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更加沮丧,“钜子在江湖地位崇高,这姑娘可不是轻易能够得手的。听说那张楚王陈胜,一直对她彬彬有礼,从来不敢用强。
要想得到这美人,只有得到她的心,可吾这副尊容,年纪又大,怎似那韩信年少英俊?”
只见虞芷雅纤手一拱,说道:“草民愿率墨家弟子,为吾王助战,诛灭暴秦。”
赵歇听得一愣:“诛灭暴秦?那章邯风头正劲,陈胜的几十万大军都被他打没了。他不来惹我已是万幸,还要我去招惹他?简直想都不敢想。”
原来赵歇性情懦弱,在河东起事前便畏首畏尾,担心秦军势大自己事败身亡。若不是李左车为他决断,他现在还在亡命天涯。
如今还不容易能够回到阔别已久的邯郸,在王宫之中享享富贵,哪还有心思去攻打强大的秦国。
那秦军现在还在楚地,离此遥远得很。魏国离他们最近,就让魏咎去操这份心吧。
至于秦人真要来,有李左车,陈余这些兵法大家挡着,估计那章邯还打不过来。
赵歇遂打了个哈哈,说道:“吾赵国刚刚复国,百废待兴,待到国事安稳,民富力强,再作击秦之举。”
虞芷雅好生失望,“等到你赵国民富力强,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恐怕到了那时,魏国已被秦军灭了。”遂道:“如今魏国与秦军接壤,魏国危在旦夕,吾王当念唇亡齿寒,派兵相助。”
若是换了别人,赵歇早就不耐烦了。只是当着这美人,还不便发作。赵歇遂敷衍道:“待吾即位大典之后,再来议论此事。”
便有陈余递上一册,禀道:“这是微臣草拟的功劳簿,均是此次击退燕军各位将军大臣的立功情况,请吾王斟酌。”
赵歇展开一看,只见最上赫然写着一个名字——韩信,头胀得老大,已看不下去。
张耳说道:“吾王自会按功行赏,加官进爵,诸位放心好了。”说完暗暗伸手一拉赵歇。赵歇会意,说道:“待即位大典过后,便封赐各位爱卿。”
这批人之所以迎立自己为王,还不是想捞点好处,难道真白痴地以为他们是心念故主么?赵歇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群臣大喜,将赵歇迎入宫中。
那赵宫在赵歇年轻时曾来过。此时见到昔日那层楼疏阁,连栋结阶的王宫,处处是残垣断壁,不由纳闷。“难道要自己这一国之君,住在这里?”
赵歇问道:“这王宫怎变成了这副模样?”便有宫中宦人答道:“韩将军令人拆去宫室,作守城战械。”
赵歇终于忍耐不住,脸胀得通红,大喝一声:“胡闹!这是我祖先传下来的,岂能毁弃?”
一言既出,众人纷纷变色。那韩淮楚与虞芷雅更是忿忿。
张耳哈哈一笑,说道:“吾王何必生气,不就是几间宫殿吗?叫人再盖即可。若邯郸都没了,要这宫殿何用?”
虞芷雅说道:“这些宫殿是民女亲手带人拆的。吾王若要问罪,就连民女一起问吧。”
赵歇脸色一缓,说道:“吾一时激动,口不择言。韩将军为保卫邯郸,殚精竭虑,何罪之有。想出此策,也算难得了。”
韩淮楚却在想,他哪里是口不择言?分明是压抑太久,急于宣泄。
第二十七章 跨夫韩信
群臣去后,赵歇在书房内,正在试穿为明日大典新作的冕服。
一个宫女,站在赵歇身旁,系玉带、戴冕冠、穿赤舄。赵歇穿戴整齐,便有一个年迈宦者手执鹿尾,来为赵歇掸灰。那宦人动作极其熟练,前拍后拂,上上下下,力道不轻不重。灰尘掸完,说道:“请大王照镜。”
一位宫女,手持一古铜菱镜上来。赵歇对镜一照,满意地笑了笑。人靠衣装,这番换了一身马甲,赵歇仿佛年轻了十岁。
赵歇对那宦人问道:“你是何人?”那宦人低着头,阴阳怪气道:“小人名叫郭礼,乃是这宫中的主管,曾侍奉过三代君王。”赵歇“哦”了一声:“哪三代?”郭礼答道:“小人原是孝成王与悼襄王时宫中主管,后来我赵国被秦国所灭,小人流落到民间。武王即位后,又将小人寻来。”
赵歇点头道:“这么算下来,你已是四朝元老了。难得,难得。”
他顿了一顿,叹气道:“你看咱们这王宫,被韩信弄成这样,怎么住人?”郭礼道:“别处被拆了,可有一处小人一直护着不让拆,那就是大王的寝宫。大王泰半时间居于寝宫,何必为此烦恼。”
