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响着, 秦伟芳没听见坐在电话旁的陈怡倩接电话,诧异地回过头, 发现陈怡倩没在桌旁, 赶紧跑过去接起电话, “喂—“
“你搞什么名堂, 这么久才接电话?!” 一个陌生的男声在电话里吼道。
秦伟芳压抑着无名火, 尽量平和地问, “请问你找谁?”
电话里的声音立刻改变了, 似乎彬彬有礼, 而且也磁性起来, “请问陈怡倩在吗?”
秦伟芳看见陈怡倩从洗手间出来, 便对着话筒说, “请稍等。”
陈怡倩接过话筒, 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用一种似曾相识的陌生语调说: “麻烦你了。”
“是我。” 陈怡倩轻轻说。
话筒里的声音立刻变成了熟悉的粗鲁和不耐烦, 音调也提高了几分。 陈怡倩反射地将话筒移开耳朵一点, 遇到秦伟芳探询的目光, 她捂着送话器, 低声说, “我先生。”
秦伟芳回到书桌旁, 继续埋首于功课中。
“对不起,” 陈怡倩走到秦伟芳身边轻声说。
秦伟芳莫名其妙地抬头望着她。
“麻烦你帮我请个假。 今天晚上的课我不能上了。” 陈怡倩神情忧虑地说。
“怎么了?”
“我儿子病了, 我得回家照顾他。 明天的晨读也不能参加了。”
“你先生呢?”
“他很忙, 没时间。”
“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
“我先生说, 媬姆靠不住, 要我回家。”
“这封闭式强化, 原则上不能请假的。”
“我知道。 所以要麻烦你帮我解释一下。”
“没问题。”
陈怡倩一反常态地动作仓促。 她抓起床头的手袋, 急急忙忙打开房门, 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伟芳讶异地看着陈怡倩的背影消失, 站起来走到门边, 关好门, 又回到桌旁看起书来。
陈怡倩把车停好, 打开车门正欲下车, 手机的铃声响了起来。 她赶紧拿出手机, 轻声说, “喂,”
“你怎么还没有回家?!” 话筒里的声音粗暴且骄横。
陈怡倩不由地轻轻绉了皱眉头, 仍轻声细语地说: “ 我已经到了。 刚停好车。”
“赶快上楼去。” 骄横的声音没有丝毫变化, “我今晚有事不回家了。”
“嗯。” 陈怡倩轻声回应, 耳朵里已经是挂线的 “嘟。嘟。”声了。
面无表情地收起手机, 陈怡倩下车, 走到漂亮的大门口, 机械地按下一组数字, 豪华气派的大门处轻轻 “嗒” 了一声。 推开略嫌沉重的门扉, 客厅里的巨大电视机里正上演着一出古装戏, 女主角正嘻嘻哈哈笑闹着。 陈怡倩重重地合上门, 巨大的声音把小媬姆从舒适的大沙发上震了起来, “阿姨, 你回来了?!”
陈怡倩眼皮都没抬一下, 边换拖鞋,边冷冷地问: “辉辉怎么样了?”
小媬姆边慌乱地摸着遥控器关电视, 边回答: “吃过药了, 在他房间睡觉呢。” 一不小心按错了键, 电视机的声音骤然大了几倍。
走到楼梯口的陈怡倩扭头盯了小媬姆一眼, 后者已及时关掉了电视机。
陈怡倩快步走上楼去。 小媬姆吐了吐舌头, 把眼前的茶几收拾了一下, 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陈怡倩轻轻打开房门, 伸手触了一下儿子床前的台灯。 一团柔和的光洒开来。 借着灯光, 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 并轻轻关好门, 倾身看向儿子的脸。 因为弯腰过度, 触到台灯, 光线骤然亮了许多。
“哼嗯…” 被强光照在脸上的孩子不耐地哼了起来。
陈怡倩急忙将灯光调暗, 并在床沿坐下来。
“谁?” 睡梦中的孩子突然坐了起来。
“宝宝, 别怕, 是妈妈。” 陈怡倩搂住儿子, 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 轻声安抚。
“妈妈, 妈妈!” 男孩兴奋地睁大了眼睛, 伸手搂住陈怡倩的脖子, “妈妈, 你真的回来了。 我还以为我做梦了呢。”
陈怡倩拉过被子裹住儿子发热的身体, 温柔地说。
“妈妈去上学, 爸爸天天不在家, 我一个人睡在楼上好害怕。” 孩子把头舒服地依在妈妈怀里, 含含糊糊地说。
“妈妈不去上学了, 在家陪宝宝。”
“不要, 妈妈不要不上学。 要不然爸爸又要天天骂妈妈没用。”
“妈妈不怕骂的。”
“我不要妈妈天天流泪。 妈妈去上学, 就不会挨骂, 也不会天天哭了。” 孩子无力却坚定地说。
陈怡倩搂紧儿子, 颤声说, “那妈妈白天上学, 晚上回家陪宝宝。”
“可以吗?”
