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修斯叹了口气,决定偷偷溜上楼看看他的老友,安抚一下自己苍老又备受打击的心灵,喔!西弗永远是最好的倾听者,感谢梅林这点从未改变过,他从以前就热爱提着蛇杖踏入那间弥漫魔药气味的地窖,与他亲爱的朋友分享一切。
房门被人打开,西弗勒斯回过头就看见他的好友推门走入,手里端着一只空杯,领口大大敞开,脸上虽然挂着微笑,脚步却显得颓唐,卢修斯直接坐到他身边,伸手捞起熟睡的瑞典短鼻龙放到另一侧的沙发。
「你不是在下面跳舞吗?」男孩疑惑地询问。
「是参加宴会,贵族间的交际,亲爱的西弗。」卢修斯纠正男孩的用词,手里把玩着那只空杯,上头的粉桃红色的唇印已经不再清晰,一如他现在的心情,原本满腹想倾诉抱怨的话语,在踏进这间温暖的房间时,全平息了下来,只馀留淡淡的玫瑰香在唇畔。
「我怀疑我是否已经丧失了魅力。」他半真半假地向男孩埋怨,从来都是舞会发光体的自己竟然沦落到被一位女孩评断为「安全的绅士」。
已经很习惯铂金贵族高涨的自信的西弗勒斯,扯了下唇角,重新把头埋进普林斯启蒙,「与你跳舞的女士多寡不能代表什麽,卢修斯,而且你才十三岁。」这家伙八成是邀舞被拒绝,或是输给了任何一位男士,「再说,这个不是哪位贵族小姐留下的?或是夫人?」眉毛高高挑起,看向对方嘴唇上淡淡的粉红印子。
「亲爱的西弗,十三岁也能是男人了。」卢修斯骄傲地挺起胸膛,但很快又被对方的问话击沉了,他摸摸自己的嘴唇,懊恼地举起杯子,「这是上面带来的。」
看了下玻璃杯上浅不可见的唇膏印记,再对上染在对方嘴上的,男孩沉默了几秒,乾巴巴吐出一句,「你像个……蠢蛋,卢修斯。」顾及朋友颜面,他生硬的将变态两个字吞回喉咙。
「小毒蛇,你不能污辱一位绅士的浪漫情怀。」抛开杯子,不愿意承认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很愚蠢的铂金贵族,拿过一块饼乾堵住男孩张开的嘴,果断转移话题,「别老是沉浸在书里,西弗,你该享受其他更多的活动。」
「你花在看书的时间绝对比我多。」他拿起一块饼乾,均匀搅拌在里头的橘子酱让饼乾的口感层次丰富,於是吃完第一块後,西弗勒斯伸手拿了第二块。
卢修斯自霍格华兹第一次回来过圣诞节时,西弗勒斯曾经翻阅他一年级的课本,在自己对里头的内容一知半解的时候,友人已经远远超越了一年级该有的程度,嫌弃地把原有的课本割下,放入其他内容更艰涩的书本,这让他有被卢修斯远远抛在後头的感觉,於是花了更多时间在学习一切的知识。
「那你该看些更有趣的,像是这本《神奇生物活灵活现》。」完全无法和男孩解释自己是重新活过一遍的卢修斯,无奈的笑了,他从书柜上抽出一本适合孩子阅读的书籍,「你可以看些魔药外的书本,这能够增加你思考的角度。」
『神奇生物我也懂得───不过是些鼻涕虫丶长角龙丶伤心虫之类的生物。』普林斯启蒙慢腾腾地飘起,沙哑的声音反驳铂金贵族打算从它手下拐走学生的说法,它可是本充满智慧的书籍。
「那些全是身上有某部份可以拿来制作魔药的魔法生物,以及一些特别出名丶需要注意的危险生物。」卢修斯一针见血地戳破普林斯启蒙的谎言,就算无法阅读那本书,但这不影响他知道普林斯启蒙的内容仍然以魔药为主。
『噢───噢────』可怜的书本喊了几声後,再度慢慢降落回男孩的膝盖。
