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淮楚心中便是波澜起伏,百感交集,“自己在投身楚军之前还将项羽视为自己的情敌,可如今却与他妹子心心相印,已全然放弃了对芷雅的追求。”
“是不是小生心中对芷雅再无牵挂,为何一见到这书简,便这般心潮狂涌?”
他正想着心事,项羽猛一抬头,高声喝道:“是谁?”
韩淮楚将那包头颅向案头一放,说道:“少将军,快快召集众将,去杀了宋义!”
项羽听了韩淮楚的述说,重瞳圆睁,怒道:“吾原以为这厮是为了等待齐国援兵这才迟迟不进军,哪知这厮竟想谋反自己称王,还要勾结外敌,将我楚国的土地卖给齐人。可恨!可恨!”
即刻传令,召集桓楚,周兰,丁固,蒲耳,范增,季布,季心等人前来帐中议事。”另派人前往那宋城营中,去找龙且狙杀宋城。
少顷,众将齐至。
项羽朗声道:“我等不远千里而来,不过为了救赵攻秦,报杀我叔叔之仇。今宋义久驻安阳而不思进军,原来是自己想称王。如此叛国通敌之人,如何能让他活在这世上?吾欲除宋义而举兵攻秦,众位可愿相助?”
诸将群情激愤。皆道:“愿听少将军之令!”项羽大喜,乃令桓楚,周兰,季布等人立刻整兵,杀向中军大营。
那宋义虽然对项羽一党刻意排挤打压,但一时之间还没有搞定。楚营中统兵的大将,项羽的心腹仍占了一半以上。等到众将引兵到来中军营前,只见旌旗猎猎,火红一片,竟有五万人之多。将那营寨前围得水泄不通。
营前守卫,看了这阵仗大惊,一面飞报宋义,一面派人问话:“尔等为何提兵到此,所欲何为?”
范增拿出一卷伪造的楚王旨令,越众而前,说道:“宋义与齐私通,欲攘楚自立。少将军奉楚怀王密招,欲诛此奸贼。”
那些守卫将信将疑,问道:“说上将军谋反,可有证据?”
项羽将宋襄的头颅用天龙破城戟一挑,高声喝道:“这便是证据!宋义那厮,派他儿子不是去齐国为质,而是与齐人密谋,要割让我楚国将士浴血奋战得来的土地!吾得悉了他的阴谋,已派人将宋襄杀了!”
他那声音,洪亮高亢,直听得中军营士卒一阵大哗。
“原来上将军通敌卖国!”“原来宋公子不是去齐国为质,是要与齐人密谋!”
项羽见时机成熟,大戟一挥,说道:“进营!”众将齐声呐喊,领兵随着项羽蜂拥向营门涌来。
都是楚国的自家兄弟,那营门前的守兵不敢抵挡。其实就算是要抵挡,看项羽汹涌的气势,也是挡不住。此时他们想到的是,赶紧闪人,别被狂涌而来的战马践踏,成为肉泥。
于是项羽不费吹灰之力,杀入了中军大营。
一彪人马迎面而来,领头的乃是宋族大将宋原。那宋原高声喝道:“尔等未得宋公之令,强闯中军大营,可知罪否?赶紧退出去——”
话未说完,项羽催动乌骓宝马,手舞天龙破城戟,叫一声:“杀!”一马当先突到。便见血光一闪,那宋原被项羽一戟刺穿咽喉,翻身下马,见阎王去了。
一合还未交手,领兵的将军就被项羽刺翻。余者见了项羽那凌人的气焰,哪敢抵挡,掉转马头,纷纷躲闪。
在楚军中,谁不知道项羽勇猛无敌。除了宋义的心腹,哪个愿意为了那通敌卖国的宋义,无谓地牺牲自己的性命?
又有几路人马前来阻截,都是匆忙中纠合的宋族将领。被项羽领诸将一路砍杀,皆是人仰马翻,上来即死。
那宋义闻报大惊,只听说派去的人一个个毙命,士卒皆无战心。那项羽离中军帐越来越近。
正惶惶无计,心腹劝道:“今大营不可守,宋城引军在外,上将军速去宋城营中暂避,再联合齐国军马,与项羽厮杀。
宋义点头道:“只得如此。”于是收拾起上将军印信,匆匆上马,欲弃营而逃。
出了营,正行一半,有人来告,宋城已被副将龙且所杀,营中将士闻知宋公叛国,皆从了龙且。
宋义惊惶无措,说道:“如今宋城也死了,吾等能到哪里去?”亲信心腹道:“宋公与齐相田荣立有盟约,只得去投奔田荣。”
于是宋义改道,又驱马去向黄河,只想到了黄河,渡河而去,去投奔齐国。
项羽的军马还在大营内一阵乱砍乱杀,未及追来。宋义奔驰在道,见无人追赶,心下始安。
突听一阵炮响,斜刺里杀出一彪人马,高声喝道:“叛国贼子,哪里逃!”
