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大喝一声,拔出腰间长剑奋力一舞,同时挥洒出九剑。只听“铮铮”之声不绝,剑与剑对撞之下,九位弟子均是把持不定,长剑几乎脱手。
但项羽并不能就此获胜,只因那九道剑光来得太快,刚破了一剑,第二剑便刺到要冲。刚破了第二剑,第三剑又直抵命门。正是环环相扣,剑剑逼人,根本没有机会觅到一丝破绽,去撂倒其中的一人。
第一个大阵刚刚击退,那处在右翼的大阵又倏然而至。依然是九道剑光,披荡而来。剑芒点点,交织成一片剑网,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项羽留上一刻。
项羽抖擞精神,挥剑疾撩,又刺出九剑,每一剑都给对手以巨大的压迫,偏偏每一剑都不能克敌制胜。
招式还未走老,那正中的三个品字小阵组成的一个九人大阵又行发动,迎面刺出九道寒芒,皆是剑风飕飕,冷气砭骨。
与此同时,左翼的九人大阵得到喘息,剑光复炽,再次刺向项羽。
项羽终于领教了这大三才剑阵的厉害。
每一剑都有破绽,而破绽却没有机会去利用。每一剑都无须防守,只因他人的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他暗悔自己托大,竟把兄弟的性命作赌注,来赌这一战的胜负。而此时连分心多想的时间都没有,项羽已陷入重围之中,想要脱身都是困难,随时他自己都有性命的危险。
此刻他只有奋力去挡驾那无休无止,连绵而来的一剑又一剑,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溶溶月光之下,剑光翻翻滚滚,一浪紧接一浪。人影斑驳迷离,此来彼去,无有尽时。
英布在一边瞧着,越看越不对劲。
“不好,羽哥哥要糟!指望他破阵救我,想也别想。”
那项羽以他的性命作赌注,按理他该立在场中等候厮杀的结果。可这小滑头根本就不这么想。连保护秦始皇都可以开小差,在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什么江湖规矩可言。
他只想那罗皓已受伤,圣剑门弟子一半以上都去与项羽厮杀,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念头一起,立马付诸行动。英布突然足尖一点,直扑那围成弧形的圣剑门弟子!
英布这一突然的发动,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分心去看场中厮斗的圣剑门二老,想要做出反应根本就来不及。
为布大三才剑阵,自然挑选的都是好手,剩下的皆是武功泛泛之辈,以第三代弟子居多。见英布扑来,忙不迭举剑来迎。却被英布长剑一划,砍翻了迎面三人。趁势冲出围困,准备溜之大吉。
那英布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竟想开溜,还斩杀了三个弟子!封罗二老还没有遇见过这般无赖的,气急攻心,大吼一声,提足来追。那场外的圣剑门弟子,跟在二老身后,蜂拥追来。
一见英布溜走,二老已追了去,与项羽的比拼变得毫无意义。那田建呼哨一声,撤了三才剑阵,加入了追赶英布的行列。
项羽早知道“小布娃娃”就是这般无赖,只是没有想到他成了威名赫赫的英布之后,还是一点也不改性,丝毫不顾忌别人的耻笑。哭笑不得之余,跳上乌骓马,一扬马鞭,向追赶的人潮驰去。
就算那英布再无赖,可他是项羽的亲弟弟,血浓于水,岂能让他丧命?
那英布施展开轻功,好像蜻蜓点水,在山径上凌空飞掠,速度与奔马无异。圣剑门二老,只有封皓可勉强跟上。罗啸受了项羽一掌,胸口剧痛,不敢全力施为,却是落在了后面。圣剑门二三代弟子,功力更是不济,转瞬之间,被英布拉下了七八丈远。
项羽的乌骓马来去如风,后发先至,很快超过了那些圣剑门弟子,追赶上封皓。便见乌影一闪,那乌骓马已越过封皓,冲在了头里。
英布只听身后马蹄得得,回头一看,却是项羽追来。
项羽高喊一声:“小布,上马!”英布一个摇头:“不用,我跑得与你马速度差不多。上了你的马,反而跑不快,会被他们追上的。”
项羽便略缓马速,与英布一前一后,向楚营中冲来。
他见那英布轻功卓绝,心中暗自称奇,“小布娃娃从哪里学来这身武功?离开大漠时他连山谷中一帮伙伴都打不过,现在却跻身绝顶,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迎面驰来两骑,却是韩淮楚与项追。项追一见英布,欣喜万分,高声喊道:“小布,姐姐在这里!”
