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公公愣愣地看着我:“阁下是哪位?”
我冲他衣角吐了口唾沫,鼠公公低头嗅了嗅,满脸狂喜:“是少爷?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怪模样?”撩起衣角,仔细舔干净唾沫,津津有味地咂嘴:“嗯,正宗龙涎,味道好极了。”
我一阵恶寒,鼠公公谄媚地道:“少爷你能从楚度手里逃命。厉害啊,不愧是老奴效忠的主子。”突然抱住我的双腿,嚎啕大哭:“少爷,我对不住你啊。你看在老奴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老奴吧。”
我心中一沉:“出了什么事?”
鼠公公哭丧着脸,两手一摊:“你交给我地装满金银宝贝的包袱,全被我输光了。”指了指顺风赌坊。
“赌光了?”我瞠目结舌,厉声道:“连紫玉匣也输掉了?”其它的金银宝贝倒也罢了,最值钱的七情六欲镜和小火炉,我随身携带。但海妃交给我转送朱家的紫玉匣还在包袱里。这件东西。是万万丢不得的。
“少爷,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啊。”鼠公公哭声凄惨,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过少爷放心,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宝贝夺回来!”说完,满脸英烈之气,雄赳赳气昂昂地跨步冲向赌坊。
“你本来就不是人。”我又好气又好笑,也不阻拦。鼠公公地一只脚迈出,另一只脚留在原地,扭头,眼巴巴地看着我。
“别演戏了,快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少爷法眼如炬,秋毫必察。”鼠公公尴尬地一笑:“我还以为少爷会拦住我,为我出头呢。真是的,也不配合一下。”一抹脸,眼泪鼻涕全没了,才开始细说经过。
原来,当日楚度掳走我时,鼠公公一直躲在附近,迟迟不敢出来。没过多久,脉经海殿地人就出现了,带走了重伤昏迷的海姬。等到半夜,甘柠真、鸠丹媚苏醒后,无颜也赶到了。
“接着,那个小白脸拐跑了甘仙子、鸠蝎妖。龙眼鸡也自顾自跑了。只剩下孤苦无依的老奴,在茫茫人海中,寻寻觅觅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地找访少爷的踪迹。”鼠公公哀声道,他听说我从楚度手里逃出,猜测我会去通杀城瞧法术比试会,就来到红尘天。一时手痒,去顺风赌坊玩了几局,结果越输越多,把整个包袱里的金银宝贝赔了个精光。
“哇靠,你说你一直躲在附近,眼睁睁地看着鸠丹媚、甘柠真昏迷也不管,然后足足躲了一个月才敢露脸?”我绝倒了,见过胆小的,没见过这么胆小的。
鼠公公一脸无辜:“老奴出来有用吗?我妖力低微,又救不了她们。何况老奴肩负寻找少爷的重责。怎能轻易犯险?老奴这条命是属于少爷的,要为了少爷珍惜才对嘛。要是老奴死了,谁来告诉少爷甘仙子她们地消息呢?”
我哭笑不得,不过也暂时安心了。海姬被脉经海殿带走疗伤,甘柠真、鸠丹媚身边有无颜陪伴,三个美女总算没出大事。
想了想,我拍拍鼠公公:“说得也有道理!走,少爷替你出气!输了的金银宝贝,我要他们乖乖地吐出来!”
带着摩拳擦掌地鼠公公,我走到顺风赌坊前。掀开了门帘。
一股混杂着各种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金碧辉煌的赌坊内,到处充斥声嘶力竭的叫喊。无论是人是妖,在赌桌上都没有区别,他们像盯着骨头的饿狼,脸上肌肉紧绷,神经质地攥紧拳头。一双双充血的眼睛闪着光,被欲望填满,再也看不见其它东西。
我忽然觉得,其实每时每刻,我们都站在人生的赌桌旁。为了得到而得到,为了得到而失去。
绕着几百个赌桌溜达几圈。挤出人群时,我囊中已经多出了一笔金银。
“咣当”一声。
色斑斓的长剑被重重压在了赌桌上。
“青冥宝剑,至少值五十万两银子!”长剑主人嘶声道,目光艰难地从青冥剑上移开,一拍桌子:“继续押大!”
