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的理想就是再去上今年艺术学校,将来做一个优秀的演员!‘
‘咦?你那哪是理想,充其量只能算是梦想。做演员,你以为只是说说内简单?俗话说哩好啊,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就你那点小伎俩也想做演员!‘
‘妈!你就不要再刺激我了!就是因为我还很稚嫩,所以,如果你允许的话,我还真想去一家艺术学校学习学习!深造深造!‘
‘学习学习?深造深造?你积积福,别再折腾我和你爹了!钱从哪来啊?唉!我咋真命苦哩?你看人家小山。。。。。
‘在广州哩鞋厂,一个月一千多!‘命根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接了下去,看看眼泪在眼眶打转的母亲,心里不忍,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是!是!是!你老说的对!我听你哩话行了吧!‘心里不禁涌起一些感慨:“难道一切都是梦想惹的祸吗?我错了?”
“嘀……”一辆八匹急驰而来超过了命根家的八匹。
“你能不能开快一点儿?去晚了,人一大堆,挤死个人!”命根妈又把茅头指向了命根爹。
“别在那没事找事,无风起浪了!有本事你自己下来开!”命根爹毫不客气的回敬道。
“你就会这一式!胡搅蛮缠!无理辩三分!”命根妈毫不示弱。命根唯恐“火山爆发”,急忙打断母亲:“哎呀!妈!你就别唠叨了!我爹他刚会开车,开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你小子别插嘴!看看人家老四和你一般大,开车开得又快又稳,谁像你?摸都不摸一下!成天就知道扯着嗓子瞎胡吼!”
“嗤!”命根十分不屑,“我说老妈,俗话说“浆糊多了不粘”,“糖多了不甜”,至于“教训多了就会适得其反”!再说,人各有志嘛!”
“我和你爹晚年得子,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可是你……”命根妈说到伤心处,又去擦了擦湿润的眼睛。
母亲一流泪命根就没辙,忙帮母亲按摩肩膀,安慰道:“好了!好了!妈妈!你别这样!行!我听你话,过完这个暑假就到郑州去学电脑!啊!别哭了好妈妈!学会了电脑就可以挣钱养活你和我爹了!”
“这还差不多!”命根妈泪痕未干,嘴边已有笑意。
命根看着破涕为笑的母亲,想到明天不知道会怎么样?未来也是一片迷茫,呆呆地望着远方出神。
车轮转动,命根一家,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交公粮的地方。只见人山人海,车如流水,人们干得热火朝天,一袋袋硕大丰满的小麦倒进了仓库,远远看去像一座座小山,背着小麦的命根忍不住跟着喇叭中的音乐哼道:“咱们劳动人民有力量嗨咱们劳动人民有力量嗨有力量……”看到母亲投过来不满的一瞥,赶紧闭紧了嘴巴,却仍然在心里唱道:“有力量嗨有力量,你不让唱我偏唱嗨我偏唱……”
交完了公粮,命根一家便往回赶来。
百无聊赖的命根发现在一个岔路口新开了一家饲料代销处,随意的念道:“你我发财饲料代销处,一袋9。5元……有意思。”
命根妈一听喜上眉梢:“他爹停一下!我下去买一袋猪饲料,反正咱车也来了!”
“回家买吧!太热太累了!不想停!”命根爹十分不耐。
“走吧!妈!不就相差5毛钱吗?真小……”命要看到母亲警告的眼神,硬生生吞下了“真小气”这句话。
命根妈站起身子:“5毛钱咋了?够你吃两个馒头呢!”
命根转过头去佯装听不见,过了一会听不到母亲的唠叨声,转头一看,不见了母亲,心中不由一紧,急忙跑到车尾一看,大惊失色,魂飞魄散的大叫:“爹!爹!停车!快停车!我妈跳下去了!”
