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现在不是赌气吵架的时候,更不哭闹的时候!万事开头难!现在还只是个开始,我们不可以灰心丧气,只能努力振作!”
“对呀!对呀!小丽说的很对!吃一亏领一教嘛!小琴,北京不相信眼泪!追梦人更不该流泪!没有戏,我们可以去找呀!”冬梅鼓励着。
“怎么找?”崔晶问。
“到哪里找?”一直未开口的范剑也说话了。
“怎么找?”冬梅一时被问住了,她想了想,坚定地说:“大街小巷找!东南西北找!一定会找到的!我们刚来这里很多东西还不是很熟,等过一段时间熟悉了就好办了!我想,我们明天还要去找那些招聘演员的启事。”
“但是……”
“没有但是!”冬梅打断崔晶,“我知道你要但是什么,但是我们再一次遇到像明星公司的骗子怎么办?我们不要交钱,定了角色,演上戏,领了钱再说!”
“嗯!”众人有力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毫无门路的命根一行只好又奔赴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去寻找招聘演员的启事。命根甚至见人就问,可惜人家不是摇头不知,就是爱理不理,更气人的是有的还出言侮辱。
冬梅和小琴从一张张花花绿绿的招聘启事前面走开,脸上布满了失望和阴云。
他们仍然不甘心地继续寻找,终于看到了一张招聘启事,还未看完。一个长头发,黑脸蛋,贼眉鼠眼鹰勾鼻,大约二十岁左右的街头痞子大摇大摆走了过来,旁若无人的撕掉了招聘启事。双手抱在胸前,不停的抖着双腿,嘴里“吧嗒吧嗒”嚼着口香糖,挑衅地望着众人。
命根上前刚想和他理论,他夸张地伸伸胳膊踢踢腿,双拳握的“吧吧”直响。命根下意识地摸了摸头上的伤,吞了吞口水,求助地望向范剑。
自始至终,范剑都是双手抱着双肩冷漠地盯着那个痞子,命根求助地一瞥,竟使他内心深处涌起一股“我是大哥”的责任感。他也学着痞子的模样练了几下。
痞子睁大眼睛,在心中暗暗诧异范剑的招数套路怎么和自己在散打学校学习的一模一样。众目睽睽之下,要面子的他大喝一声,扑向范剑。
范剑沉着应战,简单的几招后,他瞅准时机,一把扭住痞子的双手把他撂倒在地。
痞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拍去屁股上的灰尘,朝范剑一抱拳,不无敬佩地说:“佩服!这启事本想送我一哥儿们的!技不如人,自当奉上!”说着,就低头去拿那张启事。
范剑看到地上一块砖头,知道他又要玩花样但并不挑破,当下暗暗运气。
果不其然,那痞子佯装是取启事,实际上是找机会找一样武器,他快速地抓起地上的砖头死命砸向范剑的头部,范剑早有准备,头一偏,砖头砸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面,痞子大惊失色,呆呆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砖头不知所措,又迎上范剑那犀利的眼神,害怕地哆嗦了一下,留下启事逃走了。
冬梅、小丽、小琴、命根和崔晶又是惊呼连连,急忙去扶住范剑。他的鲜血浸透了衣服,触目惊心。
“一二零!崔晶,快打一二零!”冬梅急急地吩咐。
“噢!噢!”崔晶紧张兮兮地去摸手机!方寸大乱:“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先是命根头部流血,又是范剑肩膀血流!以前我看到血就会晕倒,现在怎么还能支撑?”
“崔晶,不用拔打一二零了!我没事!”范剑缓缓开口,眼睛竟有点潮潮的,生平他第一次被感动了,“我以前练过散打和气功!这点小伤不用住院!回去抹点药酒就行了!”
“不用住院,但一定要治疗!”这时,旁边一个长相清秀的陌生女孩开口了,“这点小伤是没事,但流血过多就会有大问题了!你们跟我来,到我一个朋友那里去包扎包扎!”
