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跳的小鸟； 更别说处处可见的乌鸦； 加上这毫不怕人的野鸭子； 柳玉洁深深感受到温哥华的人与自然； 与动物们相处和谐。 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她继续走向女儿的学校。
“HELLO；” 一个金发的白人女子从对面走来； 她是柳玉洁在接送女儿途中较多地遇到的一个街坊。
“HELLO。” 柳玉洁礼貌地回答； 心里同时闪过对温哥华的另一个感受： 大多数人都很友善； 见面不论认识与否； 都会主动打招呼。 脸上的笑容不由扩大了。
“我喜欢你的阳光一样的笑容。” 那女子走到柳玉洁身边时； 很诚恳地用英语说。 “每次看到你的笑容都使人觉得很愉快。”
“哦； 谢谢你的夸奖。” 柳玉洁用英语回答。 “你的话让我很开心。”
简洁雅致的吊灯发出明亮的光； 光线笼罩着木制的大餐桌。 柳玉洁和刘柳分坐在大餐桌的两端； 各自忙着自己的功课。
“妈妈； 老师说我不需要每天去ESL班了； 一个星期去两次就可以了。” 刘柳突然抬起头向母亲报告。
“是吗？ 那真是太好了。 你可以多上一些正常班的课了。” 柳玉洁为女儿的进步感到高兴。 “我们家妞妞真棒。”
“当然啦。 老师说我是她见过进步最快的ESL学生。” 刘柳不无骄傲地仰起小脸说。
“你可不能骄傲。 虚心使人进步；” 柳玉洁赶紧正色提醒女儿； 话没说完； 刘柳已经顺畅地接下去； “骄傲使人落后。 我知道了； 妈妈。 有你在身边唠叨； 我想骄傲都难。”
“你嫌我唠叨？” 柳玉洁难以置信地瞪着女儿。
“没有哇。” 刘柳无辜地睁大眼睛说； “我是说教导； 你的教导。”
“少贫嘴。” 柳玉洁轻斥一声； 继续埋头于面前的功课。
“妈妈； 我什么时候开始上钢琴课呀？” 片刻之后； 刘柳的声音再次打破室内的宁静。
“你作业做完了？” 柳玉洁微微侧脸问走到自己身边的女儿。
“做…完…了！” 刘柳一字一顿地说； “要不然怎么敢打扰您老人家。”
“我就老人家了？” 柳玉洁有点好笑； “那你怎么还没长大？”
“我已经长大了； ” 刘柳不服气地轻嚷。
“你已经十一岁了。 我是你妈妈怎么能不知道呢？” 柳玉洁笑着接过话头； 顺手理了理女儿鬓边有些散乱的发丝； “想继续学琴了？”
“嗯。” 刘柳乖巧地点点头； “几个月没弹琴了； 我怕我都不会弹了。”
“是吗？” 柳玉洁抬起眉毛； 略提高了点语调； “学琴每天要练习哟。”
“知道。 在国内我不是每天都练的吗。”
“要自觉练习；不要让妈妈每天催促。” 柳玉洁加强语气明确。
“我会的。” 刘柳有点不耐烦地保证； 同时反问； “那天； 王阿姨不是说这里上大学钢琴级别可以加分的吗？”
“你听见了？ 我以为你们玩得什么也顾不上了呢。” 柳玉洁没有否认； “你是为了将来上大学加分才想学的吗？”
“有一点吧。” 刘柳也直认不讳； “我也真是想弹琴了。 从小弹惯了； 老不弹还真有点手痒呢。 再说我的同学有好些人都在学不同的乐器呢。”
“这样啊。” 柳玉洁理解地点点头； “等你爸爸回来； 我们就去买一架钢琴。”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刘柳有些兴奋。
“想爸爸了； 还是急着买钢琴？” 柳玉洁逗女儿。
“当然是想爸爸了！” 刘柳毫不迟疑地回答； “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和爸爸分开过这么久！” 在最后三个字上加了重重的语气。
女儿的无心之语； 勾动了柳玉洁的情思； 一时有些神思恍惚。
“妈妈；” 刘柳的声音唤醒了神游的柳玉洁；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五一前； 爸爸就会回来了。”
“就是这个月底了？” 刘柳惊喜地追问。
“是这个月底。” 柳玉洁给予肯定。
“太好了！ 爸爸要回来了！” 刘柳高兴地跳跃； 振臂欢呼。 看到母亲不大赞同的目光； 刘柳收回手臂； 悄悄吐了吐舌头； 尽量平静地说； “妈妈； 你继续忙吧。 我上楼洗澡； 睡觉去了。” 急匆匆收拾好自己的书本杂物； 踩着跳跃的步伐走了。