瞥见此人两条孤峭凌厉地长眉,我不由一笑。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竟然撞见了柳翠羽。他满眼血丝,鬓发凌乱,华贵的织锦长袍皱皱巴巴。边上几个眉门弟子相劝道:“掌门,这柄青冥宝剑是本门掌教地信物。千万赌不得。”,“我们还是走吧,您已经玩了三天三夜。”
“闭嘴!”柳翠羽沉声道,死死盯着对面的庄家——一个章鱼妖:“五十万两银子,全部押大!”
章鱼妖伸出一条触手,抽出青冥宝剑,轻轻一弹。“呛”的一声,剑作龙吟,闪亮的剑身像一汪碧水流泓。“最多十万两银子。”章鱼妖眯起眼睛,摸了摸剑锋。递还给柳翠羽。
“你在开玩笑?”柳翠羽嗜血的目光像是要把对方吞下去:“这柄剑在罗生天也算是一件宝物,怎么可能只有十万两?”
“这里不是罗生天。”章鱼妖冷冷地道:“这里是我们的红尘天。不想玩的话。滚!”
“下贱地妖孽!”柳翠羽吼道,剑眉微挑,一道碧光破眉飞出,抵住章鱼妖的咽喉。
章鱼妖眼中没有一丝慌乱,镇定地拍了拍触手。“啪啪——啪啪”,随着触手互击的响亮声,赌坊门口,窜起一道妖艳的烟花,在半空炸开。
成群结队的妖怪冲入赌坊,把赌桌围得水泄不通。妖怪越来越多,半注香的功夫,赌坊内外挤满了狰狞地妖怪,还有成千上万的妖怪,洪水般从各个街道冲来。
“在你之前,至少有几百个罗生天、清虚天地人类输急了想动粗,结果他们都变成了碎块喂狗。”章鱼妖讥诮地道:“现在,这柄破剑只值五万两,不想玩的话,滚!”
“滚!”成千上万个妖怪齐声狂吼。柳翠羽面孔僵硬,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章鱼妖喉头的碧光倏然消失了,柳翠羽艰难地道:“五万就五万。押大!”
晶莹圆滑的琉璃罩盒内,三颗黄玉骰子闪闪发光。章鱼妖的触手卷起琉璃盒,用力晃荡,骰子在盒内撞击蹦跳。
“柳翠羽很识相嘛。”鼠公公悄悄地道。
“罗生天根本不想和魔刹天冲突,所以柳翠羽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我盯着跳动的骰子,不解地问道:“以法术控制骰子的点数应该很容易吧?柳翠羽就不怕对方做手脚?”
“在通杀城里赌,玩不了任何手段,哪怕是魔主也不行。”鼠公公嬉笑道:“少爷有所不知。赌坊里的骰子、牌九,都是用罕见地猫眼玉制成。猫眼玉有一个特点,能对法术、妖术产生奇妙的感应。一旦以法术、妖术控制骰子,黄色的猫眼玉就会变成墨绿色,一看便知。还有摇骰子的琉璃罩,也是用隔绝法术的晶脂琉璃所制。”
我意念电转,通杀城现在是妖怪的天下,把我的宝贝明抢回来是不行地了。只有从赌桌上光明正大地赢回来。我自创的神识气象八术。精神与肉体相融,已经超越了法术的界限,不知能否操控骰子。
“啪”,章鱼妖猛地把琉璃罩盒按在桌上,松开触手。骰子一阵滚动,慢慢停下。六个红艳艳地骰点像尖锐的匕首,刮去了柳翠羽脸上最后一点血色。
“二!三!一!小!”章鱼妖面无表情地道,触手卷走了青冥剑。
柳翠羽嘴角微微抽搐,眉毛抖动得仿佛两条弓起身子地毒蛇。呆了片刻,他冷静下来。整了整衣冠,取出丝帕擦净双手,缓缓离去。四周响起妖怪们的嘲笑声,赶来赌坊的妖怪也陆续散去。望着柳翠羽笔挺的背影,我心中暗忖,这个人算得上是个人物,输光后绝不拖泥带水。也能克制情绪,心志比常人坚定得多。
“押大!”我把一百两金锭扔上赌桌,这已经是我目前一小半的财产了。
章鱼妖淡淡一哂:“这里最低押注是一万两银子。”
鼠公公苦着脸对我点点头,我沉吟片刻,从怀里摸出葳蕤玉葩:“你看值多少?”
