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看?若素就在这里,看韩大将军练招。”
她那么一坐,两只小腿一并,裙角自然而然搭上了膝盖,露出一双纤幼的莲藕。如白璧无瑕,粉光致致,看得韩淮楚心中一荡,连忙将头转过一边,不敢再看。
“这个小丫头正在展开她的魅力攻势。韩淮楚啊韩淮楚,看来你只有辜负一个纯真少女的芳心了!”
韩淮楚心中百感交集,拾起地上的矛与盾,大喝一声,如旋风一般旋转起来,练的正是那矛盾三招的第一招“千旋万转”。
第八章 流水无情
安大才女望着韩淮楚演练招数,目光一瞬不瞬,那星眸中透出的能将人融化掉的一脉脉绵绵的情意,看得韩淮楚好生不自在。
韩淮楚硬着头皮将那矛盾三招演了三遍,终于练得熟了,一抹晨曦已从东方升起,眼看天光大亮,已过了观赏日出的最好时机。
清风徐来,刚才练武出的一身臭汗顿时干爽了不少。一股酣畅淋漓的感觉在韩淮楚胸中升起,忍不住就想放声大啸。但平顶峰乃是游览胜地非那旷野山林,如此大啸终觉不妥。
他将手中盾牌与长矛往地上一扔,信步就向西边悬崖边上走去。看不到日出,临崖远眺也是不错。
只见一片云海如烟如絮,朝霞从东边的天空划过苍穹直贯而西。底下远山近峦,花团锦簇无限灿烂,那齐鲁大地尽落视野之中。犹能见那西边群星垂下,隐没在地平线中,成为那仲夏之夜最后一道风景。
想起那杜子美诗中描写这泰山的那一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韩淮楚有感而发,不由叹道:“好个壮丽山川!好个风光无限!便纵有万里江山,却谁与我共舞长天?”
一道丽影姗姗来到他身后,安若素鼻子酸酸,幽幽问道:“将军何出此言?莫非若素不配与将军共舞么?”
韩淮楚静静地伫立在崖边,想着那在栎阳被囚禁的旷世佳人,沉默一下,说道:“姑娘,你年纪太小,如何能将终生托付与一个能当你叔叔的人?”
“叔叔?”安若素闻言一怔:“我看将军正当年轻,你莫非以为自己老了?还是心有所属,再容不下天下其他的女子么?”
韩淮楚回过头来看了安若素一眼,轻叹一口气,又转过头去,一言不发。
“若素听将军最后吐露心事。那个红颜薄命的姐姐是谁?将军对她如此痴情,为何不能共结连理,比翼双飞?”安若素试探着追问道。
韩淮楚苦笑一声:“身逢乱世,天下间有情男女不能比翼双飞的又何止是韩某?”
“将军与那位姐姐的遭遇若素不知道,只能深表同情。将军对那姐姐一往情深,可命该如此,总不能孤身一人不立家室吧?为何不珍惜一下眼前?”安若素满含深意地说道。
“珍惜眼前?”那安若素说的话颇在道理,她也算得上是一个“良偶”,只可惜韩淮楚是个穿人,想的是待天下已定便抽身而去,感情绝不容泛滥而误了人家姑娘的终生。
韩淮楚故意皱了一下眉头,说道:“韩某曾经说过,暴楚未锄天下未定,绝不会考虑成家的事。现在我最关心的是,如何能收齐国之士为我大汉国所用。”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安若素闻言好生失望,面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两汪晶莹的泪水直在她剪水瞳子里打转。她哽咽了一下,委委屈屈说道:“韩大将军胸怀万里江山,若素佩服之至。祝愿将军心想事成,早日平定天下,让黎民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韩淮楚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摆脱了这小丫头的纠缠,不至于又堕入什么温柔陷阱而致误人误己。
“安小姐,今日午后,你还要迎接天下学士。劳累一夜,快回去歇一歇吧。”韩淮楚趁机劝道。
安若素轻“嗯”了一声,有气没力道:“将军也累了一夜,也要养足精神应付圣剑门决斗。就一起回去吧。”