柳玉洁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收回视线； 试图继续读书； 却发现心思已乱。 女儿的话在耳边回响； “从小到大都没有和爸爸分开过这么久” 结婚十几年； 夫妻二人也从未分开过这么久啊。 一别几个月； 说不想是假的； 可是想又怎么样呢？ 柳玉洁使劲摇摇头； 甩掉杂念； 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到书本上。 不久前还做得挺顺手的功课突然变得困难重重； 思路似乎被阻塞了。 柳玉洁轻叹口气； 放弃继续努力； 收拾好书本上楼去。
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划开寂静的夜； 柳玉洁拿着大浴巾冲出卫生间； 抓起床头的电话； “喂；” 话筒里传出最熟悉的声音； “睡了吗？”
柳玉洁在床边坐下； 一只手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轻声说； “刚洗完澡。； 你的电话来了； 就急忙跑出来接了。”
刘一夫笑着问； “那你穿衣服了吗？”
柳玉洁的脸不禁红了红； 娇斥道； “你说什么呀； 当然穿了。”
刘一夫故作正经地说明； “我是怕你着凉； 你别想歪了…。” 说罢哈哈大笑； 笑声把话筒震的嗡嗡直响。
“你才想歪了呢！” 柳玉洁忿忿地冲着话筒咬牙切齿。
刘一夫止住笑声； 关切地问； “这么晚你还不睡觉？ 都快十二点了吧？ 你早上不是还要早起吗？”
“我每天都是十二点才睡觉；早上七点半起床的。” 柳玉洁忍不住嘀咕。 “哪儿像你在国内； 睡到中午都没关系。”
“辛苦； 辛苦。” 刘一夫赶紧好言抚慰； “我老婆最伟大了。”
“少来了。 别胡乱吹嘘了； 我可承受不起。” 柳玉洁话头一转； 问丈夫； “什么事情让你上班时间打电话来？”
“刚忙完一个标案； 想你们母女了； 看看你睡了没有。”
“今天晚上你女儿还说想你了。 说她长这么大还没和她爸爸分开过这么久呢。” 柳玉洁如实汇报。
“是啊。 以前出差最多不过十天半个月； 哪儿有一走两三个月的时候呀。” 刘一夫深有同感。 “别说女儿不习惯； 我也不怎么习惯呢。”
“我也不习惯。” 柳玉洁轻声应和。
“好了； 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团聚了。” 刘一夫语气轻快的说。 “对了； 李正军； 你还记得吗？”
“是你那个清华的朋友？ 我们一起去听移民讲座的？” 柳玉洁不假思索地说。
“对； 就是他。 我老婆的记性就是好。” 刘一夫不忘拍拍妻子的马屁。
“他怎么了？” 柳玉洁有些好奇丈夫半夜三更打电话提起别人。
“今天他打电话告诉我； 他们的移民申请也通过了； 准备孩子放暑假就到加拿大去了。”
“噢； 又来了一个。” 柳玉洁随口应了声。
“什么又来了一个？ 还有谁吗？” 刘一夫敏感地抓住妻子的话柄。
“前几天江妍；就是我学英语的同学； 给你打过电话的；” 柳玉洁详细解释。
“嗯；” 刘一夫哼了一声表示继续。
“她给我发了个MAIL； 说拿到移民纸了； 很快就要过来； 问我应该带些什么。”
“哦； 你怎么回的呢？” 刘一夫颇感兴趣。
“我还不是表示欢迎呀； 祝贺呀； 有事别客气什么的。”
“那你建议人家带什么了？”
“我告诉她； 这里什么都有； 而且多数是中国制造； 价钱贵几倍。 让她尽可能带够生活必需品； 省得在这儿买； 价格乘以六； 受不了。”
“喔； 她会这样做吗？”
“听不听在于她自己了； 我反正都说了。”
“我回去要带什么吗？ 你提前一点告诉我； 我好准备一下。” 刘一夫转换了话题。
“家里的牙膏； 洗头水和沐浴露快没有了； 还有我的卫生巾也要用完了。” 柳玉洁立刻报告日用品库存状况。
“卫生巾就不要我带了吧。 我怎么去买嘛？” 刘一夫有点为难。
“让我妈妈去买； 你带过来就可以啦。 我用惯了那个牌子； 换了不习惯嘛。” 柳玉洁语气娇柔地要求。
“好吧。 你发个MAIL； 写上要的东西和要求； 我去准备就是了。”刘一夫无可奈何。
“就知道我老公最好了。” 柳玉洁及时表扬。
“才知道我好啊？”
“早就知道。 要不怎么嫁给你了呢。”
“不早了； 你睡吧。 我还要工作。 晚安。” 刘一夫挂断了电话。
柳玉洁放下话筒； 静静地坐了好一阵子； 才慵懒地准备就寝。
第四章 聚首枫国
