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笑笑,正要说话,突然只见一队人马迅速逼近,穆合西风一身紫貂长裘,俊朗出众,一路吸引了众多目光。
“燕世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燕洵转过头去,双目微微一眯,上下打量了穆合西风一眼,随即淡淡一笑:“穆合公子常年领兵在外,你我果然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穆合西风嘴角轻轻一笑:“燕北最近又有小股民乱,还是燕世子命好,能够在帝都躲清闲,我就不成,天生的劳碌命。”
燕洵的笑容不变,点头说道:“能者多劳,一切都是为了大夏的中兴,穆合公子所作所为,天下百姓有目共睹。”
穆合西风哈哈一笑:“那就呈你吉言。”
说罢,驱马转身,经过楚乔身边的时候停下来多看了一眼,笑容诡异的说道:“这位姑娘看起来倒是眼熟。”
楚乔恭敬还礼:“穆合少爷想是认错人了,楚乔福薄,以前没福气见少爷您的金面。”
“人中翘楚,楚乔,好名字。”
穆合西风笑道,转身驾了一声,就迅速离去。
就在这时,鼓声突然急促而响,七长七短,忽快忽慢,只见远远的,夏王和穆合那云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登上高台。上万名禁卫分立两侧,将皇帝和外围的人阻隔,厚重的金帘下,竟丝毫看不清夏王的眉眼,只能感觉的到那森然的冷意从帘子后面缓缓的散出。
全场肃然,齐声高呼我王万岁,跪伏在地,端正叩首。
绵延了三十多里的田猎队伍齐声高呼,声势惊人,万众期待的大夏围猎,终于缓缓拉开了序幕。
遥遥望去,只见赤水沿岸昇旗似海,人影栋栋,楚乔站在燕洵身边,望着下面以军阵布防的数十里营帐,眼神不由得微微半眯了起来。
大夏军威,果然不同凡响。即便今日只是一场皇家围猎,就布出如此大的阵仗,可想而知,若是真正上阵杀敌,又会有如何的雄浑威盛。
只见以王帐为中心,夏人摆出了平原冲杀最有攻击性的环营,禁卫军、绿营军、骁骑营、京骑军以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纵贯排列,首尾相衔。两翼设翼营高台,位于高坡之上,呈方阵,拱卫中心大帐。
城守东南西北四军,摆蛇形阵,护在中央军外围,每隔三十步设通讯兵,百步安放百人防守。营地的四角外侧,各有上千野战军团的士兵们站岗放哨,防守可谓是做到了滴水不漏,毫无半点空隙可钻。
一阵长风吹来,战马长嘶,战旗招展,燕洵极目望去,面色不变,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阿楚,回去休息一会吧。”
楚乔转过头来,看着燕洵的脸孔,心底顿时有些了然。她点了点头,沉声说道:“你小心点。”
燕洵转过头来,淡淡一笑:“机会难求,千载难逢,阿楚,等我好消息。”
一整个下午,燕洵大营之内气氛都处于剑拔弩张的状态之下,楚乔坐镇大营之中,穿着一身墨黑长袍,乍一眼望去,还以为是燕洵坐在大帐之中。
她在地图上画下最后一笔,抬起头来,沉声说道:“切忌一切要小心谨慎,不可露出马脚。”
众人轰然点头:“楚姑娘放心!”
当年下午,穆合家年轻一代最出色的穆合西风在西北密林之中失踪,整个穆合氏出动了大批兵力寻找,都没有找到半点踪迹。穆合西风是穆合那云的侄子,大夏国母想要私自动用骁骑营出兵寻人,却被目前掌管骁骑营的赵彻义正言辞的决绝。母子二人不欢而散,然而此时此刻的赵彻,却丝毫没有想到今日的这个举动,会为他将来带来多大的祸患。
除了穆合氏一脉,其余的各大世家和皇亲国戚们,全都沉浸在田猎的喜庆之中。暗暗窃喜幸灾乐祸之下,无人会为这事有半点同情。穆合西风常年在外戍边,为人张扬跋扈,阴冷残忍,早就不得人心。并且,所有人都认为,他只是在丛林里迷了路而已,毕竟是不会有人在这样严密的包围防锁下谋害帝国权贵的。
当然,这只是他们的想法。
此时此刻,在西北密林的一处隐蔽的山洞里,燕洵看着遍体鳞伤浑身上下鲜血淋漓的穆合西风,嘴角冷冷一瞥,声音低沉的缓缓说道:“穆合公子,您还好吧?”