只见那路人马,皆是红衣红甲的楚军。正前一将,栗马长枪,银甲披风,正是英姿飒爽的项追。而她身边,并辔一人骑在马上,却是斩杀了宋义长子的韩淮楚。
原来韩淮楚对项羽道出了宋襄与田荣密谋之事后,便去找小妮子项追。
项追听说宋襄被韩淮楚杀了,又惊又喜,说道:“那厮我一看就讨厌,还想要本姑娘嫁给他。信哥哥将他斩杀了,真是大快人心。”
韩淮楚问道:“你手中有多少人马?”项追道:“不多,只有五百。”
项追在季布军中曾管后勤粮草,手中也有那么一点兵马,却是不多。
韩淮楚便道:“五百人马是少了点。你哥发动兵变,我料宋义必然无路可去,要去投奔齐国。咱们速去道上埋伏,将他截杀。”
“信哥哥”的话,小妮子自是言听计从。便点齐手中兵马,埋伏在道中。
果然,那穷途末路的宋义便撞到了枪口。
五百军士,围成一个弧形,将道路堵死。眼看那逃往齐国的计划,又变成了泡影。
宋义身边一人向韩淮楚一指,说道:“就是这韩信,是他杀害了公子,让宋公的计划全部破产。”
宋义眼现悲愤,说道:“今日天要亡我,也是无计可施。在临死前,诸位可愿同宋某一战,杀了韩信为我的襄儿报仇?”
众亲信却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到了这个份上,再跟随他宋义,还有什么好处可以捞到?谁都不是傻子,无人愿意为了宋义的什么“襄儿”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韩淮楚见状冷冷一笑,高声喊道:“首恶必死,余者若能杀了这乱臣贼子投降,可既往不咎。”
这攻心计一喊出,便见宋义身后一人一剑刺出。
那剑从宋义后心刺入,透过胸腹从前胸出来。宋义双眼怒凸,满脸的错愕震怒,万没想到未死在项羽与韩信的手中,却死在自己信任的亲信之手。
那亲信杀了宋义,高声喊道:“这乱臣贼子已经被斩杀,吾等愿意投降,只求能绕过吾等性命。”
项追对韩淮楚莞尔笑道:“信哥哥,原来还想有一番厮杀,你一句话就要了宋义的命,真是厉害。”韩淮楚淡淡一笑:“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付诸武力的。”
那宋义的心腹皆下马扔下兵器投降。项追令人将他们一一绑缚了,准备押往楚军大营。
韩淮楚从宋义身上搜得上将军印信,递给项追,说道:“回到大营,你将这印信交给你哥去。有了这印信,你哥便可名正言顺地统帅大军。”
项追嫣然一笑,说道:“你还是自己交给他吧。你立下如此大功,说不定我哥一高兴,就复了你统兵大将之职。”
韩淮楚心知项追是为他打算,只感到一股甜意荡漾在心头。
忽然想到,小生真能恢复作统兵大将吗?
他摇头苦笑,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把这持戟郎中当到底,只到刘邦封为汉王为止。
众军士押着俘虏,正准备上路。忽然只听马蹄阵阵,大队的骑兵动地而来。听那声音,正是来自黄河。
项追花颜失色:“不好,齐兵来了。他们怎来得这般快法。”
项追的后勤兵,很少配马,大半皆是步卒。而齐国的骑兵,转瞬即至,按路程计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先他们回到楚军大营的了。
听那嘈杂的马蹄声,来者人数至少在一万以上。而项追的人马只有五百人。以五百步卒,对抗齐国大股骑兵,那还不是以卵击石?
韩淮楚哈哈一笑:“那田荣与我有旧。咱们就在这里等他前来。”
项追扑闪着一双杏眼,愣愣地望着韩淮楚:“信哥哥,你没说错吧?齐国与宋义勾结,是咱们的敌人。在这里等他,岂不是等死?”
