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已入汉中将要辅佐他创立新朝,这汉兴楚亡的天道便要按仙界既定的路子走去。而我辈众仙,不得亲自插足人间战事。如何能改变这一切,何须为师明言?”
那武当圣母深具慧根,瞬时明白了通天教主之意,长拜九次,道声:“师尊,徒儿去也!”便离宫而去。
波涛连着波涛,浪花拍逐着浪花。海天一线间,缓缓驶来一支巨大的战舰群。细数之下,那舰队竟有一百来艘,泰半皆是外形狭长的艨冲战舰。
在这乱世之中,若说有能力打造这队舰群的,除了最不受战火波及的南海郡守赵佗便没有别人。
一艘巨型的楼船上,一杆镶着黄色锦边,刺着象征着王权‘赵’字的鲛龙旌旗,在桥楼上迎风飘扬。
王旗下,一身戎装打扮的南越武王赵佗意气风发,瘦长的脸上满含笑意。
前不久,大秦亡国,那名义上的朝廷大厦倾覆,赵佗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在番禺城自立为王。他那南越国的疆土,“东西万余里”,包括现今广东、广西的绝大部分,还有琼州一岛。麾下军马云集,足有五十万之众。有了这么大的资本,赵佗足以笑慰平生了。
野心家无处不在,他平日最信任的将军,驻守琼州的梅雄也想拒敌为王,居然公开造反。赵佗为了征讨梅雄,倾力打造了这支舰队。
有了这支无坚不摧的巨型舰队乘风破浪,跨海作战,那跳梁小丑梅雄还不乖乖受擒,逃不了枭首示众的命运。赵佗对这一战是信心十足,说是亲自带兵征伐,还不如说是驾船旅游,检阅一下这刚刚成立的水军的实力。
他的身旁,立着一对年轻男女。那玉树临风的男子便是赵佗的长子,南越国的大公子赵镇。而那琪蕊琼花一般的绝艳少女便是赵佗最钟爱的女儿,南海公主赵青。
从巨鹿战场观战回来的赵镇云道,那楚国长公主,现为西楚霸王项羽的爱妃的墨家钜子虞芷雅有旷世姿容。
那虞芷雅到底是何美貌,赵佗没有亲见。但他女儿的美艳,赵佗深为自傲。
只见她白衣如雪,肤光似玉。一双晶亮的眸子,明净清澈,灿若繁星。双眉修长如远山春黛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略含妖意,未见媚态,妩然生出一段风姿。衬着那颀长曼妙的身段,便如那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之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凡尘,虽混迹浊世,却难掩其芳华。
赵青生下来后,便有一位高人飘然而来,那便是纵横家门主清溪隐叟鬼谷悬策。鬼谷悬策也未通名,只说愿为其女儿看相。为赵青看相后云道,这女娃日后会有仙缘,有多大造化难以预料。那时鬼谷悬策还没有这般出名,赵佗只将他看作一个说奉承话的江湖道人,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后来那赵青长大,模样越来越清丽脱俗,便像那云中的仙子一般。赵佗又打听到为女儿看相的,原来是相面精准的鬼谷道长。于是赵佗对女儿日后会有仙缘一说,窃心里信了。
仙缘总要有人点化,但直到女儿成人,还未遇见过任何仙人。日复一日,赵佗的信心也开始动摇。
赵佗的一生是征战的一生,他的一对儿女,也随他习得一身好武功。那赵青虽是女儿家,却因天姿聪慧,武功修为还在她父兄之上。军中的骁将,三五个近她身不得。
“轰!轰!轰!”
大海的脸说变就变,翻脸比翻书还快。原本平静的海面上突然卷起了一阵飓风,远远只见,一道道高达数十丈的巨浪排山倒海向舰队涌来!
在这巨浪面前,那赵佗引以自傲的舰队便像巨人脚下的蚂蚁一样脆弱不堪。只要那巨浪卷及,这支舰队连同万余生命便要被大海吞噬,无一幸免。
水军将士发出一阵绝望的惊呼,谁都知道这巨浪的出现意味着什么。
身份高贵的南越王,同样是吓得面色入土,双股摇坠。他虽拥有万里疆域,数十万大军,在这巨浪面前,同样难逃舰毁人亡的命运。
风声越刮越响,巨浪越来越近,转眼之间,已到了十丈之内。舰队一阵剧烈的颠簸,浪花直贯船舱。咔嚓一阵,那鲛龙王旗被飓风吹断,无力地倾倒下来。一丈宽的旗面,覆盖住赵佗的身躯。
完了!赵佗心中,涌起一股末日到来的无奈。
忽听空中响起一声清叱:“何方孽龙,敢在此作恶!”
