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开去。
大厅舞池边上的观赏雅座,琉璃灯光照得金银器皿锃然明亮,竹叶青的酒香混在菜肴芳香中很是诱人,几个客商打扮的老少在用鱼尾宴,交流些湘州商圈里的大事小事。
少顷就有熟人加入进来,这唇上两撇小胡子的中年客商饮酒寒暄几句,就扫一眼周围,神秘兮兮:“唉……你们听说湘水上的事情没有?”
“什么?”一个年轻客商先是不解,还以为哪家货船又翻了,见对方比了三个手指头,顿时暗惊:“三家湘水会盟的事?”
“没错,我听闻到了最新消息……”
由于托着晴天和报纸的福,三家会盟消息在湘州传得沸沸扬扬,消息非常快速,这两天有些滞后和以讹传讹,是暴风雨混淆元磁通讯的原因。
侧处老者,自计算这次货运收益中回醒,闻言将酒杯一顿:“别说汉侯被扣押,那可是仙人,我可不信朝廷敢,说点实在干货听听。”
小胡子心里暗骂一声老反贼,顿时换了台词,哼声:“哪里是扣押这儿戏,不过据闻朝廷有旨意下来,要汉侯转向东海开拓,湘州必须退还,否则不吝惜一战,何去何从,唯君选择……啧啧,这不就是最后通牒?”
最后通牒?
不远处的角落里,有应州来的几个客商脸色微变,他们下了重资,跟着汉军脚步扩展产业和销售圈,这是过去捡汤吃肉的成功经验,赌了家业,万一撤出,生意岂不全打了水漂?
此时都不由望向为首的一个素袍中年:“叶大人?”
这叶姓中年面色有点愁苦,四十几岁模样,双鬓发白,似乎遭遇过不幸,但目光精明,做了个手势,就让他们静下声,明显很有威望。
他自己端过一杯酒过来,笑问:“原不是好好会盟么,为何突变的强硬起来了?”
“当然是……”小胡子客商正要说话继续引导,听到旁有人嘿的一笑:“除了大势变化,还能有什么原因?”
众人都闻声回首,只见一桌有个秀才模样的年轻士子,神情带了点倨傲,手中一份报纸:“虽消息晚了两天,但终到了,朝廷水师出了天门峡,运兵横扫了京畿周十二州,合着京畿六州……这就是十七州,不,连着帝都本身就有十八州!”
“应州日报,不是第一时间说,天上不许打内战么……怎个横扫?”叶姓中年试探问,心里已有了些答案。
秀才嗤笑一声:“你太天真了,天上是不许打内战,但大蔡和诸侯之间有君臣名分,又有着抗击魔军的大义,怎么才算是内战?”
“天上是要迅速扫平敌舰为主要目标,难不成某个诸侯自己打不下,还不许朝廷打?”
“要想引用这个条款,你得先扫平了敌舰,境内无事才可引用。”
“真正封侯令保住的所谓不许内战的区域,就仅仅是洞天所在的一郡罢了,别的谁给你背书?”
这秀才也不知道是哪方面的人,说的是头头是道,一针见血,很是有着道理,让众人都倾身而听。
有个老者更是喊了声:“秀才说的有道理,来,给秀才上壶好酒助助谈兴,我出钱!”
伙计应了一声,就上前上酒,这秀才先不说话,给自己倒了酒,一口就饮了下去。
淙淙大雨中,远远便听江水浪声,只见船上一盏盏灯闪着,吐出一口酒气,咬着牙笑着:“连着汉侯都是横扫了敌舰,顺便驻军当地……”
“朝廷更有着大义,本来州兵、郡兵乃至官府都是朝廷的人,现在不过几年,真动格了,还不望风投降?”
“现在京畿直接影响的十七州,又完全纳入朝廷管辖,组成巨大的安全区域,这谁能匹敌?”