韩淮楚道:“战场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宋义已死,田荣还有什么必要与我军为敌?”
第三十八章 军马云集
一匹快马,如离弦之箭从齐国军团阵出驰出,到了楚军驻停之处,停在远处东张西望。
来者是齐军的斥候,不是来厮杀,是来查探军情的。
当他看到楚军围着一堆俘虏,而地上躺着一具服饰华贵的死尸时,大为色变。
韩淮楚高声向他吆喝:“来者可是齐军斥候?”那人高声应道:“正是,卿子冠军宋公,可是为你们所杀?”韩淮楚答道:“不错。烦回去对田相国说,故人韩信在此。”
那斥候也不多言,拔马转身即回。
过不多时,数千骑兵追至。
只见他们蓝衣蓝甲,服饰鲜亮,每一匹马都保持着同样的距离,阵容齐整,一丝不乱。
这才是田荣手中的王牌,自他在狄城起事以来创立的齐国轻骑。虽然其间被章邯,田角杀得大败,但他手中这支骑兵,一直没有打垮,人数控制在几千之数。
训练有素的齐骑,奔驰到楚军驻地,也不厮杀,竟一分为二,化为左右两队,从楚军两翼绕行而过。兜了一个圈,再在前方集结,将楚军团团围住。
楚军皆惊恐起来。看那架势,齐军要将他们全部包围鲸吞!
项追担忧道:“齐军将我们包围,难道想把我们就地歼灭?”韩淮楚微微一笑,说道:“歼灭五百楚兵,却与十万楚军接下深仇,估计这买卖不划算吧。”
一声号角吹起,又是大队的骑兵涌来。
韩淮楚看那些骑兵,皆是甲胄整齐,装备应有尽头。看来齐国虽刚刚复立国库空虚,田荣对骑兵的建设却舍得下本钱。
那些骑兵到了楚军阵前,一起停住。几名军士跳下马,在雪地上撑起了一面硕大的杏黄色的伞盖。又从兵车上取下折叠的小椅,小几,撑开来布置起来。
看来齐军带的家伙还真不少,桌布,酒盅,酒壶,炭炉,美酒佳肴样样俱齐,布置了一桌饮宴。
众星拱月中,驰出齐国丞相田荣,下马在那杏黄伞盖下坐起。众将皆站立在他身后。
一人高声喊道:“田相国请韩信韩将军赴宴!”
楚军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两军正处于敌对关系,而田荣竟要邀请对方赴宴。而楚军的主将乃是项追,田荣邀请的对象竟是一个持戟郎中。
项追笑道:“信哥哥,看来被你说中了,那田荣并不想歼灭我们。他请你过去呢。”
韩淮楚微微一笑,一拍马,驰了过去。
田荣一见韩淮楚,便笑呵呵说道:“韩将军,沂水一别,咱们又见面了。快请坐下。”
韩淮楚跳下马,一点也不谦虚,对着田荣大刺刺坐下了。
田荣寒嘘道:“沂水一战,将军指挥若定,谈笑间风卷残云歼灭秦军虎狼之师数万,是何等风采。至今想起,田某犹对将军推崇之至。”韩淮楚淡淡道:“相国如今复立齐王,麾下重兵云集,风采更胜往昔。”
田荣对左右道:“为韩将军斟酒。”便有侍者上前,拿起酒壶为韩淮楚斟满酒。
韩淮楚按盅笑问:“田相国不知宋义之死乎?为何要请韩某过来饮酒?”
田荣笑道:“死一宋义,不过是死一豺狼也。今有凤雏在此,足抵宋义十倍。闻将军在楚军中并不得志,只做一个小小的持戟郎中。我齐国频临东海之滨,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将军可愿来我齐国执掌兵马么?”
这种话,韩淮楚也听得多了,淡淡一笑:“多谢相国抬爱。韩某身在楚营,不愿去往他方。”
田荣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将军执意不肯来投,田某甚感惋惜。不知将军可愿与田某结盟,作我田荣之友?”
韩淮楚吃楞道:“相国没说错吧。韩某只是一个小小的持戟郎中,怎配与相国大人结盟?”
田荣摇头道:“将军此话错矣。今日宋义死于此地,他那楚国上将军印想必不会落到别处。将军怀此印信,便可以此为凭调动楚国兵马,岂止是一个持戟郎中。不知将军可有意做个楚军大帅乎?”
