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於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声音带著少有的蛊惑,糯糯的软软的,石虎忍不住也竖起耳朵偷听起两人的对话。
柳少清说:“小孩子都喜欢热闹,今天正巧有集市,我带你出去逛逛如何?看上什麽就问我要,吃得、穿得、玩得都行,老爷我有的是钱。”
不等柳小全回答,柳少清就擅自做主的带著他出了衙门。
到最後,柳小全还是没能填饱肚子。
作者有话要说:下部分道士就要出场了……
第一章(下)
县衙位於四方镇中心地带,四方镇之所以叫四方镇,是因为他由东南西北四个村组成,而这四个村分别的所在地,与四个村的名字所述的方向相对应。
每逢五、逢十,四个村的人都会带上自家的东西来到四方镇的中心地摆上小地摊,与人交易。
周围的商铺也会在这一天做出适当的减价,酒楼更是有店小二站在门口吆喝“点菜送汤,走过路过的不要错过。”
张员外作为四方镇有名的吝啬鬼,有这等好事他当然不会放过,已经七十三岁的他在仆人阿财的搀扶下步履蹒跚的走进酒楼,真是吝啬到连坐轿子钱都舍不得花。
“张员外,您来了?”店小二肩上搭著白色抹布,跟著张员外一同进入酒店。
“你们这儿点什麽都送汤?”张员外眯著眼辨认著墙上的菜名与价格,“只点一个菜也送?”
“是的。”店小二恭恭敬敬的弯腰回答。
张员外抬起手,哆哆嗦嗦的指著其中一个菜说,“那就来一盘花生米吧,别忘了我的汤。”
“好的,您稍等。”店小二面带微笑,转身变了一个人似的,两眼一翻,小声嘀咕道,“有钱人抠死了,点个最便宜的菜还不忘免费汤,他怎麽好意思开口。”
一盘花生米和一份青菜汤送上,张员外夹起一颗花生米嚼了半天也嚼不动,干脆就著一口汤吞了下去。
阿财怕他卡住自己,好心提醒道:“员外,你可以用汤泡一会儿,等花生米浸软了就能嚼动了。”
“哦呵呵,还是你聪明。”张员外笑弯了眼,这个仆人跟他的时间最久,也最贴心,“来,阿财你坐下,跟我一起吃吧。”
“小的不敢。”食物本就不多,那作孽的吃法阿财不想亲身体会,他无聊的向酒楼外看去,刚好一个道士从门前路过。
阿财想起前几天张员外曾找人算过一卦,说他最近有一劫难,忙躬身询问张员外,“说不定那道士能破了这一劫,员外要我把他叫回来麽?”
“也好也好。”张员外喝了一口汤,小心翼翼的舔掉碗边的粘著的一片青菜叶连声答应。
阿财跑出去,站在店门口大声说道:“道长,我家员外有事相求。”
才走不远的道士停下脚步,面上不带一丝的情绪走回来,跟著阿财来到张员外桌前。
张员外说:“不知请道长作法要多少钱?”
