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娘说……她说‘骨头,你去找你爹……’”陆子筝的眼泪一滴滴从脸颊上滚落,一滴滴砸在地面上,无声,却汹涌!
“来人!将他轰出去!”陆尚怒吼着命令着。
听命而来的下人进来后呆呆地望着地上污浊的水迹破碎的瓷片和泪流满面无限狼狈的陆子筝不知所措。
“爹,我娘说‘你去找你的爹,陆尚陆王爷,记得要孝顺,一定要孝顺!’……”陆子筝笑着,仿佛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但那泪却还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个不停。
“快!快将他轰出去!”陆尚再次冷冷开口,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哽咽,被欺骗的愤怒、被愚弄的伤心、还有着一种莫名的心痛各种感觉瞬间涌上心头,让他无法承受。
下人们慌乱的去拉陆子筝,陆子筝完全忘记了反抗,就那样任由他们拖着,一点点向门外退去。脸上依旧挂着那暖暖的笑意,泪珠依旧滚落个不停,“爹,我娘说,若得一人相白首,相思树上共合欢……”到最后声音已经太轻,已经再也听不见。
待陆尚回头时,门口已然空无一人,如同往日般平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可是真的可以把这一切当做没有发生过么?那些付出的情感该怎样收才能收回?洛亦兮早已经追了出去,自己面前的五位王妃早已是泪沾衣襟红妆已残。
二王妃刚想说什么,陆尚却疲惫的摆了摆手,蹒跚着脚步无言离去。一直静静立在一旁的小夜一瞬间感觉陆尚苍老了许多,苍老的都快令自己认不出来了。
二王妃走到小夜面前,冷冷的说:“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你最好清楚一点,陆家是有人情味的!”
然后走到四王妃古然面前,古然慌乱的低下了头,二王妃不顾她的躲避牵起了她的手,“古妹妹,虽然我不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我们相信你不会背叛陆家!也愿意去承担所有的后果!因为,我们是一家人!”
古然诧异的抬头,看到的却是其他四位王妃信赖的目光,古然瞬间红了眼眶,郑重的点了点头……
陆王府门口,两个白色的身影在阳光下久久定格。
陆子筝坐在那,倚靠着墙,如墨的长发肆意散落在身侧,不动,亦什么都不再说,只是泪不停的滑落,笑依旧僵硬的绽放在脸上。
“子筝,你别难过……”洛亦兮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陆子筝,现在的陆子筝就如断了一根琴弦的琴,再怎么努力,再怎么躲避,却还是避不开伤害,却还是少了那一个音调,歌再也不能成歌,调再也无法成调!
风过,泪落。
步入阴谋
碧月亭中,风景依旧。
素色纱衣随风儿翩飞,绸缎般的长发随意的用青色发带扎了,碎发松散的散落,有着一丝颓唐的气息。
陆子筝已经一个人在这坐了好久好久,久的他都没有了存在的感觉。那日洛亦兮没有办法,趁他不备将他敲晕,那时的他也根本就没有一点防备的力量了。洛亦兮就这样将他带回了逍遥山庄交给了冷羽寂。
而他再次醒来时依旧是锦绫薄纱,如果不是指尖那时时的刺痛提醒着他,他真怀疑那日之事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噩梦而已。
心里有点痛,也有点无助。过去那点点的幸福居然成了折磨的刑具,那些类似快乐的回忆让他无法走下去。
“娘真的是欺骗么?你告诉骨头的真的是骗骨头的么?您又到底拿我当了谁?或许我真的不过是个替身。”询问了无数遍,却依旧是青山无语绿水无情。
清晨的光影,映在他身上,似水平静。
琴声幽幽,依旧是那首难以忘记的《如梦生》。
一生思破红尘若烟花,
谁知七重纱衣血溅白纱。
