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陪着她么。
她是该高兴吧。只可惜，他们错过了，她一身伤痕疲惫到再爱不起他，而他亦有良人相守。
他的手微微一动，她一怔知他醒了。
她想了想，轻声问“我睡了几天？”
“二天一夜。”
“恩。”她淡淡应了，“你回去休息吧。”
“朕不累。”
“那就去看看她吧，过不了几日就要生了。”
她不想看见他，他岂会不知，强压下心底的躁乱，夏赢渊道“朕哪都不去。”
苏媚璃失笑，他这是在跟谁置气？“放心，我这样子跑不了的。”
“朕说了要你一辈子陪着朕，一辈子只看着朕一个人，君无戏言，你别想逃。”他声音有丝紧，小心翼翼将她扶起抱在怀里，像在证明她是他的。
她双手无力的抵着他，心底有些抗拒他靠近。
他微微怒了，却又不敢使力。
她心里烦乱，抬眸，“你弄疼我了。”
他一惊，“朕去叫御医。”
她不假思索道“好。”想了想，她又何苦与他找不痛快，他既说了，她也权当听了开心一下也好，不必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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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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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媚璃不假思索道“好。”想了想，她又何苦与他找不痛快，他既说了，她也权当听了开心一下也好，不必当真。
他刚起身，只听李长在门外急匆匆道，“皇上，不好了，秦，皇贵妃有早产的迹象！”
苏媚璃看着昏暗的宫灯映着他欣长的背影微微一震。
半晌，他有些僵硬的转身，对上她清寡薄淡的眼神。动了动唇角，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或者，他能说什么。
她说的没错，她事事为他，一次次的，久了，他便习惯的认为她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他甚至会以为，无论他走多远，一回头她始终会义无反顾的跟在他身后。
可是他错了，错的离谱。他忘记她也会受伤，在每一次失望之后会因为害怕再受到伤害而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久而久之，她爱他，却作茧自缚一般让自己与世隔绝，不管不顾的让这份爱变成她一个人的事。
“璃儿。”他眸色深沉，紧凝着她。
她不应，只是沉默的垂头盯着地面，乌黑的长发乖顺的垂在单薄的肩膀，烛火明灭映着她越发消减苍白的脸。
她不再像往常一般笑着表示理解，然后给他开门，递上披风。夏赢渊看着，心房像给人狠狠扼住。她跟了他才多久，却几番生生死死。她身上有好多疤，宽窄细长……却都是为了他。他给她换衣服时，竟生生愣了好久。
那日，语嫣受惊，她什么都没说就把他推出去。他出了门，担心语嫣是一回事，却也气恼她怎能这般不在乎自己？
他站在不远的拐角，看她愣在房门口好久，也不知关门，冷风吹得她小脸通红，远远的，他看见她落寞的苦笑。那一刻，他恍然，她在乎，她岂会不在乎！可她知道他一定会去。或许她是不想他为难，又或许她是怕他再像那次乌啼山的事一样再对她说出什么狠话。所以她不拦他，只是看着他走。他听她说爱苏夜冥时有多愤，有多痛，她比他怕是只多不少。可他竟一次次这样待她……他还没来得及给她任何承诺，她却不肯再信了，是他自己活该。
这一路兜兜转转，他欠她太多，也错过她太多的悲喜。
她很少说自己的感受，有伤有痛了，多半时候也只是自己闷在一角。她并不笨，手腕也很硬。却似乎每一次都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都是为他，他知道。
语嫣与她不同，每每都是聪慧贤淑，端的大家闺秀的模样，衣衫不会乱，礼数不会缺，时时都是温婉宽厚。不会像她一样善妒，不会像她一样打打杀杀，更不会像她一样指着他的鼻子跟他叫嚷。
可是，纵使她有千般不如。
为大计，他会把语嫣送去夏禹泓身边。
却不能容忍别的男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觊觎，连想都不准！
他终于明白，这许多年，他对语嫣，是一种习惯，像亲人一般的扶持鼓励，是感激，是知己，是深厚的亲情，却独独不是爱。
