶化，那就更糟糕了。

但没想到啊没想到，薛财主来同仁堂闹事的时候，竟然口口声声说这位妇人痊愈了，是痊愈！竟然还能够操持家务，这让谢大夫即便顶着两个熊猫眼，也等不及要来亲眼看一下，果然，是真的好了。

“小娘子，你是如何诊治的？开的什么药方？做的什么治疗？”谢大夫忙不迭的开口，却又停住。

是了，怎么自己又犯傻了呢？先不说是不是眼前这个小娘子所为，即便是她，她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大夫可都是靠秘不外宣的技术扬名的。

素年看着谢大夫刚刚打了鸡血一般的眼神，然后又突然黯淡下去，觉得很有意思，她摇了摇手里的针灸包，“针灸，辅以汤药，先生若是有兴趣，素年愿详细告知，只不过，请容小女子先为这位婶子复诊。”

屋子的门关上，谢大夫直愣愣的站在门外，她刚刚的意思，是愿意告知？还详细告知？真的假的？他虽然一把年纪了，但耳朵还可以吧？没有听错吧？没有理解错吧？

“呐，刚刚小娘子是说愿意告知的吧？是的吧？”谢大夫抓住一旁的大毛，求证一般的追问。

大毛早觉得这个老头神经兮兮的，见天的往自己家跑，也不知道图什么，看见他现在激动的样子更是无语，敷衍的点了点头，将自己从谢大夫的手里拯救出来。

谢大夫从未觉得时间如此的难熬，怎么进去这么久呢？在里面做这么呢？怎么还不出来呢？

他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转着，感觉头晕了就反过来继续转，巧儿的爹本还能够看着，渐渐的他也有一种晕眩的感觉，忙站起来走到旁边喝口水压一压。

关闭的房门终于被打开，谢大夫第一个冲了过去，被门口的小翠一把拦住，屋内可都是女眷，这人怎么这么没有礼数？

谢大夫确实没有这种顾及，他是大夫啊，在大夫眼里没有男女之分的。

素年从后面走出来，看到谢大夫明显亮起来的眼睛，心里感叹，这算是她遇到的第一个对医术这么有诚意的大夫了。

素年不打算打扰巧儿家的作息，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去，谁知巧儿娘从房间里走出来，不声不响的在素年面前跪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婶子，你这是做什么？”素年吓了一跳，赶忙连同小翠一块将人扶起来。

“沈娘子，婶子我无以为报，只能给你磕个头感谢，感谢你的大恩大德，我还不能倒下去，巧儿，还有她的两个弟弟……”巧儿娘泣不成声。

素年明白，如果她真的瘫在床上无法动弹，不止几个年幼的子女无法照顾，自身也成为了一个负担，说不定，会为了不拖累家人，而选择极端。

素年前世被病痛折磨成那样，也有这种想法，与其这么痛苦的活着，不如干脆……

可父母的面容一直让她不忍心，为了自己，四处求人拜佛，但凡能做的都做了，硬是将素年那些轻生的想法给打消，她要努力的活着，不为了自己，为了她的家人。

“婶子，您这不是好好的吗，别说这些丧气话了，为了巧儿，为了大毛二毛你也得坚强，你的身体暂时不会有事情，但是，不能够太劳累了，上次的医嘱也说过了，照顾好自己，就是为你的家人造福了。”

素年慢悠悠的笑着说完，带着小翠和巧儿离开了巧儿的家。

谢大夫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追出去。

刚刚小姑娘的眼睛里，有着莫名哀伤的情绪，倒让他一时怔住，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娘子，你等等老夫，刚刚说要详细讲解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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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站在院子门那里，将谢大夫挡在外面，她是真没想到，这个老头子竟然真的追到了她们家里。

素年在巧儿的服侍下净手，换上了衣服，才悠然的走到院子里：“小翠，让先生进来。”