在离车子两丈处,命根妈躺在地上不停的挣扎,两只手紧紧地抱着头痛苦的滚着,抽动着,像一个小虾米,生命的脆弱在此刻表现的淋漓尽致。
命根爹反应过来还没来得及刹住车,命根已经跳了下来,车的惯性使他大大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顾不得腿上的疼痛,连滚带爬到母亲身边,看到从母亲的头部流出腥红耀眼的血液。
“血?!血呀!”命根方寸大乱,胆颤心惊。
命根爹跌跌撞撞跑了过来,无助地,失措地,焦急地喊:“咋了?咋了?你妈咋了?”
“你从我妈身上压过去了!”命根方寸大乱,也没看清就哭着喊。
“啊!”命根爹只觉脑子里轰然一响,眼前金星直冒,大大的退了一步,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远处,一个同样是开着八匹拖拉机的陌生人飞驰而来。
“赶紧送医院!赶紧送医院!”陌生人焦急的提醒着。
会过神来的命根爹急忙去调转车来,情急之中竟不知东南西北,该怎样调了。
“别调了!别调了!坐我的车!快!快!”陌生人催促着。
“命根,捞我起来!”命根妈此时表现出少有的镇定和坚强。
“噢!噢!”命根颤抖着扶住已经站起却几欲跌倒的母亲,一叠连声的应着。当看到母亲头上越溢越多的鲜血时,“哇……”失声哭了出来。
“赶紧!赶紧!远水救不了近火!医院太远了,失血过多就不好办了!对面就有一家卫生所!”人群中有人好心的建议着。
“对!对!对!快!快!快!”从人七嘴八舌随声附和。
命根妈强忍痛楚和几欲滑下的泪水倔强地说道:“别去!别去!药费贵得很!上命根他五舅家,快!命根知道路怎么走!”
命根看到母亲在这生死关头还在算帐,想到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又想到母亲那句“5毛钱咋了?够你吃两个馒头呢!”更觉心酸,眼泪哗哗流下,在众人的帮助下,七手八脚把母亲扶上了车。
人群中有人看到命根妈头部的鲜血顺着头发下滑,急声对泪水涟涟的命根说道:“娃!娃!赶紧用手捂你妈头上流血的地方止血。”
命根终于反应过来,颤抖的手捂来捂去都不是地方,目睹着“汩汩”流出的鲜血,触目惊人,胆颤心惊,失声痛哭:“妈呀!”
命根妈自己捂住流血的地方,一边吩咐司机:“一直朝前走!”一边安慰命根:“别哭!别哭!”自己的眼泪却已滚落下来,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滴滴滴……”陌生人驾车的技术十分娴熟,八匹绝尘而去。
命根爹好容易在别人的帮助下调过车来,急忙追了上去。
人群中议论纷纷:
“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希望吉人天相,她们能逢凶化吉。”
“这农忙天气,真是……唉!”
“那胜利可是走路都怕踩死蚂蚁的好人呐!”
“好人会有好报!”
……
八匹开过一条小巷转了个弯,来到了命根的五舅家——一个名叫“妙手回春”的小药铺。
药箱大开,一双手从里面拿出剪子,纱布,药瓶等医用品。
一个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青年大夫极其熟练地帮命根母亲洗伤口,上药,缝针,缠纱布……
命根妈咬着嘴唇,两手紧紧地攥着命根的手,母子俩泪水涟涟,医生额头微有汗珠。
小小的药铺内静的可怕……
“姐,怎么弄得这么严重?都伤到骨头了!”青年大夫半是关心半是责怪。
命根闻言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命根爹急忙扶住。
紧张的度过了漫长的一个小时,青年大夫吁了一口气说道:“一切还算顺利!但是伤势只是得到了暂时的控制!摔伤的部位实在是太严重了!我姐需要住下观察,以防恶化!‘
‘啊!‘父子两都虚脱般跌坐在椅子上。
华灯初上,“妙手回春”外面安安静静,偶尔有几声蛐蛐叫和狗吠打破了夜空的宁静。
“妙手回春”里面,命根爹已在椅子上睡着,伤口被清理完毕的命根妈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桔黄的灯光照在她那泪痕斑斑的脸上,憔悴而苍白。
命根正在洗涤母亲衣服上的血渍,洗了几下便抬眼凝望一阵母亲苍白的面容,不由又是一阵心酸意伤,想到自己是母亲最大的希望,可每次又令母亲失望:先是初中毕业后,母亲希望自己能考取重点高中,自己却选择了一家中专级的师范学校;后来三年师范生活结束,母亲希望自己能留校做一名本本份份,老老实实的教师,宁愿砸锅卖铁凑齐一万元交给校方,可是自己却不愿意有人管教,乏味枯燥的教师生活,毅然回到故乡做起一名自由戏人……母亲平时省吃俭用就是想让一家人过的好一点,这次更是为了省下五毛钱从车子上摔了下来,想着想着,命根就觉得自己对母亲有几千个几万个对不起,歉意的泪水就在眼眶中打转了。
