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还真的是怀恨在心啊……胆子还真不小呢……”陆子筝暗暗想道,随后一脸的无所谓说:“那让他跪着吧!”爱跪就跪吧,这次冷羽寞的确是没有做好,没做好事情还敢怄气,着实该罚,虽说他小自己一岁但也总不能一直宠着吧,给个教训也好。
“可是,公子,他已经跪了一整天了,您看看这天寒地冻的,能不能……”福伯焦急地说着,脸上横横纵纵的道道堆叠到了一起,一脸的慈祥。
陆子筝紧紧抓住福伯的手,嘴角轻扬,笑得一脸和气,语气也是格外的温和,“福伯您就别操心了,我去看看他就是了……”
两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来到了书房外,陆子筝伏在福伯耳边耳语了几句,福伯点点头喜笑颜开的离开。
陆子筝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还不忘随手将房门关好。
冷羽寞灵敏地感受到了身后有人走来,身子不自觉地紧绷,跪的直挺挺的,头上那薄薄的汗令人看的心悸。
陆子筝扫了一眼冷羽寞压在冰冷地面上的膝盖,隐约可见红肿青紫,就知道福伯所言非虚,心中的坚冰全部都一下子化作细水流,只剩下无尽的疼惜。
他可以训斥的冷羽寂,可以惩罚逍遥山庄所有人,对所有人都可以狠下心来,却惟独对眼前之人总是有太多的不忍,或许打心底里他就已然拿眼前之人当弟弟看待了吧。
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他一个人辛苦的支撑着偌大的山庄,表面风平浪静的山庄中充满了尔虞我诈,亦充满了杀戮残忍,在如此形势面前,冷家两兄弟委实成了他可以信任依靠的人,他对这两个兄弟亦是当真拿兄弟之心相对。既然是兄弟,就不会在乎什么主仆之礼,亦不会去苛求以待。
“起来吧!”陆子筝随手摘下了那遮住了眼睛鼻子的火鬼面具,刻意板着脸,强忍住了要伸出手扶他起来的冲动。
冷羽寞仿佛没听见一般,依旧跪着没动。
陆子筝觉得很是诧异,平日里这个弟弟总是跪不了几分钟就急着偷懒耍滑,今天怎么倒跪上瘾了呢,陆子筝想了想以为他是担心丢失令牌之事,语气温和了许多,“小寞你起来吧,令牌的事算了,改日我亲自去替你拿回来就好了,对下面也不必提及此事。”
“公子,冷羽寞知罪,求公子惩罚!”冷羽寞学着山庄里其他人犯错时的样子,冷冷的说着请罚的话。
陆子筝如被冰封了一般,瞬间愣住了,尔后转过了身子,久久的什么都没说。
冷羽寞静静地跪了一会儿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猛然间抬头,一下子愣住了。
面前的陆子筝正一脸的怒气。
陆子筝从小便被教导要喜怒不形于色,成为庄主后他亦很是宽厚很少发火,冷羽寞根本就没见到过这般样子的陆子筝,只觉得心中一阵阵恶寒。
“公子……”冷羽寞嗫嚅的叫道,失了刚才故作的几分冷漠。
“别叫我!冷羽寞,怎么不装了啊?你继续装啊?”陆子筝一脸的怒火,烧的冷羽寞胆战心惊。
冷羽寞低头思索,无限的自责涌上心头,自己委实不该把对哥哥怒气发泄到公子的身上,乖巧的向前移了移身子,小心翼翼的说,“公子,小寞错了……”
“对,你就是错了!居然敢跟你公子我如此的生分,你说该怎么罚吧!”陆子筝冷冷的说着,其实心中已然释然,这小子就是好骗好哄,但对他如此不爱惜自己仍感到莫名的恼火。
冷羽寞微皱了一下眉,脱口而出,“公子想怎么罚?”
陆子筝板着脸说:“既然要罚当然就要重罚!”
冷羽寞听得脸色苍白,紧张地微微握了下拳头,故作坚定的坦然回答:“冷羽寞甘愿受罚!”
