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洁走到门口迎接客人; “快进来; 外面冷吧。”
孩子们互相向对方的家长打招呼; “阿姨好。” 两位妈妈也向孩子们说着; “你 (们) 好。” 魏晓霜还加上一句; “见面就先叫JANNY;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刘柳不好意思地略红了红脸; 向JANNY吐了吐舌头; 后者也回了个鬼脸。 两个女孩很有默契地笑了起来。
柳玉洁接过魏晓霜递过来的花盆; 看着盛开的鲜花; 又闻到浓郁的芳香; 眉开眼笑的说; “好美的花! 真香呵! 你也太客气了。”
魏晓霜摆摆手; “路过农场的花店; 顺便买的。 要说客气; 你才客气呢。 又送礼; 又经常请吃饭的。 我反正是有请必到就对了。”
“来; 洗手; 吃饭。” 柳玉洁帮魏晓霜把三人的外套挂进衣橱; 转身招呼孩子们。
魏晓霜洗了手; 踱到餐桌旁; 不禁眼睛一亮; “哇; 你可真能干! 这么短的时间可以做这么多菜; 难怪你老公总是夸你了。”
“能干什么呀; 都是些家常小菜而已。” 柳玉洁一边把盛了饭的碗递给孩子们; 一边说。
“我妈妈是 ‘出得厅堂; 入得厨房’ 的新世纪新女人。” 刘柳调皮地插话; 顺手把饭碗递给身边的JANNY。
“看; 你女儿都在夸你了。” 魏晓霜语气有点酸地指出; 看到刘柳的动作赶紧制止; “她吃不了那么多饭。 我们家的人都是 ‘小鸟胃’。” 两个女孩闻声同时缩回了手。
“他们两个也太瘦了。 这个年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鼓励他们多吃。” 柳玉洁不赞同地对魏晓霜说; 手中盛的饭却减少了许多。
“不饿就可以了。” 魏晓霜并不以为然; “你倒是别把孩子撑成 ‘大胃王’ 了。 小孩子吃胖了很麻烦的。”
魏晓霜放下饭碗; 看着仍在狼吞虎咽的儿女感叹; “平时我都是烤鸡块; 鱼排; 猪排什么的; 再烫个青菜就行了。 几乎不用炒的。”
柳玉洁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 难怪你们家的人都瘦骨嶙峋的了。
魏晓霜接着说; “我算是好的了; 每星期会在家做几次饭。 我有的朋友根本不在家开伙。”
柳玉洁问; “那怎么解决吃饭问题?”
“在外面吃啊。” 魏晓霜不以为意地回答; “几年下来; 把大温地区的餐馆都吃遍了。”
“这…” 柳玉洁无言以对。
“还有更夸张的呢;” 魏晓霜言犹未尽; “我的一个朋友只会做西红柿炒蛋; 又想表示爱心; 每天给她女儿做西红柿炒蛋便当; 两年下来吃得她女儿看到西红柿炒蛋就要吐。”
“天啊!” 柳玉洁目瞪口呆。
“这有什么奇怪的。” 魏晓霜继续说; “在台湾; 大家都很忙; 有谁会去做饭什么的; 烦都烦死了。 我是不知道大陆的女生是不是都很能干; 反正你是超强的了。”
柳玉洁毫不隐讳地说; “在国内; 我也是不做家务的。 请媬姆很便宜; 自己又没时间。 从有了孩子; 十年来我就没做过任何家务; 都是媬姆做的。”
“那你还做得这么好?” 魏晓霜觉得不可思议; “我想以你的状况; 在国内也不会是天天在家煮饭的。 ‘主申请人’ 呐。”
柳玉洁笑笑; 没有吭声; 动手收拾桌上的碗筷。 魏晓霜帮着一起收拾餐桌; 忍不住问; “大陆的女生都很厉害吗?”
柳玉洁有点诧异地看向她; “厉害?”
“就是像你这样; 厅堂; 厨房什么一把罩的啦。”
“我不算什么了; 比我厉害的大有人在。”
“真的; 假的?”魏晓霜瞪大了眼睛。
“假的啦。” 柳玉洁笑着说; “我相信有好些人比我强。 但据我所知; 现在大多数人都不会做饭。 有些人是没时间学习和练习; 有些人则根本不愿意进厨房。 我碰巧是比较喜欢吃; 又愿意自己动手做的人而已。”
说话间; 两人收拾好餐桌; 移师厨房清洗锅碗瓢盆。 柳玉洁谢绝了魏晓霜要帮忙的意愿; 戴上胶皮手套忙碌起来。 魏晓霜站在旁边看着她的动作; 不禁又感叹; “你可真能干!”