第一章最初的梦想(3)
安徽凤阳。
黄昏。
冬梅忐忑的坐在小板凳上,不时用手捋着胸前那条粗大乌黑的麻花辫。齐眉的刘海服帖的爬在脑门前,明亮而略含忧愁的大眼不安的看着地面。
“咳……”冬梅爹勉强止住咳嗽说:“梅儿,当初你去凤舞黄梅艺术团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说,爹,只要让我再强化一下戏曲功底,我就回来办一所戏曲幼儿园,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冬梅垂下眉毛不敢正视父亲的眼睛。
“没忘?你一定忘了!要不你怎么会只是在电视上看到一家艺校的招生广告就出尔反尔又要去郑州梦飞艺术培训中心学习呢?”
“爹,冬梅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需要多少钱?”
“最少两千!”
“家里连两百都没有,不过,邻村养兔专业户梁家的儿子大宽亲自登门,说他喜欢你,爹知道你有梦想,我也不逼你赶快和他完婚……我的意思是说,反正你去郑州需要钱,咱们先把订亲的彩金收下……”
“不要!没钱我再想办法!我不要用什么订亲的彩金,大宽是谁?谁是大宽?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看看村里和你一般大的菊花桂花,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都快当妈了,哪像你……”
“爹,你不要再说了!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你看看她们整天围着锅台转的凄惨,你看看她们被无知粗鲁的丈夫折磨的可怜相,说好听一点,是妻子,说难听一点,分明就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
“冬梅!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虽然你对父母包办婚姻不满,但也不应该有着这么大的偏见!夫妻之间的吵吵闹闹叫做打情骂俏,不叫做折磨;一个女人围着锅台转,那是一种幸福,而不是你口中所谓的‘凄惨’!实话告诉你吧!我已收下了王家送来的订亲彩金三千块,你拿两千块去郑州培训吧!做演员梦吧!但是,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到时不管你追梦成不成功,都要回来和大宽完婚!”冬梅父亲说完,走到床头,打开一口大箱子,取出两千块放在桌子上,说:“拿去!”
“爹!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婚姻这种大事,你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谁说我没和你商量?在你未到凤舞之前,我不是向你提起过吗?”
“只是提起过,我并没有答应呀!想到我的一辈子要跟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我就不寒而栗;想到村中那些怨妇我就浑身打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只是旧社会的产物,没想到居然蔓延到新社会,真是又可悲又可笑!”
“你不要左一句‘不寒而栗’,右一句‘浑身打颤’!还加一句‘从未谋面’。放心!爹不傻不痴,怎么舍得拿自己闺女的终身幸福开玩笑?我见了那大宽本人,小伙长的俊朗健康,百里挑一,没的说!私下里我也向一些熟人打听了,他不仅养兔技术高超,为人也是和善谦逊,不知有多少姑娘争着嫁给人家呢!”
“那样最好!把彩金退给他,让他另找一个姑娘!”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般的姑娘人家还看不上呢?人家就是看中了我的闺女——会唱黄梅戏的释冬梅!”
“哎!他怎么会看上我?我又不认识他?”
“谁说你不认识他,你们曾经还同台献艺过呢?”
“同台献艺?”
“你好好想想!去年三月份,你不是受镇上妇女协会的邀请参加了一个‘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甘为连理枝’的黄梅调大赛吗?如果不是人家出来配合你,你可是独木不成林呀!”