韩淮楚恍然大悟,“原来田荣想把小生扶到那上将军的位置上去。”
他假意一笑,说道:“楚军众将皆服项羽,宋义身怀上将军印,还不是一样被项羽所杀。相国如何能够立我为帅?”
田荣闻言大喜,心想韩信开了这口莫非心动,遂侃侃说道:“楚军营中遭此兵变,必乱成一团。而我军有备而来,突然打击之下,又有韩将军运筹帷幄,楚军必招架不住。田某愿提十万大军,助将军得大帅之位。只要声称为宋义报仇,杀了项羽一党,何人胆敢不服?”
韩淮楚暗骂一声:“田荣真是个老奸巨猾,与宋义的阴谋未曾得逞,又想来利用小生,竟想乘火打劫,攻打楚军。这等巨奸,焉知他说的话是真是假,会不会击溃楚军后,趁势攻入楚国?”
韩淮楚不露声色道:“成事之后,相国要韩某如何答谢?”田荣伸出两个手指,说道:“田某只想向将军讨要济北,薛郡两郡。请将军调开两郡防务,田某自会引兵来取。”
韩淮楚朗笑道:“相国要置韩某背乱国贼子的骂名么?”田荣嘿嘿一笑:“到时将军手提重兵,就是做个楚王也不稀奇,还怕堵不住悠悠众口?”
韩淮楚猛一拍几,盅中酒皆跳溅出来。
“相国不知当今之世,秦军才是天下公敌么?莫非相国忘了亡国之痛,要再一次奔走他方吗?相国欲陷韩某于不义,韩某断不敢允从。”
田荣豪笑道:“上次亡国,是因我王兄不会用兵,又有奸党背后捅刀,致使我军大败。而今奸党已除,我齐国君臣一心,众志成城,正是图谋天下的时候。田某麾下有大军二十万,战将如云,何惧他秦军?”
韩淮楚哑然。
这齐军真是发展迅速,刚刚复国,一下子就膨胀到二十万之数。看来那田荣的野心真不小,要不然尽倾国力扩充军队干吗。
这等乱世,只知道互相倾轧,谋夺他人地盘者比比皆是,又何止一个田荣?
韩淮楚冷笑道:“相国莫非自以为比故齐王田儋高明,你那二十万乌合之众能挡得住秦军的一击?”
那田荣依然嘴硬,勃然道:“我堂堂齐军岂是乌合之众?”
韩淮楚道:“既不是乌合之众,相国有雄兵二十万,却将心思尽用在欲抗秦除暴的邻国,为何那秦廷的锦绣山川不敢去取,陈于巨鹿的秦军不敢去厮杀?令师与你王兄的杀身之仇,相国不敢去报?”
田荣被韩淮楚用话绕了进去,顿时语塞。
韩淮楚立起身,说道:“相国这酒味道好辛辣,韩某不敢受之。吾只为相国可惜。”说罢便欲拂袖而去。
田荣变色道:“韩信,你可惜什么?”韩淮楚道:“项羽除掉宋义夺回军权,必联合诸侯之兵与秦军在巨鹿决战。可惜相国一叶障目,只看到诸侯联军与秦军交战的不利之面,却未看到若一战得胜后的巨利。”
田荣便道:“吾岂会不知?若秦军战败,诸侯联军便可直取函谷,攻克咸阳,让那秦国宗祠不存。关中富庶,咸阳秦宫所有,尽为联军所得。”
韩淮楚笑道:“正所谓谁出力谁得利。相国的齐军远避巨鹿战场,若是联军得胜,还会让你齐国分一杯羹吗?”田荣哈哈笑道:“韩信你真会说话,章邯王离陈兵三十万于巨鹿,联军岂会有取胜之机?”
韩淮楚说道:“相国既然已引兵齐地,何妨在此驻留作壁上观。秦军胜则退守齐地,联军胜则随联军一起杀入关中,也好分得一份利益。如此买卖,有百利而无一害,相国怎想不明白?”
对付田荣这种老奸巨猾,说别的没用,只有把利害关系对他剖析清楚,他才会心动。
田荣闻言,果然陷入沉思之中。
“就随楚军去巨鹿如何,反正是高筑壁垒观看两军的动静。万一楚军得胜,便跟在后面捡现成的便宜,不会有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