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没有答话,依旧望着那里的灯光出神。
薄清安看了她一眼,又说,“你知道吗?我跟李晋阳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见他说脏话。”
顾言笑,“那你该感到荣幸。”
“是是是,是我的荣幸。”
顾言回过身来看了他一眼,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恬静而美好,“清安,祝福我吧。”
薄清安握了握她的手,“祝福你,顾言。”
“谢谢。”
告别了薄清安,顾言上了楼。
还未走到,房门就开了,李晋阳站在门口,一脸微笑地看着她。
顾言一手扶着楼梯的栏杆,歪着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李晋阳说着,步下台阶,将她整个抱在怀里。
顾言任他抱着,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颈上,像燃烧着的铁炉,灼热的融铁落在上面,灼人一般的泛起疼来。
“顾言。”
“嗯。”
“顾言。”
“嗯。”
李晋阳收紧手臂,说,“顾言,我爱你。”
“嗯。”
顾言这样回答着,双手慢慢的抬起来,环住了他的腰。
李晋阳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来,然后低下头,吻住了顾言的唇。
顾言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接到了薄清安的电话。
说他与简约的婚事已经敲定了日期,就在半个月后。
顾言笑,“这下怎么就着急起来了?”
薄清安颇为无奈的说,“没有办法,她身边追求者太多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得赶紧给她盖上薄太太的印章。”
顾言靠在床头上,外面的世界一片白茫茫的,今年的第一场雪姗姗来迟,她轻轻说道,“恭喜你,清安。”
那头沉默良久,才传来薄清安的声音,“谢谢。”
“记得四年前的这个季节吗?”顾言放松身体,说话的时候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你在雪堆里捡到我,我记得那时候你哭了,清安,你在我心里是特别的,即使我再讨厌薄家的人,对你却始终讨厌不起来。”
薄清安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喃喃的叫她的名字,“顾言。”
顾言的目光越过窗台,看向外面的世界,“我一直在想,若那个人能早点来接我们,我妈就不会死了,我也不会被追债的逼得走投无路而自甘堕落。但是,更多的时候,现实由不得人选择……”
薄清安打断她,“顾言,那些已经过去了!”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顾言笑,“可是,没有过去的那个顾言,就没有今日的我。”
“顾言,没有人介意你的过去,即使是李晋阳也一定不会介意。”薄清安软下声来,轻声说道,“否则,他就不配爱你。”
“你不明白。”过了许久,顾言才重新开口,“我早已放下了过去,只是有些不甘而已。”
第一次,薄清安听到了顾言的心声。
那些被坚强、冷漠、平和包裹起来的,顾言的内心。
其实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擅于伪装,将自己心底最不愿提起的过去掩藏起来,□□在外的,是别人可以窥视的表象,大概因为怯懦,所以才不愿直视自己最阴暗的部分。
此刻对他坦然的顾言,让薄清安心里发疼,能说出口的只有那一句,“对不起,顾言。”
对不起,没能及时找到你。
对不起,没能给你更多的安全感。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哥哥。
对不起,整个薄家都亏欠你。
闻言,顾言坦率的笑了起来,她的声音从无线电波那头传来,清冷的爽朗的,“你没有对不起我。谢谢你,哥。”
最后那个字让薄清安愣在了那里,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话已经被切断了。
多少年了,薄清安等顾言这样叫他已经这么多年了呢。
他撑着头,握着手机,终于笑了起来。
简约推门进来,看见他因笑声而颤抖着的肩膀,她什么也没说,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的抱住他,声音浅淡而温柔,“我第一次见你哭呢。”
薄清安转过身来把她抱在怀里,将头枕在她温暖的肩窝,声音低低的,“因为太高兴了。”
窗外纷飞的大雪绵绵无尽的落下来,室内却一片温暖。
因为有爱人的体温和绵长的情话。
结束与薄清安的通话后,顾言在床上又坐了片刻,才慢慢起身。
她站在阳台上,看远处被大雪覆盖的建筑物。
楼下的几棵松柏也披上了雪白的新装,异常美丽,门铃在这时候突然响起,顾言回头看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
门外站着的李晋阳穿着灰色的大衣,宽厚的肩上落了几片雪花,头上也是,让他看上去显得有些狼狈。
他对自己此刻的形象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看着顾言,“我能进来吗?”