赵歇便道:“带寡人去寝宫看看。”
于是那郭礼将赵歇引到寝宫。赵歇一进寝宫,便为屋内奢华的陈设为之震惊。摸一摸这,又摸一摸那,心想这寝宫从此归自己了,心情愉快得很。
他走到那八幅合成的琉璃大屏风后,望着白玉砌成的一方澡池,瞠目道:“这是什么?”郭礼谀笑道:“武王在位时,每日睡前会招来两位爱妃,与她们鸳鸯戏水,然后裸裎相携,作那襄王之梦,快活胜过神仙。”
赵歇想象着武臣的床帏之事,心道这厮可真会享受。
只听郭礼说道:“大王要不要招来美人一二,试上一试,保证大王爽到天上去了。”赵歇楞道:“可这是大白天啊,寡人怎好白日宣淫?”郭礼笑道:“大王乃一国之君,何怕别人说短道长。若想一试,小人派人来倒温水。”
赵歇正欲说好,又将话止住,叹气道:“可惜有这玉池,却无神女来会,还是罢了。”
郭礼诧异道:“听说武王的那些绝色妃嫔,都被大王得了去,大王对她们非常宠爱,怎说没神女相会?”
若在以往,赵歇早就招来那些佳丽,享受一下这帝王生活。可今日他见到了虞芷雅那旷世殊色,哪里还对那些赵宫娇娃提得起兴致。便颓然摇了摇头,叹气道:“那些庸脂俗粉,不堪侍奉。”
郭礼先是惊诧,后脑筋一动,“难道他也像那小皇帝姬风,看中了那未来皇后?且探他一下口风。”便道:“这城中有一位神女,大王可曾听说过?”
赵歇道:“可惜她倾心于韩信,为之奈何?”
郭礼也听说过虞芷雅与韩信的关系,便缄口不语。
赵歇见他不说话,心中却痒得很,一心想找个人排遣一下郁闷的心情。便道:“你怎么不说了?”
郭礼心忖,这大王看中了臣子的爱侣,叫我怎么说,难道怂恿他君夺臣妻?这我可参谋不上。眼珠一转,说道:“大王既然对俗女不感兴趣,可想试试男嬖?”
赵歇一怔:“男嬖,这个我怎能试?”郭礼笑道:“这赵宫小人呆得久了,哪位君王不好这一口。孝成王在位时,便经常与巨鹿侯赵穆欢好。”
这事赵歇年轻时也曾听说过,只是不敢相信。此时由这宫中的四朝元老说起,那还有假。不由动了心,想试试男嬖是什么滋味。
郭礼在宫中侍奉人惯了,早已成为人精。察言观色,便知道赵歇动了心。便道:“这邯郸城中,来了一个优伶,与之欢好,须礼金百金。听说那些公卿大夫,还争相延请入府,趋之若鹜。”赵歇便问:“那优伶有什么好处?”
郭礼阴险一笑,说道:“那优伶浑身白得像一团雪,眉清目秀,这还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他那口后庭,听说是极品后庭。”
赵歇眼珠睁得老大,“极品后庭?”郭礼便解释道:“听说那优伶每日用猪脂掺了杏仁儿提炼的精油清洗润滑了一番。一口雏菊香喷喷、柔腻腻,如金针刺蕊,吐艳含芳。叫人爱不释口,试过后回味无穷。堪称后庭中的极品。”
(这帮吃饱撑的,玩女人玩腻了,要换换花样玩男人。)
赵歇吞了吞口水,说道:“召他进宫来,让寡人看看。”
不多时,一位俊俏后生召进宫来。只见他脸如瑞雪,杏眼桃腮,眼梢流露出风流。穿着对襟袖子扎脚裤,腰系一条白绸汗巾,举止轻盈,仿佛风都吹得倒。浑身散发出一股馥郁的香味,那香品质一流,想必是那帮公卿大夫所送,不是什么伪劣商品。
赵歇一见,便觉欢喜,问道:“小哥,你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
那优伶轻轻脆脆答道:“回禀大王,小人乃淮阴人氏,本名叫宋千,艺名叫花解语。
赵歇赞道:“果然比花解语,好艺名。”忽然想到什么,又问:“你说你是哪里人氏?”那宋千答道:“小人乃淮阴人氏。”
赵歇便道:“那韩信韩将军听说也是淮阴人氏,你可认识?”宋千道:“小人虽不认识韩将军,倒听说过韩信这个名字。”赵歇问道:“你是如何听说的。”
宋千道:“这在淮阴城中有不少人知道,已是一桩笑柄。”那赵歇一听与韩信有关,便赶紧追问是何笑柄。
宋千便不慌不忙,讲出那家喻户晓的“胯下之辱”这个故事。
郭礼听完,哈哈大笑:“那韩信文韬武略,原来竟是一个钻人家裤裆的跨夫!想不到!想不到!”