陆子筝淡淡一笑,随手带上了火鬼面具,冲的窗外喊道,“福伯,把东西端进来!”
冷羽寞奇怪的仰视着陆子筝。
陆子筝低头看了一眼一脸的诧异冷羽寞,脸上绽放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本公子决定罚你一会把那苦苦的药全部喝光!”
聪明如子筝,自然是从陆玄琉那里得知了冷羽寞受伤的消息,估计冷羽寂那呆子也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好过,所以,早在进屋之前就命福伯备下了汤药。
冷羽寞诧异的望着陆子筝,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红了眼眶…………
夜风习习,一个白色的身影匆匆闪过,一把长剑瞬间横在了陆尚面前。白衣翩飞,青丝自舞凌乱,修长的背影显得无比孤傲冷峻。
陆尚诧异的嘞住了骏马,持剑之人猛然转身,夺目的火鬼面具在月光下显得无比阴森。长剑快速翻转,闪着惨白慑人的光。
“若欢公子你想怎样?”陆尚没有一丝的慌乱,以一个不屑的眼光扫过面前周身散发着寒气的少年。
少年收起长剑,以一个略微沙哑的嗓音说道:“若欢请王爷将我逍遥山庄的右字令归还!”
“做梦!”陆尚冷冷的说。
“那得罪了!”陆子筝脚尖轻点恍然滑过陆尚身际,待陆尚回过神来时,令牌已然到了陆子筝的手中,“陆王爷,令牌在下拿走了……”
陆子筝灿烂地笑着,他暗自庆幸不已,原本以为会费一番功夫的,没想到竟会是如此容易。
“若欢公子将粮草归还回来也是为了这块令牌吧!”陆尚脸色一点都没变,他早就料到会有人来取这块令牌,所以才每日带在身上,只是他没料到,来的人竟会是逍遥山庄的主人——若欢公子!
陆子筝愣住了,拿着令牌的手呆在那里,完全没有了刚才取得令牌时的兴奋。
“你怕本王毁了这块令牌,所以你就命人把粮草间接还给了子筝,本王说的没错吧?”陆尚一脸的肯定。
陆子筝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暗自奇怪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父亲的想象力如此丰富呢!
“不管怎样,总之本王警告你,收起你那些卑鄙的手段,本王不知道你有何目的,但如果你伤害到了陆王府的人,本王不惜背水一战!”陆尚的表情就像是一只急着呵护小鸡的老母鸡,明明知道自己斗不过老鹰但还是那般无惧无畏。
陆子筝蓦然低头不禁红了眼眶,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感到幸福还是痛苦了。
幸福的是,自己竟有一个如此爱护自己的好父亲。
痛苦的是,自己的父亲发誓不惜背水一战的敌人竟然是自己。
这让他,情何以堪?
“陆王爷您真的就这么看在下?”爹,您真的就如此看待孩儿么,您可知道,孩儿无论是陆子筝还是若欢都绝对不会伤害您的!
“江湖败类,你还想让本王如何看待?若欢公子,请你收起你的假仁假义,本王和你势不两立!如果有可能,本王再也不想看到你!”陆尚说的无比绝情,双眸中闪着坚定冰冷的光。
面具下陆子筝神色黯然,幽幽地说:“若欢真的没有伤害陆王爷的意思……”
“哼!花言巧语!”陆尚看都不看向他,一脸的不屑。
陆子筝淡淡一笑,“花言巧语也好,真心实意也罢,总之请王爷相信,若欢是不会伤害陆王爷的,更不会伤害陆王府的任何一个人!”
陆尚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莫名其妙的感觉,总觉得心里怪怪的。
陆子筝微微一笑脚尖轻点,飞身离去,宛若惊起的鸿鹄,在茫茫夜色中划出一道白色弧线。
父子为仇
前世究竟是谁欠了谁,今生注定了如此纠结不断。
“公子,老爷请您回府!”一个黑色的身影安安稳稳的站在了白修羽的面前,一脸的恭敬。
白修羽冷笑了一下,他怕是从龙冉曦那里听到了些什么就迫不及待的来找自己兴师问罪吧。
请?只怕那命令是“如果他不从就直接绑了带回来”!