顾言侧过身,将人让进屋。
昨晚,李晋阳吻了顾言。
但是他并未留宿。
顾言亦不留他。
她知道,他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这一次,他是真正地懂得了珍惜她。
李晋阳换了室内拖鞋,径直走到餐桌旁,将包在大衣里的保温盒放在了桌上。
随后走过来的顾言看了一眼那个白色的保温盒,挑了挑眉,“这是什么?”
李晋阳笑了笑,“我给你煮的粥,来尝尝。”
顾言依言坐下,看着李晋阳忙进忙出的拿碗筷,脸上的表情始终淡然,对于这个侵入者既不表示厌恶也没表示有多欣喜,李晋阳将盒盖打开,一股浓郁的鲜味儿溢了出来,还伴随着葱花的香气。
是鱼片粥,还配了几样小菜。
李晋阳将碗推到她面前,“趁热吃,冷了就腥了。”
顾言拿起勺子喝了一口,果然是李晋阳的手艺,嘴上却说,“李先生厨艺退步了啊,鱼片太老,粥煮得太稠,还有这葱花,放得有点过分了。”
她百般挑剔,他却只是坐在对面,望着她温柔的笑,然后轻声道,“谢谢指点,我会努力改进。”
顾言不理会他,虽然嘴不饶人,却将整碗粥喝了个干净,又吃了一些小菜。
饭后,李晋阳自顾自地收拾起碗筷去厨房里清洗,顾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主持人夸张的声音夹杂着瓷器的碰撞声在房间里响起。
窗外大雪弥漫,室内温暖如春。
李晋阳满手泡沫,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仰靠在沙发上的顾言,无比庆幸此刻站在这个厨房里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活了三十几年,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一个家。
即使默默无名,只要这个叫顾言的人在这里,在他的身边,对他来说就是完美。
李晋阳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顾言还坐在沙发上,李晋阳拿了一旁的毯子给她披在身上,“外面下雪了。”
顾言转头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说,“是啊,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好晚。”
电视里的娱乐节目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李晋阳却已俯身吻住她的唇,唇齿厮磨,辗转纠缠。
末了,李晋阳说,“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陪着你。”
顾言抬起头来看他,唇畔一抹淡然温和的笑容,“这是什么?求婚?”
李晋阳笑着轻啄着她的唇,轻声道,“如果你想,这就是。”
顾言侧了侧头,笑了起来,“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
李晋阳将她揽进怀中,认真而严肃的说,“嗯,的确是便宜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情需要智慧!