冬梅一行拼命点头,扶着范剑,跟着陌生女孩来到了一家名为“鸳鸯性保健品”的店面。几个用帽子遮住眼睛的男男女女看到命根一行走入,做贼似的快步走了。命根环顾四周,一拍脑门:“拜托大姐!别玩了!剑哥肩膀受伤,不是需要那方面的服务……”
“从这里到医院需要二十分钟三十八秒,药费是这里的三倍,去哪里?你自己说!”陌生女孩打断命根问他。
“这……”命根被问住了。
陌生女孩自顾朝屋里喊:“赵姨!赵姨!我朋友的肩膀受了伤!快来帮我!”
“哎!来了!”伴着一声响亮的女中音,赵姨急急跑了出来,一看阵势,快而有力地说:“燕子,把他扶到里面来吧!”
一个小时后,命根等人围坐在一张饭桌前,范剑的肩膀已被缠上了纱布,只是脸色有点苍白。
崔晶大口大口呼着气,心有余悸:“才到北京五天时间,咱们已闹了个人仰马翻!命根头上有纱布,范剑肩上有纱布,伊人发屋把血止,鸳鸯性保健品店把药敷,想起来,真是匪夷所思!”
小丽感激地望着陌生女孩问:“谢谢你呀!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钱名燕子!你们可以叫我燕子!”陌生女孩抽出一根烟自顾抽了起来,熟练地搕着烟灰吐着烟圈。
“钱眼子?!”命根瞪大了眼睛。
“不是眼睛的眼,是天空中飞的那种燕子的燕!”钱燕子啼笑皆非,急忙纠正。
“噢!”命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谢你啊燕子!刚才如果不是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连医院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范剑也不胜感激地说。
“谢什么谢?”钱燕子像个男孩一样把燃短的烟头在鞋底捺灭,爽气地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同是天涯流浪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燕子,你真是女中豪杰,连那种地方都有朋友!”冬梅想起性保健品店,脸微微红了。
“朋友?”钱燕子从包里掏出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小套子,生气地说:“别以为赵姨是个好人!那个臭三八,狠狠敲敲了我一笔,这些套子进价是八块,他卖给我就要十六块!哼!如果我不买,她肯定会眼睁睁看着他出血不管!”
“这是些什么套子?这么值钱?”命根好奇地拿起一沓问。
“避孕套!”钱燕子随意地说。
“避……”几个女生红了脸。命根也害羞地放下了手中的套子,不安地看着地面。
范剑干咳了一下,说:“要你花钱破费,我付钱给你!”
“算了!算了!你们已经付过药费了!这些我不仅可以卖,还可以送人!”钱燕子随意地说,一点也没有发现冬梅等人的不自在。
“这个也可以送人?”小琴大惊小怪地喊,“燕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工作?你……”
“咳……”冬梅不自然地咳咳嗓子,碰了小琴一下,阻止她不要再说了。
钱燕子终于发现了冬梅等人的难为情,会意地笑了笑,说:“啊!那个工作!”
“哪个?”命根往前倾了倾身子,问。
“那个!就是那个!出来卖东西的!”钱燕子又点了一根烟,答。
“卖淫啊?”小琴眨眨眼睛,脱口而出。
“扑!”冬梅和小丽同时把嘴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什么卖淫啊!”两片红晕飞上钱燕子的脸颊,她急急地说:“我的工作是和赵姨一样——卖性保健品的!”顿了顿,抬起头,捋了捋头发,又说:“你们不要笑我哟!我也有过十八岁,我也有过属于十八岁的梦想和幻想!有过属于十八岁的理想和激情!三年前,不顾父母的泪眼迷蒙,不管亲朋好友的苦苦相劝,艺校毕业的我只身来到北京寻找我的演员梦!但是,生活中有着太多现实,而现实又是残酷的,等了整整半年,盼了整整半年,失望了半年,又希望了半年,结果,一场戏也没拍到!