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和红门都是这么训诫他的!
义父说,必须能忍受各种试炼,才能变得坚强无所惧,如此才能早日替死去的双亲报仇雪恨。
红门的门主养成教育则训诫他,身为红门的最高领导人,无论受了多严重的伤,或身处多么艰难困呃的险境,都得武装自己,高高在上,绝对不能轻易在人前示弱,死也不行!
他自小所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所以他也用同样的标准去训练鹰王、要求鹰王照做!
莫心荷可火了,冷不防的抢过他左腕上的鹰王,好温柔的捧在自己的手心中,老实不客气的发出不平之鸣,「你少不讲理了,鹰王已经受伤了,你不但不关心牠,还对牠这么严厉,真是铁石心肠!」
「训话」完毕,她不再搭理他,兀自坐在草地上。好轻好柔的将鹰王放在自己的两腿上,疼惜的呵护,「乖,别动,稍微忍耐一下,我马上帮你包扎伤口。」
莫心荷灵巧的解下左边辫子上的丝巾,再一次展开护理工作。
夏侯鹰不动声色的伫立在一旁,静静的凝视着眼前的画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目光就是无法自她身上移开,心中那股异样的波动愈加澎湃汹涌。
他可是令人间风丧胆、高高在上的红门门主,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甚至连吸气都不敢过重。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竟然敢胆大包天的对他大吼大叫,还指责他的不是,这事若发生在红门里,她早就被森严的门规处以极刑——死刑,就算不治死罪,也逃不了生不如死的残酷刑罚。
但最令他不解的是,他居然没有动怒,反而有点感动,而且还有一些羡慕被她那么细心呵宠的鹰王。
莫心荷专心一意的替鹰王扎妥伤处,轻抚了牠好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站起来,重新面对他,「把手伸出来,两手!」
夏侯鹰很意外自己居然会听令行事,真的伸出双手。
莫心荷因他的合作,态度软化了许多,友善的将鹰王交回他手上,「轻一点,像我那样抱牠,别又强迫牠站立。」她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眼中倒是不再有责备的味道。「我明白你的心态,就好比父亲望子成龙一样,因为期许很深,所以难免严厉一些,尤其像老鹰这样聪明的灵禽,教养和训练是很重要的。」她了解的说着,「但是你的孩子现在受伤了,你应该适时卸下严父的角色,扮演一下慈父才对,你应该知道,愈聪明的宠物愈敏感。我自己也养了一只老鹰,所以我知道鹰王此时需要的是你的关爱和呵护,而不是不通人情的严苛要求,这就好比我们人一样,在受伤时,总是倍感无助,需要的是关爱的援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侯鹰并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是一张没有表情的冰脸。
他完全不明白她所说的道理,因为自他懂事以来,从来没有人教过他这些,义父没教他,红门也没教他,他真的不懂!
只是,他虽然不明白她的话,却莫名的感动,而且很喜欢她说的那番话——虽然他没有表现出来
莫心荷被他炯炯的目光逼视得有点心慌意乱,连忙逃避他的凝视,欠身给鹰王一个甜笑,「你要好好养伤哦!下次有机会再见的话,我再把我的绿儿介绍给你,让你们做个朋友,绿儿是女的唷!高不高兴?」
尽管她已经尽量强迫自己不去在意他的存在,但是却依旧能强烈的感受到他投射在她身上的灼热视线。凭良心说,她并不讨厌他的凝视,只是对心脏不太好就是了!
夏侯鹰压根就没注意到她的窘迫,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原来她也有养鹰,难怪会对老鹰的习性如此了解。不过他还是感到纳闷而意外;鹰王平常除了他,是不会随便和人亲近的,更不会听从他人的命令行事,这会儿怎么会对初次见面的她如此友善亲昵?
沉浸在一连串的意外和不解所交织而成的思网中的他,又忘了最重要的一件大事!这个黄毛丫头又无端的训了他一番呢!