以前听别人说过一个小故事。
说一个女孩子喜欢一个帅哥,但是她没把握他会爱上她。
于是便让她表哥每天到公司楼下来接给她给她送花,过了一段时间,那个帅哥果然乖乖的跑到了她的碗里,哈哈~
☆、我不后悔
下午顾言还有工作,一个服装广告。
艺人其实是没有年假可言的,一年365天似乎每一天都特别的忙碌,从早晨睁开眼到晚上睡觉前,都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大部分工作还是被米雪筛选过的,留下的都是对顾言有利且不会太过劳累的事情。
中午李晋阳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请顾言品尝。
吃完饭顾言休息了一会儿,米雪和刘真真就等在了楼下。
李晋阳从阳台看下去,顾言的保姆车停在院子里,他回过头来对正在穿外套的顾言说,“这辆保姆车也用了三年了,选一辆新的吧。”
闻言,顾言的手一顿,随即道,“不用,用习惯了。”
这辆保姆车似乎也是李晋阳送的呢。
那时候她刚跟他在一起。
做为一个刚刚出道的新人,薄清安即使想要循私也不能太过明显,所以配下来的保姆车是最低级的那种,型能欠奉,安全度也不高,这事不知道怎么就被李晋阳知道了,第二天,他就让人送了一辆奔驰奢华的房车过来。
顾言将大衣的扣子扣上,李晋阳走过来,将围巾替她系上,然后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不要太辛苦。”
顾言点头,在李晋阳想退开的时候,伸手扯住了他的衬衣衣襟,将他拉下来吻了上去。
她的主动让李晋阳心都跟着颤了一下,然后抱住她自动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吻够了,顾言才得以抽身离开。
李晋阳走到阳台上,低头看去。
过了几分钟,顾言的身影从楼道里走出来,刘真真忙下车替她拉开车门,顾言走过去,在准备上车前却突然停住。
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她抬起头来,目光与李晋阳的在半空中相遇。
李晋阳冲她笑了笑,顾言亦微笑起来,然后在刘真真疑惑的目光中跨进车里。
米雪坐在另一侧的位置上,正低头看顾言接下来几天的行程表。
见她上车了,米雪笑道,“心情不错嘛。”
顾言嗯了一声,便倒在椅背上不再说话。
刘真真与米雪对视一眼,然后默契的无声的笑了笑。
宁市的冬天并不算特别冷,但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是有种刺骨的感觉。
完成了下午的拍摄之后,时间还早。
顾言带着刘真真从拍摄现场出来,问道,“米雪呢?”
“公司有事,将她叫了回去。”刘真真回答道,“我这就打电话让她过来。”
“你打电话跟她说,叫她不用过来了。”顾言边走边吩咐道。
因为拍的是平面广告,所以拍摄地选在了室内,顾言很快走到了服装公司的大门口,刘真真跟在后面,一边在跟米雪讲电话。
前面的顾言突然停下,刘真真不查,差点直接撞上去。
顾言的背总是挺得很直,犹如悬边的松柏,笔直而高傲,刘真真绕过她本想问问她怎么了,却突然看见台阶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刘真真对车虽然没什么心得,却也能看出那辆车一定价值不菲。
车门突然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了下来,对着顾言恭敬的行了个礼,“顾小姐,我家主人想见见你。”
刘真真还在猜测老太爷是谁的时候,顾言突然侧过头来对她说,“你先回去,等下我自己回家。”
见目前的形势,刘真真当然不肯走,她真怕顾言有危险。
顾言却非常坚持,“我没事,你先回去吧,别告诉任何人。”
刘真真想问为什么,却在看见顾言波澜不惊的双眼时将疑问吞了回去,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顾言等刘真真走后,才慢慢步下了台阶。
中年人拉开车门,顾言从善入流的坐了进去。
车子从市区一路向北,一个小时后停在了一栋半山别墅前。
中年人替她拉开车门,态度依旧礼貌而恭敬,“顾小姐,请。”
眼前的宅子只有三层,从外观看已经有些年岁,只是被保养得非常好,花园里有开得正艳的鲜花,即使这寒冬腊月,也没让它们冻得缩起来。
顾言随着中年男人穿着巨大的花莆,来到了玄关处。
中年男人推开大门,里面是个非常大的大厅。
一个人坐在靠窗的真皮沙发上,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但背影看上去依旧健朗。
顾言并不惊讶在这里会看见李焕谷。
事实上,她一早就知道李焕谷总有一天会找她,只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看来李晋阳前几天去英国并不仅仅是出差。