眨眼之间,二人已来到面前。项羽二话不说,道声:“韩信,下马。”
韩淮楚听得愕然,问道:“为何下马?”项羽说道:“把你的马给小布骑,你去阻挡齐人。”
韩淮楚听得大晕,“他们兄妹三人骑马走了,却把小生留下去阻挡追兵。”
抬眼一看,只见那圣剑门人蜂拥追来,打头的封皓已到三丈之内。韩淮楚不及细想,跳下马,道声:“快走!”
英布哪里会客气,一跃上马,说道:“韩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
项羽兄妹一阵风般去远,那圣剑门的长老封皓已追了上来。韩淮楚高喊一声:“前辈请慢!”
封皓一个怒吼:“小子让开!”提起手中无镝剑,劈面中宫便刺。
第四十三章 掀然大波
韩淮楚不慌不忙,拔出鱼肠断魂剑迎头一架。“铮”的一声,火星四溅,封皓退出三步,而韩淮楚却只退出一步。
封皓今日的震惊溢于言表,“难道世道变了,怎么遇见的年轻人都是这般厉害!”
刚才他漫不经心的一剑,只用了五成力道。凭他圣剑门长老五成的功力,想必也可将这拦路的年轻人一剑刺死。殊知这年轻人居然是个绝顶高手,自己不仅没占到便宜,反而还吃了亏。
而他手中的无镝重剑,寻常的剑碰之即断,而这年轻人手中的赤色短剑竟然无事。
封皓原本满脸的不屑,一剑过后顿时敛容,沉声问道:“小子,你是何人?”
韩淮楚躬身一礼,恭恭敬敬答道:“在下韩信,见过封老前辈。”
封皓便有点动容,说道:“原来你便是斩杀宋义父子的韩信。韩将军之名,吾齐军将士多有提起。今日一见,果然是俊彦英雄。”
他话一顿,指着项氏兄妹的背影道:“韩将军,今日老夫要为掌门师弟报仇,烦请让路,让老夫追上那英布,将他斩杀。”
韩淮楚哈哈一笑:“凭你之力,真能杀得那英布么?”封皓一怔,说道:“单凭我一人之力,自是杀不了那厮。但我圣剑门弟子众多,一拥而上,还怕杀不了他?”
韩淮楚说道:“那英布骑了快马,过一会就到了我军大营。不知是你圣剑门人多,还是我楚军战将的人多?”
这句话提醒了封皓,心中大急。暴喝一声:“赶紧闪开,要不然休怪老夫无礼。”韩淮楚笑嘻嘻道:“要是晚辈不让开,又将如何?”
封皓大怒,“刷刷刷”提剑便刺,一举手便是追魂夺命的三剑,招数凌厉至极。
韩淮楚公然无畏,也是三剑出手,只听铮铮铮三声脆响,如断金嘎玉,二人身躯扭作一团,瞬间又复分开。
封皓这次惊诧更盛。这一次他出手已用上全力,却一点也奈何不了这年轻的韩信。
“看来这年轻人武功与自己悉敌,有他挡道,想追上那英布已是不能。”
封皓怒嚷一声:“韩信,你怎如此不分是非。那英布斩杀义军无数将士,你怎要帮他逃脱?”
韩淮楚正色道:“英布武功高强,能得此猛将相助,是我楚军之幸。”
说话间,罗啸已领圣剑门弟子追了上来,呼喇一声,涌上前来。
那封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声:“什么?你说什么?”韩淮楚乃道:“那英布与项羽本是兄弟,此番项羽见到了英布,必任他为大将。而今大家联手抗秦,有此猛将相助,岂不是对大家都有益处?”
人群中一阵大哗:“那英布杀了我掌门师尊,与我圣剑门有不共戴天之仇,怎能收容此人?”“各路义军无数将士死在这屠夫手中,项将军要容他英布,就是与天下诸侯为敌!”“英布本是秦将,就不怕他心怀贰心,坏了我联军的大事吗?”