“这就是以势迫之……我看啊,咱湘州又要多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大多是湘州本地人,对此沉默不语,就连刚才应州来的叶姓中年都皱眉,沉神思量着。
小胡子见这气氛心里微喜,立马推波助澜,半真半假:“还不止呢,我有个亲戚是讯盘站当差,确切秘闻朝廷军已进兵到西南方,估计这会已控制了灵清江上游九州四国……你们想想两大水系上游都占据了,剩下还不是顺流直下的事?”
“上次楚王,都不敢抗衡,汉侯凭什么?”
“嘶——”
一阵抽气声,众人都是心惊,看向舷窗的雨幕,仿佛这会就有大批战舰擦肩而过,带来战争和杀戮。
刚才说话的秀才更是点首称是,以他对地理认识来看,这差不多有五分之一原来的直控范围!
一时沉吟:“虽记忆中的经验来看,出了这一片安全圈,朝廷的影响力是随距离不断衰减,而且有着各德各诸侯的阻力,朝廷军最后还是会停滞下来——如果能单靠朝廷就扫平敌舰,何必诸侯林立呢?”
听着这个,众人都拿着佩服目光望向这个士子,秀才老爷就是有着见识!
秀才神色自矜,指点江山:“但停在何处,这是个大问题……”
“您老给说说?”就有人吹捧着:“伙计,酒有了,再给秀才老爷上几只菜过来!”
轻声细语中,机帆船组成客货混编船队,正渐渐靠近丰良城,一艘大舰散发幽电,出现在所有人视野中。
湘州水师·旗舰·顶层休息室
“不许内战的范畴,怕最低只能保住一郡。”
“我现在怕只能保住应州。”
“但我现在有道兵五万,真人上百,还有五个真仙!”叶青咬着牙狞笑:“朝廷要是逼的紧,我背水一战,足把朝廷的局面打的稀烂!”
“我怕,朝廷难道不顾忌?”
外面风雨中,几盏玻璃灯在大雨中簌簌发抖。
雨中,见巡船的甲兵,还在执行,叶青在舱里来回踱步,凝视着法术沙盘上的模拟内州图。
“关键是东下的舰队停在何处?不,明天我就要进一步谈判,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关键是判断战略取向,及最优条件,使对自己的战略最有利。”
“要是不合乎我的要求,我立刻回去整军备战……蔡朝敢战,我岂不敢,打的稀烂,我还是真仙,可以东山再起!”
“以为一个老牌真仙就可压制我新进真仙?”
“豁出去,不需要大司命帮助,我一人一剑,就斩得此人!”
这两天广国公迟迟不去,是在给蔡朝压阵,而这情况下,大司命分身干脆留下,根据她传达的最新情报来看,蔡朝朝廷军黄色涂彩已一举占据近五分之一范畴,随着各方面军情信息还在不断蚕食。
单纯以一百内州来算,蔡朝过几年恢复到近四分之一控制不成问题……再加上临近压迫裹挟,形成相应势力范围的话,或能调动起原内州三成的力量。
叶青觉得这里面会有水分,具体就看真心跟随中央的州侯、州督有多少——估计只有土德的会听话,余都是有后台,谁真心听从蔡朝?
第849章 传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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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边荒藩国还有一百三十个,大多在外缘地带,鞭长莫及,完全不受朝廷的控制。
最后合计下来,蔡朝据人道全部力量能达到二成间,滚雪球之势已形成,要不是天庭封侯令和不允许直接内战的底线,重新削平天下,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咦,有些似是二炮公的情况啊!”