“十两银子。”道士开口,说话阴气森森的,十分吓人。
张员外倒吸一口凉气,“这也太贵了吧。”
“五两。”
张员外面露难色,“还是有点儿贵。”
他希望因为这一句话能让道士把价钱压得在低一些,谁知道士听了後不再多说,转身便走了。
“好拽的道士。”阿财对著那来时一副死人脸,走後还一副死人脸的道士撇撇嘴。
“算了阿财,请他做一场法式都那麽贵,要是替人消灾岂不更贵,我这几天不出门就行,在家既安全又省钱。”张员外喝完汤,把吃不掉的花生米倒进手帕里,放心的揣进袖子里的口袋,“走,付钱回府。”
自打出了衙门大门,一路上左右两边新奇古怪之物琳琅满目,让柳小全目不暇接。
柳小全虽是好奇,但绝对不乱花钱,只是挑了一条淡黄色长衫,买了一串糖葫芦便不再要东西。
柳少清摇著扇子跟在後面道:“小全啊,你别替我省银子,那边的……”
“老爷,厨房劈材的斧头坏了。”石虎打断柳少清的话,带著他们来到工匠店。
付钱之後,石虎把斧头别在腰後腰带上,柳少清则教育起柳小全来,“你看他一把斧头就比你买的东西贵多了,你可不能输给他,还想要什麽?今天要是买不齐全,下一次的集市可要再等上好些天了,到时候万一老爷我在睡觉,你连个付钱的人都没了。”
一滴水滴在柳少清嘴上,他抬头看天,又一滴水滴了下来,渐渐的雨水越来越多,路上的行人收摊的收摊,跑路的跑路,时不时的有人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你看,想买都买不成了吧。”柳少清两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石虎见雨势变大,柳少清却依旧不慌不忙的数落著柳小全,他左手拽一个,右手拉一个,边跑边凶:“废话什麽,淋成落汤鸡生病了,我可不负责熬药。”
三人飞快的跑进衙门,淅沥沥的小雨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倾盆大雨。
这场雨来得及,去得慢,哗啦啦的大雨下到後半夜才有变小的趋势。可天空中密布的乌云仍是不愿散去,它们把天空都压低了几分,无形之中给人添加了少许说不出的压抑感。
半夜,阿财如厕之後路过张员外门外,“咚 ”的一声响从屋里传出,阿财提著灯笼的手抖了一下,凑上前去叫了几声员外都无人应答。
阿财心中担心,缓缓的推开房门,一阵阴风刮过,让他生生打了个大激灵,他把灯笼向前送了送,就著微弱的光抬头向房梁看去。
歇斯底里的叫声伴著灯笼的落地声一起响起,纸质的灯笼外壳一下就燃烧殆尽,如同人的生命一样脆弱,阿财腿软的坐在地上吓得嘴皮直打颤,“员、员、员外上吊了!”
作者有话要说:道士打酱油路过……
第二章(上)
第二章
衙门後院厨房的烟囱里冒出一圈圈大小不等的烟圈,石虎枕著手躺靠在茅草堆上晒太阳,翘著二郎腿的腿,随著不远处传来清脆的砍柴声,一下一下有节奏的点著。
突然,响声停止了,石虎位於上方的腿也静止下来,只听他“嗯?”了一声,眼光斜睨过去,蕴著难掩的气势。
柳小全双手一抖,险些丢了手里的斧头,“阿、阿虎大哥,我能休息一会儿麽?”
虽然柳小全知道阿虎大哥是好人,但动物的天性让他在听到石虎说话、触到石虎目光时,还是怕了。
石虎仰头看日,东升的太阳快要爬到了中间,做饭的时辰到了。
“嗯。”石虎站起,拍掉身上的灰,走到柳小全那里抱起柴禾,“快点砍,等下做饭做一半没柴烧,谁都吃不成吃饭。”
没饭吃那还得了,柳小全对著手心“呸呸”吐了两口气,拿起斧头用力的劈下去,支撑著他的全是些好吃的东西。
做饭其实是个轻松活儿,就是准备起来麻烦,淘米、洗菜、砍柴,哪一样不是精力和力气堆积起来的?
石虎本是老虎一只,有的就是力气,但是精力嘛,他懒得付出,随便往哪里一靠晒太阳什麽的多自在。
可是四方镇是个小镇子,四方镇的衙门更是个小衙门,柳少清虽然有钱,但也不会养太多的闲人。
平日镇子里鸡毛蒜皮的小纠纷,也好耗不了多少人力,於是六个衙役是身兼数职,狱卒、捕快和仆人,他们统统包了。厨房里所有的活,自然落到他这个唯一会的人身上,他也不好多说什麽。
不过那是以往,如今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可以欺负的小土狗,石虎会放过他麽?
不,怎麽可能会!
菜已炒好,就等著饭熟的石虎瞥了眼厨房外的吐著舌头砍柴的柳小全心情大好。
昨天夜里,在别人都睡下的时辰里,柳小全蹑手蹑脚的来到厨房偷吃被他逮个正著,那小狗子叼著半根萝卜是又惊又怕,石虎刚一张嘴,柳小全立刻捂住他的嘴,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石虎一句都没听懂。
柳小全匆匆的吞下萝卜重复一遍,“阿虎大哥,明天我帮你干活,你千万别告诉我偷吃的事。”
石虎盯著柳小全溜圆的黑眼珠眨了眨眼,示意他知道了。
柳小全这只呆狗看不出来,仍旧焦急的望著他,等他的回答。
石虎翻了个白眼,不用手移开柳小全的小手,故意伸出舌头,用舌尖来回□柳小全的手心。
“啊!”柳小全惊的一跳,收回自己的手在衣服上边蹭边给石虎道起歉来,“对不起阿虎大哥,我忘记我还捂著你的嘴。”
石虎彻底被柳小全的小脑袋瓜子折服,他原想问柳小全想吃什麽,他给他做些,结果柳小全以为他是要找人告状。当他想要挑逗一下柳小全时,柳小全还以为自己是在提醒他,他捂上了他的嘴。
这麽呆的狗不欺负欺负他岂能对得起自己?
