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小翠儿,让她先陪两位吃着喝着怎么样?”看着我们的表情,横肉男人明知故问。
“得了吧,还有没有别的?换一换!”我刚想开口,刘浪却抢了先。
“很抱歉,都上桌陪客人呢,先让小翠儿陪着,等她们下了桌儿,你们想换哪个就换哪个!”横肉男人一脸抱歉地笑着。
“那再找一个来呀?我们两个人呢!”我说。
“真的抱歉,都在桌上呢,等她们下来,想找几个都行,要不——你们俩先喝着?”横肉男人征询地目光看着我。
我看了眼刘浪后说:“算了,算了,就让她先陪着吧!”
“那好,你们坐着,酒菜一会儿就上来。”横肉男人说着,转身出门,关门。
小翠儿大方地在我们对面坐了下来,并熟练地给我们倒茶水。看着她的动作,我心里犹疑不定起来,我不敢确定面前这个女孩儿的背景是怎样一种性质了,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呢?若是强迫,那么他们强迫这样一个女孩子做小姐有多少价值呢?
声明一下,我们既然是乔装嫖客,当然“选美”就是演戏了,但我们之所以这么“挑剔”,真正目的还是想与来报社投诉的女孩子的姐姐见上面,这很重要。我衣兜里正揣着那女孩子提供的姐姐的照片呢,如能见到女孩子的姐姐,不但能更进一步地说明女孩子的投诉真实性,而且还利于我们准确地取证。实际情况总会超出我们的预想,没办法,现在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酒菜上得很快,我与刘浪正与小翠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端上来了。我拿起筷子低头尝了一口,别说,做得还挺有滋味的。我刚抬起头,一只酒杯就举到了我面前,是小翠儿,她一点也不含糊地正笑着看着我。我笑了笑,也举起杯和她撞了一下,一仰而尽。小翠儿喝干了,又给自己倒满,然后看着刘浪笑了,她又向刘浪举起了杯,两人也干了……我看着两个人的举动,看着小翠儿那张逢迎的笑脸,不知为什么,我那颗心不禁就一阵抽搐的痛。
你一句我一句地边吃边聊,都是一些无足轻重地闲话,我能感觉到谈话中小翠儿好象有意无意地回避什么。比如问起她多大,她便会露出了洗头房小姐般的狡猾:“你们猜呢?”问起她是哪的人时,她也随口说出一个城镇的名字,我和刘浪都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她的表现甚至让我有点相信她真不是被强迫的。既然人家不愿说什么,我们也不便往深里多问,仍有一搭没一搭,等待着那桌客人散场,好再叫几个上来,以便找到求救女孩的姐姐,可吃了半天也没见外边有撤的动静,我和刘浪就有些坐不住了……
终于看到小翠儿的脸上飞上了红云,她委实喝了不少的酒,竟然比先前多了几分妩媚,话似乎也比先前多了些,看来是时机了,我看了眼刘浪,然后又看向小翠儿,就不失时机地就抛出了一个试探:
“小翠儿,看你年龄不大,机会很多的,你自己真愿意做这个呀?”
小翠儿愣了愣,脸上笑容收敛,很奇怪地眼神儿看着我,忽然又笑了:
“看先生您说的,我要是不愿意,你们不成强奸了吗?”
差点喷出一口菜来,我简直被小翠儿的这个反问吓傻了,我看了看刘浪,刘浪也看着我,然后他忍不住笑了。小翠儿就笑着又向我举起了杯,我忙举杯相迎。放下杯的我还是不甘心:
“小翠儿,你做这个,你父母知道吗?”
我这句话好像起了作用,小翠儿的脸色变了变后,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但我心里已有了底儿。我看着小翠儿,乘胜追击:
“你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吧?”