叶青到这时不得不庆幸自己位置不错,目前虽是天下第一个仙侯,仇恨拉得太高,枪打出头鸟受到特别注意这没有办法。
但在地利上分析,应州处在千京河下游实际相对安全,只要挺过这一劫,以后面蔡朝威胁会小很多。
天下百州百国,估计目前只有中下游最强力的地一批州侯,及众多各德藩国才能继续保证独立性,越强大好处收获越大。
“北魏那样几乎可以和蔡朝分庭抗礼,难怪白德这次在天命更改中助攻了一把,肯定有着想法……世界共鸣的逆潮反击先例在前,如果有朝一日天庭改守为攻,北魏获取的天命无疑会更多……”
魏宇估计是这次天命变动中最大的受益者,简直坐在家里就心想事成。
这运气好得让叶青妒忌,但转念一想人家几十代浴血开拓余烈,人道运气爆棚是理所当然,否则几十代余烈蒙荫还要跟普通人站同样起跑线,那才叫老天不长眼。
相比北魏是顶住了蔡朝未雨绸缪的攻势,而楚国几年前不幸让蔡朝着实碾了一回,大军提前压境敲打,以其国主逆伦案的罪名废拘押回帝都,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到现在还幽囚不放。
南楚新国主比较暗弱,稍逊一筹,其实不适合火德革新,不知道赤帝一德会不会有想法。
“这次崛起还是太早了点……早有早的好处,也有早的苦恼……吞下湘州这步是不能不走,可走出了这步,蔡朝就不可忍,直接瞄准我了——谁都知道一旦给我控制两州,朝廷都难节制了。”
叶青思索着各势力的相互拉锯局面,现实利弊,分析力量来决定自己的谈判条件。
去东海开荒可以,只一个空爵汉王册封就想让自己吐出湘州?
只怕蔡朝方面自己也不大相信。
战场上得不到,谈判桌上也得不到。
任何一次利益交换都是和彼此战略方向相关,因不同战略体系对各类条件的价值判断不同,于是细节上充满尔虞我诈的策略欺骗,归根到底以各自实力为基础。
大司命此行下来代表着青德鼎力支持,足以将朝廷大势削弱很多——蔡朝体量大,对手也多,叶青知道不可能在自己一个人身上耗费太大成本。
固可以屯兵十万在下游,可论起抢杀敌舰占地盘,短期内真能抢得过自己这仙侯?
长期屯兵,别处就不要扩张了?
这扩张性价比就是支点,叶青确信只要不真正打起来,最后还是要相互妥协来达成各自的主要目标。
就如争夺冠军分组赛,谁也不愿意在小组赛就撞上最强的对手。
叶青凝思既定,心忖大司命说的不错,夺取湘州在自己看来是大事,在她看来不过小打小闹,进和退之间并不只在表面地盘,要看有没有得到自己所需要的核心好处。
“即是时势……蔡朝知道我在内地无根基,全凭第一个新生仙侯的时势,送我到东海目的无非打断我的滚雪球,偏偏这势,我绝不允许打断,但具体手法上可权衡……最后就看谁的手段高明了。”
叶青低语着,有些想法在心里已经确认,但不会真正对外透露出意思,只根据新的军情修正完善自己的各方面计划,又叫了诸葛亮过来,授意他做好一些准备:“立刻命人加紧搜集湘中流民工匠,还有招揽当地剑修,都给我撤到湘北去。”
“主公准备让出湘中?”诸葛亮微微诧异,在他印象中主公从不会善罢甘休让出好处。
叶青点首:“得看情况,接下来我可能要狮子开大口,条件开得好,湘中可搪塞对方的不满……这事你悄悄做,这两天先别运走。”
“嗯。”
等他退下,叶青还了无睡意,又有敲门声,就道:“进来。”
周铃脚步轻盈进来,小声说:“公子,您的叔父……叶家主刚好行船到这里,听闻您在这里要来拜见。”
叔父……叶子凡?
叶青想了想,虽因前世印象不甚亲近,一直将老叶家交予此人打理,现在到仙人这一步没有任何芥蒂,挥手说:“恰过来?怕是有心过来吧,要不这样巧……罢了,不计较这些,让他过来。”
少顷,就进来一个中年人,有段时间没有见面,或是有着心思,故一进来就神色端容,跪伏行礼:“臣……拜见侯爷。”
叶青注视他发白的双鬓,记得自表兄和叔母出了那事,就已这样,心中微悯,扶起:“你是亲长,怎可这样重礼?记得以前你不是这样。”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你是真仙,又是汉候,我怎敢逾越本分呢?”叶子凡还是行完礼仪,才起来。
这方世界的传统观念深入人心,叶青不多劝,只问:“叔父此来何事?”