“当然可以!”
听到非常肯定的回答, 孩子舒展了眉头, 低声含混地说, “妈妈陪我, 我睏了。”
“睡吧, 宝宝。” 陈怡倩凝视着儿子的睡容, 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孩子枕畔, 连忙伸手去擦, 却止不住泪如泉涌。 仰起头, 深吸一口气, 心知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刘一夫倚在床头, 眼睛似看非看地盯着电视机, 见柳玉洁从洗手间出来, 连忙关了电视机。
“你看你的电视呀, 关它干什么。” 柳玉洁坐到梳妆台前, 摆弄着高高低低的瓶瓶罐罐。
“我想和你说会儿话呀。” 刘一夫拉长了声音。
“说什么? 这么郑重其事的,还关了你的宝贝电视。” 柳玉洁不无调侃地说。
“事关重大, 理应郑重。” 刘一夫摇头晃脑地说。
“什么事?” 柳玉洁回头, 挑起眉毛。
“呃, 请问夫人, 有关移居枫叶国之事进展如何?” 刘一夫拿腔拿调地说。
“这个呀,” 柳玉洁似乎松了一口气, 轻快地回答, “进展顺利。 填了表, 交了钱, 也收到了档案号。 黎小姐说,现在就是等消息了。”
“等什么消息?” 刘一夫急切地问。
“面试, 或者免面试, 再或者拒签喽。” 柳玉洁一边往脸上抹着什么, 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怎么可能拒签? 我们的条件还有问题?” 刘一夫不以为然地说。
“那谁知道。” 柳玉洁双手交替按摩着, 坐到床边。 “黎小姐说, 我们的情况应该没问题。 不过能不能免面试就不一定了。”
“面试也没有问题, 我老婆的英语一级棒。” 刘一夫凑到柳玉洁跟前, “你不是说要去补习英语吗, 怎么还天天去公司?”
“去公司看着你呀。” 柳玉洁半真半假地笑道。
“看我干什么? 我是大大的良民。”
“你还良民, 去桑拿, 泡KTV, 叫良民?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柳玉洁说着推开刘一夫。
“你看你, 又来了。 你烦不烦那。” 刘一夫有点不悦地说。
“嫌烦你就不要去做。” 柳玉洁也有些赌气地说。
刘一夫一按遥控器, 打开了电视机。
“我报了一个全外教的补习班, 明天开始全天上课, 不去公司了。” 柳玉洁盯着电视屏幕, 语气不佳地说。
刘一夫盯着电视机, 一言不发。
“公司里我都交代好了, 你抽空过问一下就可以了。 我中午在补习班那边吃饭。” 柳玉洁语调平平地继续说。
刘一夫拥被靠在床头, 仍然无语。
柳玉洁不无气恼地拉过被子, 背向刘一夫躺下。 一阵子之后, 忍不住转过身, 冲丈夫轻嚷: “我明天一早要去上课, 拜托你关了电视机, 行不行?”
刘一夫一按遥控器, 关了电视机, 随即掀开被子, 准备下地。
“你干什么去?” 柳玉洁急切地问。
“不影响你休息。” 刘一夫冷冷地说。
“发什么神经呵,” 柳玉洁伸手拉住丈夫的睡衣, “半夜三更还真生气呀。” 语气中含着娇嗔。
“我怎么敢生你的气。” 刘一夫气呼呼地说。
“好了, 别生气了。 我向你赔不是, 对不起了。”
“你哪有对不起, 都是我不对。”
“好了, 好了, 人家都赔礼道歉了, 你还不依不饶的呀。” 柳玉洁轻轻拉着丈夫的胳膊, 语气柔媚地说着, “快盖好被子, 小心着凉了。”
刘一夫顺势回到床上, 脸上还是绷得紧紧的。
柳玉洁挪挪身体, 偎到丈夫胸前, 用手指轻抚他的脸颊, 细声说, “别生气了, 啊。 生气会长皱纹的。”
刘一夫抓住妻子的手, 粗声说, “我一个大老爷们怕什么皱纹。”
“皱纹多了会显老的。”
“老就老, 有什么关系。” 刘一夫的声音不自主地放缓和了一些。
“不生气了?” 柳玉洁有些调皮地问。
“我说, 你以后别什么事都往桑拿, KTV 上扯, 行不行?”
