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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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帝-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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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逃避一样看向窗外;深深呼了口气;心中却放松了许多。

    牛车穿出枫林;视野里阴霾消退;显出一大片平野;在秋日阳光下积蓄着来年的生机。

    “家中内部交涉调度的事;你准备一下;以后交给周铃来负责;她性子有点特殊;对暗谍的感觉不错;性子纯粹又肯学;调教好了就是一把不锈的利刃。”叶青平淡的说着。

    其实暗谍这种人;具体的人要灵活;但掌舵却要相对纯粹的人。

    江子楠顿时脸色一白;欲言又止;叶青一笑:“你别急;家中交涉;你做的很好;可说是长袖善舞;使我接收家族容易了许多;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现在我们这房的地位;渐渐稳固;大势已成;不需你再亲涉族内大小麻烦事。

    顿了顿;注视她的眼睛:“更重要一点;我看你明面上装作无事;实际很不开心;这是人之常情;勾起过去不好回忆的话就算了;我不会让你沉浸在这些过去的阴影里。”

    江子楠目光收敛;应着:“是”

    “吕先生接了亲眷;过几日就要主持襄田厅;组织新建而事务繁忙;以后我所直属的这万亩田庄;你也兼管着些;这本来也是你所熟悉;我回去就任命你襄田厅执事;按你在家中资历;照比孙管家待遇;月俸三十两……”

    江子楠听到这里;就觉得脑中“嗡”的一声;几难以置信;完全听不清叶青下面说些什么了。

    过去族长所谓义女;只有月银七两;关键不是在这里;是除了这义女;没有任何名分;别说是执事;就是具体的区区一间屋的管辖权都没有。

    她冰雪聪明;岂不知道这非常危险;一旦族长过世;什么实际名分也没有的自己;就立刻风吹雨打;凋零而去。

    而现在任命执事;已是家中权力层;没有大错的话;就连主家也不可轻废。

    “总之辅佐吕生生办事;于好了给你提月俸……”叶青说到这里;忽想起她刚才自伤的幽叹;就古怪一笑:“万物生长靠太阳;蒲苇也是需要滋养的;趁着现在时光正好;到这片田野里多照点阳光;对你有好处。”

    江子楠猛的抬起头来;望着叶青似笑非笑神情;她本能想在这时说些什么;但只觉心里百味涌现;喉咙僵硬了一样;怔怔片刻才恢复自己声音:“……好。”

    听起来真苯;样子一定更苯;他看见一定是心里笑死了……

    江子楠一路上这样想着;但回府当众接受任命后;一个人回到房里;却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中闪着晶莹泪花

    又一下跳起来;不顾芊芊在后面叫着;直奔出门;跑去一大杂院里;喜悦挥着手;对一个略显清瘦的中年妇人叫着:“母亲;我当上执事了”

    乔氏正蹲着浆洗族人衣服;这时讶异回首看着她。

    记忆里自丈夫与叶老爷相继去世;女儿想尽办法挤入族长义女筛选;出落的越来越美丽;但越来越不见开心;这是许多年未见的模样了。

    乔氏拉过她的手;心中感染这喜悦;还是微嗔:“看看你这又笑又跳的样子;小孩子一样;小心让公子看了笑话

    “才没有……”声音里有点心虚;又兴奋起来:“母亲;月俸三十两呢;而且我可以接你搬到公子院子里去住;您再也不用洗这些衣服了。”

    突听到身后咳嗽一声;少女身子一颤;收敛了这忘形喜色;僵硬转身行礼:“公子好。”

    “好。”叶青憋着笑;装做刚来的样子;对她微一颔首;又向着乔氏一礼:“青见过江姨。”

    乔氏笑着起身:“不敢;公子来了。”

    “我有件事特来与江姨商量。”

    乔氏看了周围一眼;点点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屋说吧。”

    叶青自无不可地跟进去;经过江子楠时;还是一笑:“我又不是老虎;不吃人;你怕啥呢?”