小翠儿先是沉默,但也就那么一口酒下肚的工夫,她的脸上终于兜不住了,眼圈一红,眼泪流了下来,忙抬手去擦。我看了看刘浪,他也会意地看着我,是火候了,我不得不再冒险一试,我的手伸进衣兜里,抓住了投诉女孩儿提供的其姐姐的照片,可就在我将要掏,却还没掏出的那一刻,门外忽然响起了横肉男人的声音:“小翠儿,你出来一下!”我被这声音吓得一哆嗦,小翠儿又忙擦了几下脸,应声起身开门走了出去,我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横肉男人什么时候来到门边的?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他不会是听到了我的问话吧?他会不会就起了疑心呢?“应该不会吧!”我心里嘟囔着,给自己吃了一粒定心丸,就那样默不作声地坐在那儿,和刘浪一起等小翠儿返回来。可小翠竟没有再回来,也没有见那个横肉男人再出现,难道出了什么的事?
情况忽然又变得未知起来,小翠儿刚哭过,这一点横肉男人肯定会看出来的,就算他没听到我们的对话他也会怀疑的,他不会在和同党准备着对付我们吧?我和刘浪仍在酒菜前默默坐着,心里却打起了鼓,我们等待着一些事情的到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又过了十多分钟,还是不见人过来。我就横下心来朝门外喊了一嗓子:“人呐?怎么还不回来陪客人呀?!”话音落下了老半天,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时我也才注意到,从另一个房间里隐约传来的嘈杂声竟然也不见了。我真的坐不住了,起身开了门,刘浪也跟了出去。
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静得出奇,我三步两步走到起先敞着门缝的那个房间,房门竟敞开着,满桌狼籍,但几只杯子里面还有着酒,显然是刚走人的,我心里忽然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我慌忙走向酒店的门口,我能听到身后刘浪那紧跟着的脚步声。
在门口我推开门,我一眼就看见了夜色灯光下的大铁门外,停着一辆面包车,两个穿得裸露的女孩子正上了车,车上已坐了几个女孩子,其中就有陪过我们的小翠儿。车门很迅速地关上后,车就开走了。我又扫视了一下院子里,奇怪的是,拴在院墙处,曾狂吠不止的那七八条狼狗,竟然也不见了踪影。
“不好!快,快走!”
我扭头跟刘浪说了一句,抬腿就向大铁门跑去……
十
没跑几步,后面的刘浪就喊我:
“方哥,机器还在房间里呢!”
我猛然顿住身形,不禁暗骂自己这个时候竟慌成了这样,还没人家刘浪清醒呢。我转回身去又跑进了酒店,刘浪也跟着跑了回去。到房间里拿了还在桌面上放着的夹包,那里面价值十几万的偷拍机还正开着呢。我和刘浪又跑出了酒店,跑出了大铁门。
我下意识地觉得,从酒店的屋门到院子的大铁门外,这段距离虽然不远,但却是凶险莫测的一段,说不准我们没跑出大铁门或刚跑出大铁门,就会遭到那个满脸横肉的男子,或其他恶徒的暴力袭击,但结果却让我喜出望外,跑出了大铁门外老远,我们仍安然无恙,身后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已活了小半辈子的我这一时刻才明白:一个人感觉的灵敏度和判断的准确率,在特定的环境和气氛里,有时候就是为零。
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但一颗心却仍在嗓子眼儿里悬着,这突然出现的一切确实太蹊跷了,我刚和小翠儿说了那么两句“抓软肋”的话,还没把那层窗户纸完全捅开呢,难道这真被他们窥出了破绽,知道了我们来的真正用意?如果他们没看出破绽,那么他们把小姐和狼狗都转移走干什么呀?还有,如果真的已经看出破绽了,那为什么又让我们这么顺利地脱了身呢?
我和刘浪跑到附近一户人家的柴草垛旁才住了身,我喘着粗气回头看了看,铁门前那昏黄的灯光下还是一片平静。我又转过头来向着柴草垛喊了声一个摄影记者的名字,但柴草垛旁的黑暗里,没有浮现出我所期望的两个身影,两个摄影记者原本是在这里埋伏的。刘浪又喊了一声另一个摄影记者的名字,可那黑暗里仍不动声色地黑暗着。我和刘浪不禁又紧张起来:难道是他们俩出了事?
