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英镜花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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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英镜花水月-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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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楚秋叹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木师父的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的了。”
木谦大怒,说道:“岂有此理!你想知道什么是真的吗?你被人砍了一刀,泡在水里半个时辰,原本奄奄一息,如今却好端端的在我面前,这就是真的;你跪在地上,向我磕头拜我为师,是真的;你右手本来已经算是残废了,我帮你恢复了它五成以上的力气,是真的;你身上有我半甲子以上的内力,一身足以傲视武林的奇功,也是真的。你现在才要来跟我讨价还价,已经迟了!”
程楚秋见他气得全身发抖,赶紧正襟危坐,恭恭敬敬说道:“木师父在上,弟子绝对不是讨价还价,而是……而是纪元广毕竟也是我的师兄,若他是被人冤枉的,我一上门,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杀了他,那岂不是同门相残,一样违背了师门教训?”
木谦尖声道:“你如何知道他是被我冤枉的?”
程楚秋感叹道:“徒儿一样蒙受着不白之冤,江湖上人人皆曰可杀,我只是同理推论,不敢妄下断言。”
木谦道:“哼,不敢妄下断言?我瞧你心中早已有了决定,只是表面上继续敷衍我。”
程楚秋脸现惶恐之色,没有骤然回答。木谦续道:“也罢!我本非正派人士,与你扞格不入,也是理所当然。不过你既然能为一个未曾谋面的师兄设想如此,想来将来必不负我。二三十年前的往事,我如找证据给你?更何况当时只有你师兄与我两人在场,天知地知,他知我知,能有什么凭据留下?不过以你的聪明才智,我想这难不倒你。”
他说到这里,挣扎着要站起身来。程楚秋急忙扶起。木谦道:“不过你要求的信任,我倒是有个办法给你多一些。”
程楚秋道:“什么办法?”
木谦道:“你瞧见帆布上的那个帮徽没有?”
程楚秋顺着他的眼光瞧去,见帆上用色料染着两道黑色线条,做水纹波动状,上方则是一个篆文的“山”字,与自己颊上的徽号相同,心中忽有感触,淡淡地道:“瞧见了……”
忽然“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了船去。程楚秋赶紧回头,左右却不见了木谦。他两步奔到船舷边,往下往湖面看去,但见四周黑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急得大叫:“木师父!木师父!”
众人闻讯赶来,程楚秋道:“快停船,快停船!林师父掉下去了。”
众人见他情急,也不敢多问,连忙将船停住。只是船只可不比车马,如何说停便停?待到完全静止,距离刚刚事发之地,不知相差有多远。程楚秋道:“弯回去,弯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个梢公大着胆子道:“爷,李帮主一向待大家不薄,她老人家要出岛去,我们早打定主意要平安送她上岸。不是小的爱多嘴,刚刚要真的是林师父掉了下去,四周漆黑,想要找到他,那可比大海捞针还难。现在又是冬天,湖水冰冷,等到我们找到他,只怕……”
程楚秋大怒,喝道:“这样还不是多嘴!我说弯回去就弯回去!”
李贝儿赶紧出来安抚,一面吩咐梢公依言回头,一面与程楚秋了解此事。程楚秋自责道:“他人受了重伤,湖水又冷,都是我害死了他……”
李贝儿先让人在船上四处寻找。果真找不到木谦之后,这才确定刚刚是他落水。
但就如那梢公说的,放眼望去,四周简直是永无止境地黑,一番折腾,都是白费力气。
随着光阴的流逝,要找到活着的木谦,机会是越加渺茫。程楚秋逐渐恢复理智,为怕追兵追至,还是让梢公继续开船。到达彼岸时,曙光已露。三人下船,船上船夫水手在船上一一向李贝儿道别,这才拔锚离去。
三人目送一会儿,转身欲行,船上忽然有人大喊:“帮主!帮主!”