旋听“噗”的一声,犹如穿云裂帛。飓风骤熄,巨浪消散,船只不再晃荡,一切又归于平静。
惊魂未定的赵佗掀开遮住自己的旌旗,睁眼一看。只见波涛之上,一位老妪手挽藤杖踏波而立。那老妪随着波涛载沉载浮,白发岩岩,飘然有出尘之态。
能在波涛之中立而不坠的,除了仙人还有谁做到?
海面上泛起一大滩殷红的鲜血,百艘战舰舰身尽被血染红。仿佛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惊天动地的海战,而海面上却看不到任何尸首的浮沉。
赵佗瞬时明白,是这老妪救了自己。那巨浪是老妪口中的孽龙所兴,孽龙是老妪所杀。
这仙人有屠龙的手段!赵佗又惊又喜,趋到船头,倒地下拜:“不知是何方仙长救了小王。小王赵佗,不胜感激之至。”
那老妪微微一笑,说道:“南越王何须多礼。贫道乃是黎山老母,恰巧路过此方。见天空紫气纠缠,疑是有真龙天子在此出现,特来看个究竟。正好见水中孽龙兴风作浪要害真龙天子性命。屠此凶顽,原是小事一桩,何须挂齿。”
这黎山老母,便是那武当圣母。她方才用一根藤杖,放出万丈剑光刺杀了意图行凶的手中孽龙。
“什么!寡人竟是真龙天子,有位登九五之命!”赵佗乍闻黎山老母之言,惊喜得几乎要跳将起来。
那西楚霸王项羽雄踞北方,挡住了南越国发展的去路。凭赵佗的实力,不敢与那如日中天豪气盖世的项羽正面交锋,只好塞关绝道偏安一隅。而黎山老母说自己能做皇帝,难道那中原的花花江山要由自己来主宰?
赵佗长揖道:“仙长所说,小王有天子之份,可是真的?”
黎山老母笑道:“千真万确。南越王据有桂林,象郡,南海三郡,幅员之辽阔,军马之众多,天下诸侯皆难望贤君项背。难道甘心偏安这阳山之南,作个不知进取的诸侯王乎?”
赵佗心中是热血澎湃。开创帝业,做个像始皇嬴政那样的天子,一直是他梦寐以求。而今得到这仙人肯定的答复,看来那理想就会实现。
他不露声色道:“小王兵多将广不假,可那西楚霸王雄踞中原九郡,锋头一时无贰。西楚国挡住吾北进之路,为之奈何?”
黎山老母哈哈大笑:“南越王,你是当今英雄豪杰,怎说出的话这般糊涂?那项羽挡住北方,难道你不能将眼光转向他处?”
第二十四章 藤杖圈岭
赵佗还是不解,说道:“我南越国周边除了楚国,还有何处可以开疆拓土?”
黎山老母用藤杖向西方一指:“那夜郎国近在咫尺,贤君为何视而不见?若收夜郎于囊中,挥师北进,直下巴蜀,汉中三郡。再乘胜进击,收取关中。那项羽东有田荣,北有赵歇,而西南两面受贤君夹击。就算他英雄盖世,也难挡四面受敌。西楚之亡,南越之兴已能预期。”
与项羽开战赵佗现下不敢,但要对付那看似疲软的汉军赵佗还是信心满满。
赵佗眼前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犹豫道:“那南越国擅于丛林作战,小王与夜郎人交战多年也未能讨好,恐怕攻取夜郎非仙长所说那般容易。”
黎山老母颔首道:“南越王所虑甚是,但贤君可以另谋他计。巴族酋长巴天虎心怀异志,早晚必反那刘邦。巴人也擅长丛林作战,若贤君与巴人联手,南北夹击,何患夜郎不破?”
赵佗还是摇头:“那巴天虎欲自立为王,正须夜郎相助,怎会与我结盟?”
