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如果不是卢修斯的寝室无法随意进入,对方也会令人不耐地出现。
卡佩似乎摸准了他的作息,总能精准地现身,西弗勒斯往往站在门口,灵敏的鼻子即率先闻到对方的浓郁玫瑰花香。令人困惑的是,卡佩并没有与他交谈,仅仅探究地翻阅西弗勒斯挑选的书籍,专注地观察他熬煮魔药的情形。
直至半个月後的一天,西弗勒斯独自站在图书馆西侧,包围在高耸的书架间时,卡佩踏着薰人的香气走近,他转动蓝色的眼珠,深褐的波浪卷发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散发出更浓重的气味,西弗勒斯的鼻子重重喷了口气。
「这麽好的天气,或许我们能够一起享用下午茶。」卡佩的声音轻柔有如云朵,或许是法国血统的影响,他把每个单字的尾音缠卷在一块儿,轻轻上飘。
冷冷看向打扰了自己半个月的人,西弗勒斯没好气地回答,「尊敬的布朗先生,或许你该与平斯夫人谈谈如何在图书馆保持肃静。」
耸耸肩,卡佩不在乎地拨了下胸前的卷发,在书本的不悦的低嘶声中,倚在背後的书架上,「喔──你让我想起古板规矩的英国麻瓜管家。」
「我很遗憾我们不能在个气氛良好的地方进行谈话,我想至少你不会在意,毕竟地点总是由你挑选的。」语气一转,卡佩昂头继续说,「不得不说你得感到欣喜,为了你确实在魔药上有所天赋,而我──手中正好有药剂需要英国巫师参与,而我──也乐意与拥有智慧的人共享。」
「所以,你是在寻求一位二年级生的协助吗,高贵的布朗先生?」西弗勒斯语气满是嘲讽,并刻意咬紧每个字强调。
他总算理解为何杰森会如此厌恶卡佩,除了性格上的不对盘外,对方身上巴不得薰昏人的香水与自说自话,绝对是主要原因。
「不──不──,是我给予你帮忙的机会,斯内普,这可是布朗家的珍贵药剂。」脸色变了变,卡佩不悦地拉高音调强调,「我敢肯定,就连斯拉格霍恩都会惊叹於这张药剂的奇妙。」
「法兰斯的圣洁!」他高声赞咏,「那是法兰斯的圣洁!」
「那你何不去寻找斯拉格霍恩教授,一位魔药大师?」没有被转移焦点,西弗勒斯冷静地直指不合理丶无法解释之处,「我只是名刚接触魔药不久的二年级生。」
「那是因为没有魔药大师能抗拒她的魅力,我希望能由人来帮忙研究,而不是任由对方研究。」卡佩挑挑眉毛,嘴角牵起自傲的弧度,「或许你出身平民不清楚,布朗家可是有法国皇室的血脉,光荣的卡佩王朝──我的名字的由来。」
「法兰斯的圣洁,缘自於皇室。」
傲慢的话语充满各式的遮掩,试图混淆思维,卡佩的目的绝不单纯。西弗勒斯眼神一暗,不着痕迹地藉着搭住怀中书本的动作,手指轻轻按住别在左胸的胸针。
「那麽,站在我眼前具闻有法国皇室血统的布朗先生……你的意思是在隐瞒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条件下,协助──你研究神秘的魔药──法兰斯的圣洁?」
一字字说得清晰,几秒後,西弗勒斯听见耳畔响起铂金贵族懒洋洋的叹息,他脑海中甚至浮现对方慵懒窝在松软沙发,手里端着盛满红茶的骨瓷杯的模样。
他悄悄使用了胸针,使俩人的对话传到卢修斯那儿,谨慎地希望得到一些建议,卡佩口中神秘的皇室药剂确实引起他的兴趣,如果他足够冲动,就会不顾一切地应承下来。
「是的,很高兴你完全理解我的意思,斯内普。」卡佩胸有成足地笑了,他认为西弗勒斯已经答应了他。
「你打算在哪里进行研究,该不会以为斯拉格霍恩教授会批准单独使用魔药教室?」西弗勒斯跟着覆诵卢修斯的疑问,当然,他径自缩短了对方客套的语句,「所谓的研究指的是怎样的研究?」