今日逢君君如梦,笑无痕,语无踪,
声音沙哑,已是死生无话。
雾蒙关山雾蒙风,低头欲思量,却成了伤疤。
一念之差,无人慰,岁月无声让人害怕。
谁记否,曾经的眉目亦如画……
“娘,我到底是谁?您告诉我,我到底是谁啊?”或许正如这首歌,人生如梦,梦醒时,自己注定仍旧是孤单一人,所有的伤痛,所有的苦痛都只能是一人去承担。
他就这样从早上一直弹到夜晚,一直弹到月光皎洁,夜深人静。
当冷羽寂来到碧月亭时,看到的竟是那幅画面。那情那景,他一生也无法忘记。
寂寥的夜幕中,陆子筝宛若一只受惊的小猫蜷缩着身子坐在亭角。清冷的月光下更显得单薄孤寂。周身更是散发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冷羽寂从未见过这般无助的陆子筝,在他的记忆中,陆子筝永远都是笑的最灿烂,处事最平静的那一个。委实不会如现在一样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陆子筝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一样继续莺莺的低声啜泣,直到最后再也无法压抑,放声大哭,像极了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
冷羽寂就那样站着,站在碧月亭中,静静的看着陆子筝哭,默默的感受着他的难过。该是怎样的难过才能让一个那般乐观的人儿哭成这样?
曾经,不会掉眼泪,只因为无人心疼……
如今,总是掉眼泪,是因为心好疼……
第二日,当陆子筝再次出现在人前时,又恢复了平日那番自信骄傲云淡风轻的神态。一举一动透漏着领导者强势的威严,眼神更是压迫性的让人无法逼视。
他泰然自若的处理着无穷无尽的庄务。在手下人成功完成任务后偶尔露出的微笑更是让人心中暖意肆生。
这一切让冷羽寂都不禁怀疑昨天自己所见是否只是一个梦而矣。昨晚的陆子筝太脆弱,太不真实,但谁又说得清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他,从来都是一个强大的存在,强大到可以让所有人都忘了他也会痛!
卉芳苑
“果真是作孽!”一曲终了,舞魅浅笑着怒骂。她已经得知了在陆王府发生的一切。
“你不好奇陆子筝究竟是否是陆尚的儿子么?”一旁饮酒的龙冉曦显然对舞魅的反应不满意。
舞魅盈盈一笑,淡淡一语,“那份情假不了。”
“你未免太自信了些。”龙冉曦浅笑,眉头却微蹙。
“我不是相信自己,我是相信陆子筝!”舞魅挑衅似的说。
“朕会让你收回你今天所说的话!”龙冉曦诡异的一笑,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酒杯,若有所思的说,“现在只需要一杯毒酒……”
舞魅心惊的抬头,但那抹惊讶也仅仅存留了一刹那,一刹那后她仍在浅笑,“天下真的就对主上你这么重要么?”
“生而为龙,理当如此!”一杯酒尽饮,龙冉曦沉默不再语。
舞魅也无话。
龙冉曦沉思,逍遥山庄是他殇国国君存在的威胁他固然不会放过,但南宫泓诺、陆尚更是他心中除之后快的两根刺,只要是能让他们痛苦的事,他都绝不会放过。十一年的那件事或许连他们都忘了,但是他不敢忘不能忘不会忘!那涌出的鲜血成了他十一年来唯一的梦魇。
“南宫泓诺、陆尚,朕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琴声幽幽中,舞魅勾起了嘴角,“陆子筝,这次还真的靠舞魅帮你呢……”
流觞阁
夏日的炎日略微散去,洛亦兮凝视着随风舞动的垂柳,久久无语。
“在想什么?”白修羽的突然出现将洛亦兮拉回了现实。
洛亦兮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人生。”
白修羽浅笑,“何苦自己苦了自己!”
“如果世人都肯放过自己,就不会有此番痛苦折磨了,但亦会少了一些执着美丽。”
“洛亦兮你恨南宫王爷么?”
洛亦兮反问道,“白修羽你恨古若霁么?”
