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木桥下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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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木桥下的恋人-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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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铃响过后,校园里静了下来。

    杨鹏和孙同决定先去招生办找胡来运,不料在半路遇见了他。

    “胡主任——。”杨鹏和孙同走上去礼貌地打招呼。

    “啊!”胡来运倒背着手,正低着头边走边寻思如何了解处理这事件,没注意到他们迎面走来,因此被这突然的招呼声吓得激灵了一下,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切地说:“啊呀呀!你们可回来啦!你们没事吧?”

    “我俩伤得不厉害,可是……”

    “可是什么?那个苏——哦,苏平没有回来?”

    “他住院了!”

    “没有生命危险吧?”

    “只是右手臂骨折了!”

    胡来运如释重负,全身感到一阵无法形容的轻松,长长地吁了口气,连连说:“好好好!太好了!胳膊断了好!没生命危险就好!没生命危险就好!”

    杨鹏和孙同感到胡来运的神态和说话似乎带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心里骂道:“这个王八蛋大概丧失了人性,不然怎么会这样呢?”

    胡来运的情绪从慌恐苦恼突然转变为轻松愉快,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似乎使他的心灵难以承受。一向在众人面前扳着面孔、哼哼哈哈的胡主任,突然像跳大神似的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接着仰起脑袋像疯子似的哈哈地笑了好长时间。

    杨鹏和孙同对胡来运这种异常的表现,感到莫名其妙,以为他突然神经了。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孙同上前说道:“胡主任,你这是……你没事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哇!我知道了。”胡来运似乎高兴得有几根神经拧在一起,失去了控制和理解能力。

    “胡主任,我们……”

    “你们刚才不是说了。还啰嗦个啥?”胡来运脸上出现了不已为然神色,不耐烦地挥舞了几下手,打断了孙同的话。

    “医院让我们今天就把医药费住院费送去。我们的钱都被抢了!”杨鹏抢着说。

    “啊?你说什么?”胡来运像变脸演员似的,立即又换了一副面孔——黑脸子

    “我们的钱都被抢了!医院让我们今天就把医药费住院费送去。”杨鹏一字一顿地重说了一遍。

    “啊?钱被抢走了!怎磨搞的?”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们从头向你汇报……”

    “我这会儿没时间听。关于钱的问题,你们自己解决,学校不管。”胡来运

    耷拉下脸子,转过身发疯般地向郭宝才办公室跑去。

    杨鹏和孙同愣在那儿,呆呆望着胡来运离开的空地,半天没有动弹,脑子里一片空白。
第七章
    杨鹏和孙同无奈地把目光从胡来运离去的空地收回,茫然地抬头仰望天空,低头环顾四下。天上旧棉絮似的灰色的云朵像解冻时节江河里的冰块,一朵跟着一朵向南悠然飘动:地上躺着云朵投下的影子,织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缓缓移动。

    “我们怎么办呀?”杨鹏仿佛自言自语向上苍发问,又像征求孙同的意见。

    “那……那……”孙同用右手挠着后脑勺,沉吟了半天,无奈地说:“Aheadacheproblem!”

    “Butwemustfindasolution。”

    “Whatshallwedonow?要不我们去……”

    没等孙同说完,杨鹏的眼睛一亮:“依我看,我们去找系主任夏教授。”

    “我也这么想。”

    外语系办公室在教学楼三层尽东头,只有一个大房间,系主任,秘书,班主任都在一起办公。

    杨鹏和孙同从昨天早晨到现在,一点东西也没吃,他们的肠胃咕咕的直叫,嚷嚷着和他们要东西吃。可是他们顾不得关照它们,拖着疲倦的身躯,气喘吁吁地上了三楼。

    系办公室的窗户严严实实地关着,门上挂着一把拳头大的黑色锁头。

    杨鹏和孙同失望地转身离去,正要下楼梯,系秘书小耿出现在楼梯口。

    “你们要找夏教授是吗?”小耿扑闪着两只细长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小耿前年大学本科毕业,她的专业是教育管理。她办事热情利落,在系里的口碑不错。她相貌一般,但性格开朗,浑身充溢着青春活力,给你一种愉快的感觉。

    “是的,我们有要紧事找他。”孙同和杨鹏说。

    “刚上第二节课他就去医院看你们去了。”

    “我们俩和他正好在路上错开了。”

    “你们俩身体没事儿吧?”