「当然不,有求必应室会是最佳的选择,等到你答应了,自然会知道如何进行研究,她并不具危险性。」卡佩答道。
有求必应室?另一头的铂金贵族沉默了几秒,西弗勒斯才听见他低声解说这间霍格华兹的神秘地点,卢修斯显然不认可小巫师独自前往有求必应室,他细数了好几件关於有求必应室的意外事件。
最後,卢修斯给了个暧昧的回答:
『真实与虚假是一线之隔,总是翻转不休。』
反覆思索话语,西弗勒斯抬起头,微微眯起眼,以平淡的口吻道:「希望一如你所说,卡佩·布朗。」
第三十六章争执
「卡佩找上你了?」杰森拔着笔上的羽毛,五英尺长的羊皮纸与厚重的《你不可不知的草药》占据整张桌面,他只在纸上写上第一行标题,接下来一片空白。
坐在对面的西弗勒斯面无表情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继续努力挥动手上的羽毛笔,另一手翻过书页查找资料。左手边的罗德悄悄停下笔,注意起俩人的对话。
「看来是没有,就算有,你也不会理他吧?」喃喃念了句,杰森又拔下了几搓羽毛,原先光滑漂亮的羽毛笔可怜兮兮地只剩下光秃秃的长杆,「西弗勒斯,你最好别理睬那半个法国佬,他一定不会有什麽好事。」
「我以为我还有判断的能力?」接二连三被打断思绪,西弗勒斯不悦地停下动作,眉头紧紧皱起。
「不,你当然不能理他!」身体下意识地前倾,杰森大声回答,散落桌面的羽毛随之扬起,惹得三人连忙用手挥赶。
捻起黏上袖口的羽毛,杰森理直气状的命令让西弗勒斯沉下脸。他猜测起杰森是否透过什麽管道知道了他与卡佩来往的事,更有可能是与对方在有求必应室前碰面时被看见,霍格华兹从来不缺好事之徒,他们乐於拉长舌头四处散播夸张的谣言。
但他与卡佩来往又怎样呢?
「如果你现在神智清醒的话,你就该知道和谁来往是我的自由,不关你的事。」西弗勒斯冷冷地回答。
「可是你是我的朋友,你不应该站在自己朋友这边吗?你知道我可讨厌那家伙了!」杰森忿忿地鼓起脸颊。
一再提高的音量终於引起平斯夫人的注意,这位女士自书桌後站起身来,凶巴巴地瞪向三人。
「小声点,杰森,记得这里是图书馆。」罗德探头对上平斯夫人生气朝上吊的双眼,尴尬地扯出一抹微笑,「再说,我也和卡佩有来往,你总不会认为我不站在你那儿吧?」
「不一样!你是因为家族里要和布朗家合作生意的关系!」瞥了眼平斯夫人,杰森降低音量,小小声的埋怨,「西弗勒斯没有理由和卡佩来往,一个人可自由自在了……布朗家又不是那些大贵族看得上眼的,连马尔福家都不会主动与卡佩来往,又有什麽理由去和他交好?」
语毕,杰森以责怪的眼神扫向西弗勒斯。
头疼地伸手扶住额头,罗德只想转身逃离这张桌子,就算坐到一群葛莱芬多中间也好过现在。西弗勒斯的面色愈沉愈黑,嘴唇抿得死紧,只怕一张开就会蹦出一堆冷言冷语,让场面降至冰点。
「……说不定卡佩就是想藉着你搭上马尔福家啊!你就甘心被那半个法国佬利用吗?我真不能够理解,明明西弗勒斯你是那麽幸运,应该更小心去维护与马尔福家的关系,一个马尔福家能带来的好处可多了!难道你……」
杰森满心不平地持续叨念,到最後全绕在马尔福家打转,听着一句句的马尔福如何丶你应该如何的话句,罗德缓缓低下头,把目光盯在作业上,希望能置身事外。一直在按捺脾气的西弗勒斯,等到杰森再一次提到马尔福时,他倏地站起身,被猛力撞开的椅子发出刺耳声响。
「我认为──你有必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埃弗里先生。」西弗勒斯的语气冷得直掉冰渣,字字满是嘲讽,「如果你足够聪明理解我说的话──你没有资格干涉我的私事。马尔福家的继承人已经六年级,有足够的智商来决定和谁来往,而你──埃弗里先生,很遗憾你的姓氏并不是马尔福,恐怕操心得太过。」