柳玉洁不由地觉得好笑; “我这就叫能干? 你没看到我嫂嫂; 那才叫麻利呢。”
“什么麻利?”
“就是动作又快又好啦。” 柳玉洁摇摇头; “真受不了。 还是同文同种; 沟通都这么难。”
“和香港人沟通才难呢。 他们的话比英语还难懂。”
“我倒不觉得。 也许是我在深圳住了十年的缘故吧。 广东话我都听得懂; 说就不大灵光。” 柳玉洁随口道。
“你还懂广东话!” 魏晓霜惊呀地叫起来; “你也太厉害了吧!”
柳玉洁再次摇摇头; 不置可否; 想起什么似地问; “你好象给孩子们报了好多课外班嘛; 总是听你说在上课之类的。”
“是啊。 他们一起学游泳; 滑冰; 钢琴; 跆拳道…”
“这么多; 忙得过来吗?” 这回换柳玉洁大吃一惊了。
“这还叫多呀。 他们还有英文; 中文; 和数学补习; 冬天还要学滑雪呢。” 魏晓霜顺口数着孩子们的课外活动项目; 回答着柳玉洁的问题; “这里的学校三点就放学了。 小学基本上没有HOMEWORK。 不给他们多安排点课外补习什么的; 天天打电脑; 眼睛坏了不说; 还不知道在网上交些什么样的朋友呢。”
“那你每天都要接送他们?”
“是啊。 温哥华的妈妈们就是专职司机; 秘书加跟班。” 魏晓霜扳着手指一一加以注解; “司机; 每天接来送去; 保证不会迟到; 秘书; 安排所有的课程; 时间不能冲突; 跟班; 帮助拎包看东西; 避免遗失或遗忘物品什么的。”
“还应该加上是佣人; 负责煮饭; 洗衣; 打扫卫生。” 柳玉洁略带无奈地补上一句。
“是啊。” 魏晓霜深表赞同; “谁知道来加拿大要扮演这样的角色。 如果我先前知道的话; 坚决不会来的。”
“那你拿到身份会回流吗?” 柳玉洁有些好奇。
“可能蛮难的。” 魏晓霜直言不讳; “现在我们离拿到身份还有一段时间; 等拿到身份; 小朋友们差不多要上中学了。 小朋友们很喜欢这里; 坚决不愿意回去上学。 而且回去也跟不上了。首先中文就一团糟。”
“是哦。” 柳玉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哎; 你知道吗? 在这里上大学; 光学习成绩好是不行的。” 魏晓霜有点神秘地说。
“真的吗? 除了学习成绩还要什么呀?” 柳玉洁大感兴趣。
“中学毕业就要一定的义工小时数;不同的大学还要不同的小时数呢。” 魏晓霜随着柳玉洁忙碌的身影转动着身体; 兴致勃勃地介绍着; “象运动; 音乐等等都可以加分的呢。”
“什么运动和音乐可以加分? 怎么加分?” 柳玉洁收拾好所有的餐具; 开始洗; 切水果。
“运动我不是很清楚啦。 不过听说参加省级比赛; 拿奖的话就可以加分。 好像游泳过十二级; 也可以加了。” 魏晓霜帮柳玉洁弄着水果; 继续说; “钢琴考过八级就可以加分了。 所以好多孩子课外学习也是为将来上大学做准备的。”
“哦; 这样啊。” 柳玉洁恍然大悟。 “看来我也应该让刘柳学一些东西了。”
“是啊。 去上课; 老师多数都是讲英语; 孩子课外多了听英语的环境; 对听力进步也很有帮助的。”
“上课怎么报名的?”
“象游泳课; 直接去游泳池报名就可以了。 开始可能要测一下小孩的级别; 然后就可以报名上课了。 有些级别的课很满; 有时要等挺长时间的。” 魏晓霜热心地介绍着; “测试是免费的哟。 就是让小孩到水里游一下啦。 钢琴什么的就要找私人老师了。 其它的课你也可以去图书馆或社区中心拿日程表; 直接报名就可以了。”
“图书馆和社区中心有日程表吗?”
“有啦。 每个都有的。 春; 夏; 冬季都不同。” 魏晓霜说着帮柳玉洁把水果端到客厅; 和孩子们一起吃了起来。
“哦; 我还不知道呢。” 柳玉洁又问; “那滑雪呢?”