我忙掏出手机来打电话,打不通,我才发现手机屏上那信号显示的黑杠杠,正忽隐忽现地增减着,原来这个破地方,手机信号竟然也不稳定。我心里随即就有了强烈的自责感:“信号强弱”这样重要的一个细节,我白天布置任务的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方哥,我看咱们还是先回镇里再联系吧,这里也不太安全!”刘浪忽然说。
我看了刘浪一眼,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我收起手机,动身快步向山下走去。
路过监狱的时候,那高大墙头上环绕的铁丝电网的黑影,忽然让我感到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压抑。就这样走了大约20分钟的时间,我们终于回到了镇子里。夜色下能看到我们乘坐的那辆面包车,还在一个小卖店的门口停着,我和刘浪走近,车里的内灯竟突然亮了,现出三张正惊喜地看着我们的面孔,倒把我俩下了一跳,正是司机和两个摄影记者。
都还健在,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车门开了,我笑着带着刘浪上了车。
“方哥,我们看见酒店的人把狼狗都牵走了,又用车拉走了小姐,就知道咱们露馅儿了,我们以为你俩在里边出事了呢,可我俩的手机信号都不好,我们也刚下来,给孙主任打了电话,她让等十分钟,再不见你们,我就报警了!”一个摄影记者看着我说。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忽然又指着另一个摄影记者说:“都怪他,他拍你们进门照片的时候忘关闪光灯了,柴草垛那户人家就出来人了,一个劲儿地问我们干什么的,我就跟他说是公安局的,肯定是那个人过后通风报了信儿……”
我转头看了看刘浪,他也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是外部露出了破绽。我想了想,又惊出一身冷汗来,在这种情况下,酒店里的人竟没动我们分毫,真得烧高香啊。想是他们真把我们当成便衣警察了,再者,他们可能也没摸清我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如若真知道了我们是记者,那荒郊野外的,我们此生恐怕就此了截了。
被指责的那个摄影记者一脸的歉意,我没有再指责他什么,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了,话说多了,大家反而闹得不高兴。
“方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摄影记者又问我,司机也转过头来看我。
“先回去吧!”我说。
司机又转过头去启动了车子。
面包车飞速行驶的时候,我给主任孙燕打了个电话,向她报了个平安,她竟没回家,还在报社里一直等着我们呢,电话里她一个劲儿安慰我,说人没什么事就好。
我们是半夜11点多回到省城的报社的。我满脸歉然地进了办公室,孙燕却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一边给我们倒水,一边重复着“你们辛苦”的问候。她的举动让我忽然很感动,我看着她,她白灯管映照下的那张脸真的很美。
坐下来后,孙燕便告诉我,从我们暗访的情况来看,她认为该酒店肯定是存在严重的不法行为的,她还说她已经把情况向报社领导汇报了,领导要求马上成稿,明天就要见报的,既然已经“惊动兔子”了,那就没必要等到整个行动结束之后再报道,再说,报道出来了,也可以“敦促”省公安厅与我们的合作,否则,按目前还没把确凿证据拿到手的情况讲,省公安厅是不会与我们联手,进行下一步行动的。
孙燕给我写稿子的时间限定到了零点半之前,一版的版面已给我留好了位置。一个多小时写近两千字,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我是提前10分钟写完的。稿子里面对女孩来报社投诉及我们的暗访经过,都做了较详细地交代,女孩与其姐姐都用了化名,当然,“暗访露出破绽,惊走酒店众人”的细节,被我做了非常模糊的处理。而在我写稿子的时候,两个摄影记者已将拍到的照片输入电脑里进行了修饰,还把我们用偷拍机拍到的画面翻拍了上去。刘浪却落得个清闲,坐在自己电脑前,戴着耳麦听起歌儿来。
我是和孙燕一起坐报社的班车回家的,在车上,我们俩分析了整个行动的发生和进展情况,并对明天的行动计划做出了安排。下了班车,来到楼门口,我习惯地仰头看了看天上,繁星璀璨,我哑然失笑,没想到编最后一个一版的那个失意的凌晨,并不是我最后一次仰望星空啊。
还没打开住处的门,我就听见屋里有电视节目的声音,毛毛是没睡呢还是忘关电视了?开门进了屋,我就看见毛毛一丝不挂地倚在床上,电视里正演着她喜爱的磨叽剧《还珠格格》。听我进了屋,毛毛头也没回就来了一句:“这么晚才回来?!”却仍看着她的电视,这让我多少有点恼火。我经历了那么一番生死惊魂,难道她心里就一点都没牵挂?