李贝儿回头询问何事。原来船上居然不见了鲍旦,特别询问她有没有注意到。
李贝儿道:“是吗?这可奇了。”
船上众人也不怎么在乎,四处找不到,也没多问,径自返航。
程楚秋浑浑噩噩,直至下个镇上,才忽然问起发生何事。李贝儿与宫月仙相视一笑,都道:“没什么事。” 




第二十四回 诸广之秘
 
李宫二女离开困居多年的孤岛,此番上岸,正如樊鸟出笼,心情海阔天空,雀跃不已。相较之下,程楚秋则因为木谦的关系,一直闷闷不乐。不过他后来渐渐想通,明白了当夜木谦为何会突然跳船。
程楚秋猜想,木谦为了报仇,为了要自己义无反顾地替他清理门户,之所以不惜一死,应是因为如此一来,自己再也不能追问他所谓的真相,除了有一死明志的作用,也是表示他毫无私心。
而木谦既死,就算还是要调查真相,这些重责大任,自然而然全都落在他的肩上。其实木谦也正因摸清他的脾气,知道只要自己一死,程楚秋必定会因为感觉亏欠,而努力办妥他的事情。
再加上木谦自从将全身内力过继给他之后,体力衰弱,各种年轻时所受的内伤一一发作。尤其是当年他自钉穴道的地方,每逢刮风下雨,就隐隐作痛,剧烈之时,往往全身颤抖,当真体会了何谓“痛不欲生”这四字的涵义。
武功没了,又受病痛折磨,因此在他心里,早有自尽的打算了。程楚秋的事情,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更坚定的理由。
李宫二女见他眉头渐展,这天上午用过午饭,三人走出饭馆,出了市集,李宝儿便问起日后的打算。程楚秋打破连日的沉默,把自己与木谦的关系略述一遍,但与李中玄有关的,则跳过不提。表示自己身负有此重任。
李贝儿道:“你真的要去找这个叫纪元广的吗?”
程楚秋道:“这是木师父的遗愿,我该把它完成。只是人海茫茫,还真不知道从何找起。”
李贝儿道:“按理说,这个纪元广既然得到秘籍,武功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该是一流高手才是,怎么你会完全没听过呢?”
程楚秋道:“这点我也想过,但还没来得及问木师父,他就已经……唉,他是故意的也好,还是另有隐情也罢,总之这个问题答案,还得找到纪元广才能知道了。”
李贝儿道:“那我们先到哪儿?”
程楚秋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妳们两个姑娘家,不宜跟着我餐风露宿,到处流浪。”
李贝儿眉头一皱,还没开口,身旁忽然有人喝道:“程楚秋!果然是你,来人,围上!”
话才说完,道旁忽然闪出六七个乞丐,手执竹杖,拦住去路。程楚秋见当头的一个中年男子,自己从未见过,便道:“这位仁兄可是认错人了。”
那丐道:“我在岳阳楼外见过你一面……嗯,你脸上刺着东西,铁定错不了!”
程楚秋心道:“那时场面混乱,也许他真的在场。”纵管他不知已与丐帮打过多少次了,但及至此刻,他仍不愿与丐帮有所冲突,便道:“我这刺青是帮徽,全帮上下好几百人都有,仁兄肯定是认错人了。”说着,拉着两女便往一旁走。
那丐毫不放松,伸棒拦住,说道:“是与不是,阁下跟我走一趟,我郝师兄自有定夺。”
宫月仙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也不禁一股怒气往上冲,道:“你们这群乞儿,真是好生蛮横!”