可是对她，他放不下，纵使万般纠结痛苦，彼此伤害却始终不能，也不愿松开她的手。
夏赢渊我们两讫吧。这种话她说过两次。
可他从没见像那晚的她，绝望的像要死掉，求他要么放过她要么杀掉她。
他没告诉她，他一早为她选好了第三条路，他们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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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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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儿，”他走回过去，捧起她的脸，似乎能透过她的眉宇看见她心底的痛。
她木然的抬眸看着他，笑了笑，抬眸轻轻抚平他眉间的锁，“去吧，莫要叫她等急了。”是最后一次，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到此为止了。
他深吸口气，郑重道“璃儿等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她怔了怔，他用平等的身份跟她说话，他要跟她说什么？许是跟她挑明她与他不可能，还是要她说出她隐瞒的那些事……
他起身要走，却被她冰冷的小手轻轻拉住，她没看他，只是盯着地面，像个孤单的孩子，“最近你身子不好，别忘了穿皮裘。”
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将皮球拢在身上出了门。他怕再待下去他会舍不得，会狠狠把她揉在怀里。
眼前碧影一闪，落在苏媚璃面前。
“姐姐。”青儿拧眉看着她。
苏媚璃抬抬眸迎上她的担忧的眼神，笑笑道“说罢。”
“这两日，宫里确实不太寻常。怨气越来越重，我想那些失踪的人该是都死了。”
算计皇后，就是为了在她受伤期间可以拖延这凶咒启动的时间，也好想办法阻止她，想不到，终究还是避不掉。
苏媚璃缓缓起身，青儿忙去扶她，她淡淡一笑，“帮我穿好衣服。”
顿了顿，她又道，“那东西呢？”
青儿微微一颤，“姐姐，这东西极伤元神，你……”
“我是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用。”苏媚璃淡淡打断她，“现在，是时候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青儿，过不了这一关我一样会死，她不会放过我。”苏媚璃凝着她，眸底是毋庸置疑的坚定，“给我。”
青儿极不情愿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墨蓝色锦盒递给她，“喏，在这里。”
不消一刻，青儿替她穿戴好。
对着铜镜，她笑道“青儿，这身装扮可好？”她衣衫也多半是素色，今天却捡了件艳丽的紫色穿上。
青儿神色苦楚，咬牙道“好看，姐姐穿什么都好看”怨气聚集就证明凶咒的仪式已经开始，今夜怕是有场恶战了。
苏媚璃笑着握了握她的手，道“月落那边都布置好了么？”
“你放心。”
“恩，”苏媚璃点点头，步子有些缓慢，“夜冥那边有消息了么？”她本想用自己作交换求他帮忙。却自从上次他远在千里控制她之后便与他失去联络。那血咒虽不及凶咒猛恶，却也极伤元神的。他去取灵草，该不会遇到什么不测吧。
“还没有。”
抬眸看看越发殷红的月色，苏媚璃道，“你去帮着月落就好，我这边不会有事。”
**
阴暗空荡的大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整个大殿感觉不到一丝生气，殿门口的侍卫虽是站着，却已死了有些时候。
“你总算来了。”声音回荡着传来，森森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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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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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算来了。”声音回荡着传来，森森的冷。