    “没事儿。谢谢!”

    杨鹏和孙同走到一楼,看了看门厅墙上的石英钟,还不到下第三节的时间,离开午饭时间还早呢。

    他们没精打彩向男生公寓走去。

    男生公寓走廊狭窄,粉墙污痕斑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男性汗腺味儿,水泥地被无数脚掌磨得乌黑发亮,放射着清冷的光芒。

    杨鹏和孙同住在111房间,窗户朝北:和女生宿舍一样,也是上下床铺,也有八个床位。上学期末转学走了三人,现在还住着5人。室内东西杂乱,很不卫生,床上堆着被褥衣物,床下扔着旧鞋赃袜:光线昏暗,空气混浊,充溢着烟、

    汗等味杂交生发出的怪味儿,令人呕吐,使人窒息!

    宿舍门虚掩着,一定有活人在。

    杨鹏和孙同自然会想到,八成是马俊在宿舍睡大觉,享受白天的夜生活。这家伙变态得很,颠倒了黑夜和白天。

    杨鹏和孙同猜对了一半,马俊正在床上躺着,可是他并没有睡着,嘴里叼着香烟,翘着二郎腿,在想心思呢。

    差不多20多分钟前,马俊被踢的那条大腿还隐隐作疼,他换了换二郎腿的姿势,恶狠狠骂道:“操你妈的,差点踢坏老子!今天真倒霉!”可是他转念一想,觉得今天还是很幸运,很开心,一大早就有好消息飞来——苏平断了条胳膊。想到这里,他乐得嘿嘿地笑了起来,自语道:“真他妈的解恨啊!真主有眼,总算为俺出了口恶气。你苏平终于有了今天,受到了惩罚。看你再给老子帅气!你已走进残疾人的队伍啦。哈哈哈哈!你算什么东西呀?哼!”

    在马俊看来,于曼吹了他不完全是于曼的过错,也不是他马俊的模样儿长的难看,更不是他马俊动手动脚引起了于曼的反感,而是苏平不道德,插了一足,挖了他的墙角。马俊时刻不忘雪耻,处心积虑地要出口恶气。曾多次想,干脆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和苏平格斗一场,可是他没有这个胆量。他也想过,花上一两万元,雇个人修理修理他,废他一两个零件。这年头,为了钱干什么的没有?雇个杀手,用不了多少钱,多则几万,少则几千。至于雇个修理工,更便宜。想法总归是想法。他马俊虽然不缺钱,但体内的那种因子还不够活跃,而且也不知道在哪儿能雇到修理工。他姑且只好在心里诅咒苏平,为此他还不只一次到西山的一座菩萨庙里烧香磕头,乞求菩萨惩罚苏平,为他雪恨。

    这会儿,马俊像个斗胜了的公鸡,得意扬扬地抖着二郎腿,大声说:“哈哈!太好了,我马俊没有白烧香,菩萨显灵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哼,我看你苏平再给老子帅?帅你妈的B……”

    马俊的话音未落,杨鹏和孙同推门进了屋,清清楚楚听见马俊大声骂“……帅你妈的B……”

    “你骂谁呀?”

    “木头人儿,你疯啦,啊?”

    杨鹏和孙同狠狠地瞪了瞪一眼马俊,疲惫地倒在自己的床上,躺成两个大字。

    马俊没有理睬他们,从床上慢慢坐起来,吐掉嘴里的烟头,转动着两只小眼珠子,将他们打量一会儿,阴阳怪气地说:“哥们终于凯旋归来咧?二位功臣辛苦咧。欢迎!欢迎!”