    片刻;再送他出来时;母女都眼眶红红。

    直到叶青远去后;乔氏还是恍惚望着;不由叹息:“青公子真有出息了啊;看吕先生;就是第一个投靠;现在赏了三百亩;一个院子;听说现在连家眷也搬了过来;这日子就有希望了。”

    “要是你父还在;这待遇必少不了;又或你是男儿……”

    江子楠听了抿了抿嘴;头垂得更低;站着一声不吭。

    乔氏这就回醒过来;笑着拉起她的手:“丫头;娘只是说说;你别放在心上;而且女儿也有女儿的好处;要是论和公子的亲密……”

    “公子才不”江子楠张口说到这里;顿时无言;脸垂得越来越低;脸上鲜艳若李。

    秋日的金光滑过院子;映着这一片艳红晚霞。

    ……松林寂寂;只有枯枝落叶脆响;伴随脚步声;行得十步余;叶青微微一笑;停下脚步。

    “还不出来?”

    没有回声;过会才自树背转出芊芊;红着脸:“我是追着子楠过来……”

    “我知道;见我过来又故意躲起来。”

    “我没……”芊芊突抬头;就对上叶青似笑非笑的眼神;见他这一副“看你怎么编”的可恶模样;心中就没来由的一股勇气;冲口而出:“我是故意的”

    声音大的连她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不由有些脸红;可这一说出口;就再也压不住了:“我就想看看;公子会和她说什么。”

    “然后呢?”

    “然后?”芊芊低声喃喃:“我就;我就……”

    叶青失笑;将她抱在怀里:“丫头;你是个好女人。”

    芊芊促不及防“啊”了一声;红着脸;明明亲昵过许多次;这时感觉又是不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是不一样的……这江子楠的事;你想听;我就说给你听。”

    “我要陪江子楠母女去一次她们的故乡;把伯父的牌位送回去;并且沿访几个人才;或者说潜在的人才。”

    叶青说到这里;有些惆怅;淡淡的说着:“我家的芊芊;无论家里多穷多难;从没有委屈过我;记得我和你说过许多故事;这时就其中选一句;现在发达了;我又怎舍得让你受委屈?”

    芊芊再听了;再次“啊”一声;小脸更红了;说不出话来。

    叶青看着她;有些话没有说。

    所谓的妻妾和谐只是一种笑话;叶青是有着栽培江子楠的心思;但更不愿意看见她威胁芊芊。

    这时任命江子楠;除了栽培;就是让芊芊独掌内院的意思。

    这丫头还跟着来苯苯的吃醋;实不知道自己的用意。

    论美丽;芊芊以后是绝色;但不至于找不出比她更美的女人。

    论才于智慧;长袖善舞;江子楠都胜过她;更加不要说以后整个应州;甚至整个天下了。

    论贤惠;更是一抓一大把。

    千条万条;只在于;当年困苦时;是她不离不弃。

    所以万种风情;千种丽姿;都不及这一条。

第一卷 第一百十四章 江氏猛虎今何在

    第三日;叶青带上江子楠和她的母亲江乔氏;奉着故去江叔的牌位;使其魂归故里。

    车队不大;就是三辆牛车;十个家兵;但却是标准的送灵形制。

    叶子凡在门口叹了口气;回了去;沿途下人都是垂手侍立;给他让路;他一面走;就一面寻思:“赏了三百亩给吕尚静;又委任襄田厅主事;这是千金买骨;亲自送父亲的跟随者回乡;这是示之忠义必有褒扬。”

    “一是恩赏;一是德行;这在招揽人心上;真是绝了;小小年纪;怎么懂这样多心思?”

    叶青却不知道这想法;只见秋风飒飒;黑蓬牛车顺山道而行;渐渐深入西面;群峦叠嶂;满山红黄萧瑟;时听得猿啸狼嚎;山高路险。

    不过是送灵葬车;没有多少油水;加上有亲兵护卫;行程顺利;没有不开眼的山贼来扰。

    七日傍晚;一声雁鸣;灰蒙蒙归雁排成人字;自山顶上湛蓝的天空飞过。

    前后跟着十骑家丁;叶青一身麻衣;骑在马上;腰跨剑弓;望向西北深山;隐隐一个峡口现在视线中;穿过这陡峭豁口;在艳红的晚霞底下;就是目的地。

    “兵家险地啊……”叶青就是一叹。

    “北邙山麓有山竹;辟而见野;丈五里;育十万”