此时,他怀中原本温驯如绵羊的鹰王,突然换上犀利的戒备,这往往意味着有人接近了!
夏侯鹰这才从不该有的完全无防备状态中回复惯有的冷漠。
时间到了!
瞧!玄日和绛月已经从暗处出现,准备迎接他。
夏侯鹰全身肌肉紧绷了一秒,接着便丢下她,转身不再回顾的绝尘而去。
莫心荷这次不再多加拦阻,只是站在原地高声叮咛:「你们两个,回去后都要记得敷药哦!记住,千万别忘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或者眼睛花了错看,她觉得他在她说完那番叮咛时,确确实实的停格了剎那,才又迅速的疾行远去。
望着地的身影,随着黑色气派的车身渐行渐远,消失在山路的彼端,莫心荷不禁有种难以言口喻的强烈失落感和没来由的心痛。
他是谁?好一双寂寞的眼睛,似乎在诉说着他不属于这个世界般!想奢想着,心痛的感觉又加深了一层。
他们会再见面吗?不会吧!她甚至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只是萍水相逢,彼此都是对方生命中匆匆的过客罢了!
然而,她却期待着再一次的相见,虽然知道机会是微乎其微。
下一次,她会记得问他名字的。
「心荷!」远处传来数声兴奋高亢的叫唤,「我们摘了好多野蓝莓回来,妳快点过来看看!」
是她那群好同伴回来和她会合了,莫心荷感染了他们的好心情,顿时开朗许多。
「知道了,就来啦!」
莫心荷迅速的穿好那一只掉了的鞋,宛若彩蝶轻舞的飞向快乐的同伴们。
※※※
当座车沈稳的向前奔驰时,夏侯鹰在心中告诉自己,他绝对不是因为那个胆大妄为的黄毛丫头之故,才把鹰王放在自己的双腿上躺着,而未像以往一样强迫牠站立。他是出于自己意愿,自己对鹰王的关心。
关心?他心头一阵轻颤。
这不正是他想要、渴望却始终得不到的东西吗?而鹰王却轻易地从那个黄毛丫头身上得到了。夏侯鹰突然有点羡慕躺在他腿上歇息的鹰王。
果然只有他和这个世界绝缘!没有人会关心他的,义父不会、红门不会,没有任何人会!他深邃的双眸蒙上一抹惯然的孤单和淡漠。
鹰王倒是从进车内,在确定主子确实是要牠躺着养伤后,便安安稳稳的窝在他的双腿上睡着了。
驾驶座上的玄日和助手席上的绛月互看了一眼之后,才由较善于言辞的绛月开口向后座的主子探问:「门主,你受伤了?」
绛月凝视着夏侯鹰右手上的湖水色丝巾。
他的话让夏侯鹰右手上的伤口再一次烫热起来,胸口没来由的升起一股暖暖的热气,耳畔轻荡着少女柔柔细细的叮咛——回去要记得上药哦!
该死!就为这么一句话,他此刻的心湖突然激起从未有过的浪花,胸口也愈加烫热。
「门主?」绛月再一次轻唤,他有点意外,服侍主子这么多年来,他很少看见主子发呆失神。
「没事!」费了好大的劲,夏侯鹰才让自己波涛汹涌的心湖恢复平静;维持贯有的冷漠问道:「有何培夫和何少昂父子的下落没?」
「绛月正想向门主报告,方才「青龙堂」那边传来最新消息,已经查到和何少昂有关的事;据说何少昂有一个未婚妻,目前就读于台湾中部的一所白岚专校。那是一所全体学生都得住宿的学校,目前是暑假期间,学生全放假回家了,等开学后会再搬回学校宿舍。」
红门「青龙堂」管辖下的情报中心,其情报的可靠性和精确度,不论是在质或量两方面,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效率之神速更是红门引以为傲的重要资产之一。
这一回对于何培夫和何少昂父子的事,之所以会花费许多时间才获得如此有限的情报,实在是无可厚非。因为何培夫和何少昂父子的背后有一股和红门势力旗鼓相当的强大势力在庇护他们,这股庞大势力便是传说中的——风谷!