罗得举起手无力地撑住额头,低低叹了口气,透过指缝悄悄看向对面,杰森的脸色红白青黑不断变幻,精采万分,最後咬紧嘴唇,涨红整张脸,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
「如果没有讨论作业的打算,恕我失陪。」
语毕,西弗勒斯面无表情地收拾书本,在杰森的瞪视下,头也不回地离开图书馆。
馆内的其他学生或多或少投来的好奇目光,使杰森面上烧得更红,只觉得自己成了众人的笑柄,无比难堪。
「所以这是不算是朋友的意思?」杰森问道,不敢置信地看向罗德,「他就这样走了!」质问的声音高得刺耳。
「拜托,杰森,冷静下来。」无奈地摇摇头,罗德看见平斯夫人这次双手叉腰迈开脚步了,「我们还在图书馆。」
「我知道!难道你也认为西弗勒斯是对的吗,罗德?」杰森不耐烦地追问。
「我不想评论谁对谁错,这愚蠢极了,但我得说,如果是我,杰森,我不会比西弗勒斯还要感到愉快。」罗德平静地迎上杰森的视线,面上显视出几分不茍同,「不过,我会反应得友善些。」
「喔!够了!你的意思就是认为我做错了,可是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杰森气愤地大叫:「如果不是马尔福家的关系,他能像现在这样吗?一个无权无势,甚至贫穷的混血,我们当初又会和他相处吗?这是事实,不是吗?」
杰森不容退缩地紧紧盯向罗德,耳里清楚地听见彼此加快的呼吸声。好一会儿,罗德放下撑住桌子的手臂,将双手摊开平放在桌面,他认真地道:「这是最初的动机,但动机之後总有接下来的结果,不是吗?现在,我诚心的结交这位朋友,我从来尊重朋友的想法与选择,一如对待西弗勒斯,一如对你,杰森。」
「相信你记得我们怎麽认识的,两者并没有差别。」
这次,杰森闭口不言,紧紧捏紧拳头。
穿过一整排长桌的平斯夫人立在桌前,她弯下身,双手仍撑在腰上,瞪大眼睛来回
看着罗德与杰森,「现在──孩子们,离开需要安静的图书馆,出门寻找你们的答案,继续待在这里是不会有任何收获的!而且你们还浪费了一张桌子!」
「喔!」俩人同时低喊出声。
他们连忙站起身来,在平斯夫人的瞪视下,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图书馆,回到宿舍的路上,谁也没再说出半句话。
提早离开图书馆的西弗勒斯,选择待在公共休息室完成他的草药报告,稍早的争执全无影响他的心情──至少他如此认为。梗长笔直的羽毛笔流畅地填满五英尺的羊皮纸,甚至在比较白斑圆叶与白斑点叶的差别时,绘出细腻的叶片素描。
瞧!不到一小时,他便完成了作业。杰森的埋怨与责怪与他又有什麽关系?西弗勒斯不认为自己做错任何事,杰森与卡佩之间不过是彼此不对盘,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因为是杰森的朋友,自己就需要跟着对方的意志选择,何况他与卡佩并没有成为朋友,只是合作关系。
而最後杰森嘴里反覆喃念的事,更让他感到烦躁。是的,卢修斯与他是朋友,但那又如何?
抿下乾涩的嘴唇,西弗勒斯闷闷不乐的翻开笔记本,取出夹藏其中的法兰西斯药方,想藉此清空此时塞满脑袋丶毫无用处的思绪。
三天前,他从卡佩手中得到药方,这是一张被重新抄写过羊皮纸,字句已从法文翻译成英文,而珍贵的法兰斯圣洁如此说:
───啊,亲爱的人啊!
我听见乌鸦的悲泣,他们送走了你,
塞任失去歌声,为你流下人鱼的泪,
当湿润的泥土被捧起,我看见生命在阳光下发光。
啊,亲爱的人啊!