瞬时群情汹涌,喊声一片。
韩淮楚将手一挥,朗声道:“诸位请安静一下,听韩某一言。”众人便静下来,看他怎么说。
韩淮楚便道:“不错,那英布确实杀了各路义军不少将士,但那时他为秦将,也是尽忠职守。战场搏命,本就是强者胜,败者亡,战死只能怪自己武功不济,岂能怪对手心狠?现在他已幡然悔悟离开秦军,诸位难道要赶尽杀绝吗?”
圣剑门弟子一阵大叫:“胡说,我师尊武功高强,那英布武功本不及师尊,他老人家是死在英布的暗中偷袭。”
韩淮楚哈哈一笑,说道:“战场厮杀,本就无所不用其极,又怎能怪英布暗中偷袭?”
罗啸猛一拍大腿,说道:“听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那英布已去远了,早就追他不上了。”
封皓脸色铁青:“追不上又如何?吾等回营,让田都师侄联络各路诸侯,一起去谴责那项羽收容英布。”
圣剑门弟子一阵大叫:“对,只要那项羽敢包庇英布,吾等就一起去谴责他。还要通知相国,发国书与彭城,让楚王逼项羽交出英布!”
韩淮楚望着众人乱喊乱嚷,满含讥讽之色。
以项羽的性格,怎会怕诸侯们的谴责?等到他们发国书于彭城,这巨鹿一战已经打完,项羽的威名如日中天,那楚王熊心怎会为一个英布说三道四。到时诸侯见了项羽,只敢仰视,哪里还敢为英布之事吱声?
韩淮楚拱了拱手,道声:“告辞!”一转身,一径而去。
圣剑门弟子群情激愤,游走于诸侯,要一同来谴责项羽。而楚军大营,也因英布的到来,兴起了一场掀然大波。
项羽三人到了营前,先来个兄弟姐弟相认,一起大哭一场。项羽便要将英布引往营中。
英布却颇显踟躅,说道:“如今我两手沾满血腥,天下豪杰莫不欲杀我而后快,羽哥哥要收容我,自是一番好意。可弟弟恐怕会给哥哥带来麻烦,还是容我离去吧。”
项羽猛将英布手一攥,说道:“哥哥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还要去哪里?这楚营便是你的家,你哪里也不去了。”边说边把英布向大营里拖。项羽力大如牛,英布哪里挣的脱,只好随他入营。
到了大营,项羽便将英布安置,准备明日介绍与众人认识。
众将得知风声,一起到大帐来找项羽,一致不同意项羽收容英布,只因这么一来,楚军与众诸侯军的关系就会闹僵。一听项羽要任英布为将,更是极力反对,说道:“英布曾为秦将,焉能相信他。或许他就是秦军派来的奸细也不一定。”
楚营中不少人皆是原张楚陈胜旧部,提起那戏下惨败,无不对英布恨之入骨,说道:“英布杀吾楚人无数,国人无不嫉恨,不将他斩杀为死去的将士报仇雪恨就不错的了,焉能收容与他?”
项羽听得心头火起,猛一拍案,嗔目喝道:“英布是我兄弟,谁敢说斩杀他?这军中谁是主帅,谁说了算?”
当然项羽是主将,项羽说了算。他要用英布,谁还敢多说半句。众将一起灰头灰脑退下了。
不久又有军师范增找来,语重心长地对项羽说:“羽儿,你切不可因为英布一人,就得罪了众多诸侯。现在大战在即,若没有诸侯相助,凭我楚军一支,如何能击败秦师?”
对范增项羽不敢无礼,解释道:“英布之勇众所周知。他又熟知秦军虚实。我准备派他为先锋,去突袭苏角。只要他一战得胜,便可堵住诸侯们的嘴。”
范增疑虑道:“如此重任交给一个外人,羽儿就放心得下?”项羽道:“亚父尽管放心。英布是羽儿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就像我的手臂一般。我要不信任他,这世上再无可信之人。”
范增还以为项羽说的兄弟,不过是想刘邦那样的结义兄弟,说道:“而今乱世之中,礼崩乐坏,连父子都不可信,何况是兄弟?如此重任交给一个曾为秦将的英布,若是他忽生异心,倒戈向秦,岂不坏了我军全盘大计?”