“韩某就在此打坐足矣,小姐自便吧。”韩淮楚淡淡地说道。
只听幽幽一声叹息,那安若素脚步离开,步履变得异常沉重。
“世间苦兮,我心澹澹。怜苍生兮,忧患连连。日月照兮,我心昭昭。何日止戈兮,天下太平?”韩淮楚俟那安若素走远,低声唱起一曲,正是那佳人虞姬当日在戏下悬崖边唱的那歌。心中忆起那在万里之外的佳人,想着点点往事,心中悲欢交集,愈觉酸痛。
一声厉声呵斥从那安若素离开的道路传来,打断了韩淮楚的思绪。
听那声音,似乎安若素在与一位老者争吵。虽距离远,韩淮楚耳聪却听得清楚。
只听那老者骂道:“丫头好不知羞!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却要扮成男子,去勾引我齐国的大仇人韩信那厮。我安家五代事齐,要传扬出去,阖家都要为你蒙羞。”
“齐君已死齐国已亡,稷下士子皆不愿一身才学就此隐没,私下里都想出仕汉廷而全昔日富贵。爷爷,你何必如此固执,只为你一人忠义之名而绝了他们功业之路?韩大将军乃今古名将,顶天立地大好男儿一个,才华横溢,可比你答应的那齐王田广强得多。若素若嫁与此人,只会为我家门争光,何谈蒙羞二字?”安若素为自己辩解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那安大才女的爷爷,稷下名士安期生来了。看来那小丫头一点也不怕她爷爷,说起话来不慌不忙。”韩淮楚听到那安期生说出“勾引”二字,不由窃笑。
安期生显然被那话激怒,暴喝道:“胡说什么!我稷下学士心中只有故主,岂会以身事仇,行此不忠不义之事?你是从哪听来他们皆想出仕汉廷?”
安若素冷笑一声:“爷爷年老德迢,这话他们当然不会对爷爷讲。可私下里不少人曾对我说要劝说爷爷改变主意,你又何曾知道?”
韩淮楚听得一喜。看来是个人都知道往高处走,跟着安期生搏个忠义之名一文钱也弄不到,能做大汉朝的官却可以享受荣华富贵,谁也不糊涂。
那安期生更加恼怒,骂道:“他们这些见利忘义的小人,自个变节从贼做汉廷的狗官也就罢了,还想爷爷学他们一般,做梦!那韩信居然参加论战大会,想的是收我齐人之心。爷爷不会让他奸计得逞,定要在会上痛斥他一番,让他灰溜溜而去。”
看来那安期生目光雪亮,早就明白了自己的用心。有这个臭石头在,韩淮楚心想在论战大会上定会生起大的风波。”
却听那安若素冷笑道:“爷爷还想去那论战大会吗?我劝你今年不用去了,省得被人讥讽,自取其辱。”
安期生大怒,喝道:“丫头说的什么鬼话!凭爷爷在这齐国的名望,还会被人讥讽?”
只听那安若素一字一顿念道:“水土不识新世界,江山还念旧君王。四海之内皆兄弟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里一草一木皆是汉国的草木,一米一栗皆是汉国的米栗。爷爷既自比伯夷叔齐做个亡国忠臣,就该学伯夷叔齐活活饿死,为何还要抛头露面落人诟病?”
那安期生听了这话顿时一呆,半响做声不得。一阵沉默之后,抖颤着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说这话的不是那帮平日里吹捧你的稷下学士,而是神农门的娄敬。那娄敬放出话来,要在论战大会上拿伯夷叔齐的这段掌故说给爷爷听。”安若素答道。
韩淮楚正想那安期生听了会有什么反应,哪知那一厢出奇的安静,过了好久也没听到安期生说话。
忽听脚步声又向这边走来,显然是那安期生爷女二人行来。韩淮楚心想可不要被这位倔强老头看见这个杀死他先君的“大仇人”,将身一伏,隐到了草丛中。
须发花白的安期生步履蹒跚地走到崖边,呆呆地仰望着天际。身后跟着那美眉安若素,不安地用小蛮靴在地上划着小圈。爷女二人,都一言不发。
蓦地安期生回过头来,阴沉沉地望了安若素一眼,说道:“丫头,你说爷爷若从这崖上跳下去,天下人还会不会讥笑爷爷?”