「暑假过后把她抓来,要做得漂亮。」
「是,门主!」
夏侯鹰侧开结冰般的脸庞,沉默下来不再吭声,日月双影也很有默契的静静「护驾」,未再多言。
说起「风谷」,夏侯鹰的心情又比方才阴郁一些。何培夫会躲在属于第三势力之首的「风谷」,而儿子何少昂正好是「风谷」现任的「代理人」之一的事实,恐怕是义父始料未及的事。
也就是因为扯到属于第三势力之首的「风谷」,所以向何家父子寻仇的事变得格外复杂,已不再能归为私仇而等闲视之、轻率处理;稍有闪失,红门其它人绝不会保持缄默、坐视不管的。因为这已不是单纯的儿子为双亲找仇家报仇如此单纯的事件,而是「红门」的门主和「风谷」的代理人之间的恩怨;是「红门」和「风谷」两大势力之间的互动和对决。若是不谨慎处理,其所引发的动乱经不是表象世界里,道琼工业指数暴跌、美国太空总署航天员升空失败、某国和某国又发生战争、或者某国又发生暴动、国际油价剧烈波动……这样等级的危机而已,而是会引起毁灭性的世界大战!
身为红门门主的首要任务就是维持三大势力的平衡,以确保表象世界的均衡与平和;否则,一旦发生毁灭性的核子大战,地球上的生物全部死光时,就再也没有必要谈论什么第一势力、第二势力和第三势力;或者什么表象世界、幕后世界和世外桃源了。
所以,向何家父子寻仇的事,他一定得谨慎行动!
不经意地,擎天崖上偶遇的少女,那张灵秀甜美的俏颜浮现心头,迅速占领他所有的思考细胞,手上的伤口又是一阵烫热。
想她?不会的!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且他的世界里并没有、也不被允许拥有自己的感情,何必多想?更何况他们今后也不可能再见了!
这样的认知,让夏侯鹰的、心湖再一次凝结成冰,终年不化的寒冰。
第二章
当夏蝉还在各地巡回演唱的时候,快乐的暑假已经悄悄收拾好行囊,逃离众家莘莘学子,快活逍遥的云游四海去了。
人称「现代桃花源」的风谷一隅,此时也有一个正在怨叹暑假结束的匆匆,太匆匆的苦命少女。一想到又要搬回学校宿舍,暂时告别风谷这个可爱奇妙的地方,莫心荷忍不住又是一声接一声的长叹,每收拾一件行囊就轻叹一声。「怎么了?从大老远就听到妳大小姐的连声叹息,听!整个风谷的天空都荡满妳的叹息,高兴一点嘛!」何少昂斜倚在门边,对屋内的宝贝妹妹浅笑。
莫心荷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你当然高兴啰!如果我可以和某某人一样,每天都闲闲的赖在风谷里,不用搬回学校宿舍去听那群冥顽固执的舍监们管训的话,我也会天天开心得很,你说是不是?」
何少昂知道这丫头是开学在即,舍不得离开风谷在闹别扭,所以一点也不以为忤。「嗨,这话说得有欠公平哦!话说妳大小姐口中的某某人,并不是成天闲闲没事的赖在风谷吃闲饭的,妳自己也看到了,那个某某人每天早出晚归,为风谷的大大小小事情忙东忙西,就像现在,也是刚刚开完「代理人高峰会议」,回来小憩,待会儿又要到情报中心去处理其它的大事,怎么会闲闲没事做呢?」
如果风谷的「代理人」真的那么「凉」,也就不会个个风谷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大家互踢皮球,没人愿意干了。
莫心荷自知失言,有点过意不去的吐吐舌头,以无辜的眸光瞅着何少昂,小小声的说:「少昂哥哥,我说错话了,对不起,不过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不等她说完,何少昂已经走到她身边,疼惜的轻弹她的额头一记,一派大哥哥的温和作风将她搂进怀中,「谁会和妳计较那个,大哥知道妳是舍不得风谷,舍不得老爸和大哥,所以才心情不好,闹别扭,是不是?」