那丐冷笑道:“姑娘不但跟着一个淫贼在一起,对他还多所维护,真是世风日下,哼哼,不知廉耻……”
宫月仙大怒,娇叱一声,当头一拳挥去。那丐避开,道:“好婆娘,居然动起手来了。”见她这一拳稀松平常,伸棒便往她脚下扫去。李贝儿见状,赶紧上前帮忙,呼呼两拳,径往他身上招呼,其它人见了,以竹杖敲击地面,口中呼呼喝喝,像是在助威,也像在使什么阵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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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丐棒法精妙,不过十数招,两女渐渐不敌。程楚秋无法在置身事外,见棒端点来,瞧准方位,飞起一脚,踹个正着。他这一脚力道颇大,方位恰到好处,那丐拿捏不住,竹棒脱手而出。
程楚秋道:“走!”左右两手往两女腰臀一托,两女不由自主腾空而起,竟然越过群丐的包围,落在两三丈之外。
那丐见他手劲如此之大,心下不禁骇然,而若光只是力大,那还不怎么样,最令人吃惊的,还是他重重抬起,轻轻放下的那股巧劲。先前他给程楚秋那么一说,还真有点怕弄错人的疑虑,这下程楚秋可以说是不打自招了。只是此时他手中竹棒已失,只有靠其它弟兄们的帮忙,连忙喝道:“果然是他了,快点拿下!”
众丐得令,咽呜一声,一起涌上。程楚秋见棒影重重,有如一张铁网一样罩来,叫道:“好!”使出同样以繁复见长的七散手出来对付。
双方以快打快,瞬间过了十余招。程楚秋见这棒阵防守严密,自己掌力到处,不但有主防御者,两旁必同时有竹棒伸来辅助防御。主从之间,权责分明,进退趋避之际,严谨有度,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问道:“好俊得阵法,不知叫什么名堂?”
那丐道:“淫贼!你听清楚了,这叫‘打狗阵’,专门用来打像你这种畜生的!”
程楚秋听闻过丐帮有个强大的阵法,却不知其名。此刻听到那丐这般说,认为他是故意说来羞辱人,不禁大怒。二话不说,潜运起十成功力,向四周劈去。
众丐见他胡劈乱打,不禁大喜,竹棒或戳或打,或点或挑,全都往他身上招呼。
瞬间但听得劈哩啪啦几声,程楚秋肩上云门、肘弯曲池、大腿伏兔、背上神堂诸穴,几乎同时被点中。接着一棒从半空中呼啸而至,拦腰疾往他身上打去。
程楚秋哈哈一笑,左掌削出,将那竹棒劈成两段,接着身形一动,手指到处,将围着自己的六七个人都点了穴道。他随点随抓,将每个人手中的竹棒都夺下,远远拋出,一会儿功夫,但见原本灵动的阵法,成了一圈木雕泥塑的偶像。只剩下发号施令的那中年乞丐,还能自由行动。
那丐原本见打狗阵已经得手,才要狂笑一番,哪知一眨眼,情势逆转,弟兄们全落入敌手。原来那程楚秋内力太过浑厚,竹棒着体之际,肌肉自然生出反击之力,将棒头弹开寸许。点穴差这么一寸两寸,也就等于没点中,一时疏忽,反而全着了道儿了。
那丐不明所以,又惊又怒,但他不能撇下自己兄弟,一咬牙,空手猱身便上。
程楚秋见他义气,不愿太过为难,一招“长虹贯日”直取中宫,扯住他的领口,说道:“今日饶你们一命,要再敢跟着我们,后果自行负责。”发力一推,将他掷出数丈之外后,迈步便走。那丐骇然,不敢再追。
程楚秋追上李宫二女,头也不回地道:“走吧。”
二女见他心情不佳,默默地跟着走了一阵。好一会儿,李贝儿才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他们不知道真相,自然出言不逊,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程楚秋唉声叹气,闷闷不乐。晚上三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村落,向农家借宿谷仓。程楚秋心绪不宁,辗转反侧,终于起身走出屋外,对着一望无际,连绵不绝的田地发呆。
不久背后脚步声响,却是李贝儿跟了出来,在他身旁坐下,轻声问道:“睡不着?”