“是带着商船来湘中扩展,不过……”叶子凡迟疑了下,还是说出口:“我在船上听闻,朝廷已掌控直畿十七州,又进兵到西南,估计这会已控制了灵清江上游九州四国……”
叶青一怔,就笑着:“掌控直畿十七州或是真,控制灵清江上游九州四国只怕未必……”
“这消息我也才刚刚知道,叔父哪里听得?”
“传的沸腾呢!”叶子凡就把刚才在船上议论的事,一一告诉,叶青开始时不以为意,渐渐神态凝重。
“听闻朝廷要封你为汉王?”叶子凡说完,又试探的问着。
叶青一怔,这是绝密消息,怎外人就传开了?
见着叶青神色一变,叶子凡惊醒过来,有些慌乱说:“这些消息也有些传闻……我没有当真——不过真要有这事,我叶家就真发达了……”
“好了好了,我可以告诉你,是有这说法!”叶青听他说得不成章法,笑着摆了摆手。
“真的?”叶子凡大喜,喃喃的说着:“上天庇佑,你中了秀才,我们都说会给我们叶家光宗耀祖。”
“中了进士,更是没有别的想念。”
“不想才几年,就是汉侯,现在朝廷还要封汉王……”
叶青这时却把话题接了过来,说:“唉!朝廷封汉王,未必就是好事。”
说着,叶青站起身来,徐徐踱着,他的声音在风雨声中显宁静又清晰:“你不再其位,不知其中厉害——王位再好,交出郡州,在这时就不值了。”
叶青说着,踱至窗望着,大雨直泻,黑云中电闪交错,良久,叶青才转过身来,说:“你的心情我明白了,我总会以宗族为重,不过现在这里不是好地方,你还是回去罢!”
说着,还亲自出去,送他回到商船上。
雨噼啪下着,有几个应州客商乍看一惊,但算见过叶青几面,擦擦眼睛确定是这位,都是跪伏:“拜见汉侯!”
“啊,真是叶……”余人都是大惊,尤其刚刚还有人传言说汉侯被拘禁,此刻谣言不攻自破,不少人狠狠瞪了刚才传谣的几人。
小胡子商人就在其中,他感觉似仙人也扫过来一眼……
心虚气怯下震恐,瞬间汗湿了后背,双腿一软本能跪倒下来。
叶青见着微怔,并没有在意,只是沉思。
消息传的这样快,湘北统治已久,情况应会稳定些,湘中新占领区肯定有很多煽动,扩散朝廷的消息和最后通牒,想必就连着已投降的内部人员也有蠢蠢欲动,随着蔡朝主力舰队冒大风雨突破到中游、甚至下游,环境难免恶劣下来。
不用说猜得出是清郡王或湘侯,为了逼迫自己去东荒,也算拼了。
目送着叔父远去,叶青眸子闪过了寒光:“叔父怎会来这里,这是第一条,其次我这里是要舰,等闲不许靠近,怎有商船搭靠?”
“铃铃,你去查清楚,不要给郡王和湘侯脸面,查出一个,杀一个。”
“是,公子。”一身白衣的少女剑修应声。
等自家公子回到了湘州水师旗舰上,周铃回首看向跪着的人,点了点其中几个,眸子清冷:“你们说吧。”
叶青一走,几人感觉到压力消失,顿时回醒过来大,有人非常机灵,当即狡辩道:“我刚才只是吓到……”
锵——
长剑破空,这人头颅飞起,鲜血喷溅射在后面小胡子商人身上,这家伙顿时浑身筛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