等我洗漱完了上床,毛毛却突然关上了电视。
“你不看了?”我冷冷地说。
“你回来了,我还看什么呀?!”毛毛看着我笑了。
毛毛习惯地躺在我的臂弯里,她那光滑的身体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可我满脑子都是刚刚经历的情景和明天的行动计划,一点胃口都没有。
高度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但一颗心却仍在嗓子眼儿里悬着,这突然出现的一切确实太蹊跷了,我刚和小翠儿说了那么两句“抓软肋”的话,还没把那层窗户纸完全捅开呢,难道这真被他们窥出了破绽,知道了我们来的真正用意?如果他们没看出破绽,那么他们把小姐和狼狗都转移走干什么呀?还有,如果真的已经看出破绽了,那为什么又让我们这么顺利地脱了身呢?
我和刘浪跑到附近一户人家的柴草垛旁才住了身,我喘着粗气回头看了看,铁门前那昏黄的灯光下还是一片平静。我又转过头来向着柴草垛喊了声一个摄影记者的名字,但柴草垛旁的黑暗里,没有浮现出我所期望的两个身影,两个摄影记者原本是在这里埋伏的。刘浪又喊了一声另一个摄影记者的名字,可那黑暗里仍不动声色地黑暗着。我和刘浪不禁又紧张起来:难道是他们俩出了事?
我忙掏出手机来打电话,打不通,我才发现手机屏上那信号显示的黑杠杠,正忽隐忽现地增减着,原来这个破地方,手机信号竟然也不稳定。我心里随即就有了强烈的自责感:“信号强弱”这样重要的一个细节,我白天布置任务的时候,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方哥,我看咱们还是先回镇里再联系吧,这里也不太安全!”刘浪忽然说。
我看了刘浪一眼,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我收起手机,动身快步向山下走去。
路过监狱的时候,那高大墙头上环绕的铁丝电网的黑影,忽然让我感到了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压抑。就这样走了大约20分钟的时间,我们终于回到了镇子里。夜色下能看到我们乘坐的那辆面包车,还在一个小卖店的门口停着,我和刘浪走近,车里的内灯竟突然亮了,现出三张正惊喜地看着我们的面孔,倒把我俩下了一跳,正是司机和两个摄影记者。
都还健在,我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车门开了,我笑着带着刘浪上了车。
“方哥,我们看见酒店的人把狼狗都牵走了,又用车拉走了小姐,就知道咱们露馅儿了,我们以为你俩在里边出事了呢,可我俩的手机信号都不好,我们也刚下来,给孙主任打了电话,她让等十分钟,再不见你们,我就报警了!”一个摄影记者看着我说。
我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他忽然又指着另一个摄影记者说:“都怪他,他拍你们进门照片的时候忘关闪光灯了,柴草垛那户人家就出来人了,一个劲儿地问我们干什么的,我就跟他说是公安局的,肯定是那个人过后通风报了信儿……”
我转头看了看刘浪,他也一脸的恍然大悟,原来是外部露出了破绽。我想了想,又惊出一身冷汗来,在这种情况下,酒店里的人竟没动我们分毫,真得烧高香啊。想是他们真把我们当成便衣警察了,再者,他们可能也没摸清我们到底来了多少人。如若真知道了我们是记者,那荒郊野外的,我们此生恐怕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