    ——根据郡志中记载;整体来说地广人稀;属于下县;总人口甚至不到十万;而县城处于北邙支脉包围出的盆地中;虽土地肥沃形成十万聚居;与外界交通不便;且有盗贼困扰;相对的地理人文隔绝。

    这在和平时难以凝聚经济;在战乱时却容易保存人口;辐射效果更控制着百里山区;大小暗道;是战争火线上绕不过去的堡垒。

    实际上在前世;山竹县表现远胜于同郡诸县;一度成为应州抵御北魏的重要节点;并在火线上锻炼出不少优秀将领与谋士;成名升调;这时都不显。

    现在自己已是解元公;有着资格招揽贤士了;这就大可图谋之。

    留意到车帷微微掀起着;叶青放缓马望去;撞着一双桃花明眸;并且迅速缩回不见了。

    叶青就是一笑;心中想着:“当然;这目的就不必透露出来;送她们母女回乡祭祖本是应许之约;也是对她千里逃回来报信的忠诚奖赏。”

    江子楠回首和母亲小声说了几句;年轻的脸上带着红晕;忍了一会;听着马蹄声转向前头;终又掀开了车帷。

    草木萧条;群瀑间歇;算不上多美;胜在天高水清。

    自己也就罢了;自小跟了出来;对故乡族人印象不深;母亲见了却几乎垂泪;都说是“人离乡贱”;果是如此;而这一带虽看着偏僻贫鄙;毕竟是生养了母亲的故土;有着她难舍的亲人;更别说这次送归的特殊意义。

    “快十年了……”乔氏声音沙哑地叹息一声;也没有真的哭出来;只是握紧了女儿的手:“回去见了叔伯;记得多多称许公子;这都是公子给的照顾。”

    “恩;女儿知道的;人不可忘本。”江子楠眨了眨眼睛;兴奋脸色也黯淡了些;越是饱读诗书;越知真正衣锦还乡的荣耀;也只有这世上男儿才能有。

    当然她也清楚;女状元从未有;女冠却可以有;大道并不岐视男女;可惜人为歧视制约无处不在;道门只在科举中取秀;而仙门虽数量众多;却也崖岸自高;何其难入。

    入夜前赶到了山城;城墙久未修缮;呈现斑驳色泽;城门顶上甚至有着蓬勃野草;不到战时;没有后来避难大族涌入;这县就比平寿县都贫穷;难有余力进行表面的修饰。

    城中只有一条铺有青石主街;一路都是荷锄挑担归来的农人;牛车行着半里将近东市;就不得不缓下来;车夫擦着汗说:“公子;前面都是窄巷子;现在黄昏回家时分;正是人多;超不过去。”

    叶青微微颔首;低头对车帷里说了声;令车队稍等;这等着的时间里;站在马背上眺望一眼;这城布局是有些过于紧凑;满城都是炊烟袅袅;幸而这时房屋多不是木制;不然太容易引起火灾。

    渐渐就至城东一个大院;前有场院;后有果辅;据说江氏上下百户;连老带幼;三百口人就挤挨在里面。

    晨起出城躬耕;黄昏入城归舍;这种山城特色是出于防寇的实际需要;只在起居条件相对差上一些。

    门楹还算光亮;却无人看守的敞开着;只见里面石屋连绵;院心堂地上一堆小孩在嬉闹;个个灰头土脸;分不出男女;都在夯土泥地里玩的不亦乐乎。

    叶青瞧得有趣;却不肯闯入;令:“拿我的拜贴与礼单;奉给里面主事的人;就说我们来了。”

    又回首笑问:“子楠小时也是如此?”

    江子楠掀开车帷;张望一眼;脸上顿时发烧:“这时大人都还在做饭;是以无人管束……”

    跳下马来;掀开黑色车帷;扶了一身素服的乔氏下来;这可说是敬长;再扶江子楠时;已有些江姓子弟涌到门口围观;甚至有小孩起着哄。

    众目睽睽之下她羞得抬不起头;声音极低:“还是不要了吧?”