身上的钱一天比一天少了,就在我弹尽粮绝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剧组的演员副导演……”说到这里,钱燕子的声音低了下来,眼中忧郁而迷茫,许久,她才呼出一口气,继续说道:“在他的花言巧语下,我失身了!可怜我比生命还重要的贞操和初恋只换回一次跑龙套!接二连三我又认识了许多导演,没想到,他们千人一面,全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心中尽是丑陋和卑鄙,他们不是在我喝的茶里下了迷幻药,就是威逼利诱要我和他们睡觉……”钱燕子再也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那张原本生气勃勃的脸也蒙上了一层晦暗……
冬梅和小丽对视了一眼,紧紧握住钱燕子的双手,小丽嗫嗫嚅嚅地劝着:“燕子!别伤心了!”冬梅也想说一句“一切都过去了!”嗓子里的一个大硬块却使她无法出声。
钱燕子把脸仰向天空,把眼泪强收了回去,故作轻松地说:“本来我已经想通了!这种事男人需要女人也需要,互相利用呗!他得到了色,我挣到了钱!一切都是交易,公平的很!可是,当我从老乡那里得知,我吉林老家的母亲为了能够按月寄生活费给我,白天拼命干活,晚上又要加班做工艺品,生病了却舍不得买五毛钱一板的感冒通,我哭了,我醒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拒绝自己继续堕落,也拒绝自己继续做梦!我积极地找工作赚钱,谁知,做生意赔了,开的饭店也关门大吉,最后,这位同乡的赵姨见我可怜,就建议我开一家性保健品店,据她说,不知怎么回事,这年头,上性保健品店的人越来越多,我试开了一段时间,生意真的很好!……可是,一个人哪能轻而易举拒绝自己做梦……”说到这,钱燕子无神的眼中射出一种明亮的光华,她朱唇轻启,清脆哀婉地喝着:“燕子离了九台县,展翅飞向北京园,追梦不成身好惨,后来的人儿听我言,遇事谨慎多个心眼,切莫再要上当受骗,分清真假再做决断。”唱完了,她的目光从冬梅、小丽、小琴、崔晶、命根和范剑的脸上一一扫过,摇了摇头,叹了好大一口气,掏出一张名片:“看来,我又在做梦了!呶!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或许,多多少少我可以帮你们一点!”
“谢谢你燕子!”冬梅接过名片,感激地说。
“今天我看你们一直在看招聘启事,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全他妈是骗子!当初,我来的第一天就被骗了一千多块!这样吧!街头偶遇,也算咱们有缘,等一下,我带你们去认识认识几个有名的群众演员穴头!”
“学徒?”命根瞪大眼睛,又问。
“不是学徒!是穴头!哎呀!就是专门给你们这些‘漂儿’找戏拍的群众领队!小傻瓜!”钱燕子瞅了命根一眼笑了。
钱燕子一笑,命根就跟着笑了,冬梅等人全体笑了!大家心头的阴影就被这年轻有活力的笑声一扫而光了!
笑完了,小琴微蹙着眉,对钱燕子说:“我们不想拍群众!”
“去!不想?!”钱燕子不屑一顾地说道:“出门在外,我们没有说不想的权力,只能去做。我一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卖保健品是一件多么丢脸的事,但是为了生活也为了生存,又必须去做!生活就是这样,明知道有许多矛盾,却又不得不面对矛盾!唉!妹子呀!不要以为做一名群众演员就是一件容易的事,上面要对导演笑,下面要对穴头笑,镜头前一站,笑都不许你笑,要面无表情,静然而立,说白了就是一件任人摆布的活道具!在这里有梦的漂儿大概有几万人吧!很多有名艺校的毕业生还要整天大包小包送礼给穴头,但穴头也没办法,剧组太少,漂儿又太多,这僧多粥少的局面,使穴头只能多给送礼的人跑几次龙套!你……咳……咳咳……”她只顾说话,不小心把烟吞进了咽喉,立刻,一阵大咳!
冬梅帮她捶捶背,关心地说:“燕儿,少抽点烟对身体有好处!”