普林斯启蒙完败的表现逗乐了男孩,他伸手拍拍书本当作安慰,书本挺领情地扭了两下,然後,他接过卢修斯手中的《神奇生物活灵活现》。西弗勒斯一打开第一页,一个怪异丑陋的侏儒模样的生物踩着鲜血蹦在半空中,它举着大棒子四处转动头颅,发出刺耳的笑声,似乎随时准备抡起大棒放肆破坏。
「红帽子。」念出生物的名称,西弗勒斯有些惊奇地看着空中的影像,尝试碰触红帽子,但伸出的手直接穿透过它的身躯,似乎能够察觉到男孩的动作,红帽子踏了两步面对他,朝他发出尖锐的叫声,举起棒子朝他的方向敲打。
「这有趣多了,不是吗?你可以看见神奇生物的影像和介绍,然後学习怎麽对付它。」卢修斯的手指滑过最後一行驱除咒语,补充说明,「念出正确的咒语,影像就会消失。」这是专门设计给尚未拥有魔杖的小巫师提前学习的书本,他趁这次圣诞假期时到对角巷特别添购的。
西弗勒斯逐字念出书本上的驱除咒,红帽子果然消失了,「这确实很有趣,卢修斯。」他弯起嘴角,眼睛闪闪发亮。
「那一书柜的书都是类似的书籍,里面的内容未来你在霍格华兹的指定教科书上都能找到,这能够帮助你提前学习。大概某条小蛇不会再满脸嫉妒地盯着我的课本瞧了?」卢修斯打趣着男孩在他每次放假时,努力不懈地翻开自己的每本课本与课外读物,满脸纠结的模样。
「……我可不知道你那麽吝惜有人碰触你的书。」西弗勒斯胀红了脸,微微侧过头,眼睛盯在书本上,「你不用下去进行贵族交际了吗?卢修斯,说不定你能多掳获几个女孩的芳心来验证你的魅力。」
「我还有时间,亲爱的西弗。」折起袖子,蓝灰色的眸子愉悦地眯起,卢修斯轻轻拍了下西弗勒斯的肩膀,「相信你会喜欢我的解说,在神奇生物课上的笑话可多了。」
「又是葛莱芬多的狮子?」男孩抬起头,明显已经听了不少葛莱芬多干的蠢事。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呢?」卢修斯恶意地弯起唇角。
第十六章新朋友
圣诞假期随着逐渐消融的白雪结束,卢修斯重新返回霍格华兹,西弗勒斯宽厚大外套的口袋被铂金贵族塞满太妃糖与巧克力,怀里除了老夥伴普林斯启蒙外,还偷偷放了几本卢修斯赠送的学龄前读物,面色平静地与卢修斯告别,独自回到蜘蛛尾巷。
男孩已经能够坦然地面对彼此的分离。第一次分离带来的是友情结束的恐惧,第二次带来的则是再次见面的期待,到了第三次时则已成了习惯,西弗勒斯心底已经确信与卢修斯之间的友情并不会因为分别而有所改变。
孩子间的友谊总是如此,就算多年不见仍然能够立刻玩在一块儿,因为他们仍然单纯,时间拔高了他们的身板,锐利了他们的脸庞,却没有在他们心上刻下太多足迹。
对於卢修斯而言,曾经的苍老使时光无法在他身上累积更多。
躺在床上的西弗勒斯感觉到脸颊冰冰凉凉中带着些温热,鼻尖微微发痒,他继续闭着眼睛,双手迟钝地在身上胡乱摸索了一阵子,总算抓住在睡觉时被翻滚到地上的大外套,手指用力重新将外套披覆到身上那件湿冷的棉被上,遮住大半个脸庞,然後意识蒙矓的侧过身继续睡眠。
男孩的父母安睡在另一侧,托比亚与爱琳无意间面向彼此的睡姿让他们看起来感情融洽,男人的一只手臂大剌剌地摊开在女人的头顶,女人的头颅以着依偎的姿势停在手臂下三公分处,长发静静流淌在那只手臂上。
他们曾有过一段美好的过往,男孩的记忆深处仍然保存着那段时光,但随着现实的冲刷,已然如同老照片一样褪色苍白,不留半丝生气。
托比亚的外貌远比同年龄的男人来得苍老,曾经茂密丶会在阳光下闪亮的头发转为稀疏的枯草,发线日渐推高,在西弗勒斯眼里依旧高大的身躯迅速削瘦,年轻时牢牢吸附在骨头上的皮肉松软下来,伴随蜡黄的肤色显得更加惨淡。