白修羽淡然的点点头,一脸的儒雅,脚步稳健的出了流觞阁。回首再看一眼这给了自己真正自由,真正自我的地方,无限留恋,“亦兮,不知修羽与你是否还能再见……”转身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那张儒雅的脸消失在帘后。
近来收到慕容幽雪悄悄传来的消息,说亦兮遇到了什么世外高人,据说就是亦兮的那个恩师,四个人一起去了药王谷,倒也顺利。
既然如此,自己也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吧。
当年天寒地冻,自己的娘亲带着自己来到慕容家的门前,是慕容家主也就是幽雪的父亲好心收留,还将自己母亲认作义妹,自己和母亲才能得以保全。
慕容家这份恩情只怕是自己此生难报了吧……
马车停在了相府门口,白修羽缓缓下了马车,久久注视着门匾上那“相府”两个鎏金大字,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紧,钝钝的痛感也是越发的清晰。
“公子,进去吧!”下人催促道。
白修羽提步进了相府。
大厅内端坐着当朝宰相——自己的父亲,不用看就知道那定然是一脸的怒火。
旁边坐着堂堂的宰相夫人长公主长雅,此时正是一脸的得意。是想看自己的好戏吧。
白修羽整整衣衫,不卑不亢的跪了下来。
“那件事是你走漏的风声吧?”古若霁一脸的恼火,他就不明白了,他一直拿面前这小子当菩萨供着,为什么这小子每次在关键的时刻永远都不站在自己这边,当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哪件事?”白修羽一脸的讥笑。
古若霁脸色更加阴沉,屋子里瞬间寂静万分,父子两个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老爷,您看他,一脸的吃里爬外……”长雅公主添油加醋的说着。
果然古若霁的脸色更加阴沉,抓起桌上的茶杯一下子扔了过去。
白修羽没有躲,那个茶杯擦着额头而过,竟划出了一道血痕。白皙的面庞,鲜红的血液,竟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畜生!”古若霁怒斥着,脸色铁青。
长雅公主拖着肥肥的身子,笑的一脸横肉,“老爷,当初本公主就说过这小子来历不明,不知道是哪家的野种,您还非要把他接进府来认做义子。你看……”
古若霁脸色尴尬,更加难看。
白修羽嘴角噙笑,野种?呵呵,果真的是滑稽的很呢。
“逆子!你还有脸笑?”白修羽那副讥讽的模样一点不露的被古若霁尽收眼里,火气更大。
白修羽敛了笑意,只是眼神里依旧满是不屑。
古若霁厉声道:“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得踏出相府半步!”
“凭什么?”白修羽抬起头毫无畏惧的看着古若霁。
“就凭我是你爹!”古若霁怒声道,目光如炬。
“是么?”白修羽浅笑,淡淡的说,“你真的是我爹么?”
古若霁一下子愣住了,继而上前一脚将白修羽踢翻在地,“畜生,你竟如此大逆不道!”
白修羽硬撑着身子跪了起来,依旧是笑。
“老爷,把他赶出去算了,反正也是一条喂不熟的狗!”长雅公主一脸的刻薄。
“闭嘴!”白修羽冷冷道,目光中透着一股阴寒,令贵为金枝玉叶的长雅公主不由得一冷。
“畜生!”古若霁一巴掌挥过来,直直打在他的脸上,白修羽一下子被扇倒在地,“她是你母亲!”
“她不是我母亲!”白修羽努力支撑起身体,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鲜血,声音不大却无比的坚定。
古若霁愣愣的望着白修羽,仿佛第一天认识他一样,一脸的诧异。
白修羽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一字一顿的说:“我的母亲叫—白—牡—丹!”
“老爷,您听听,白牡丹?一听就是个风骚的□的名字……”长雅公主终于抓住了机会,急忙说道。
古若霁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但仅仅是一瞬,一瞬过后就是那令人窒息的平静。
白修羽的眼神瞬间黯然,无言的低下头。
长雅公主自以为戳到了白修羽的痛处,一脸的得意。
白修羽缓缓抬起头,确是一脸的坚定:“没错她是□,但她的内心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干净!”