钱燕子并不答话,只是专注地盯着即将燃尽的香烟,出神地盯着那变幻莫测,忽浓忽淡的烟圈,仿佛看着自己的老朋友,好久,才低低开口:“有句话说的很好,玩具是童年的替身,相片是往事的替身,酒精是遗忘的替身,咖啡是宁静的替身,香烟是寂寞的替身。我寂寞,所以我与香烟为伍!你们不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觉得香烟像姐妹一样,听你倾述烦恼,聆听你想说的一切!一根燃尽,再点一根。烟雾不断缭绕,时刻和你同在!”说完了,她感到众人又变得默不作声了,知道自己又把阴影带给了这帮年轻人,勉强做了一个微笑,扬了扬眉毛,故作轻松地说:“难道你们不饿吗?现在应该是十二点了吧!”
“啊?噢!对不起!和你聊的太投机了!”范剑不好意思地笑了,招手叫来老板:“请问你们这里的名菜是什么?”
“黄鹤一去不复返!一盘三十。人去楼空神黯然!一碟二十八块半。”店老板流利地说。
“黄鹤一去不复返?”命根好奇地问。
“就是清蒸童子鸡!”钱燕子答。
“那‘人去楼空神黯然’又是什么?”小琴跟着问。
“炖河蚌!”钱燕子只好回答,然后又叫住准备去做菜的老板,吩咐着:“我还要一盘‘绵绵不绝长恨歌’!”说完她看着众人满脸的不解,急忙解释:“就是炒青蛙腿!你们想啊,青蛙被割了双腿,只能‘呱呱呱’一齐唱着长恨歌了!”
“啊!”命根抱着双肩,机灵伶伶打了个冷战,摆着双手:“饶了我吧燕子姐!如果要吃青蛙腿,就该换我‘独自一人长恨歌了’!”
“哎!放心!你可以要一盘‘青青河边草’呀!”钱燕子笑着为命根建议。
“《青青河边草》不是一部电视剧吗?什么时候电视剧都可以吃了?”这些奇怪的名称令命根的眼睛瞪得一次比一次圆。
“哎呀!没有一点诗意!还搞艺术呢?‘青青河边草’就是烧野菜!野菜长在河边,不是‘青青河边草’是什么?”钱燕子得意地反问。
“啊?!噢!哈哈……哈……”众人全体恍然大悟地笑了,快乐又回到了这群年轻人的中间。
吃过饭,范剑想起了什么,问:“钱燕子,等一下你带我们去找那些穴头的时候,我们要不要买一些香烟水果送给他们?”
“不用不用!”钱燕子猛摆着手,“他们经常到我的保健品店来,算是老朋友了!由我出马,不用铺张浪费!烟呀酒呀,他们多的是,梨呀苹果啊,他们屋里面的都放霉了!”
“我想,还是买一点好!你们是朋友!我们可不熟!”冬梅建议着。
“敌人的敌人是我的朋友!朋友的朋友肯定是朋友!按照这个逻辑,咱们是朋友,那我的朋友也就是你们的朋友了!”钱燕子说着,招手拦了一辆的士。
的士载着命根等人驰过了几条街,经过许多十字路口,按照钱燕子的吩咐来到了一家名为“梦之初始”的小型影视中介公司。
众人走了进去,看到里面的摆设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两排沙发,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一盏台灯,一沓工作日记本,一包香烟,一个打火机,一个茶杯外加一架电话,旁边的一把转动椅子上坐着一个满脸胡子大约五十岁左右的老男人,一双脚吊儿郎当地放在桌子上。他正在和别人通话,一脸硬挤出来的笑:“哎呀!黄导,明天的二十个群众演员让我负责找一下呗!咱俩的关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帮帮忙?”
他是一腔的热情,手都激动的微微发抖,电话那头黄导却是冷言冷语:“这个我也不好做的嘛!那谁?小福刚来过了,硬塞给我几条中华!你看这面子上的事,大家又是朋友!不好办的很!改天一定让你多找几个群众演员!好吧!我还有事,咱们改天再聊!啊!”
“哎!黄哥!黄哥!,你听我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给兄弟一口饭吃。我妹夫前两天不是带给我几条‘玉溪’嘛!一直没机会给你老送去!只好一直给哥哥你留着,实不相瞒,小弟这两天都改抽‘五一’了!不知道,你看……嘿!嘿……!”老男人苦着个脸大倒苦水,他其实抽的是大中华。
黄导的语气不由自主马上有了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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