“你知我会来？”一抹紫魅的影，落在大殿中央。
“比我预想的晚些。”那人轻笑一声，拨开珠帘缓缓走出来，衣装整洁华贵，正是皇后。
“不过没关系，我死之前，至少还可以看到你痛苦的样子。”皇后幽幽笑起来，在凄森的大殿回荡。
苏媚璃挑唇笑道，“你觉得我会给你这个机会？”
“给不给不由你来决定，”皇后坐下来，一双绿幽幽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一眨的闪，“皇贵妃怕是要生了吧，他许是心急如焚的赶去心上人身边了吧？”
苏媚璃眸色一凛，在意的却是那上半句，“早产是你做了手脚？”
皇后讥诮笑道，“呦，这就紧张起来了？我帮你除掉碍眼的东西，你该感谢我才是呢。”
顿了顿，她又道“玉妃早就想动她，我一直拦着，为的就是等到今天。哦，对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轻笑出声，似是遇到极愉悦的事，“阴年阴月阴时呢，多好的日子，再加上那孩子必有一半妖精之血，做血祭再好不过了。”
苏媚璃心惊，咬牙冷冷盯着她。她是大意了，一心只在夏赢渊身上，竟忽略了这一点！
“他唯一的孩子因你而死，你说……他会怎样对你？”皇后咯咯笑得不可抑扬，一步步逼近苏媚璃。
苏媚璃此刻已失了所有耐性，满心都是那冥子和夏赢渊的安危，飞快翻手扼住她脖颈，冷声道“凶咒下在谁身上了，说！”
皇后嘲讽似的凝着她，哑声带笑道“呵，当真是关心……则乱。”她艰难的度口气，又道，“你只道他是人妖之子，可知他是何妖所生？”
苏媚璃怔了怔，咬牙放手。
皇后呛咳两下又挑起笑容，一手轻轻抚着脖颈，凑近她不紧不慢道“他是苏樱宁之子。”
苏媚璃重重一震，踉跄两步。
苏媚璃脸上的痛苦震惊似乎大大取悦了她，她笑容越发盛肆妖娆，“当年，苏樱宁死后出双生子，苏夜冥算出将来他们必为祸患，本想斩草除根，但命数上又说他们会引你与他重逢，于是他将他们封印。几十年前，有个叫安明的臭和尚将他们救走，许是又花了几十年为他们解开封印，他们才有幸重见天日呢。”
“你爱上了你姐姐的孩子。”皇后一字一顿是深深的讥讽，“我要你知道，你爱上的人统统不会有好结果，苏夜冥为了你不惜将自己献祭血咒，夏赢渊也是一样，凶咒他会变回妖魔，永生永世被杀戮血腥控制，他会六亲不认，杀死所有跟自己有瓜葛的人，谁对他重要，他越是要杀谁，他会一辈子活在痛苦中。”
苏媚璃瞳孔紧缩，死死盯着她。对宫殿周围渐渐拢上杀机毫无所查，黑暗中幽幽浮现出一对对森冷嗜血的眼睛。
皇后轻轻一笑，“你以为，你每天亲自替他煎药就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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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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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轻轻一笑，“你以为，你每天亲自替他煎药就没事了？”
“记不记得我请法师为宫里驱邪那次，你喝的法药，他也喝了。”皇后阴阳怪调的笑起来。
“那药只对狐妖起作用，你喝了只是现形而已，他喝了却会激起他身上潜藏的妖精最原始的本性，从那时候开始，他身体里的妖精之血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苏媚璃眼瞳一缩，眸色深冷阴戾，刚一抬手却被皇后按住。
她冷冷一笑，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咬道“我就算死，也不要死在你手上，因为，你不配。”
尾音一抹，她狠狠推开苏媚璃。
一瞬间，无数道白影冲上来将皇后淹没，是狼魔。
苏媚璃几乎听到那些畜生尖利的牙齿撕皮咧肉的声响。它们咬断她的骨头，将她一块块肢解。
血飞溅在她浅紫色的裙摆上，开出大片绚烂的暗哑，像带毒的诅咒。
它们很快吃光了皇后，又掉头将苏媚璃团团围住。
苏媚璃心急如焚，哪顾得和它们纠缠。她冷冷一笑，从怀里拿出锦盒，打开，一缕青白袅袅升腾起来，盒内是一颗药丸，晶亮盈润，微微闪着莹白的光泽。
嗷——
苏媚璃眼神一凛，闪过狼魔的攻击，一口吞下那药丸。
不消一刻，她身上幽幽泛起紫魅的光，莹莹环在周围，眨眼间，眸色妖冷殷红一片。