一
柳玉洁把车开进停车场停好； 急匆匆走进机场到达厅； 看看屏幕上显示丈夫所乘坐的班机刚刚到达； 不禁松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 居然绝大多数人是华人； 或者看起来像是华人。多数讲广东话； 少部分讲台湾国语； 恍惚像在香港机场。 柳玉洁为自己的错觉暗自好笑； 找个面对出口的空位坐了下来。
时间一分一分地流逝；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周围的人不时发出兴奋的呼唤； 与到达的亲友愉快地离去。 柳玉洁渐渐有些坐立不安。 忍不住问身边等待的人； 得知也是接同一航班的； 才略微安心。 谁知那人一句； “也许在海关盘查呢。” 让柳玉洁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想到丈夫几乎为零的英语能力； 和以前在国内看到过的关于华人在异国海关受到的种种不公平对待； 以及丈夫有时候不分场合的倔脾气； 一幅幅令人不快的场景飞快地掠过脑海。 正胡思乱想之间； 紧盯着出口大门的双眼发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身影； 柳玉洁迅速地跳起来； 冲到栏杆旁； 挥手大喊： “嘿！”
刘一夫推着行李车； 挥手向妻子微笑着； 大步走来。
柳玉洁顺着栏杆与丈夫同行；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与快乐； 嘴上却忍不住抱怨： “你怎么这么久就才出来？ 我以为你被海关扣住了； 出不来了呢。”
“海关怎么会扣我呢。 我又没带什么违禁品。” 刘一夫笑着解释； “我不会讲英语； 那移民官手一指； 让我去后面有翻译的地方排队。 那边人可多了； 只有一个窗口； 所以就慢了。”
说话间来到大门外； 刘一夫停住脚步说； “我要抽根烟了。十几个小时没抽烟； 把我憋死了。” 说着掏出了烟盒与打火机； 点燃一支烟； 贪婪地深吸了一口。
柳玉洁接过行李车；说： “你慢慢享受你的尼古丁吧。 我先把行李放到车上去。”
刘一夫拉住妻子的手臂； “别着急； 陪我一会儿嘛。 这两个箱子很重； 你搬不动的。” 说着顺势搂住了妻子的肩膀。
柳玉洁心里涌起一股久违了的感觉； 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丈夫身上。 夫妻俩无言地站在机场出口大门外； 直到刘一夫捻熄了烟头； 丢到身边的垃圾桶里； 说： “回家！” 才推着行李车走向停车场。
刘一夫安放好行李； 对妻子说： “我来开车。”
柳玉洁犹豫道： “你才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 会不会太辛苦了。”
“没问题的。” 刘一夫笑着说； “我回来了就做你们母女的司机； 至少不用你辛苦开车了。”
柳玉洁交出车钥匙； 老实地承认： “我真的不怎么喜欢开车。”
“我知道。 所以我在家时； 你就不用开了。” 刘一夫爽朗地承诺。
柳玉洁感到很贴心； 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刘一夫看着妻子的笑脸竟有些失神。
“怎么了？” 柳玉洁诧异地问； “我脸上有东西吗？”
刘一夫定了定神； 低头发动汽车； 说： “回家。”
刘一夫把车在车库停好。 夫妻俩把两大件行李和随身携带的小包拿下车； 搬进家门。
刘一夫环视了一下周围； 语带赞赏地说： “我们家挺温馨的嘛。”
柳玉洁调皮地回答： “谢谢夸奖。”
“还有鲜花。” 刘一夫惊叹。
“那是魏晓霜送的。 那天她带孩子们来我们家吃饭时买的。” 柳玉洁说着到厨房泡了一杯热茶； 端到丈夫跟前。
刘一夫接过茶杯； 放到身旁的茶几上； 伸手搂住了妻子； 低下头问： “想我了吗？”
柳玉洁双臂环住丈夫的腰； 脸贴在丈夫的腮边； 轻声说： “想。”
刘一夫吻了一下妻子； 低声问： “女儿什么时候放学？”
柳玉洁答道： “三点半。 我们三点二十分从家里走就可以了。”
刘一夫在妻子耳边说； “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我们可以…想不想？”