两人同时笑了。
断腿之仇,断指之恨,却还是敌不过那一点点温柔体贴。
他们都是渴望被爱的人。
洛亦兮、白修羽甚至于陆子筝,亲情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真的是太可遇而不可求。
“大丈夫哪里有那么多小女儿般的情愁,来,亦兮,咱们去喝酒!”白修羽笑道。
洛亦兮点点头,转身时,却将原本手中紧握的东西仿若无意地丢在了地上。那是今日一早南宫泓诺托人给他送来的玉佩,是一块象征身份的玉佩,是一块象征着那个他曾经想被认可的身份的玉佩!
阳光下,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而那块玉佩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里,草丛中那个深深刻入的“锦”字越发显得孤寂。
一双红色的缎鞋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它的身边,纤纤玉手轻轻将它捡起,小心的拂去了上面的尘埃,指尖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那个滑润的“锦”字……
神的倾塌
逍遥山庄
“公子,你说什么?”冷羽寂不敢相信地望着陆子筝,他怎么可以说出那样的话。
“没听清楚么?”陆子筝冷冷地说着,让冷羽寂分辨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话语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河西的那批粮草你私扣了多少?”陆子筝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话,依旧是冰冷的让人难以相信。
“公子,我没有……”冷羽寂苦笑着解释,被怀疑了么?最终还是被怀疑了!
“没有?冷羽寂,你真当本公子是傻子不成?你一直以来在粮草生意上做手脚本公子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陆子筝说着扔下了一本账簿。
冷羽寂急忙从地上捡起慌乱的翻看起来,居然……
上面的每一笔都写清了日期数量,但是数量却又偏偏比自己所记的多了许多。
冷羽寂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公子,这本账簿绝对不是真的,你可以去清点银库啊!”
“好,本公子今天就让你心服口服!”陆子筝一点也不看向冷羽寂,冲着门口叫道,“清点银库的人回来了么?”
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恭敬的施礼,“乞禀公子,银库……银库……”侍卫犹豫着始终说不出口。
“库存怎样?”冷羽寂急切的问道。
侍卫怯怯的望了陆子筝一眼,说道:“银库中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冷羽寂一下子蹦了起来,他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急匆匆的跑出去,跑到银库,自己亲手打开来看,竟然是空的!空的!
冷羽寂一下子呆愣在了那里。
“冷羽寂,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陆子筝冷冷的问。
冷羽寂一下子跪在陆子筝的脚下,“公子,属下知罪,但属下真的没有私扣粮草!公子,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最后一句话已经带了央求的意味。
“给我滚!”陆子筝冷冷的声音回荡在冷羽寂的耳边。
“公子,你当真怀疑我?”冷羽寂仰视着陆子筝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难道你不值得怀疑么?”陆子筝冷冷的反问。
“公子我是不会背叛您的啊!我们从小一起……”
“住口!不要提小时候的事!”陆子筝冷冷的打断了他。
“公子……”
“滚!趁我还没改变主意!”陆子筝说着就要离去。
“公子您果真是仁慈呢?冷羽寂中饱私囊您就这样算了么?”冷羽寂冷笑道,他隐约察觉出事情的奇怪。因为银库的钥匙除了他冷羽寂拥有之外,就只有陆子筝有!
陆子筝转过身,脚尖轻点,一下子来到冷羽寂身前,狠狠的一掌拍了下去。
冷羽寂一下子飞起撞到了门上,被反弹回来,无力的趴在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样够了么?”陆子筝面无表情的说,“一身内力换一个自由!”说完看到不看向地上的冷羽寂,自顾的离去。
“公子,你怎么可以这样?你知不知道,你在冷羽寂的心中是神,公子,你不会不明白的!”冷羽寂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陆子筝听出了他的难过。
“我没有不明白!一直不明白的是你!你只不过是我逍遥山庄的一个下人而矣!你又有什么资格来问我明不明白?”