“不敢当不敢当。”听见素年唤他先生，谢大夫抓了抓头，然后也不顾小翠的白眼，疾步来到了素年的面前。

“先生请坐。”素年指了指对面的石凳，然后将手边的针灸包推了过去，“这个，便是小女子为那位婶子医治的工具。”

谢大夫本以为会看到什么惊天动地的手段，这针灸包他是认识的，靠针灸？治好了中风之症？

“小娘子说笑了。”谢大夫以为素年是不愿意将独门秘方发出来，敷衍自己。

“谁跟你说笑？”素年还没有开口呢，小翠倒是听不下去了。

“你这人好没道理，小姐可是一点都没藏着掖着，你倒是不相信了。”

素年看了小翠一眼，小翠乖乖的站到一边，小姐刚刚的眼神，是夸奖她？

“先生，不管你信与不信，小女子确实使用的是针灸，药方相信你在巧儿家应该已经看过了吧？”

谢大夫点点头，满屋子的药味，他死缠烂打的将药方拿到了手，虽然有些不太明白，但那些药材大都是温补效果，只是药力不及自己开的人参附子。

“这中风之症，为本虚标实之症，在本为阴阳偏胜，气机逆乱；在标为风火相煽，瘀血内阻。”

谢大夫这些当然知道，凡中风，皆是真阳衰损的“阴盛阳虚”症候，导致阳气上冲，聚于脑部，所以他才用大剂参附汤回阳救逆，这个思路没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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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转移

“巧儿娘属于缺血性中风之症，诱因可能是疲劳，劳则气耗，行血无力，血流郁滞，血脉不畅，而针灸则可以使血管阻力降低，脑血流量增加，促进梗死区的血液循环，达到醒脑开窍的目的。”

谢大夫听的云里雾里，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有些疑问。

“针灸真的能做到这些？”

素年郑重的点点头，针灸是一门大学问，沉积到现代的针灸之术，可治百病，并且无副作用，针到病除，有时候，还能够有起死回生的神奇功效。

因为针的作用是直接的，药物还要有一段吸收的时间，所以素年当初对针灸这门博大精深的技术而心醉。

谢大夫再看向那个小针灸包的时候，眼睛里有着奇异的神色。

他对针灸并没有研究，事实上，大多数医者对针灸的关注力都不如药物，因为民众们也相信药物，哪儿有拿根针在身上扎几下就能够治愈的？

所以在丽朝，和丽朝以前，针灸都处于辅助的作用，配合药物，让病情康复的更加迅速。

“老夫曾经听说过，医圣柳老掌握了一手精湛的针法，老夫本以为，这是世人夸大相传所致，今天才知道，原来针灸真的可以如此的神奇。”

素年立刻对这个柳老很有兴趣。

本来嘛，她觉得这里竟然不流行针灸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中国古代的针灸之术已经很盛行，并且还有许多失传的古法针灸术已经失传，

这让素年当年在学习的时候扼腕不已，那些都是宝贝啊！却已经没有人传承。

所以当素年穿越到这里以后，她还想是不是能够弥补一下当年的遗憾，谁知道，他们这里的大夫却是几乎不用针灸。

素年惊诧之余，无比的可惜，但现在，这位谢大夫说是有针灸高手的，还有医圣这么牛叉的头衔，那必然是很惊世骇俗的。

“敢问先生，这位柳老，现如今……身处何处？”素年本想问是否还活着。

谢大夫摇了摇头，“柳老啊，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行踪不明，飘忽不定。”

那这个医圣有什么意思？素年听着好笑，果然古代人还是有淡泊名利的，这个柳老，可真有趣。

谢大夫知道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便站起来抱拳：“多谢小娘子相告，老夫多有打扰，告辞。”

小翠将人送出门，然后折回来：“小姐，这位大夫虽然行事有些鲁莽，但人还是不错的。”

“嗯，有眼光。”