“滑雪也有课上的。 不过要去雪山上; 开车过去差不多一个小时呢。” 魏晓霜一边吃着水果; 一边继续说着; “遇到下雪天; 路上可不好走了。”
“是吗? 我最怕开长途车了; 尤其下雨; 下雪; 路况不好的时候; 真是担心得不得了。” 柳玉洁有点胆怯地说; “我看滑雪就算了吧。”
魏晓霜很不以为然; “到北美来;滑雪这么方便又便宜;不让孩子们学;将来回亚洲可没这么好的条件了。我说其它的可以少学; 滑雪是一定要学的。”
“哦; 是吗?” 柳玉洁不置可否。
“对了; 我们进来之前; 好象看到一个黑人从你们家出去哟。” 魏晓霜突然转换了话题。
“黑人?” 柳玉洁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黑人?”
“一个胖胖的女孩。” 魏晓霜提示。
“哦; 她呀。 那是刘柳的同学;也住在我们这个小区; 来找刘柳玩的。”
“跟黑人玩?” 魏晓霜不大赞同地表示; “黑黑的看着心里都会不舒服。”
“有什么不好吗? 你可别是有种族歧视吧。” 柳玉洁很诧异; 想想又笑着加了一句; “那小姑娘今天还帮我解决了一个难题呢。”
“怎么回事?” 魏晓霜极其好奇。 柳玉洁把烟雾报警器的事大概说了一下; 魏晓霜说; “是啦; 这里的报警器特别敏感。 别说油炸什么; 就是煮汤时间长一点都会响。 我有些朋友直接把电池拿掉; 让它永远不会响。”
“那太危险了吧。 如果真有事怎么办? 这房子可全是木头的。” 柳玉洁不赞同。
“那也是喔。 所以我少做饭也是对的嘛。 起码不用担心报警器乱叫。” 魏晓霜颇有些自得其乐。
二
柳玉洁神情沮丧地走进家门; 把手袋随手扔到沙发上; 自己也重重地坐下; 长长的出了口气。 抬头环视一下寂静的家; 按按发疼的额头; 忍不住拿起电话拨了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在等待对方接听的短暂时间里; 继续叹着气。
“喂;” 话筒里传来刘一夫睡意朦胧的声音。
“我路考没通过!” 听到丈夫的声音; 柳玉洁的挫败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 “我没有过!”
“怎么了? 怎么了?” 刘一夫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我说我驾照的路考没通过!” 柳玉洁对着话筒大吼。
“哦; 路考没过呀。 没关系; 再考一次就是了。” 刘一夫的声音清晰了许多; 睡意不见了。
“再考一次! 你说的轻巧。 约时间至少要一个月之后。” 柳玉洁的语气激烈。
“一个月就一个月吧。 你可以多练习练习。” 刘一夫随口安慰着。
“教练说我现在开车要有成年人;还要有BC驾照的在旁边才行;否则就是违法。 出了事保险公司不保之外;我也不能考驾照了。” 柳玉洁的情绪仍然不佳; “我每天接送女儿; 去上课; 买菜; 到哪儿去找个有BC驾照的人坐在旁边啊。”
“是啊; 那你这个月开车要多加小心一些; 千万不要有什么事情。” 刘一夫关心地说; “其实开车一直都需要小心; 不能有任何事情发生的。 老婆; 辛苦你了。”
“不是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事; 是心里不踏实。” 柳玉洁的情绪渐渐平复。
“你老老实实遵守交通规则; 警察不会随便找麻烦的。” 刘一夫继续安抚着妻子; “而不出问题; 别人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正式驾照。 平常没必要就少开车;再多和教练约几次时间; 多熟悉一下环境; 下次一定可以过了。 我相信我老婆的能力。 而且中国司机的技术是最好的; 什么样的情况都能应付。”
“这里和中国不一样。”
“我知道不一样。” 刘一夫在话筒那头轻笑; “国内的交通秩序哪儿有国外好; 所以国内的司机才叫艺高人胆大嘛。”
“…。。” 柳玉洁一时无话。
“你一早去考试; 女儿怎么办的?” 刘一夫轻松地转换了话题。
“凉拌啊。” 柳玉洁的心情完全放松下来; 忍不住和丈夫开了句玩笑; 然后解释; “她早上去阿丽亚家; 到时间一起去上学的。”
“阿什么亚?” 刘一夫完全摸不着头脑。
“就是女儿的一个同学; 也住在我们这个小区; 新搬来的。”
“哦; 他们家是干什么的? 可靠吗?” 刘一夫追问。
“我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 柳玉洁老实承认; 又补充说; “但我见过那家的妈妈; 很好的一个人。 而且小姑娘落落大方又很有礼貌; 很有教养的样子; 挺招人喜欢的。”
“你们母女在外面; 安全第一重要。” 刘一夫谆谆嘱咐; “我当然相信你的判断能力; 不过在异国他乡; 只有你们母女在一起; 小心为上。”
“我知道。 不会拿你宝贝女儿的安全去冒险的。” 柳玉洁随口调侃丈夫一句; 又略带歉意地说; “你是凌晨三点吧? 我心情不好; 回家就给你打电话; 影响你休息了。”
“没关系; 你随时可以给我电话。” 刘一夫爽快地表态; 又关心地问; “现在心情怎样了?”