    “有解元给你扶下车;这是荣耀。”叶青大言不惭;还是遮过半个身子为她遮挡一下;语气里掩不住笑意:“快;听话”

    乔氏在一旁立着;见女儿趁短暂调整后恢复了平素模样;她这才放下心来;摸摸手中捧着的亡夫牌位;正踌躇间;听着院里面人声一静;不由就回头看去。

    正门大开;一个中年人率众而出;目光一扫这肃穆车队;见着为首麻衣少年就是一怔;又赶紧把讶异埋在心底;堆着笑容迎上来:“解元公光临舍下;江瑞松有失远迎”

    “不敢当;平寿叶青见过江伯父。”叶青作了揖;却行着晚辈之礼;又接过乔氏手中漆黑牌位;郑重举在面前:“青此次来;是为送叶叔父灵位归根。”

    “这是…”江瑞松看着牌上庶弟名字很是吃惊;这事不是早几年就结束了;讣告都命人传过;于主臣之分已是仁至义尽;何来这一出?

    一时举着手都忘记了动作;只见这少年捧着牌位;言辞沉重真挚:“昔吾父在时;与叶叔父知交甚笃;时赞以郡才;许约若他日成就;必助使其荣归故里;可惜天妒英才;不假其年;这相约两人先后相继而去;在下身为人子;当继此约以全先人之义;送叶叔父灵位以归。”

    乔氏在侧;以手捂嘴;垂下泪来;心里又悲又喜:“夫君;你可听见了;当年你这一番追随虽中道而断;可现在也有了延续……”

    江瑞松听了这话;再看一身素孝又面带悲戚的乔氏母女;顿时醒悟过来;迅速收起笑容;郑重接过这牌位:“这是吾弟之幸;瑞松在此谢了。”

    却是不肯居长辈之位;又对着母女俩一礼:“弟媳;侄女儿;辛苦你们了。”

    接着就高举起这牌位;大声示于众个族人:“子弟叶落归根;当使之归位正堂。”

    人群中骚动一阵;在江瑞松肃穆神情感染下;都安静下来;人流簇拥着进院内;入祠堂……水一样平缓无声;却蕴藏着力量。

    这就不是纯粹的文化形式了;当人人认同时;就是一种向心力;也是在这穷山恶水里繁衍生息的一种寄托;多少郡望世家苦心孤诣经营的家族文化;在这边缘大山里头其实比比皆是。

    叶青在后头瞧着暗叹;这完全是山间小族在生存需要下的本能;可这样治家形成的凝聚;就算自己也是羡慕;只是没法照搬照抄。

    当下就作为客人观礼;一言不发;只是最后礼成了;才站在祭礼前;持了香款款说着:“叔父追随先父;这是忠;昔日教授于我;还历历在目;这是师;有此二德;愿叔父灵识不昧;在九泉之下有知;年年享此祭礼。”

    这话一出;身上就一丝星火飞出;落在这牌位上;本来只是寻常牌位;这时立即隐隐饱满白气;与周围不同。

    不过这里没有人能望气;故也不知;江瑞松作为唯一的秀才只是叹息:“有解元公此祭;我弟此去也是值了。”

    祭礼过后;江瑞松在客厅开宴;只留下几个核心子弟;以及乔氏母女。

    这是按礼谢过叶青高义;当然他还有不少话要说——

    难得一州解元主动送上门来;天上掉馅饼一样;就算不为自己巴结;也是要为家族而趁机结好;否则就是傻瓜了

    酒过三巡;气氛活跃起来;说实在的话;这不是新丧;悲痛早几年就历过了;这时已没剩下多少;更多只是形式

    江瑞松对母女俩敬了酒;分别用忠贞与孝义称赞;又安慰几句;就再也忍不住取出袖中礼单;堆起满脸笑容:“黄金百两;各色绸缎五十匹;解元公这礼实在太重……”

    叶青听了失笑:“这是我的心意;还有这既是家宴;伯父就别再叫我解元公了;直称我的名字就可。”

    江瑞松点点头:“青贤侄你既把我当长辈;我就不能不说实话;我弟蒙你百里送还;就已有些难以承受;再受这份厚财;无益而有害。”

    说到这里;揭着这烫金礼单;面上再无虚假;双眸明亮:“或解元公还有什么事要我家做的?凡力所能及;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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