当下,一个缺德注意从石虎的内心滋生出来。
石虎掀起菜罩子,端出一碗冷掉的稀饭和一碟咸菜,“这里还有些剩饭剩菜吃麽?想吃的话我帮你热一热。”
“不!不用,这样吃就可以了。”柳小全端著冷稀饭跑走,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确定石虎不会帮他加热一样,“阿虎大哥,你对我真好。”
柳小全咕咚几口便把满满一碗稀饭解决,末了,还把他的狗舌头伸进碗里,顺著碗沿舔到碗底。
“给!我从不浪费粮食。”吃饱的柳小全把舔得!亮的碗递给石虎,舔碗的行为对他来说大抵是件骄傲的事吧,如果能忽视他小巧的鼻头上沾的那些稀饭的话,将会更加完美。
“还漏下一点儿。”石虎粗手大掌,用比柳小全鼻子还大的大麽指在上面一刮,放在柳小全眼前,“看。”
柳小全舌头一舔,最後那一点也吞吃入肚。
“没了。”柳小全咯咯笑个不停,“阿虎大哥,明天我要做什麽活?”
石虎脑子一懵,仍沈浸在麽指上滑溜溜、软绵绵的触感的他,强逼著自己把目光从柳小全身上移到墙角的柴禾上,“劈材。”
“哦。”柳小全看向粗粗的柴禾,为难的皱起眉头,不等反应过来的石虎改口,他的眉又舒展开来,“没事儿,今晚我比你吃的多,明早我一定比你有力气,放心吧阿虎大哥,明早我劈柴,你休息。”
於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锅里的饭隐隐的飘出米香味,石虎仔细观察著柳小全面部表情的变化。
闭眼、深吸气、头转向厨房、砸吧砸吧嘴。
他这是在幻想吃饭?石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站在厨房里大叫:“小瘸子吃饭了,过来帮忙端菜。”
只见柳小全两眼睁开,眉头一挑,放下斧头就朝厨房瘸腿跑来。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被逆向的风带走,柳小全傻笑一声,端起菜跑向大厅。
已经睡醒的柳少清坐在桌边摧残著阿大等人的耳朵,阿大看见跑过来的柳小全,抬起屁股帮他接手,“吃饭了吃饭了。”言下之意是,老爷你可以闭嘴了。
会轻易闭嘴的话,柳少清还是柳少清麽?
“小全啊,今天都有什麽菜?”柳少清转移说话对象,一刻都不愿让跟了他二十几年的嘴休息一下,“昨天他们减肥剩下的菜倒了没?要是没倒就端上来让他们吃掉,完成他们昨天的吃饭任务,而完成任务的我们,自然吃新鲜的啦。”
“老爷,都吃完了。”昨晚厨房里的最後一晚稀饭可是进了他的肚子。
柳少清拉开身边的椅子让柳小全挨著他坐,“吃完了?我记得还剩好多,莫不是厨房里有耗子吧。有耗子得早点除,万一多了引起瘟疫那可是会害死人的。小全,你说我们是买耗子药好呢,还是养几只猫好?”
“耗子药吧。”柳小全仔细考虑、斟酌一番才回答柳少清,在他看来阿虎大哥和猫长得很像,说不定也能捉耗子。
“万一这耗子聪明,认出了耗子药不肯吃怎麽办?”