「少昂哥哥……」莫心荷觉得好窝心,像个小女儿般赖在他的怀里撒娇。
虽然她在幼年时便已失去了双亲、失去了家,但是她从来不曾孤单寂寞过,因为她拥有了全世界最慈爱的义父和最宠她的义兄。
何少昂轻抚她沾染着桂花淡香的发丝,温柔的哄她,「心荷乖,过一阵子等大哥较不忙的时候,一定到学校宿舍去探望妳,带妳出去兜兜风、好好的玩一玩,好不好?」
「真的,可不许黄牛哦!」莫心荷闻言,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笑逐颜开。
「保证不黄牛!」见她重展笑颜,何少昂总算放心些。
莫心荷把最后一件行李装进包包,便率性的提起行囊,一扫先前的不舍和别扭,干脆的说:「好了,我该走了,记得替我向老爸说一声。」
她知道这个时候,何培夫都在风谷四处漫步,想找他简直就像大海捞针,她才不干那等傻事,早在昨晚,她就提前向老爸话别过了。
「我会的,一路顺风!」
送走了莫心荷,何少昂总算能真个坐下来,好好的歇息歇息。
才刚坐定,他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再一次起身,取来一应俱全的沏菜几座,盛了一壶风谷纯净甘甜、毫无污染的山泉水烧煮。
不一会工夫,水煮开了之后,何少昂潇洒熟练的沏了一壶芳香四溢的茗品。
甘甜香醇的热茶人口,全身顿时舒畅许多,精神也跟着提振起来。何少昂悠闲的躺在藤椅上小憩,让清远的茶香为自己驱除一身的疲累。
这种浮生偷得半日闲的感觉,一直为他所钟爱。
「好香的味道,嗯--一定是最上等的西湖龙井茶!」
第二壶茶才沏好,何培夫便闻香而至。
「好鼻子,不过老爸还是错过了第一泡!」何少昂随手斟了一杯热茶给甫进门的何培夫。
何培夫在他身边的一张藤椅躺下,将儿子孝敬的西湖龙井小啜一口,隽永的茶香旋即自齿缝间逸泄出来,「果然是最上等的好茶!对了,心荷那丫头呢?」
「刚离开不久。」何少昂着手沏第三壶茶。
「那就好,我还怕她又耍赖不肯回学校去,特地提前结束今天的散步时间,赶回来看看呢!」何培夫将手中的热茶饮尽,眼神迅速转为黯淡,「最近红门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暂时没有,他们也不是傻瓜,在没有万全的准备和把握之前,不会轻率行动的,毕竟这是一件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我相信红门门主和我一样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何少昂条理分明的说着。
他有绝对的把握,「红门」门主不会为了一己私怨,而轻率的向「风谷」挑衅以挑起事端。
一来,执幕后势力牛耳的红门门主应该知道,一旦和属于第三势力之首的风谷起了冲突,现有的平衡一定会被破坏,而影响表象世界的平和。就算红门门主对何家的怨怅已到了让他可以不顾大局,红门其它势力也不会坐视不管的。
二来,红门虽强,但风谷的实力也不可小觑,双方又都是各据一方,皆属于神秘莫测的难缠对手;也就是因为双方都是高手,一样高深莫测、难以掌握,所以才会彼此都掌握不到对方的真正根据地所在,和许多关键性的重要环节与秘密。因此,长久以来,双方的争战都还停留在情报战的阶段,看看究竟是哪一方先掌控对方较多、较关键性的情报,哪一方就可能较占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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