**
嫣然宫。
夏赢渊急匆匆的在外殿里打转，心里的躁乱见缝插针一般撩的人不安生。他为语嫣担心不假，可满脑子想的却都是她的一颦一笑，哪里奇怪，他隐隐觉得不安，却找不到头绪。
内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小宫女端着满盆的红水惊慌失措的跑出来。
夏赢渊看见那一盆猩红的液体，心里咯噔一下，几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皇贵妃怎么样了？”她为他牺牲了太多，他本想告诉他和苏媚璃之间的事，现在……不行！她绝不能有事！
小宫女吓了一跳，水盆啪啦一声脱手翻口在地上，溅了夏赢渊一身。她慌忙跪下，连连磕头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朕问你皇贵妃怎么样了！”夏赢渊一把将她提起来，又急又怒，“快说！”
那小宫女也吓傻了，只是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皇……皇……贵妃她，她……”
夏赢渊再无耐心，狠狠将她扔出好远。转身朝内殿走去。
“皇上你不能进来！”
“皇上龙体要紧，冲撞不得！”
……
几个稳婆和宫女连连将夏赢渊挡在门外。
“雨桐……啊……雨桐……”屋里传来秦语嫣撕心裂肺的叫喊。
夏赢渊心下一凛，冷冷道“朕就要进去，谁敢拦，朕就砍了谁！”
“皇上……”
不等她说完，夏赢渊一脚踢翻一个稳婆几步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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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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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大殿里，一个身影缓缓走出，周身紫魅的光泽幽幽暗暗的映亮她的脸，正是苏媚璃。
剑刃上还遗着艳红的血，是顺着她的手蜿蜒而下，身上脸上都是血，一辨不清是自己的还是狼魔的。背上的伤撕心裂肺的疼，可她不能停，药的作用很快就会过去，她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
脚下一点，她飞身朝嫣然宫方向去，动作有些迟缓。
天很黑，她身上泛着紫光，很容易便被宫里的锦衣卫发现。
他们咬着不放，她心急如焚，下手极重，皆是一击致命。
一路上，尸体七七八八横了一片。
**
才进嫣然宫大门，苏媚璃眼前一黑就见一抹碧影朝自己横飞过来。苏媚璃伸手一拦，旋身将那人接下。
“青儿？！”看清来人和那身上血迹斑斑的一片，苏媚璃一惊，蹙眉道，“出了什么事！”
青儿刚一张口便哇的喷出一口血，度了几口气才道，“姐姐……你总算来了，死皇帝发疯了，见谁杀谁……”
不等她说完，苏媚璃已掠进大殿。
月落，凤鸣，北逍，李长皆倒在地上，看样子各人都伤的不轻。
秦语嫣一脸煞白，额角的汗未干，整个人瘫软的跌在床~边不知死活。
夏赢渊披头散发的挑唇笑得邪肆狂狞，一双妖冷艳红的眼瞳泛着嗜血的幽光，紫金龙袍上满是血污，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拎在手里，不，应该是爪子，指甲较正常人长出寸许，漆黑尖利的抠进那团肉里。
另一只手掐着一个新生婴儿的脖子，孩子早已没了声息，像断了线的破布偶，少了一条手臂。
苏媚璃微微喘息着，扫过众人，眼神最终死死定在夏赢渊手上的孩子。他第一个孩子……他唯一的孩子……是被他亲手杀死的！不，该说是被她杀死的！
夏赢渊唇角绽出抹更大的笑容，邪狞森冷的咯咯笑出声，似是看到极感兴趣的玩物一般，随手丢掉手里的东西，还不忘舔舔手上的血腥，像是什么美味。
苏媚璃死死盯着地上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是手臂！是那孩子细小的手臂！她脑海里猛的浮现他扭断那孩子手臂的模样，喉咙一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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