“那就养猫。”
“猫不好养啊,你不知道,曾经东村有一户人家的猫丢了,非说是西村的人偷的,我为了调查案情,天天往东西两村跑,光鞋子都磨破了好几双!说道这里我想起来了,我要奏请朝廷增发俸禄,要不我这微薄的几辆银子哪里够用啊。”柳少清一通乱砍,从老鼠说到了俸禄,从笑脸说到了哭脸,真是闻声伤心、听者落泪啊。
柳小全掏出腰间别著的小帕子想给柳少清擦擦,石虎冷哼一声,“不知道昨天是谁说自己有的就是钱。”
“阿虎,我打肿脸充胖子的体贴下人,你怎麽一点都不明白?哼,你太让我心寒了,吃饭!不说了。”柳少清脸色一变,夹了一块五花肉丢进嘴里使劲嚼。
赵师爷偷偷在桌下对石虎竖起大麽指,石虎会意一点头,震天的鼓声便在此刻从衙门外传了进来。
“唉,县令不好当他,吃顿饭也困难。”柳少清吞下肉末摇了摇头,回屋换身官服,上堂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对cp:老虎X土狗
有意见的提哇,有不对的地方指出,俺对古代格局不是很懂,搜索了下还是看不明白,泪目
第二章(中)
柳少清正襟危坐,推正头上的乌纱帽,向堂下看去。
堂下跪著一人,站著一人。
跪著的人仆人装扮,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站著的是个道士,头戴紫阳巾,深褐色道袍两袖宽大垂地,三尺拂尘虚挂在他手腕之上。
柳少清对上道士的眼睛,道士正巧也在看他,四目相接的刹那间,道士神情一震,眼中出现难以言语的情感,“是你?”
“是我。”柳少清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点头。
道士板著脸,目不转睛的看著堂上坐著的人。
样貌没有变化,淡青色的官服比以前的衣服淡了一些,嚣张的气势也收敛了许多,不知这些年他过的可好。
“没错,我就是当地的县令。”柳少清被道士看得心里发毛,鸡皮疙瘩都蹦了出来,“你是不是後山道观里的道士?或是再哪里见过我?哈哈,我忘性大,你提醒我一下,我一定能想起来。”
道士微微蹙起眉头,他不记得他了,亦或是不根本认识了,他投胎转世,前世的种种对他而言已成为过眼云烟。
柳少清还在等他回答,半响只见那道士眉头皱起,然後……然後就一直板著脸了。
跪著的人磕了一个响头拉回柳少清的视线,柳少清这才意识到他来这里的目的是升堂审案。
“谁击鼓鸣冤?有何冤情一并说完。”
仆人抬起头来,衙门口好事围观的人对堂内指指点点,更有人小声说道:“这不是张员外家的仆人阿财麽?”
阿财抹了一把眼泪,怒视道士:“大人,小人是张员外家的仆人,名叫阿财,我家员外昨晚上吊自杀,都是这道士害得!”
柳少清侧过脸看道士,道士道:“我没有。”
柳少清道:“你自己也说你家员外是自杀,为何又说是这道士害的?其中可有隐情?”
“我家员外虽然抠门,但对小人极好,前些日子我跟员外外出,相士说员外最近会有一劫。那天集市,员外想找他解劫,但是因为这道士狮子大开口被员外回绝。当时员外还说只要不出门就能躲过一劫,谁知晚上我家员外就死了。一定是这道士赚不到钱故意报复,杀人之後在做上吊而死的假象。”
阿财这麽说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但柳少清身为当地父母官,即使如此觉得,也得秉公处理。
“张员外的尸首如今何在?”
“在家,未曾入土。”
“死者为大,宣仵作陪同本官去查探一下,究竟张员外为何而死。”柳少清从台上走下,经过阿财和道士,“你们随本官一同前往。”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衙门来到张员外家,其他的仆人掀开棺材方便仵作检查。
细细查探一番之後,仵作洗净双手回到柳少清面前弯腰禀告,“起禀大人,从尸体的温度和尸斑来看,张员外是昨晚四更左右死的,除了脖子下的勒痕并无伤口,但是张员外好像一直患有心疾,昨晚上吊之时似乎刚好发病。”
柳少清一点头,挥手让仵作退下,询问阿财,“仵作说得可对?你发现他时可是四更天?他又是否一直患有心疾?”
阿财点了点头,趴在张员外棺材边哭哭啼啼道:“难道员外真的是自杀?”
“理应如此,张员外发病心痛的受不了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