从那以后，谢大夫就没有再去过巧儿娘的院子了，他们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

清早，小翠盥洗完毕，刚将早餐做好，就听见院子门被敲响的声音。

小翠的手上暴起了一根青筋，又这么准时，每次都这么准时，挑她们吃饭的时候出现，这人简直是……

巧儿一瞧小翠的表情，就知道她要发火了，赶紧跑去素年的屋子服侍她起床，才走进房间，院门那里就传来小翠不小的声音。

素年悠悠转醒，呆坐在床上好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

“小翠又暴走了？”

巧儿轻轻一笑，小姐有时候会说一些她们听不懂的词语，但是不要紧，她们还是能够理解的。

“小翠姐姐也忍了许多天了。”

素年点点头，可不是嘛。

这个谢大夫是不去巧儿家了，转到她们家，在素年偶然留过一次饭以后，回回挑饭点前来，一点差错都没有。

素年原来还奇怪，怎么这人不用去坐堂问诊吗？

后来才知道，别看谢大夫这种无赖样，他在林县可是很有声望的，同仁堂的一把手，只有疑难杂症才肯轻易出手，其余的时间都用不着待在医馆里。

“小翠姑娘，老夫忽然有一些疑问想要请教沈娘子，不知……”谢大夫听上去忠厚老实的声音细微的传来。

素年叹了一口气，在巧儿的伺候下，穿衣洗漱。

“先生早。”素年来到院门口，温婉的跟谢大夫见礼。

小翠一看，也不好强拦着，气呼呼的将谢大夫放了进来，并将院门大开。

“沈娘子，我昨晚研究了一通针灸之术，觉得甚是神奇，只是有两点不是很通透……”谢大夫眼底有些青色，看样子确实苦心研究了很久。

“先生有什么不明的地方，小女子愿意一通商讨，不知先生可用过早餐？没有的话不如坐下来一起吃。”

桌上摆着金黄的煎蛋卷，加了香油炒过的小菜，熬煮的稠稠肉糜粥，还有一碟切开的水晶肘子，温馨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谢大夫挣扎了一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小翠又添了一双碗筷放在谢大夫的面前。

谢大夫之前就发现，素年的这两个小丫鬟似乎非常的逾越，竟然每一次都跟素年在一个桌上吃饭，这是哪家的规矩。

他不知道，为了适应这个规矩，小翠和巧儿几乎愁死，哪有丫鬟和小姐在一个桌上吃饭的？

可小姐说了，一个人吃饭不香，没有气氛。

天知道，吃个饭而已，还有什么气氛？

素年坚决要将她们的习惯改过来，前世是没有多少机会能和家人一起吃饭，现在有这条件了，她才不会屈服于封建的规矩呢。

见两个小丫头死活不肯跟她同桌，素年很不要脸的采用绝食的策略，然后她们就屈服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跟小姐做斗争，是很不明智的，是直接缴械投降就可以的。

其实谢大夫还真不是特别厚脸皮的，他虽然不需要坐堂问诊，但谢大夫还是坚持几乎每天都去同仁堂，所以只能特别早或晚上来请教。

这种时间，怎么也避不开吃饭这件事，素年也不是很讲究的人，人家没吃饭，那就一起吃呗，而且小翠做的食物那么可口，能被人认同她也非常高兴。

素年在解答完谢大夫的疑问之后，巧儿照常将针线活摆了出来，这是她们日常的消遣。

谢大夫眉角一跳，心脏开始抽疼，你说拥有这么一手针灸技术的小娘子，却浪费在这些针线活上，真是暴殄天物。

可素年完全不觉得，别小看这些针线活，她们可靠着这玩意养家糊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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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眼疾

心满意足的谢大夫，一摇三晃的往同仁堂走，到了他这个年纪，他也不追求什么了，能够继续学习自己不拿手的医术，谢大夫相当满足。

“谢大夫来了……！”

“太好了，大夫呀，救命啊！”