黎山老母乃道:“世人之争斗,无非脱不开一个利字。贤君若恫之以危,诱之以利,与巴人结盟未必不成。”
赵佗受黎山老母唆掇,貌似豁然开朗,欣喜道:“多谢仙长指点迷津。若小王真能成就帝业,必供奉香火不断,以谢仙长恩德。”
黎山老母微笑道:“说来惭愧,贫道乃海外散仙,还没有栖身之所,想受贤君香火却没有观庙。不知贤君治下,可有那洞天福地送与贫道?”
赵佗满口答应,说道:“只要仙长看中,我治下三郡任何一处皆可划归仙长作清修之所,彼方庶民只须敬奉仙长,不受赋税徭役之苦。”
黎山老母道声好,将那藤杖向空中一挥,化为一条绳索,越长越长,直向南方琼州岛飞去。
赵佗看着黎山老母施展神通,不解道:“仙长这是何意?”黎山老母笑道:“贤君送我的洞天福地,贫道已经圈好。”
那藤杖化成的绳索也不知会长多长,黎山老母这么轻轻松松的一圈,也不知圈去了多少疆土。该不会把琼州岛全岛都圈去了吧?赵佗心中虽痛,却不敢显出小器,笑问道:“仙长看中了那块地方?”黎山老母知他心意,说道:“在那五指山间,也就方圆两百里的一处高岭。”
区区方圆两百里,赵佗还不放在眼里,心下始安。
(那黎山老母看来并不贪心。要是像陈抟老祖那般,一盘棋把千里华山都从赵匡胤手中赢了去,那赵佗可要有苦说不出了。)
黎山老母把地圈好,便要告辞。赵佗忽想起一事,牵过女儿赵青,说道:“我这女儿,自出生之时便有高人为其看相,说她有仙缘。仙长今日到此,莫非有因?”
黎山老母下凡,只为颠覆天道,搞垮那仙界内定的新帝刘邦的江山,还没有收徒的打算。闻赵佗之言一愣,上下打量起那赵青,又跳上船用手抚捏赵青的肩膀手足。
“这女娃身具仙骨,长有仙貌,果然是修仙的上上之选。莫非她合该与贫道有师徒之缘?但魔帝姬风脱困在即,仙魔两届势将有一场激烈的交锋。吾存灭尚且不自知,哪有心情收什么徒弟?”
黎山老母正欲出言拒绝,脑中电光石火想起师尊在自己临走时说过的一句话。
“原来师尊之意,是要这女娃来对付北极战神!”
黎山老母想通了关节,脸上现出一副慈祥的笑容,问赵青道:“修仙之路十分艰险,要历经重重劫难,说不定会挡不住那天劫身死魂灭。女娃子,你可想得清楚?”
赵青听黎山老母言下之意,是想收自己为徒,大喜道:“赵青不怕。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说罢便在船板上扣起头来。
黎山老母哈哈大笑,对赵佗道:“南越王,你这女儿贫道就带走了。”
话毕,一拉赵青的手腕,道声:“徒儿,去休!”驾起祥云,顶现璎珞,望空而去。
韩淮楚一行三人,来到巴天虎的老巢泸州,已经三天。
那泸州南接夜郎,是个边境的墟市,贸易开展得红红火火。巴天虎手中有盐井,便招来了四方商贩。有那中原而来的盐贩,还有关中私自偷运马匹的马贩,夜郎而来的水果商人,甚至有从塞外辗转而来的匈奴皮商。比起那汉中的南郑,热闹程度一点也不让。
巴天虎的军队,并不驻扎在泸州,而在泸州城外的沱江南岸。看来巴天虎想依仗沱江之险,对抗汉军的打击。
九曲沱江,弯曲似蛇。古时蛇又称为沱,沱江因而得名。
那沱江边上,营寨一座连着一座,从泸州一直绵延到内江。因缺乏炼铁技术,巴军手中的武器多是由竹竿造成。为数不多的铁器,只用来打造那竹矛端头的刃尖。为提高战斗力,那矛尖上都淬了毒。只要捅出一个创口,受伤者会立刻毙命。
巴人防卫森严,那巴天虎的营盘处在众营之间,更是难以攻击。想刺杀巴天虎,远没有韩淮楚想象的那般容易。韩淮楚那斩首行动计划,这几日一直一筹莫展。
正无计可施,韩淮楚默运玄功,探听巴寨动静,竟得悉了一个意外的消息:那南越国的大公子赵镇将潜到巴郡,与巴天虎会晤,商谈结盟之事。而会晤的地点,便在泸州城东的一处密林。
南越国与巴郡中间隔着一个夜郎,这么多年赵佗想吞并夜郎的企图都没能成功,在夜郎人神出鬼没的丛林游击战中一直损兵折将。韩淮楚弄不清那南越王的用意。总之他把手伸到刘邦的汉国,没安什么好心。
老虎不出洞,韩淮楚也不能把他奈何。老虎既敢出洞,岂不是天赐良机?韩淮楚三人便提前来到那密林,潜伏下来。只要巴天虎一到,他与利苍便要发出雷霆一击。
在韩淮楚与利苍这等绝顶高手眼里,那手持竹矛的几百个巴族士兵还拦不住他二人的合击。
草丛之中,韩淮楚与利苍在消消地聊天。
利苍问道:“韩兄弟,你从楚营中来,可有子房先生的消息?”