“公子,你怎么了?你有什么计划告诉我好不好?为什么今天那个姑娘来过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刚刚那一掌反而让冷羽寂更加清醒了,他确信陆子筝定是遇到了什么事非要赶走他不可。
“来人!传我命令将左卫逐出逍遥山庄!”陆子筝不敢再说,他怕,他所有的一切都前功尽弃。
“公子,你有什么计划告诉我好不好?我可以和你一起承受……”
冷羽寂不甘心的嚷着。
陆子筝回过头,看着冷羽寂被守卫拖着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他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冷冷对那个刚刚奉命查银库亦是冷羽寂一手栽培出来的侍卫说:“这是迷药!你去照顾左卫主,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要让他回来!”
侍卫惊讶的望着他。
陆子筝转身离去,“相信我!”
夜深了,冷羽寂应该已经被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了吧。
“一起承受?”陆子筝浅笑了一下,该怎么承受?用生命么?
算了吧,他累了,真的累了。
逍遥山庄存不存在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份责任,是个落脚的地方而矣。
对于逍遥山庄的每个人来说,逍遥山庄都绝对不是什么逍遥的地方,这个地方充斥着杀戮,充斥着痛苦。或许如果没有逍遥山庄,他们会成为平凡人,会过着简单的男耕女织的生活,会有自己的幸福,自己的责任,自己的小小的成功。他们或许没有卓绝的武功,没有优越的生活,但他们也不用时时遵守那些刻薄的规矩,不用担心会被罚被杀,可以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那些事。没有了逍遥山庄对大多数人来说也许更是种美好的解脱吧。
陆子筝的嘴角微微上挑,就让他结束这一切吧。
今天一早舞魅来找他,那张一直平静的脸上居然写满了担忧。
“陆公子,千万小心!”
陆子筝安慰似的冲舞魅浅笑,“放心,不会有事的。”
“怎么会没事?你的武功还剩几成?”舞魅急切的表情让陆子筝看的心中一暖,原来这世界还有人如此在乎自己。
陆子筝摇了摇头,他并不诧异舞魅的主子知道自己因为中了赤练的毒而散功的事,因为上次在军营有过交手,更何况还有个一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小夜。毕竟也只有冷羽寞会那么单纯的相信自己,相信当初自己为陆尚吸完毒后所说的那句“没事,只是一些残毒,一会儿用内力逼出就好了……”
陆子筝并不后悔当初冒险为陆尚吸毒,今日这样的结局他也料到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想不到他和陆尚会走到这一步,只怕再也不会有交集。
失去这些年辛苦所得的武功并不是不难过,辜负几位恩师的重托亦不是不惭愧,只是当时一想起自己没准可以真的做一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做一个娘亲所说的孝顺儿子,还是会偷偷的窃喜。没有了武功,爹肯定会多疼自己几分吧,没准就再也舍不得打自己了。但很可惜,现在,没有机会了,自己所想的一切终于还是成为了不可能的事。
“你,要小心……”舞魅欲言又止,她陷入了两难之中。她想帮陆子筝,但也只能是帮到如此而矣。
“谢谢,以后你还是不要来了。”陆子筝平静的说出绝情的话,平静的让自己都难过。
“陆公子,你在怀疑舞魅?”舞魅的眼神无比的受伤。
陆子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转过了身子,背对着舞魅。背对着这个自己曾想去探索去保护的女人,“我们是敌人吧。”语气很轻,却很伤人。
舞魅苦笑了一下,淡淡的说:“不管怎样,陆公子还是多加防备的好……”说着便走了出去,在最后一刻,身子顿了一下,那句话还是说出了口,“陆公子千万不要忘了自己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陆子筝愣了一下,还是冷冷道:“谢谢……”
舞魅是提醒他小心毒药吧,陆子筝苦笑了一下,真的要小心么?
自己的生命的意义自己真的不清楚了。小时候,努力练功,努力活着,是为了娘亲,为了不让娘亲担忧,为了不被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欺辱。
后来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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