柳玉洁红着脸； 在丈夫怀里点点头。
夫妻俩相拥着上楼去了。
“爸爸！” 刘柳冲出校门； 直接扑入父亲的怀抱； “爸爸； 你终于回来了； 我和妈妈都好想好想你！”
“爸爸也好想你们呀。”刘一夫搂着女儿； 颇为感动地回应着。
刘柳拉着父亲的手； 连蹦带跳地往家走； 同时兴奋地向爸爸报告着分别后的大小琐事； 以及在学校的感受。
听说母女俩在家里也说英语； 刘一夫下意识地反应： “那爸爸就听不懂你们说什么了？”
“你在家我们就讲中文好了。” 刘柳不介意地挥挥手； 轻松解开了父亲的难题。
“她现在只会最简单的句子； 复杂一点儿都是中文表达； 你听了也会明白的。” 柳玉洁笑着揭了女儿的底牌。
“我还以为我女儿是神童呢； 这么快就掌握了英语。 原来是中英合璧呀。” 刘一夫笑着逗女儿。
“你还真别说； 我女儿真有点儿语言天赋； 掌握英语的速度的确比一般孩子快多了。” 柳玉洁在一旁说。
“那是因为我女儿有好的基因。” 刘一夫颇为得意。
“因为继承了我的优秀基因。” 柳玉洁老实不客气地说。
“你…” 刘一夫瞪着妻子片刻； 又泄了气； “我承认你的语言天赋比我强。 本来女人的语言能力通常都比男人强一些的嘛。”
刘柳有些好笑地看着父母逗嘴； 拉拉父亲的手； 安慰地说： “爸爸你会挣钱； 养活我们母女呀。” 转头看到母亲脸上的不悦之色； 赶紧说： “妈妈也会挣钱； 可是为了坐 ‘移民监’ 放弃了工作。 不过； 爸爸你真的要学英语； 要不然今后怎么在这里生活呀。”
“将来我女儿会给我当翻译的。” 刘一夫摸摸女儿的秀发说。
“我长大了； 离开家了； 怎么办？”
“还有你妈妈呀。 你妈妈可以陪爸爸一直到老。” 刘一夫搂着妻子和女儿的肩膀慢慢走回家去。
柳玉洁迷迷糊糊地翻个身； 突然一下惊醒； 睁开眼睛； 见丈夫正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睡意一下子飞走了； 疑惑地问： “你怎么就醒了？”
刘一夫低声回答： “我醒了好一会儿了； 怕吵醒你；我都没敢动。”
“几点了？ 你不是很累吗？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柳玉洁有些困倦地问。
“我不知道几点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醒； 而且精神很好的感觉。 我想是时差吧。” 刘一夫说着掀开被子下床； 走到窗户旁边； 掀起窗帘的一角； 看了看窗外； 回过头对妻子说： “天还没亮呢。”
柳玉洁打开床头灯； 看了一眼闹钟； 惊讶地说： “还不到五点呐。” 看着只穿着短裤的丈夫； 不由地轻声嚷道： “天气冷着呢； 你不穿衣服会着凉的。”
刘一夫回头走到床边；坐在妻子身旁； 低头笑道： “这房子保暖好； 家里暖气又足； 一点都不冷。 比深圳的冬天都舒服。”
柳玉洁张开手臂； 把被子撑开；披在丈夫的身上； “小心点儿好。 你可别感冒了。”
刘一夫顺势倒在床上； 搂住了妻子： “还是我老婆心疼我。”
柳玉洁伸手拉好被子； 裹住丈夫和自己； “你看你； 还说不冷； 身体都凉凉的了。” 说着更紧地偎进丈夫怀里； 柔柔地说： “我暖和暖和你吧。”
刘一夫无言地紧了紧双臂； 柳玉洁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 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很快进入了朦胧恍惚的状态。
刘一夫搂着妻子； 全无睡意地躺在床上； 却感到肚子饿了。 看妻子又进入了梦乡； 只好忍着阵阵饥饿的袭击； 不想打扰妻子的睡眠。
柳玉洁再次突然惊醒； 睁开眼睛； 又看到丈夫炯炯的目光； 不由轻叹： “你真的不想睡了？”
刘一夫略带歉意地说： “我实在睡不着了。”
柳玉洁再看看闹钟； “还不到五点半。 起床吗？”
刘一夫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我饿了。 家里有什么剩的饭菜？ 我去煮泡饭吃。”
柳玉洁完全清醒了： “饿了怎么不早说； 我去煮东西给你吃。” 说着就开始穿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