    杨鹏和孙同又饿又渴又累,又在土獭那碰了钉,心情很不好,正没处发泄呢。马俊嬉皮笑脸的样子和幸灾乐祸的揶揄一下子点燃了他们胸中的怒火!杨鹏和孙同几乎同时从床上跳了起来,怒吼道:“木头人儿,你放你妈的什么狗屁?你这个王八蛋!”

    马俊也不傻,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理儿。他看见杨鹏和孙同眼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握紧拳头一步一步向他逼近,开始后悔说话冒失,想把话收回,挽回挨打的被动局面。于是他赶忙站起来,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赔着笑脸,讨好地说:“嘻嘻,你们累了吗?喝水吗?俺给你们倒。”说着,便去拿桌上的暖壶。

    “别给爷爷装孙子了,假慈悲!你他妈的还算个人吗?”杨鹏和孙同一起冲上去,把马俊踢翻在地,骑在他身上,用拳头猛揍。

    马俊像只被捆起来挨打的狗,嗥叫着:“啊呀!啊呀!绕了我吧!是俺的不是!别打啦!别打啦!受不了啦!……”

    杨鹏和孙同正在气头上,哪能轻易饶恕他。

    四只拳头紧紧握着,像铁锤似的落在了马俊身上。

    揍了一阵儿,他们每人揪住他一只耳朵,从地上提起来,把他靠墙立

    着,揪住头发反复在墙上撞他的脑袋,一面质问:“你还算个人吗?”

    “对对,俺不是,不是人。”

    “你心术很邪恶,是不是?”

    “是是。啊呀!啊!”

    “还敢幸灾乐祸吗?”

    “不,不敢了。啊!啊!爷爷!啊呀!饶了俺吧!”

    ……

    马俊被撞得脑袋嗡嗡地响,眼里直冒金花,呼爷叫爹地求饶。

    杨鹏和孙同的怒火正在马俊身上燃烧的最旺的当儿,窗外突然有人呼叫:

    “杨鹏——杨鹏——”

    “孙同——孙同——”

    “你们在宿舍吗?”

    “出来呀!”

    ……

    听到外面有人呼叫他们,杨鹏和孙同放开了马俊,厉声警告道:“下次再惹着爷们,打死你!”

    他们俩教训了一顿马俊,身上感到一阵轻松,心情也好多了,拉开门走出了宿舍。

    杨鹏和孙同走出男生公寓,看见徐静、于曼、肖茗敏、李媛媛等七八个女生在外面的梧桐树下站着,高兴地大声说:“是你们!Gladtoseeyou!”

    徐静她们哗啦一下向他俩围拢过来,望着他俩脏兮兮的面孔,七嘴八舌关切地说:

    “你们俩安然无恙地回来!”

    “身体没事吧?”

    “伤势不重吧?”

    “苏平呢?”

    “苏平的伤不重吧?

    ……

    “我俩没事。苏平得住几天院,不会有生命危险。谢谢你们。”杨鹏和孙同的眼睛湿润了。

    正说着,刘宇和几个男生兴冲冲赶来。他们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问,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杨鹏和孙同,好像看见久别的朋友,过了好长时间才松开。

    徐静安慰道:“你们别为钱的事发愁。好好休息。夏教授捐出7000元,为苏平交了住院押金。他和班主任去医院了。钱如果不够,我们再想别的法。”

    这是一群上世纪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是一簇在灿烂的阳光中绽开的花朵。他们无疑是一个特殊的群体,是在千军万马过高考独木桥时被挤到桥下心灵因此受了伤的群体!

    谁能理解他们?是他们的父母?是他们的老师?只有他们自己。谁能治愈他们的创伤?也只有他们自己。

    我们每个人都要关怀他们,鼓励他们,因为他们比我们社会任何群体都需要关怀和鼓舞。

    茫茫世间,语种万千,语汇丰富,人们可以学会使用各种语言,选用感情

    色彩的词语玩弄文字游戏,博得对方或听众的欢心和信任,以获取某种精神和物质利益。惟有慈母心的心语,才能安慰自己心灵受伤的孩子,只有表达真情的语汇和行动才能感动人心。