同仁堂门口站了好些人，看到谢大夫的身影之后，都爆发出呼天抢地的哭喊声。

这是有病人？谢大夫三步两步的走过去，“怎么了？病人在哪儿？”

……

“小姐你看。”巧儿将手中完成的一副团扇扇面展示给素年看。

这可是她完成的第一幅复杂的绣品。

以白绢为底，以红、粉、橙、赭、绿、蓝、紫、黑等色，并加入多种间色丝线，绣松树下，牡丹花丛间，一孔雀昂首垂翼，徐行于坡上。

扇面的颜色是素年之前就配好的，用色大胆而浓重，效果强烈，富于视觉冲击力，生机盎然。

扇面刚描好花样的时候，巧儿就赞叹不已，等素年配好丝线之后，她更是觉得，让自己来挑战这副扇面，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结果素年很不以为然，反正也不要求绣的多么出神入化，她们的绣品，主要赢在新颖别致上。

哪想扇面绣出来以后，竟然如此的夺人眼球，巧儿都想崇拜一下自己，虽然基本都要归功于小姐。

“不错不错。”素年眯着眼睛，“巧儿的手就是巧，这一副扇面，怎么说也要好几两银子吧。”

“不止，上次的那副素面绣佛手花鸟团扇扇面，卖了十两银子，后来那家的丫鬟还特意来问有没有新的样式。”小翠将丝线剪短，满意的看了看手里的绣帕。

“那就十两以上，物以稀为贵嘛。”素年笑。

巧儿却有些不敢相信，真的能卖出十两？虽然这副扇面真的非常的漂亮

三个小姑娘其乐融融在小院子里悠闲，却不知谢大夫那里，已经焦头烂额了。

之前去同仁堂里求医的，是林县刘老爷家，刘老爷家出了个秀才，虽然只是中了秀才，但这位少爷的年纪却还很小，这不，已经在准备乡试了。

在林县，谁人不知晓刘老爷，他们家以后一定会飞黄腾达的，因为他们家的这位少爷才学稳重，非常有前途。

刘老爷更是当做眼珠子看顾。

可眼下，刘府里乱哄哄作一团，正是因为这个秀才少爷，病了。

谢大夫赶到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刘府里已经有好几个大夫了。

“这是……”谢大夫转头去问将自己带来的家丁。

“不瞒先生，梓少爷现在的状况，这些大夫也都束手无策，这才派小人赶紧将您老给请来。”

这么说很严重？谢大夫神色一凝，让他立刻带自己去病人那里。

刘老爷其实并不老，不过三十多岁左右的年纪，平常看着竟然还很玉树临风的一个人，现在却满脸焦急的愁容。

看到了谢大夫，刘老爷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大夫啊，我儿，就拜托你了！”

患者见到医生通常都会将他们当做救命稻草，谢大夫很能理解，他轻声安慰的两句，就想要赶紧看一看病人。

梓少爷，十五六岁的光景，正是青春年少的大好时光，此刻正静静的躺在床上，仿佛周围一切的喧嚣，都跟他无关。

谢大夫上前查看，一眼就看出了异样，症状在眼睛上。

梓少爷的双眼，内眦处红肿严重，肿起的地方已经开始发亮，里面应该有脓液，两只眼睛的睫毛上都糊上了分泌物，并且结成了块状，看上去很是凄惨。

听见有人靠近床边，梓少爷的双眼微微颤动，就这么一点点的小动作，就引出了泪水顺着他的瓷白的脸颊落入枕头里。

“少爷这个眼疾，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谢大夫只愣了一下，随即进入诊断状态。

“三天前，起初只是觉得眼里有异物，可一直没有得到缓解，然后就开始严重，肿胀疼痛，现在……，连睁开都做不到……。”刘老爷痛心的看着躺在那里的刘炎梓，老泪纵横：“大夫呀，老夫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眼睛……，眼睛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