“现在好多了。 你继续睡觉吧。”
“那路考?”
“我再约。 其实我已经和教练讲好了;要多练几次。”
“平时开车小心一些。” 刘一夫嘱咐。
“我知道。”
“不要有太多思想包袱。”刘一夫再次嘱咐。
“知道了。 日子总要过的嘛。 你睡吧。”
“呵 ; “ 刘一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 那我睡了。 再见。”
放下话筒; 柳玉洁觉得心头的重负消失了许多; 情绪明显轻松起来。 她没有料到的是; 这种通话会成为她今后精神生活中的一个重要部分; 几乎大多数的欢乐和痛苦都与之密不可分。
冬去春来; 温哥华开始展现其令人无法抵挡的迷人美丽。 柳玉洁拎着书包; 和同学们互道再见; 走向停车场。 一阵微风拂过; 停车场旁的大柳树上嫩绿的枝条婆娑起舞; 婀娜多姿。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 仰起脸看着那随风舞蹈的万千绿枝; 心里充满了莫名的喜悦。
“真是好天气啊。” 一个同学在走向自己的车子时随口说。
“是啊。” 柳玉洁应着; 把视线稍稍从柳枝移开; 湛蓝的天空映入眼帘; 洁白的云朵或舒或卷; 是另一种轻盈美丽。 “真是好天气。”
怀着愉悦的心情; 她驱车回家。 沿途见到路边鲜花盛开; 各色郁金香争奇斗艳; 忍不住哼起快乐的歌曲。 把车停进车库; 柳玉洁继续哼着歌; 轻快地走进家门。 看看时间尚早; 放下书包; 打开电脑; 直接进入邮件接收; 看到有一封陌生地址的信件; 但清楚写着自己的名字。 略带疑惑地打开; 原来是几乎忘记的英语班的同学; 江妍的来信。 信中说; 已经取得了移民签证; 打算近期赴加报到; 请教需要准备什么物品之类的。 同时说已经通过网络预订了临时住处; 房东管接机云云。
“呵; 又来了一个新移民。” 柳玉洁心情不错的感叹; 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成了可以为别人解答问题的 “过来人”了。 思考片刻; 她熟练地敲着键盘; 给江妍回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 表示祝贺; 表示欢迎; 表示有问题尽管说; 同时告诉对方; 这里的日常生活用品绝大多数都是MADE IN CHINA; 价格却贵上几倍; 所以要尽量多带日常生活必需品来; 充分利用航空公司对国际旅客的许可; 把东西带足。 写完之后; 大概检查了一遍; 轻点发送键; 送出了回信。
柳玉洁锁好家门; 转身向女儿的学校走去。 蓝天白云下; 树木吐出嫩绿的新芽; 一个冬天都没黄的草地越发碧绿如茵。 大朵大朵的水仙花开得格外灿烂; 除了国内常见的白花黄蕊; 更有那不常见的黄花白蕊; 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五颜六色的郁金香喷芳吐艳; 绚丽多彩。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 在房前; 路旁静静地绽开; 点缀着绿色的草地。
“嘎 ; 嘎 –“ 一阵鸭子的叫声划破住宅区的宁静。 柳玉洁循声望去; 只见两只; 不; 一对野鸭子在低空盘旋; 然后落在路旁的水沟中; 丝毫不在意近在咫尺的她。 有着漂亮羽毛的绿头鸭自顾自地在浅浅的水中嬉戏; 而外貌普通的麻花鸭则奔向沟边的草丛。
柳玉洁好奇地探头一看; “哟; 真好玩。” – 原来有几只毛绒绒的小黄鸭子在水沟的草丛里; 正跟着鸭妈妈后面; 往水里游呢。 想起曾经看见站在路灯上的水鸟; 在路旁跳跃; 甚至横穿马路的小松鼠; 在树上欢蹦乱跳的小鸟; 更别说处处可见的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