“三月份!三月份?三月份……”冬梅喃喃自语,咬着手指冥思苦想起来,噢!想起来了,去年三月份,自己是参加过这样一个大赛:
冬梅正在院中为父亲拆洗被褥,村长的老婆童小菊喜滋滋地跑了过来,羡慕地说:“哎哟!梅姑娘,你真光荣呀!”
“光荣?什么光荣?”冬梅抬起头纳闷地问。
“今天中午,我家老头子到镇上去开会,妇女协会的赵主任让他给你传个信,协会真诚地邀请你去参加一个黄梅调大赛!呶!这是邀请书!还是镏金的呢?”
冬梅接过邀请书,兴奋极了,打开一看,又犯愁了,因为,这次大赛的名称叫“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甘为连理枝”,顾名思义,参赛的曲目一定要与爱情有关,这可难住了她,自己平时演出,都是单人演唱呀!想来想去,找到了同村一个平日里爱哼几句黄梅调的小青年,结果,一排练,冬梅非常的不满意,那青年虽然唱腔动听悦耳,动作和脸部表情却极不自然,但也毫无办法,因为,后天就是比赛的日期了!没办法,只好将就将就了!
谁知道,那青年到镇上又突然得了急性阑尾炎住进了医院,冬梅找到王主任向她说明了情况,打算放弃参赛的资格。
王主任皱了皱眉,问“你们排练的是什么曲目?”
“《对花》!”
“《对花》!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我给你介绍个人,保准你俩配合的天衣无缝!”
“谁?”
“你别管!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就这样,王主任找到梁大宽要他给冬梅配戏,俩人用比赛前的十几分钟简单排了一遍就匆匆上场了,居然配合的默契十足,赢了个一等奖!
……
“怎么?想起来了吧?”冬梅父亲的问话打断了她的回忆。
“想起来了!就是那个高高大大,胸膛宽阔,大眼睛,宽额头的黑青年呀!”
“什么黑青年?人家那叫健康!咦!你记的蛮清楚的吗?”
“记的清楚又怎么样?他亲自上门提亲,也太那个了吧!一点也不含蓄!”
“这还不好呀!男人就应该这样!”
“我不管!我要把钱退给他!”冬梅说完,跑到床头那口箱子前,从箱底取出一千块钱,再拿起桌子上的两千块,放进一个塑料袋中,夺门而去。
“冬梅,你给我回来!你想气死我呀?咳咳咳……”
冬梅来到梁庄又犯愁了,自己并不知道梁大宽的家呀!正在犹豫,两个挎篮子的妇女有说有笑朝这边走来。
冬梅迎上去,礼貌地问:“大婶,我想问一下,养兔专业户梁大宽家怎么走?”
“噢!村子最后一排,从左数第十幢房子说是大宽家了!”一名妇女热情的答。
“谢谢了大婶!”
两名妇女看着远去的冬梅,其中一个说:“哎,这闺女长的挺俊俏水灵的,和英俊帅气的大宽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别乱说!她也许是大宽的表妹亲戚也说不定!”
“我怎么乱说了!我是有根椐的,在去年三月份那次‘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甘为连理枝’的黄梅调大赛上,我见过她,你不知道,她和大宽是多么的默契十足,那眼神……哎哟!一个是美目顾盼,一个是含情脉脉!”
冬梅刚好听到了,脸“刷”地红了。
“哎!你这一说,我也想起一件事!听人说,那大宽对人家一见钟情,回到家就害了相思病,打算托媒人去她家说亲,但被大宽妈给阻止了,大宽妈说,你一个穷小子,凭什么娶人家,大宽静下心来一想也对,就开始刻苦钻研养兔技术,成了现在的养兔专业户,年收入一万多!”
“我也听说了,大宽那小子亲自跑到人姑娘家,姑娘的爹答应了!连订亲的彩金都收下了!”
冬梅听着她们的交谈,心里对这个大宽多了一份好感,还真是一个有事业心的男人!
“哎!你看,这姑娘亲自登门了,肯定是来培养感情了!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