穆合西风猛地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好似凶猛的野狼,他眼神锐利的狠狠盯着燕洵,一字一顿的寒声说道:“燕洵,今日所赐,他日一定如数奉还,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燕洵微微一笑,笑容淡淡,带着一丝好笑的嘲讽。
穆合西风咬牙切齿,声音沙哑有若公鸭,眼神带着疯狂的光芒,沉声说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的姐姐都已经给我睡了,将来你的女人也会被我压在身下。”
“燕北已经亡了,你们一家都被人像条狗一样的砍了脑袋,只剩下你这个懦弱无能的杂种,苟延残喘的苟且偷生。你敢杀我吗?你不敢,只要我死了,整个田猎大典都会被打断,所有人都会开始调查,我们穆合氏不会放过你,你连最后这几个月都活不了。你不是挺喜欢那个小女奴的吗,到时候,你只能带着她到阴曹地府里去和你的家人团聚,你只能……”
恶毒的话语还没说完,穆合西风的瞳孔陡然扩大,一道血线冲天而起,沿着他苍白的脖颈滑了下去。
燕洵目光鄙视的掠过穆合西风惊恐的脸孔,不屑的淡淡说道:“已经沦为阶下之囚仍旧大言不惭,你这个饭桶!”
嘭的一声,穆合西风的尸体陡然倒了下去,燕洵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痕,对着一旁的下人说道:“阿精,拿去喂老虎,留下线索,引穆合家的人来。”
“姑娘做了准备,要陷害赵彻和魏舒游,要实行吗?”
燕洵点了点头,走出山洞翻身上马,说道:“就按她说的去做。”说罢,转身打马向营地走去。
“姑娘,”嘉和走进营帐,语调铿锵的说道:“世子回来了。”
楚乔点了点头:“后面的事处理好了吗?”
“一切按照姑娘的吩咐,不会有任何差错。”
“那就好,”楚乔点头说道:“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是。”
营帐的帘子顿时一掀,燕洵满头白雪的就走了进来,楚乔上前为他扫去风帽上的积雪,边做边问道:“一切还顺利吧?”
“还好。”燕洵脱下外袍,坐在火盆前烤火:“明天一早,怕是要大乱了。”
“那又怎么样。”楚乔摇了摇头:“这个世上有一种人,他若是死了一定没有人能够确定是谁下的手。因为他做的恶事实在太多,得罪的人也实在太多了。先不说我们表面上是不是势单力薄,就说我们在京七年都没有做的事,又何必在这个多事之秋在这样严密的防范下冒这个险?而赵彻和魏舒游,却都是刚刚回京,而且相较于赵彻和他的恩怨,魏阀和穆合氏的仇恨,若说是我们出的手,未免也太牵强了。”
燕洵侧过脸来,轻轻一笑,说道:“他昨晚欺负你了?”