“行, 虚心接受—“ 柳玉洁拉长声音说。
“坚决不改, 是不?” 刘一夫板着脸, 却放缓声音说, “你这样一而再, 再而三, 很烦的。 很影响人的情绪。”
“知道了。 以后一定注意, 行了吧?”
刘一夫搂住妻子, 关切地问: “你去哪儿上补习班? 要我送你吗?”
“就在华联大厦。 我自己开车去就行了。”
“早上几点? 中午怎么在补习班吃饭?”
“上午九点开始上课, 中午休息一小时, 我不想来回跑。 那楼下有食堂的。”
“九点上课? 那赶紧睡吧。”
三
“妈妈, 信—“ 柳玉洁还没来得及关好身后的大门, 女儿刘柳已经双手把一个大信封呈到眼前。
“什么信呀, 让你这么激动?” 柳玉洁把手中的车钥匙扔到矮柜顶上, 边换拖鞋, 边随口问。
刘柳殷勤地接过妈妈的手袋, 略显急切地把信塞到柳玉洁手中, “是加拿大使馆来的吔。”
柳玉洁边拆信封, 边走向沙发坐下, 抽出厚厚一叠纸, 仔细看起来。
“妈, 是不是我们可以去加拿大了?” 刘柳的声音里充满着期盼。
“你—“ 柳玉洁侧过脸, 正迎上女儿热切的目光, “你做了作业没有?”
“做完了—“
“琴弹了吗?”
“弹过了—“ 刘柳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看你一个女孩子, 一点儿也不庄重, 什么样子嘛。” 柳玉洁的声音高起来。
“我又怎么了? 我怎么就不庄重了?” 刘柳不服气地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柳玉洁语气顿时严厉了许多。
“我什么也没说。” 刘柳硬梆梆地顶了一句。
“你妈妈还没有老呢, 你就想当面糊弄我?!” 柳玉洁的声音越发严厉起来。
“哎, 怎么了, 怎么没人理我呀。” 刘一夫走进家门, 一付和事佬的架势走向妻女。
“问你的宝贝女儿!” 柳玉洁扔给丈夫一句话, 又低头看信。
刘一夫宠爱地摸摸女儿如丝的秀发, 低声问, “怎么惹妈妈生气了?”
刘柳撒娇地倚向爸爸, 低声回答, “我敢吗?”
刘一夫点点女儿的鼻尖, 笑着低声说, “我想你也不敢。”
“看什么那, 真的不理我们呀?” 刘一夫扬声问妻子, 却向女儿眨了眨眼。”
“对了, 爸爸, 是加拿大使馆来的信, 好厚的一封吔。” 刘柳又兴奋起来。
“哦, 真的吗?” 刘一夫赶紧在妻子身边坐下, 凑到她手边看起来, “信里怎么说?”
“是呀, 妈妈, 信里说什么了?” 刘柳忍不住焦急地插话。
柳玉洁抬头瞪了女儿一眼, 后者偷偷向其父吐了吐舌头。 “我们的移民申请批准了。这信里就是我们全家的移民纸。 你看看吧。” 柳玉洁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丈夫。”
“真的吗? 挺快的嘛。” 刘一夫赶紧接过来。
“哇! 我终于可以出国了! 再没有人会说我吹牛了!” 刘柳情不自禁地蹦了起来。
“信里说, 我们材料齐全, 而且根据我的各方面情况综合考虑,我们不用面试了。” 柳玉洁故作轻松地解释。
“免面试?! 我老婆就是不同凡响! 干什么成什么!” 刘一夫兴奋地搂住了妻子。
“干什么呀, 孩子在呢。” 柳玉洁轻轻推开丈夫。
“我什么也没看见。” 刘柳搞笑地闭上眼睛大叫。
“对了, 没人会说你吹牛是什么意思?” 柳玉洁语气不善地问女儿。
“什么吹牛不吹牛啊?” 刘柳睁大眼睛却看向爸爸。
“你别装傻, 回答我的问题。 你以为我没听见你得意忘形地喊什么了吗?”