爱恋托比亚如昔的爱琳再也找不到男人当年使她炫目的风采,她自己也跟着男人一样衰老下来,面色蜡黄中渗着苍白,双眼下沉淀淀的黑色使爱琳的表情阴沉如死尸,纤长的手指变粗变厚,布满厚茧与长期洗衣留下的斑驳。
俩人共同孕育出来的男孩也有着蜡黄的面色,随着日子推进却愈发朝气勃勃,与他的父母相反,西弗勒斯正在一天天的成长着。
当西弗勒斯再次清醒时,窗外的麻雀正欢快地聚在一起啾叫,不断鼓动翅膀飞扑,瘦拎拎的脚毫无节奏地彩在屋顶上。他揉揉脸,一如既往地起身提起鞋子,悄悄离开房间。现在的托比亚往往中午过後才会醒来,这让西弗勒斯与爱琳获得更充裕的睡眠。
进到厨房翻出普林斯启蒙与卢修斯给的书本,西弗勒斯从自己拿来藏东西的柜子拿出一只漂亮的束口袋,各挑出一颗太妃糖与一块巧克力,再拿过两片土司包进旧报纸里後,他踏出家门,沿路踩着刚冒出泥地的青草往小山坡前进。
小山坡是这附近的孩子们的乐园,宽广平缓的草地提供了奔跑游戏的空间,柔软的草皮也不怕孩子会跌伤。前年人们更合力在离小镇最近的草地架上秋千与翘翘板,主妇们也乐意带着孩子到那儿来,放孩子在附近玩乐,自己与朋友邻居聊天。
西弗勒斯的目的地是热闹的山坡的另一侧,那一侧因为面对森林,所以孩子们被父母限制接近,难保调皮的孩子不会因为好奇,而不知天高地厚地跑进危险的森林探险。被特意禁止的区域恰好提供了男孩安静的读书环境,也方便他到森林里看望自己的猫头鹰──乌头。
他先进了森林找到乌头,将撒满葡萄乾的土司撕下几块喂给对方,乌头用黑色的鸟喙啄了几块土司碎片,在西弗勒斯的掌心轻轻啄了下,就不再进食了。它主要的食物来源全靠自己狩猎,吃下主人给予的食物则是种彼此认可的体谅,在它的主人足够喂养自己前,稳重的猫头鹰会顺从地等待。
微笑着看着乌头,西弗勒斯摸摸它黑色的脑袋後,提手让它飞回树上,离开森林回到山坡。枝干蔓延宽广的大树是最好的位置,他在老位置坐下,把普林斯启蒙摊开在脚上,慢慢咀嚼着剩下的土司。
柜子里的食物全是男孩圣诞假期时从友人家打包的,刚开始卢修斯塞食物过来时,他总感到别扭,下弯着嘴巴,胀红着脸瞪着对方在哪昂着脑袋用阴阳怪气的咏叹句感叹自己像块没办法端上桌的肋排。次数多了,加上自己确实有所需要,西弗勒斯转为坦然接受友人的好意,更会直接说出自己的意见,避免偶尔突发奇想的家伙把不符合他家餐桌的精致食物送来。
足够的食物让他的脸颊不再凹陷,就算整个人一样瘦巴巴的,起码掀开衣服时不会看见一整排的肋骨。牛奶是少数男孩允许卢修斯送来的食物之一,除了最开始对牛奶的喜爱,他也希望自己能长高些,到了三年级瞬间窜高的友人在去年圣诞节时让他颇为郁闷,本来自己就没对方高了,结果现在的个头更是只到卢修斯的腰间。
「也许我能够做出长高的魔药。」西弗勒斯咬下一块土司,喃喃自语着。
『你该有更远大的追求,孩子,一位魔药大师的地位高低绝不是倚赖身高。』普林斯启蒙发出沙哑的笑声,淡黄的纸张迅速翻过,『再谈谈生长药水吗?它能有好几种变化───』
「那是因为一本书已经不会有长高的问题。」咽下土司,男孩快速地反驳书本的论调,很多时候他乐於惹这本老爱深沉地开口谈论普林斯历史的启蒙书生气,与普林斯启蒙间的争辩会是他漫长一天的重要娱乐。
『一本书也能长高的!不过你得了解那并不需要,因为───』
普林斯启蒙刚提高音量强调,西弗勒斯就打断了它的话,「因为你的智慧?我必须说使用变大咒只会让你变成一个浪费空间的庞然大物,改变的不只是高度,同时还有宽度与厚度。」