楚乔一愣,摇头笑道:“没有,我什么时候被人欺负过。”
燕洵点了点头:“那就好。”
窗外大雪纷飞,燕洵拿起一张泛黄的白纸,重重的抹去穆合西风的名字。燕北的血仇,又少了一人。
真煌古都 第053章 狐裘之暖
春猎的第二日,穆合氏年轻一代的翘楚穆合西风死于西白林之中,尸体被老虎啃食,开膛破肚,头碎胸裂,被发现的时候尸身已有大半不全。若不是穆合西风的母亲在场,可能无人能够辨认出地上的那一堆模糊的血肉就是平日里意气风发显贵张扬的穆合氏长房少子。
田猎的气氛霎时间陷入冰点,穆合西风常年领兵在外,武艺超群,寻常三五十人无法近身,一只老虎根本不可能至他于死地。而且现场毫无厮打的痕迹,穆合西风的刀剑甚至都没有出鞘,疑云重重之下,穆合西风的父兄叔伯们顿时上表夏德帝,要求尚律院受理此案,一口咬定穆合西风是被人所杀。
由此开始,情况霎时间就变得无法控制,穆合氏如今手眼通天,掌握朝中大半势力。长老会中,岭南沐氏向来不爱卷入帝都争斗,诸葛一脉则一直保持低调,赫连家从上一代就开始没落,早已是长老会中的陪衬,东岳商氏则以教派起家,对朝政的影响不大,而北方巴图哈家族盘踞西北,在京势力单薄,一直以来都是依附于穆合氏生存。现在,唯一能同穆合氏对抗的魏阀又犯了大错,魏舒游被剥夺了京城府尹的职位,剩下的出了一位皇后三位皇妃的穆合氏,就理所当然的成了当今天下最为炙手可热的家族。
九城衙司进驻围猎场,调查取样,盘查众人。西白林被封锁,严禁外人进出。就连进出的书信都要严密监控,以免犯人潜伏,金蝉脱壳。大夏皇室对穆合家的丧子之痛表达出了极大的同情和维护,支持他们尽全力的找出凶手,缉拿人犯,于是,围猎被迫中断了下来。
位于猎场西南的燕洵的营地里,此刻已陷入了黑夜的宁静,厚重的熊皮帘子一掀,一股冷风顺着门口吹了进来。书案上的灯火闪动,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抬起头来,双目漆黑,眼神深邃。
“世子,姑娘不在这?”
阿精的眼珠在营帐里转了一圈,然后转身就要退出去。燕洵长眉一轩,扬声说道:“有什么事?”
“刚刚十三殿下派人送来这个,说是给姑娘的。”
燕洵眉头顿时轻轻一蹙,放下手里的书卷,说道:“哦,那先放在这吧。”
“是。”
阿精答应一声,就退下去。帐外的风呼啸的打在帐篷的棚顶上,呜呜的鼓舞着。燕洵看着微动的帘子,久久没有动作,他的眉头紧锁着,眼神瞥向书案上的包袱,静静不语。
包袱很鼓,是紫金绣丝的苏北顾绣,兰胡锦缎为底,清月白莲为图,两端用绳结打死,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燕洵只看了一眼,就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来继续看书,屋子里很静,连外面兵士经过的脚步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是不知为何,这样安静的环境里,男人却突然有些烦躁的看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茶案边,倒了杯茶。茶味清香,是从岭南新送的贡茶,赵正德不喜喝茶,就四下散给宫里的众人。岭南盛产丝绸茶叶,此茶名为红女,相传是用品貌端庄的处女清晨用舌尖采摘下来的,极为珍贵。味道虽然说不上会较普通茶叶好到哪里去,但是好就好在品茶时的那种感觉。
以燕洵的身份,自然是无福享用贡品的,但是无人知道的是,目前岭南茶庄大户的幕后掌舵者,就是这位幽居深宫的燕北世子。这,就连岭南的土皇帝沐家,也是不知道的。
燕洵端着茶,回到书案前,幽香的清茶似乎让他的情绪又回归到宁静之中。燕洵眼神微微半眯着,面色淡然,步履沉着,可是就在他坐下去的那一刻,手掌突然一倾,杯里的水就倾泻下去。
噗的一声,茶水全部洒在包袱上,迅速的渗透。男人面色平静,静静的看着茶水一点一点的蔓延下去,毫无惊慌之色。许久,突然自言自语道:“被我弄湿了,理应打开处理一下。”
深夜时分,楚乔才回来,听了阿精的话,来到燕洵的帐篷里,开口说道:“燕洵,你找我?”