项羽便笑道:“亚父,你可知道是谁送来了苏角的兵力布置图?”范增一怔,说道:“难道是他?”项羽点头道:“正是。羽儿攻打陈郡时,那暗中频频助我,送来秦军布置图,暗杀秦军往来信使的,也是英布。英布早就有心助我这哥哥,亚父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
范增闻言,便释然道:“原来如此。英布有过人之勇,若是真心来投,实是我大楚之幸。”
次日早晨,项羽升帐,将英布隆重介绍给大家。众将昨夜受了项羽一顿暴喝,也不敢说三道四。但对这杀死张楚无数将士的英布,皆是冷冰冰无人理睬。英布站在众将之中,无人搭理,心中也不是滋味。
便有齐魏韩燕四国连同陈余军中派来的使者联袂到来,一起斥责项羽收容英布。众使者在中军大帐内指手画脚,高声责难,就像开项羽的批斗会一般。云道上将军若是深明大义,便该立刻斩杀英布,为圣剑门掌门仲孙先生与战死的义军将士报仇。
项羽听得连连冷笑,待众使者说完,问道:“若项某不杀英布,反倒要重用他,尔等又将如何?”
这么一问,众使者都是瞠目结舌,无言以对。责骂了这么多,大道理都讲尽,那项羽还是不听,还能如何?
项羽大吼一声:“来人,将这些罗里啰嗦的家伙统统轰出去!”
帐下军士提着棍棒,一阵鼓噪,作势来打。众使者一见光景不对,皆抱头鼠窜。
赶走了这帮啰嗦的使者,项羽便颁下帅令:“明日丑时,拔寨起营,带三日干粮,砸烂铁锅渡漳水作战。英布蒲耳为先锋,直扑苏角大军!”
帐内一阵哗然。众将齐声问道:“上将军为何只允带三日干粮。若是这仗三日不胜,我军到哪里去就食?”
项羽大笑一声,神情慨然:“三日不胜,这仗就不用打了。不战胜毋宁死!项羽愿与秦贼拼死一战,诸位意下如何?”
众将齐声大叫:“不战胜毋宁死!愿随上将军拼死一战!”
不战胜毋宁死的喊声响彻了楚营。将士们都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一直有一块大石压在心头,盼望着这一战早日到来。当知道这一战就在明日即将到来,个个斗志高昂。
想起这一战可能有去无回,有家小的都在忙着在竹简上刻着书信,不识字的也请人代书。有专人在大军出征之后,运往彭城,再由地方长老送到亲属的手中。
大战之前,战刀须要磨砺,生锈的兵器都要擦亮,战马都要换铁掌,战车轮轴都要润油。军营中一片忙碌的景象。
韩淮楚早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当知道这史上著名的一战就将来临时,能亲身经历这场壮烈的大战,也是心情激动不已。
“只可惜小生只是一个持戟郎中,不能指挥作战,风头都被项羽,英布这些人抢去了。也罢,就在战场上多杀几个秦军过过瘾吧。”
韩淮楚便心中略微有点怅然。
他手提一壶,正在为战车润油,忽有传令官前来。
那传令官说道:“韩信,这里你不用呆了,英将军已把你讨要到他营中去了,他正在等你,你快过去报到。”
韩淮楚诧道:“英将军怎会讨要我?”那传令官嘿嘿笑道:“还不是你太出名,有几个将军都争着要你去。英将军是先锋,任务最艰巨,上将军便把你派到他营中去了。”
韩淮楚心道:靠,哪里有需要哪里就会找到我,当小生是革命的一块砖啊。
他便收拾行李,去往英布营中。
英布,蒲耳正在大帐中等他。韩淮楚入帐,恭恭敬敬鞠了个躬,说道:“卑职韩信前来报到。”
英布忙起身,笑呵呵道:“韩将军,咱们是老朋友了,不必这么拘谨。在我这里可不把你当小卒看,我讨你过来,是要你来出谋划策,帮忙打赢这一战的。”
韩淮楚微笑道:“英将军不是已获悉秦军布置,成竹在胸吗?怎会需要韩某出谋划策?”
蒲耳笑嘻嘻道:“战场之中瞬息万变,哪能事事预知。韩将军你足智多谋,有你来就可以抵上数万大军,咱们打起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