“老爷您听听,听听这小畜生在说些什么……”长雅公主一脸的委屈,千金之躯的她怎能和一个下贱的□相提并论。
“来人把鞭子拿来!”古若霁一脸的冰冷,“我今天就好好教教你什么叫父为子纲!”
片刻,一条绞着金丝的蟒鞭就被递到了古若霁手中。
白修羽惨白着脸冷笑了一下,父为子纲?是要打给那个女人看吧!显示一下你做父亲做丈夫的威严?
这一丝冷笑彻底激怒了古若霁,鞭子夹着风声一下子落在了但白修羽那单薄的背上。
只听啪的一声,一道血痕应声而现。
白修羽不禁用手撑了一下地,冷汗冒了出来,这蟒鞭的威力还真的是非同凡响啊。
古若霁见到儿子此时的样子也不忍心再打了,有心放过他,厉声道:“知道错了吗?”
白修羽努力扯出了一丝冷笑,“如果维护正义也是错的话,那么修羽确实是大错特错!”
“你……”古若霁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鞭子又重重挥下。
白修羽紧咬着嘴唇,死死撑着地面,一言不发。
鞭子挥得又急又快,白修羽感觉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一鞭接着一鞭,白修羽终是支撑不住,一下子趴在了地上。“额……”一声低沉的呼痛压抑而出。
这时古若霁终于停下了鞭子,鞭下已然是一片血肉模糊,古若霁看的一阵心惊,就连那一直嘲讽不断的长雅公主此时也恐惧的张着嘴噤若寒蝉。
白修羽依旧努力的想要爬起来,他不想让人看笑话。
“带他下去,请大夫来看看!”古若霁冷冷说完这句,扔下那带血的鞭子,自顾的离去。他的心太乱,乱的无法思考,他,只能逃离。
白修羽虚弱的任由下人架起,在看向长雅公主的那一刻依旧是露出了一丝讥笑。
看的长雅公主心中一惊。
白修羽安静的趴在床上,任由下人们给上了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夜深了,无限的寂寞,无边的寒凉。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白修羽不禁红了眼眶。
他很小便从自己母亲那里得知了那个故事,那个被自己母亲絮絮念叨到死的故事。
那是一个恶俗的故事,偏偏自己就是这个故事的产物。
那年,烟花三月,一个落魄书生来到了扬都,在那里,那书生邂逅了上山进香的她——白牡丹。初见时,她站在一簇粉黛之间,穿一件极淡的月白衫子,腰间束着一条暗绿色的绦带,更显出腰身的纤瘦,下面系一条浅黄撒花细绫裙。一摇一动,丰姿天成。她的脸并不若其他姑娘那般精致若瓷,但却宛若出水的芙蓉,不染风尘。眼并不是很大,然而眸子细长,有弯弯的笑意,黑黑的,深深的,令他想起那无数个寒窗苦读的夜。眼角隐约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平添几分娇弱。头发松松的系着上面斜插着一支桃花簪,无比娇羞。书生赶路中饥饿难耐,偷偷拿了她进香的食物,她看到后只是冲他轻笑但并不说破。就这样一眼误终生。人约黄昏后,两人私定了终身。
可她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她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赎了身。然后把剩下那屈指可数的银两悉数交与书生让他赶考。
书生高中状元,一夜成名,为了加官进爵,他抛弃了久久守候在扬都的白牡丹母子。
白牡丹历经千辛万苦终是寻来。
但只因为他是歌妓的儿子,只因为他是那个人仕途的污点,所以他见不得阳光。
所以他被养在外面,所以他的母亲白牡丹最终的结局也不过四个字“抑郁而终”。
到如今,他住进了相府,以一个可笑的义子的身份的住进了相府,尽一个儿子的责任。
面对过去的抛弃,那个人的愧疚那个人的弥补都是那般苍白无力。
白修羽低语:“爹,权利真的比结发之情还让人沉迷么?权利当真比骨肉亲情还要重要么……”
为什么,每一次,您的选择都是权利。
您可知,您已经将您的儿子推得好远好远……
再也回不得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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