“哦,”燕洵放在书卷,站起身来,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在灯火的映照下有些柔和的光辉:“你回来了,外面冷吧。”
“还行,”楚乔走到火盆边,拿下狐皮暖手抄,在炭火前烤着火,仰起头来:“你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刚刚于禾田过来,话里话外都在试探我昨日的去向。”
楚乔冷冷一笑:“他们现在是热锅上的蚂蚁,于禾田多年戍北,从一个小小的参将干起,赵彻被发配边城这几年和他也算有些交情。若不是赵彻得道,他怎会跟着鸡犬升天?如今赵彻有难,他自然想帮衬着些。不过我估计不会是赵彻指使他来的,赵彻为人倨傲,不会屑于干这种事。”^^派=派 馨 尔 佳整理^^,^^转 载 请 注 明^^
燕洵点了点头:“他当年在北疆的时候,和我父亲兄长也算有些来往。”
“于禾田小人一个,当年向京献地形图,出卖燕北,如今又来望风偷角,你若是不想理会他,就交给我处理吧。”
“恩,我也不想再见到他。”
灯火闪烁,楚乔挪了挪脚,靠近火盆,说道:“那好办,只要找个合适的方式,让赵彻知道于禾田今晚来过我们大营。以他倨傲多疑的个性,必定心怀戒备,才不会去理会于禾田所来到底何事。这种事,还是不要我们亲自出手。”
“恩,”燕洵点了点头:“你去布置吧。”
“对了燕洵,你找我就这件事吗?”
“不是,”燕洵站起身来,走到后帐,取出一只白玉石匣,说道:“文亭昨日送来一件衣裳,想必是着急拿错了,竟是女款,给你吧。”
楚乔接了过来,皱眉说道:“季文亭整日的向你送礼,这次怎么会这么大意?”
楚乔打开一看,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端端正正摆放在匣子里的,赫然是一件白色的狐皮大裘,不是整块的皮子,而是全部以貂尾续接,毛色光洁,没有一丝杂色,通体柔滑,好似上好的绸缎。袖口缀着白翎雪雕的胸腹绒毛,襟口光华夺目,皆为璀璨的黑海东珠,一看就是上等的极品。
楚乔不由得一愣,说道:“季文亭这下花了大手笔啊。”
燕洵也不接口,转身就回到了书案旁。
“那我先走了。”
“唉,等等。”仿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燕洵递过一只包袱,说道:“差点忘了,这是赵嵩刚刚派人送来给你的。”
楚乔接过,用手颠了颠,顿时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刚要离开,只听燕洵问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是西瑟俄人的雪皮袄,他前天说了要送我,没想到送到这来了。”
“哦,”燕洵点了点头,说道:“西瑟俄早年和我父亲交好,关系匪浅。他们前阵子有五六个郡发生动乱,虽然只是一件衣服,但是我们立场特殊,还是要避避嫌。”
“我明白的,”楚乔点头:“早就想到了,只是不好意思下十三的面子,他这个人比较热心,你是知道的。”
“你办事向来稳妥,我最是放心。很晚了,去休息吧。”
“恩,你也早点睡。”
楚乔答应一声,转身就走了出去,没一会,阿精就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对着燕洵说道:“世子,那衣裳姑娘怎么拿走了,那是乌先生特意从北冥渊找来的稀世之物,世子不是打算送给东岳商夫人当做生辰贺礼吗?”
燕洵低头看书,连眼睛都没抬,语调清淡的说道:“没了就再找一件,找不到就不送了。”
阿精顿时目瞪口呆,等他反应过来时,燕洵已经离开书案,回到内帐睡觉去了。
屋外大雪纷纷,这个晚上,除了燕洵的营地,整个春猎大会,无人可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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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还有一更。
真煌古都 第054章 不知死活
尽管穆合氏倒塌了中流砥柱,但是大夏皇室的田猎大会却仍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真煌地处红川平原,赤水一代河道纵横,一望无际,平原坦荡,广极百里,确确实实是个打猎跑马的好地方。星月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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