天使的羽毛旋转飘落,时间重新像右绕行,
当海水退去陆地升起,新生已随之诞生────
没有材料清单丶没有熬煮手法丶没有魔药用途,任何一项药方应当需要俱备的资讯,完全不在羊皮纸上,西弗勒斯第一次读完时,差点没以为这是场恶作剧。
察觉他的疑惑,卡佩如此说明:『或许你有在魔法史上看过,古老的巫师喜好将一些魔药的制作方式编成一首诗,浪漫的年代总是热衷这些事,另一方面也能避免外人偷走自己的研究成果,被不知所以的麻瓜看到时,也只会认为是再普通不过的文学创作。』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从中找出真正材料与熬煮的手法,最後,测试其效用。』反应过来後,他立刻与卡佩进行了确认。
有求必应室内已准备好了相关物品,稳定与安全性高的白水晶坩埚丶稀奇古怪的魔药材丶盛载的水晶瓶等等一应俱全。为了拆解诗句的含意,卡佩甚至在一面墙放置书架,架上摆满《巫师百年诗选》丶《巫师的浪漫朗诵》丶《用诗掳获女巫芳心》一类的诗集着作,不过只得到西弗勒斯不屑一顾地转身背对。
与卡佩的讨论中,对方对於某些事项意外的肯定与意见,让西弗勒斯隐约感觉到卡佩手中仍有隐藏的资料,而且可能是足以影响成败的重要关键。此後,他特意注意起交谈时,卡佩的表情与肢体动作,暗中记下可疑的地方或是有可能的重点。
羽毛笔转了圈,他低头在已然罗列不少可能材料的笔记页上,又增添了几项可能,材料与材料间多少会有相关联性,他利用长曲线将已知可共同使用的材料相牵在一块儿,互不相反应或不合的材料则使用双箭头标记。
一条条的细线逐步交织,等到写满三面空白页时,西弗勒斯心情已然恢复平静。然而,当他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本时,原以为会雀跃跳动的心脏,却沉淀淀地缓慢鼓动,一股无力感自中透过血液扩散到四肢躯干,浑身沉重发僵。
西弗勒斯抬头望向悬挂上头的华丽水晶吊灯,头一次觉得公共休息室是如此寂静。
第三十七章朋友
当晚,西弗勒斯选择独自走到霍格华兹的厨房,从一只瞪大双眼,紧张兮兮地绞动衣摆的家养小精灵手中接过刚烘焙好的咸派,在对方拉扯耳膜的感谢声中低头回到宿舍。
晚餐时分的斯莱哲林地窖无比寂静,他只听见自己的双脚敲打上地砖的响声,一路延续到踏入房门为止。西弗勒斯坐到窗户边的双人沙发,直接用双手捧起咸派咬进嘴里,幽绿一片的窗景滑过一道黑影,几条黑湖的人鱼好奇地趴在水草後探头,他皱了下眉,直接举起魔杖为窗户加了面帘子。
或许是人鱼搅局的关系?层次丰富丶用料扎实的可口咸派进到嘴中只剩下海水似的咸涩黏腻,胡乱地大口咀嚼吞进肚子,他为自己倒了杯温水缓解。
往常在用完餐後,西弗勒斯会再为自己安排一些活动,也许继续白天未完的作业或课题,也许窝到卢修斯的个人寝室把玩偷渡进霍格华兹的违禁品,然而今天,他疲倦地早早躺进柔软的床铺,把头碰上羽绒枕头的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沉入平稳的黑暗。
隔日清晨,固定在六点醒来的西弗勒斯,睁开眼就看见罗德穿着整齐地坐在隔壁的四柱床上,双手垂放在大腿上,以着拘谨的姿态等待,在看见他清醒时,眼睛亮了下。
「早安,西弗勒斯。」罗德出声招呼。
「早安。」声音带有清早特有的乾涩,西弗勒斯面向对方缓缓坐起身。
低头顺了下头发,罗德的表情有些尴尬与愧疚,足足过了一分多钟後,他才重新迎上西弗勒斯的目光,「你昨晚没到大厅用餐?我帮你留了几块玛德莲饼和面包在桌上……如果你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