章鱼妖眼睛一亮,触手把葳蕤玉葩卷到鼻子前。闻了闻,随后用故作冷淡地口吻道:“二十万两。”
“全部押大。”第一次赌。我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了。接过筹码,我的心怦怦直跳。我也做好准备,万一输了,抢了葳蕤玉葩就跑。
琉璃罩盒内,三颗骰子眼花缭乱地跳跃。我心中一片空灵,目光紧紧锁住骰子,试探着施展神识气象八术的化字诀,察看骰子的反应。
“砰”,章鱼妖把琉璃罩盒猛扣在桌上。黄色的骰子滴溜溜滚动,一点没有变色。我心花怒发,化字诀毫不费力地穿透琉璃罩盒,牢牢控制住骰子的滚动。一个“六”,两个“六”,三个“六”!十八粒通红地小点全部朝上,仿佛美女诱惑的樱唇。
“天啊,三个六!大!少爷,我们赢了!”鼠公公激动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我哈哈大笑。章鱼妖哼了一声,推过来二十万两的筹码:“继续赌。还是换钱?”
“押大。”我把四十万两筹码全部推出去,信心十足地道。
三颗骰子不停地跳动。没过多久,我桌上的筹码堆积如山,一次次翻倍。“四、五、六,大!”,“三个六,大!”,“大!”,“大!”鼠公公眉花眼笑,我越来越冷静,娴熟地操控骰粒,宛如一个老练的猎手。
“全部押大!”我再一次推出所有
。整整八百万两银子,看得章鱼妖眼都直了。许多这一桌地豪赌吸引,纷纷围上来,向我投来惊奇羡慕的目光。在他们眼中,我是神奇无比地幸运儿,一掷万金的天之骄子!
章鱼妖粉色的光脑门上,沁满一滴滴汗珠。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我就不信邪了。”触手猛地卷起琉璃罩盒,剧烈晃动。
“咕噜”,骰粒慢慢停止了滚动,望着十五个红点,章鱼妖面色惨白,仿佛被抽空了浑身精血,只剩下一副虚弱的皮囊。
赌客们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在我又一次把一千六百万两的筹码全部推出去时,沸腾的声浪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押大。”我不依不饶,许多赌客也开始跟着我下注。
“你还要赌?”章鱼妖虚弱地呻吟一声,紧接着,双目射出凶光,触手示威般地急剧抖动。
“既然开了赌坊,难道还怕客人赌钱?”我轻笑一声,有些人类赌客也跟着起哄。
章鱼妖狠狠瞪了我一眼:“你,等一等。这么大笔的赌注,我要请示老板。”
“无论等多久,都没有问题。”我好整以暇地拉过一把楠木椅。坐下,惬意地哼着小调。鼠公公乐陶陶地走到身后,替我捶腰。
半个多时辰后,我被请进了楼上的贵宾厢。
厢房内金砖银梁,锦屏彩帘。四面墙上,悬挂着色彩艳丽地巨幅壁画。光可鉴人的羊脂玉长几上,摆放着五花八门的赌具。水六郎坐在长几的另一端,阴沉沉地打量我。背后侍立着几个半裸的尖耳女妖,为他按摩肩膀。
我微微一愣。想不到水六郎是这家赌坊地幕后老板。转念一想,恐怕通杀城内,所有的赌坊都在他的控制下。
章鱼妖的十多条触手各缠着一个描金箱子,走进厢房。他对水六郎恭谨地弯腰,然后一一打开箱子,珠光宝气宛如喷火蒸霞,灿烂眩目。我的紫玉匣和其它宝贝也赫然在内。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赌运这么好地客人,一时技痒,想和你赌几局。”水六郎斯斯文文地道:“这里的每一口箱子,都装满了北境罕见地奇珍异宝。我可以保证。每一口箱子的价值至少在两千万两银子以上。你要是运气够好,可以把它们全部赢走。”
“没问题。”见他没有认出我,我心中大定,满不在乎地推出了一千六百万两的赌注:“玩骰子,押大。”
水六郎略一沉吟,对章鱼妖点头示意。后者触手卷起玉几上地琉璃罩盒,用力摇晃起来。我正要以神识气象术操控骰子。水六郎忽然出掌,在我身前虚切而下,一片透明的水幕沿着掌锋拉开,仿佛一面无形的墙,拦在我与章鱼妖之间。