刘柳求援地望着爸爸。
“哎, 我说, 喜事临门, 干嘛象审犯人似的问孩子没边没沿的事儿。” 刘一夫接收到女儿的信息, 赶紧出声打圆场。
“什么没边没沿? 都是让你宠坏了。” 柳玉洁轻斥丈夫, 刘一夫对女儿耸耸肩, 表示无能为力, 刘柳不由地噘起了嘴。
“是不是你在同学中大张旗鼓地宣扬你要出国了?” 柳玉洁不依不饶地追问。
“没有大张旗鼓呀。 我只是和黄艳, 张卉她们几个好朋友提过…。。”
“提过什么?”
“提过我们家要移民的事儿。”
“只是提过, 怎么会被人说吹牛呢?”
“我说我可能快要走了, 不知怎么地学校里的同学, 老师都知道了。 可没想到快一年了还没有走, 就有人说,…”
“说你吹牛是不是? 这是你自找的。 一个女孩子, 这么不含蓄, 没影的事到处乱张扬。” 柳玉洁无名火乱撞。
“孩子对你有信心嘛。” 刘一夫见势不妙, 再次出声和稀泥, “相信你一定会成功的。 不过提前一点儿公布就是了。 对不对? 咱们家的妈妈所向无敌。” 刘一夫冲女儿眨眨眼, 女儿却撇了撇嘴。
“你就惯吧。 反正惯坏了他, 不关我的事。”
小媬姆过来通告晚餐就绪了, 一家人向餐厅走去。
“哎呀, 累死我了。” 李正军扔下手袋, 摇头, 甩臂地走向沙发, 大刺刺地仰在沙发上。秦伟芳端过来一杯茶, 在旁边坐下, 问, “今天干什么这么累呀?”
“从早上到半小时前, 我一直在和华诚集团的高层开会。 跟了大半年的单, 今天终于拿下了。” 李正军得意地说, “这一下几年都不用愁了。”
“看把你乐的。 不过你还真行啊。” 秦伟芳笑说。
“那当然。” 李正军得意地晃着腿, 转脸看看含笑的妻子, 又补上一句, “不过我老婆更行。”
“我怎么行了?” 秦伟芳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我是为我老婆, 儿子打工的呀。”
“又瞎说。 给你儿子打工倒是真的。” 秦伟芳笑嗔一句, 接着说, “今天黎小姐转来一封信, 是加拿大使馆来的, 说是要我考雅思, 可能可以免面试。”
“考什么?” 李正军坐直了身体。
“雅思。 黎小姐说是一种新的英语测试方式和标准, 听, 读, 说, 写都要考。 目前还没有考完免面试的先例。 可考可不考。 不考的话就排队等面试通知。”
“你怎么打算?” 李正军关切地问妻子。
“我没想好。 如果考了可以免面试, 能加快速度, 我就想试一下。 黎小姐说考试结果不会影响签证的。但我又担心分数太低的话, 会给移民官不好的印象。”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李正军表示赞同。
“可我学了这么久英语, 又想考一下,可以检验学习效果,知道什么地方不足, 再继续加把劲儿。”
“那就去考一下吧。 不行就去面试, 反正也是要等的。”
“雅思考试中心有专门的补习班……”
“你去参加。 多学一点儿英语也不错嘛。”
“那我明天就去报名了。” 秦伟芳感觉放下了一块心头之石。
“妈, 这边。” 柳玉洁推开美容院装饰华丽的玻璃大门, 回头招呼身后的母亲。
“柳姐, 你好!” 身穿米色套装的美容顾问们站起来, 齐刷刷地致意。
“祝莉呢?” 柳玉洁微微点头回礼, 同时问道。
“柳姐, 您来了。” 一声亲热的招呼中, 一位年轻靓丽的女孩子一阵风似地刮到柳玉洁面前, “您这边请。”
“这是我妈妈。” 柳玉洁介绍着, 并示意母亲先行。
“阿姨, 您好! 我叫祝莉。” 女孩热情问候。
“你好!” 柳母含蓄地点点头。
三人在小接待室坐下, 身穿灰色制服的女孩立即送上两杯纯净水。
“柳姐, 今天想做什么呢?” 祝莉拿出派工单和笔。
“我开卡的时候就说过, 我可能会离开很长一段时间, 不想继续保留卡。 你承诺我可以带我的亲戚朋友来用我的卡上余额。 今天我带我妈妈来, 准备用我的卡一起做护理。”
“没问题。我承诺过的一定可以做到。柳姐, 您要去哪儿呀? 金卡没有时间限制的。”
“我要出国去。” 柳玉洁淡淡地说。
“您回来也可以用啊。”
“她是移民了。 一段时间不回来了。” 柳母忍不住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