赵歇却眼中一亮,“那韩信居然有这桩糗事,乃是一个跨夫。那美人若知,会有什么感想?”
他忽然像吃了人参一般精神大振,手一挥,说道:“你下去吧?”
那优伶宋千却委委屈屈道:“可是小人生得粗陋,大王看不上小人?”赵歇不耐道:“郭礼,给他一百金,打发他走。”
是时最重气节。那旷世美人若知道她的情郎是一个连裤裆都肯钻的跨夫,怎会垂青与他?把二人分开,这举国上下,还有谁会与自己争夺那美人?
能有望得到那没绝人寰的美人,对这“极品后庭”还有什么兴趣?
宋千得了金,讪讪退下。
赵歇手一招,对郭礼道:“你且过来,这么这么做。”
文韬武略,年轻英俊的韩信韩将军,原来是一个跨夫。这传闻不胫而走,刹那间传遍了整个邯郸城。
大家震惊之余,对韩信的人品均是不齿。
听说他是墨家钜子虞芷雅的情郎,那美如天仙的虞姑娘,什么人不能挑,偏偏看中了他这个胆小鬼。
这事韩淮楚与陈余还不知道。吃过晚饭后,二人正在庭院中休哉休哉地下着象棋。师兄弟难得聚到一块,早已手痒。
却见旷世美眉虞芷雅大驾光临。只见她板着俏脸,似乎郁郁不乐。
而那该死的韩淮楚下棋入了迷,没留意到佳人脸色的变化,也不起身迎接,兀自与师兄陈余在盘上酣斗。
虞芷雅便郁郁立在一旁,等他们下完。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终于,韩淮楚用一招“马后炮”弄死了陈余的老帅。他杀得高兴,刚说了一句:“师兄,咱们再下一盘。”
只见那佳人小蛮靴在地上猛一跺,转身就走。
陈余倒是知趣得很,骂了一句:“傻师弟,还下什么?赶快去追!”
那该死的韩淮楚终于明白过去,赶紧出门去追赶生闷气的旷世美眉。
虞芷雅见韩淮楚追来,也不再跑。韩淮楚拉起美眉的柔荑,问道:“芷雅,你怎么生气了?虞芷雅望了望门内一脸坏笑瞧过来的陈余,说道:“咱们去城墙边走走。”
韩淮楚看她那神态,显然不是要与自己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他还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便跟随虞芷雅向城墙走去。
他走在街上,便觉不对劲。一路上人们看着他俩的目光有点异样,再也不是平日里那副羡慕。有人鄙夷,有人摇头,更多的是叹气惋惜。
二人来到城墙边。此时燕军已退,城墙上下空无一人。
韩淮楚问道:“芷雅,你今天找我,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虞芷雅幽幽叹了口气,说道:“韩公子,我俩相识这么久,你还没有与我讲过你的身世。”
韩淮楚心中一怔,“我的身世?小生的真实身世是一个来自两千年后的未来人,是特种部队第七军团第一支队队长。但这话又怎能对她讲?”遂道:“我家本是淮阴城中一户破落贵族,爹娘已经故去,现在只剩我一人。”
虞芷雅用秀眸盯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可认识一个叫牛大赖的无赖?”
韩淮楚闻言心中巨震,“这事怎会被她知道?看来她今日找我,事出有因。”
他暗骂一句,“他奶奶的!那个该死的胆小鬼韩信给我的这口黑锅,是越背越重了,现在重到要影响我与这佳人的关系。”
韩淮楚稳了稳心神,说道:“你可是听说了什么传闻?”