安若素猛然一惊,急忙道:“爷爷千万不要如此——”
话音未落,只见安期生踏前一步,身躯一俯,直往那万丈悬崖下跌落下去。
安若素惊叫一声,不顾其他,直往那悬崖边上疾冲,手臂伸得老长。看那架势,似乎是想救她爷爷。可哪里来得及!眼见着安期生没抓到,小丫头反而冲过了头,一个站立不稳,身躯直往下坠。
“不好!大才女要摔成肉饼!”韩淮楚毫不迟疑从草丛中跃起,一个健步来到崖边,低头一看,那安若素的娇躯已落到一丈以下。
那安期生自个寻死跳崖,换了韩淮楚自己也不敢纵身往下跳。只要一摔下去,哪怕有绝世武功也要粉身碎骨。
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声,韩淮楚提手抖出飞爪,在安若素腰际一绕一缠,硬生生将她扯了上来。
还没等韩淮楚反应过来,一脸泪水的安若素已扑在他怀中,一对挺拔的玉兔在他胸前直蹭,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
抱美眉的滋味确实好受,尤其是抱着一位风华绝代的美眉。可韩淮楚早已“除却巫山不是云”,哪有这份心情去消受。
“爷爷!我爷爷为我一句话摔死了!”安若素一双柔荑只是捶打着韩淮楚的后背,不停地自责,晶莹的泪珠儿不停地往下掉,哭得如梨花带雨。看她那伤心样,叫韩淮楚推开她不是,不推开她也不是。人家痛失亲人,他也不知如何去安慰。
韩淮楚正手足无措,突然耳中传来一声清唳,天空闪过一道白影,从眼前划过,向着那崖下掠去。
这白影却是熟悉,乃是黄石公胯下那只白鹤。韩淮楚看得意外惊喜,心想莫非仙翁他老人家来了?
黄石公慈悲心肠,见了那安期生落下悬崖,一定会出手相救。这一下安期生那倔老头的老命可就保住了。他想到如此,脸上不由现出一丝笑容。
美眉是背对着悬崖,可看不到这些。人家爷爷摔死,这人儿居然还笑得出来!安若素看在眼中,又恼又恨,将韩淮楚猛地一推,碎玉一咬,俏脸绷得紧紧:“韩大将军,你笑个什么?我爷爷死了,这论战大会你就少了一个对头,心里高兴是不是?”
这是从何说起!韩淮楚是哭笑不得。只得道:“姑娘误会了。韩某方才见有人去救你爷爷,恐怕你爷爷死不了,故而发笑。”
这万丈悬崖,除了是会腾云驾雾的神仙谁敢去救人。小丫头哪里相信,蛾眉倒竖更是气煞,怒道:“你分明是心里高兴,还要拿这鬼话哄我欢喜,当若素是三岁孩童么?”
韩淮楚也不分辨,拿衣角擦了一下甲胄上刚才安若素滴在上面的泪水,说道:“姑娘是韩某什么人,哄你欢喜有什么好处?”
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儿,居然说出这般话来!一点也不念小丫头对他的好。安若素闻言就是一呆,晶莹的泪水不由自主扑簌着流了下来。
一双巨大的白翼扑棱棱一振,仙鹤飞上崖来。鹤上坐着两人,一人面色灰败,便是那受不得人家讥讽要寻短见的天下名士安期生。另外一人令韩淮楚感到意外,居然不是黄石公,而是与黄石公齐名的世外三仙之一——天池真人赤松子。
黄石公云赤松子被他徒弟魔帝姬风埋在雪渊之下,说是积雪化去,赤松子才能重出生天。
“莫非天池的积雪已然化去?”韩淮楚又惊又喜,倒地便拜:“晚辈韩信,拜见真人!”
那安若素望着他爷爷活生生的归来是喜从天降,破涕为笑。却想起刚才确实误会了韩淮楚,歉然望了韩淮楚一眼,忆起刚才扑倒在这人儿怀中的光景,粉面烧霞,羞不自抑,
赤松子脸上洋溢着笑容,笑呵呵一抬手:“韩信啊,几年不见,居然建下如此盖世功勋。你师傅云你将大放异彩,果然不虚。快快请起。”
韩淮楚站起恭恭敬敬立着。赤松子按落白鹤,将安期生身躯一提,放落地上,说道:“这位小辈,为何轻生?”