『……你该懂得尊重智慧。』不服气的埋怨了句,普林斯启蒙啪一声合起,不愿意再打开。
唇角翘了翘,西弗勒斯有恃无恐地拿出卢修斯给的读本,背诵起书上的各式咒语来,他知道过不久普林斯启蒙又会扭扭捏捏地开口打破沉默,然後他们可以继续魔药学习,他的一天大多是如此度过。
太阳逐渐向西倾斜时,西弗勒斯疲惫地眨眨眼,膝上的普林斯启蒙已经静静合上书页。估量着等天色转为橘红色时再走回家,他把书本收拾好,起身拍掉沾上的草屑,开始在宽广的山坡上散走。穿着布鞋的脚自得其乐地来回落下,膝盖有时会像大兵一样九十度抬起,再轻轻放松力气落下,有时则在草地上踩出歪扭的线条。
然後他听见山坡的另一头传来的嬉笑,间杂着秋千摆荡的摩擦声。
西弗勒斯已经很习惯听见孩子聚在那儿玩耍的笑声了,他在其他孩子眼里是个脏兮兮的穷小孩,在孩子们的父母眼里是不讨喜的怪胎,那个孩子欢笑的地方总是拒绝他的靠近。
他仍然是个孩子,对於其他孩子们热爱的秋千与翘翘板一样感到好奇。由於无法在白天时靠近,男孩选择趁着半夜无人时跑出家门,沮丧地发现翘翘板无法一个人玩後,忐忑地坐上用两条绳子与一片木板绑在树干上做出的秋千,小心翼翼握紧两侧的绳子,轻轻晃动起来。绳子与木板因为重量拉扯而发出的声音在夜里被无限放大,男孩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被不明的黑暗吞噬一般,狼狈地跳下秋千,奔回家中。
後来,他再也不想靠近那片山坡了。
女孩子轻快地笑声回荡着,每个听见的人都知道她玩得很开心。西弗勒斯撇撇嘴,沉着脸继续他的散步,脚下的力道加大了些。
「快停下───!莉莉!快停下!妈妈不会让妳这麽做的!」另一位小女孩扯着嗓子惊惧的大喊,孩子稚嫩未被限制的音高尖锐刺耳。
「姵妮!这样很好玩的!妳看,我能飞到这麽高──喔!我看见鸟巢里有三颗蛋,鸟妈妈将会有三个宝宝呢!」叫作莉莉的女孩仍然开心地大笑,并且不断发出惊喜的叫声,西弗勒斯听见女孩还模仿小鸟啾啾叫,这让他觉得对方很愚蠢。
「停下!莉莉!那不对──!秋千是不可能荡这麽高的!」叫作姵妮的女孩声音更尖锐了,她气急败坏地大叫,「那不正常!莉莉!」
不正常……西弗勒斯有些疑惑地停下脚步,尖锐的阻止声让他开始感到好奇,平时自己最常听见的是为了抢秋千与翘翘板发出的争吵声,或是小孩不小心摔倒的哭声,却从来没有人说荡秋千的举动不正常。
好奇心的驱使下,男孩悄悄地翻过那条隐形的界线,往女孩们的方向走去。
「别那样,姵妮,这样不是很厉害吗?」
走到山坡下,西弗勒斯看见秋千上正坐了个开怀大笑的女孩,荡着秋千的女孩就像是浮在空中一样,整个身子荡到最高点,系出秋千的绳子与树木接近平行,那头红色长发飘在风中,在夕阳的映衬下,像是她把欢乐染上整片天空。另一名比她年长的女孩扭曲着脸站在她身边,仍然气冲冲地叫喊,西弗勒斯敏锐地发现那双瞪向女孩的眼里有着不经掩饰的羡慕与不平。
那女孩也是巫师。
用不上多久,西弗勒斯快速地判定,女孩的动作连大人也做不到,唯一的解释只有对方也是名有魔力的巫师。他的心脏飞快跳动起来,这次除了卢修斯外,他再次在离家不远的地方遇上巫师,女孩显然与住在巫师界的卢修斯不一样,她更可能和自己一样就生活在附近,在满是无法理解巫师的麻瓜堆里。
会不会也有种可能,那女孩也和自己一样,父母也是巫师与麻瓜的组合?那她家的父母又是怎样的人呢?男孩的目光牢牢盯住对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