虞芷雅冷笑道:“现在满城都知道,韩信韩将军是一个跨夫,你还问我?”
韩淮楚大汗,无言。
虞芷雅又道:“我一直以为你人品高傲,志向远大,原来错看了你!”
韩淮楚被这话激得心头火起,高声嚷道:“钻人裤裆又怎么了?韩某肯忍胯下之辱,只是不屑与那班无赖逞匹夫之勇。吾还要用这有用之身,去创出一番伟业。”
这话等他作了刘邦的元帅创出伟业来,虞芷雅还会听得进去。可惜此时此刻,他什么都不是。
只听虞芷雅幽幽叹道:“韩公子,就让我们的过去,是一场梦吧。”说罢转身便走。
韩淮楚料不到虞芷雅竟这般无情,只为了一口替别人背的黑锅,便要与自己分手。一时情绪难控,恼道:“我们的过去,你就这么轻易能够忘掉?”
虞芷雅回过头来,说道:“芷雅与你在一起,一直是个错误。我师傅的遗命,芷雅一直没有忘记。就当芷雅对不起你了。”
韩淮楚高声嚷道:“你不是说要我扶佐赵歇,推翻暴秦的吗,怎知我不能做到?”
虞芷雅冷冷一笑:“赵歇?今日一见,我已知道他不是我期待的人物。你可知道,这传闻是谁传布的?”
韩淮楚心中一怔,“难道是他?”
虞芷雅点点头:“正是。他抖出此事,为的是分开你我,最终得到芷雅。可是以他那胸襟和对付你的手段,芷雅又怎会让他得逞?”
韩淮楚便问:“这是他赵国,你又能怎么办?”虞芷雅冷笑道:“我难道不能离开赵国,一定要把希望寄托与他?”
韩淮楚问道:“你要去哪里?”虞芷雅望了望城外,悠悠道:“那项梁项掌门正在吴中起事,我去他那看看。”
韩淮楚闻言哈哈大笑,说道:“项羽那浑小子对你痴心得很,你是该去看看他了。”
虞芷雅一张娇靥气得煞白,一跺脚,走得远了。
韩淮楚望着她背影,满腹酸楚,心想这佳人最终还是要走到那西楚霸王身边,成为他的虞姬。
他不由想到一句,正可以描述自己的心情——无可奈何花落去。
第二十八章 老成谋国
韩淮楚的先天真炁已练到第七重,平常风邪难以入侵,至于感冒发烧是绝不可能。可是今天就病倒了,还高烧不止。
那时因为他爬到城楼上,吹了一晚上西北风。就这么痴痴地坐着,也不运功御寒。那赵地的朔风,可不是好玩的。一晚下来,没冻死已是万幸。
当巡逻的赵兵发现他时,韩淮楚已昏倒在城楼之上。那时辰正好在五更。士兵们赶紧通知郡守府,将他抬了回去。韩淮楚一回到府中,便倒头昏昏睡去。
今日乃是赵歇的即位大典,而韩将军病成这样,怎好出席?郡守府便派人通知了宫里。
那赵歇听说,自然明白是什么原因让韩信病倒,假惺惺说道:“韩将军既然病重,今日大典就不要来了。”又派出御医,至郡守府开了一副药方。
韩淮楚仿佛作了一个梦,那梦中有一位女子,美如谪仙,守候在自己身旁,正“啪嗒啪嗒”滴着眼泪。那晶莹的流水,顺着她的脸庞,滚落在自己的脸颊。
随后一只柔荑,拿着一条打湿的毛巾,敷在自己额头。那柔荑有说不出的温柔。
接着一只皓腕,托着自己的背,将自己扳坐起来。一只汤匙,伸到自己口边。一口口苦涩的药汤,送入自己的喉管。
一直到下午未时,韩淮楚方才醒来。一睁开眼,便见到一双肿胀的眼,在盯看着自己。
韩淮楚心中一喜,说道:“芷雅,是你?”
那旷世美眉本坐在榻边的椅上,见到韩淮楚醒来,便立起身,挽起一个包裹,说道:“韩将军既然无恙,我就放心了。”说罢转身欲走。
韩淮楚急道:“芷雅,你要离开我?”虞芷雅冷冰冰道:“该离开的终归要离开。”话毕飘然而去。
韩淮楚想起身,却四肢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