安期生已年过六旬,而赤松子仙姿佚貌,外貌只像三十出头,她居然呼安期生为小辈!听得安期生瞠目结舌。
“仙长莫非是位列世外三仙的天池真人赤松子道长?”安若素明眸一转,出声问道。
“不是她老人家还会是谁?”一边韩淮楚说道。
安期生骤闻救自己的原来是这位世外高人,连忙拜倒只是叩头:“多谢仙长救命之恩。晚辈愚钝,因受不得人家讥讽,故而要寻短见。今遇仙长相救,想是与仙长有缘。晚辈安期生,愿捐弃红尘随仙长学道,求仙长念吾赤诚,收晚辈为徒。”
“这倔老头偌大一把年纪,居然也想学道?”韩淮楚大感意外。
原来那安期生虽是天下名士,对仙道却思慕已久,平素好读黄老之书。只是未遇上有高人指引。今日遇到赤松子这半仙似的人物,那肯放过这个机会。
另一个原因,也是那娄敬一席讥讽,让安期生无颜面对世人,故起了遁世修仙之念。
仙道中人讲究的是一个缘字。哪怕你是一个垂朽老耄,只要有仙缘,这仙道的大门就为你敞开。那安期生虽然年迈,却是大有福缘,得道成仙后列上清八真之一。这一次被赤松子所救,乃是命数。
赤松子只看了看那安期生骨相,心中已经瞭然。她正恨收了位孽徒姬风门下空虚,见安期生诚心拜师,便笑道:“仙道艰难,贫道也是在求索之中,并未得道。仙长之称当不起也。看你一片诚心,贫道收你为徒便是。”
安期生大喜,连忙叩首呼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安期生一拜!”
“这老儿入了仙道之门,论战大会真的就少了一位对头。”韩淮楚心想。
那安若素幽怨地望了韩淮楚一眼,“扑通”一声双膝跪倒,以额叩地,拜道:“仙长既已收我爷爷为徒,何不连我一并收了,与我爷爷作个伴。小女子安若素,愿拜仙长为师,求仙长成全!”
“小丫头居然也想避世修道,莫非是因为自己拒绝了她,伤了她的心!”韩淮楚被那安若素幽怨的眼神一瞅,大生愧疚。
他忽然想到一人,那便是远在琼州岛的南海公主赵青。想当初那玉女就是因一颗芳心被自己拒绝,故而改修了仙道。
“情场一失意就想修道成仙,他们女儿家难道都是一样的心思么?”
第九章 夙根未尽
赤松子睁开慧目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安若素,连连摇头:“小娃娃,你想修道成仙,绝对不成!”
安若素讷讷问道:“仙长为何说小女子不能修仙?”
“修仙了道,最重根器。小娃娃你无仙骨,若是修炼武功,或可成绝世高手。但要修道,却不能成就正果位列仙班,便终其一生也是缘木求鱼也。”赤松子娓娓说道。
如同泼了一盆冷水,安若素大失所望,呆呆跪在那里不语。
“再说你夙根未尽命犯桃花,不久就会红鸾星动,嫁人为妻。这尘俗之念不绝,如何能去修仙悟道?贫道不教你道法,也是为你的好。仙道之路何其孤寂,哪似软红十丈,天伦之乐能比!姑娘却不可一时冲动,而要生遁世之念。”赤松子又道。
“命犯桃花?红鸾星动?说的该不是我吧。”韩淮楚闻言大晕,不由自主向安若素望去,却见安若素也正在望他,脸上失望之色已褪,眼中反而闪烁着那么一丝欣喜。
“小娃娃休要失望。贫道与你相识一场也是有缘,再说你是我徒儿的孙女也不是外人,虽不能传你道法,却有一桩好处与你。”赤松子说道。
安若素愣愣地望着赤松子,问道:“仙长有什么好处给小女子?”
“贫道一身武功本传给了一个孽徒,那孽徒竟然堕入魔道,害得我那玉鼎妙虚功将要失传。小娃娃可想学乎?”赤松子笑道。
那玉鼎妙虚功是与韩淮楚的先天真炁能相提并论的无上绝学,武林中人能得天池真人传授那可是梦寐以求,安若素哪会不肯?一听大喜,连忙叩首道:“小女子愿意。”
“虽然传你武功,却不可将你列入我门墙,只能算记名弟子。待论战大会之后,到那玉皇顶上等候,贫道自会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谨记!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