韩淮楚知道利苍与张良处得久,关心她的安危。但利苍之关心,又怎是他自己关心所能比。
那身陷楚营的良妹,每日对着一群监禁她的骄兵悍将,虚与委蛇,哪会有好日子过?
他却不知,此时的张良已卧病在床,每日咯血不止。要是他知道,他会痛心不已。
韩淮楚沉默一阵,说道:“子房先生足智多谋,想必有自保之法。”
利苍叹道:“要是子房先生来到我汉国,与吾等并肩作战,那该多好。”
韩淮楚望着天际,情丝悠悠,说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忽然,利苍又道:“韩兄弟,我向你打听一件事。你与子房先生最是亲近,可知道他的身世?”韩淮楚楞道:“子房乃是韩国故相张平之子,路人皆知,利兄为何有此一问?”
利苍摇了摇头:“恐怕未必。我怀疑子房先生是个女儿家。韩兄弟,你是否也有同感?”
韩淮楚闻言一怔,“良妹的女儿身份,到底被与她相处日久的利苍看了出来。”
他不由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我倒未曾看出。不过我知道,子房先生是个在乱世能开创江山,在治世能安鼎社稷的栋梁之才。”
利苍报以善意一笑,说道:“要是子房先生真是一个女儿家,那她可就是千古以来难得一见的奇女子了。”
一片寂静中,林外传来一声嘘哨。
韩淮楚心想,莫非那巴天虎来了?抬头一看,只见那树梢上的利豨翘起拇指发出一个向下的手势。
这是表示来的不是巴天虎本人,要韩淮楚二人稳住不动。
一对巴族士兵,引着一个衣着华丽,仪容出众的年轻人从林间小径直踏而入。
那年轻人,正是韩淮楚在巨鹿战场见过的赵镇。在他身后,四名持剑武士从头到脚一身玄色,神色肃穆,寸步不离他的左右。
那赵镇本来就是个武功高手,在巨鹿战场隐藏暗处一直不被人觉察,内功修为已到屏气敛迹的境地。而那四名武士,看样子武功与赵镇相去太远,赵镇压根就不用他们保护。带上这四人,摆摆排场的成分要多一些。
韩淮楚心想:主人没到,客人倒先至了。看来要再等等,俟那巴天虎到来再行出击。
那赵镇走向竹楼,一位五大三粗厚唇毛脸类似没有进化好的猿人的年轻人迎了上来。满脸堆笑,说道:“大公子大驾光临,我巴族不胜荣幸。”
那赵镇“嗯”了一声,问道:“巴王还未来么。足下何人?”那年轻人答道:“我乃巴王之子巴颜子,在此先迎候大公子。父王随后就到。”
韩淮楚听那年轻人自称是巴王之子,心想若刺杀巴天虎成功,按理最有份继任酋长的便是这巴颜子了。不知这厮是否与他爹一样,是个反动到底的角色?不由对他多看了两眼。
那赵镇一行,便登上竹楼。巴颜子安排他们坐下,献上水果凉茶款待。
只听巴颜子在竹楼上问道:“南越王口称要与我父王结盟,不知是如何一个结盟法?”
韩淮楚正不知那南越武王赵佗有何野心,听巴颜子这么一问,不由竖耳细听。
便听赵镇说道:“既然结盟,当然是心往一处去,劲往一处使。你巴族与我南越国南北夹击,灭掉夜郎。我南越国助尔等对付那汉王刘邦。”
巴颜子看来也不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