    女同学诚挚的看望,男同学无言的拥抱,夏教授无私的捐助,饱含着无限的友爱、同情和理解。杨鹏和孙同的感受刻骨铭心,好像温暖的春风吹来,融化了冰封的河床,河水欢快的奔流。他们望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热忱而亲切的面孔,眼里涌出了热泪,哭出了声音。

    在场的女生都动了情,呜呜的哭了起来:男生一个个都红了眼圈。
第八章
    连日来,马俊的情绪遭透了,从兴奋的顶峰一落千张,跌到了沮丧的低谷。

    苏平三人事件发生后,马俊幸灾乐祸,高兴得几乎发了疯,也因此招致一系列麻烦。先是T恤被自己的烟头烧了个窟窿,几乎烧焦了皮肉:同时因差点撞了别人,被狠狠地踢了一脚,几乎把大腿踢断:紧接着因幸灾乐祸得意忘形,被痛打了一顿,脑袋差点被揍扁。这些麻烦马俊毫不在乎,烧毁一件T恤无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换一件新的更好。皮肉疼痛嘛,过了一夜就减轻了,过了一天就好多了,过了几天就忘记了。接着因为给苏平事件编造故事,被班主任严厉地训斥了老半天。这也损伤不了他马俊半根毫毛。他马俊似乎对什么训斥都无所谓。从走进校门那天起,他马俊什么训斥没有领受过?他马俊现在还不是马俊吗?

    在小学三年级时,马骏因为在半路截拦女生,受到老师的严厉批评,受了警告处分,差点儿被开除。但他很不服气,梗着脖子翻着白眼,辩解说:“我看电视学的,也看见我爸和妈嘴。你们为啥不批评他们大人批评我?我不服……”老师哭笑不得,只好望“马俊”兴叹。

    那时,马俊才10岁。10岁的小孩子有自己的逻辑——大人那样做,很好玩!我也照样去做,这有啥错?你们不去批评我的爸妈,不批评电视里的那些叔叔阿姨,为什么偏偏批评我?我不服!这个罗辑对于还不能完全判断是非的孩子说,就是他行动的理由。父母们,老师们,大人们,我们如何教育孩子们——这稚幼的人类?他们幼小的心灵像山泉一样澄澈,最容易被尘埃污染:好奇的眼睛像太阳一样明亮,最能发现周围的一切,怀着浓烈的兴趣,去感知,去模仿。无数个10岁的马俊每时每刻向我们挑战,我们大人们如何去应战?这是一场纯洁还是污染人类后代的交手战。我们绝不能等闲视之。马俊后来的结果也许会给我们提供点什么。这是后话。

    有得就有失。不管怎么说,苏平断了条胳膊。他马俊还是马骏,而且痛痛快快地出了口恶气。但他最苦恼的是,发现李媛媛从此不拿正眼看他,故意躲着他不理他了。

    上学期放了暑假,马俊碰巧和李媛媛乘同一列火车回家。马俊趁机一路向她献殷勤,又是帮她提旅行兜,又是给她打开水,又是为她削苹果,照顾的无微不至。暑假期间马俊每天不只一次给她打电话,把她忽悠的迷迷糊糊。

    头脑单纯的李媛媛觉得马俊这个老乡很热情,很有人情味,可以交朋友,因此开学以来只要马俊提出一起吃饭或散步,她从未拒绝过。马俊因此整天美滋滋地吹着口哨:“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你我双双……”

    然而,好景不长。

    下了晚自习,李媛媛和几个同学打扫教室,马俊靠门框站着,手指间夹着一支青烟袅袅的纸烟,颤悠着一条腿,噘着嘴巴,得意地吹着口哨“树上的鸟儿成双对,你我双双……”,歪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瞅着李媛媛。可是马俊万万没有想到,李媛媛打扫完教室,没有理他,和别的同学一起走了。马俊像头上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凉半截儿,他尾随着李媛媛,追上去恳求着说:“媛媛,我们一起散散步好吗?”

    李媛媛仿佛没有听见,加快了脚步,继续朝前走。

    “媛媛,媛媛,等等俺好吗?”马俊小跑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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