“这样比较公允,不必担心有人做手脚。”水六郎话里藏刺。
瞄了瞄水幕。我不觉心中好笑。水六郎无非是怀疑我玩郎中的花样,才会把把押中。所以他以妖术化出水幕。横隔在我的身前。一旦我施展法术,势必要穿过水幕。而水幕的任何细微波动,水六郎都能清晰感应到。
可惜,神识气象八术的精神奥义,完全超出了他地认知。除非水六郎是楚度、公子樱那样的绝顶高手,才能察觉我的作弊手段。
“我的运气向来很好,所以我从不担心有人做手脚。”我对水六郎道,神识气象术轻松穿透水幕,锁住三颗翻滚不停的骰粒。
“六——六——六。”章鱼妖瞪着骰子。说出口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从喉咙深处艰难拖出来地:“豹子,大。”
水六郎冷冷地看着我,半晌,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花招,不过我可以肯定,就算是让神仙来押,也不会把把开出大来。”
“骰子是你的,摇骰地人也是你的。”我露出一个讥嘲的笑容:“也许你为了讨好我,故意让我赢钱?”
水六郎面色铁青。对章鱼妖道:“拿一口箱子给他。”
“押大。”我看也不看送到面前的箱子,将筹码和箱子又推了出去:“千万别告诉我。你们不敢赌下去了。”
水六郎沉吟了一会,森然道:“奉陪到底。不过,我想换个赌法。”以目光示意章鱼妖,后者触手挥舞,眨眼间,把一堆牌九整齐垒放成四排。
“赌牌九?”我有些犹豫。水六郎倒也机灵,知道玩骰子必输无疑,所以立刻更换赌法。
“不错,你我各抽两张牌,一次比大小。”水六郎信心十足的口吻,令我生疑。我相信,他一定有必胜的把握。
“我若输了,你拿走所有的箱子。要是你输了,就留下你这条贱命!”这里捣乱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不由分说,从四排牌九中率先抽出两张牌,背面朝上,“啪”地按在玉几上。摆明了是霸王硬上弓,强逼我赌了。
章鱼妖和水六郎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我恍然大悟,章鱼妖在洗牌垒放时,显然做了手脚。水六郎拿到的一定是牌九里最大地一对——“至尊宝”。无论我再抽出什么牌,也不会比他大。所以这一铺,我必输无疑。
“如果我赌输了,自然任由阁下处置。如果在下侥幸赢了,你们真能认赌服输么?”我刻意流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心里飞快思索着,怎样才能赢下这至关重要的一局。
水六郎冷笑:“耍赖这种下三滥的勾当,我们是不屑做的。你还磨蹭什么?难不成你吓破了胆?”
的风度气魄,令我钦佩不已。好,我赌了!”我大神识气象八术。伸出手,我随意抽出两张牌。目光瞥过,牌还算大:“红头四六”配“杂九”——九点。
水六郎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开牌吧。”
我慢慢推开牌。不慌不忙地道:“九点。”
水六郎放声狂笑,嚣张地抓起面前的一对牌,猛然翻开:“去死吧,下贱的杂种!”
他的笑声嘎然而止,就像被硬生生地掐断。一对牌九上,两个黑色地圆点仿佛一对嘲弄地眼睛,无情地瞪着他。
至尊宝竟然变成了两点,水六郎和章鱼妖呆若木鸡。
“两点。你只有两点,好像是我赢了。”我从容走过去,月魂告诉我。最左面的箱子里有一个白色地如意袋,能够收放变化,再大再多的东西也能盛放。打开如意袋,我把所有的箱子、筹码装入如意袋,系在腰间,大摇大摆地走出贵宾厢。
背后,传来水六郎愤怒的吼声:“章鱼。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很简单,我发动神识气象术,神不知鬼不觉,抹去了对方两张牌九上其余的点数,各留下一点。水六郎做梦也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