顾言走过去,李焕谷正在煮茶,面前的茶杯萦绕着袅袅雾气,满室都是清茶的余香,他穿一袭藏青色的唐装长衫,低眉煮茶的样子和蔼得像个邻家老大爷。
李焕谷并未抬头看她,像是不知道她已经来了,仍旧自顾自地煮茶。
他的手指已经苍老,却依然有力,拿着茶勺的手青筋暴起,这样的一个人,年轻时必定翻手为云,顾言站在那里,亦不开口。
李焕谷将壶里的雨前龙井泡了三泡,然后才在倒在两个用茶水浸泡过的茶杯中。
他将其中一杯移到对面,才慢慢开口道,“顾小姐,请坐。”
顾言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李焕谷又说,“做人就像泡茶一样,经历的事情越多,跨过的岁月越久,才能越发醇香动人。”
顾言端了茶杯,置于唇边轻呡一口。
茶是好茶,李老爷子的煮茶技术也十分了得,顾言却在里面喝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味道。
她将茶杯重新放回桌上,说了第一句话,“李老先生有话请直说。”
李焕谷终于抬起头来,像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她,良久,他收回锐利的视线,缓缓说道,“顾小姐长得十分漂亮,晋阳为你所迷实在稀松平常,只是,我们李家不可能要你这样的媳妇。”
顾言拢了拢耳边的头发,露出里面精巧的蝴蝶耳丁,“李老先生误会了,我从不想高攀你们李家。”
李焕谷看着她,目光有惊讶,更多的是沉淀下来的绝然。
“对我来说,李家跟别的豪门旺族没有区别,我一不爱钱,二不爱权势,所以,我不会也没有必要费尽心思想嫁进去。”顾言说,她说话的时候甚至是笑着的,像是在嘲笑李焕谷的被迫害妄想症。
李焕谷一滞,“那就离开晋阳!”
顾言看向他,轻声道,“不可能。”
“既然你不想嫁进李家,又为什么要纠缠晋阳?”李焕谷眉头轻皱,问道。
顾言又是一笑,对面的老者是李晋阳的长辈,她实在不想刺激他,不过,“李老先生不远万里的跑到宁市来找我,就意味着与李晋阳的交谈结果并不理想,对吗?”
李焕谷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顾言在他的目光中继续道,“既然你连自己的孙子都劝不了,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来找我?”
这话说得多少不礼貌,李焕谷被气得差点心脏病发,但仍是忍住脾气,“顾小姐,你这样的人我见过许多,你直接告诉我,什么条件才能让你离开晋阳,无论是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顾言一手撑着下巴,笑着问,“无论什么条件?”
“当然。”
她沉吟片刻,仿佛真的在思考,然后说,“那我要风擎集团。”
李焕谷心口一跳,“你说什么?!”
顾言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刚刚不是李老先生自己说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吗?”
李焕谷的脾气终于无法忍耐,一掌拍在了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响,“痴心妄想!”
顾言也不生气,依旧淡淡的笑着,“既然李老先生无法满足条件,那么,以后就别再提让我离开李晋阳的事了。”
“只要我想,你以为你今天能走出这个门?”李焕谷目光晦涩的看着顾言,说话的声音很低沉,由不得人不信。
顾言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气得脸色发青的老人,笑着说,“我知道李老先生手腕了得,绝非凡人,但是,你想明天早上看到风擎集团逃税上十亿的新闻吗?”
这要的话让李焕谷无法保持冷静,几十年来沉淀下来的修养也被瞬间击破,他颤着声音,看着顾言的目光都能杀人,“这是诬蔑!”
“是不是诬蔑李老先生自己心里清楚,”顾言笑着说,“好在博川并不属于风擎,否则,风擎若是倒了,博川也得遭殃,到时候李晋阳要怎么养我呢,这可真是件伤脑筋的事情。”
李焕谷被她若无其事的态度气得浑身发抖,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良久,他才免费恢复了镇定,“你敢威胁我。”
顾言偏着头看他,“为什么不敢?要我拿出证据来给你看吗?”说着,她从随身的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手掌大小的光盘,“里面有风擎集团近十年来的各项帐目,当然,真假帐都在里面,明眼人一看便知,李老先生,我们做个交易吧?”
李焕谷看着她手里的光盘,嗤笑一声,“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