程楚秋点点头。李贝儿顺着他的眼光往前望去,忽道:“我知道你在烦什么。”
程楚秋侧过脸来瞧着她。但见她看着远方,轻轻说道:“你木师父死了,你很内疚,因为他让你想起你原来的师父。”
程楚秋一愣,心道:“也许是吧……”
只听得李贝儿续道:“所以与其说你为了木师父而感到难过,还不如说是为了你原来的师父而感到伤心。尤其白天那群乞丐,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恶人,跟他们为敌,一定很为难。”
程楚秋道:“岂只是他们?我还活着的消息,现在一定传遍整个武林了。黑道遇上一个打一个,两个打一双,那也还罢了。但要我对付以前的朋友,怎么说都下不了手。”
李贝儿道:“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当时你在岛上,与外界隔绝,所以这些问题暂时都不是问题。现在你出岛了,麻烦事一个一个接踵而至,也难怪你不开心。”
程楚秋道:“所以明天开始,妳跟仙儿看是想上哪儿去,就先走一步,免得跟着我遇上麻烦。”
李贝儿转过头来瞧着他,说道:“难道你想就这么躲一辈子吗?”
程楚秋避开她的目光,复看着远方说道:“妳先让我想一想……”
李贝儿道:“我跟着你毅然决然离开我熟悉的盘石岛,离开我姊姊,离开我的帮众,我可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要想一想,考虑考虑什么的……”
程楚秋备感压力,不发一言。
李贝儿道:“既然你是冤枉的,就应该努力洗刷自己的冤屈。这不但是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你师父。你师父为人所害,你做徒弟的,难道不应该替他报仇?他要是地下有知,看到你为了他被当成大奸巨恶,他难道不会伤心难过,甚至自责吗?”
程楚秋心底的恐惧油然而生,颤声道:“我就是害怕,我害怕真的是我害死他的……”他先看着自己的双掌,接着用手抓头,续道:“我那天喝醉了,我就是想不起来,我到底有没有……”
李贝儿斩钉截铁地道:“程大哥,你没有……”
程楚秋整个人像是充饱气一样挺直身子,精神道:“妳说什么?”
李贝儿道:“我说你绝对没有伤害你师父。”
程楚秋不能置信地看着她,李贝儿温柔地道:“依你说,你若不喝醉,这一切不可能发生。所以你的酒醉,是有人设计的,为的就是能嫁祸与你。而既曰嫁祸,你师父自然不是被你所害。”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贝儿一言惊醒,程楚秋恍然大悟,想道:
“是啊,我若不醉,师父进来时我就能知晓,不管我能不能躲过师父,那时姚姬药已入腹,最后虽难免一死,却可能因此让我摆脱杀她的嫌疑。如此一来,我顶多给师父责罚,那……”
又想:“陷害我的人,到底图的是什么?如果我只是给师父负责骂一顿,什么东西也图不到吧……所以我的酒醉,是那人的计划之一,师父说不定还是他引来的……”
他想到这里,心里是越发清醒了,大叫一声:“没错,我师父是被人陷害的!”
转过身去,忽地一把抱住李贝儿,说道:“谢谢妳!现在是我脑子最清楚的一刻,若不是妳,我只怕永远想不明白。”
李贝儿给他牢牢抱住,直接感受到他那股雀跃兴奋,也不禁代他欢喜,说道:
“你是当事人,不免心烦意乱,一旦往牛角尖里头钻,自然想什么也想不通了。”
程楚秋一下子豁然开朗,道:“妳说得不错,我不能如此畏首畏尾,就算当日是我失手伤了师父,我也该将事情调查清楚。”其实他心里已经排除了自己亲手弒师的可能,所以说起话来,颇为轻松自在。
李贝儿道:“你已经有方向了吗?”
程楚秋将她身子移开,从怀中摸出瓷瓶,说道:“我只要能找出谁有这种药,就能找我要的线索。”
李贝儿道:“这是什么药?”
程楚秋道:“一种很强烈的媚药、春药,一过量,就会致人于死。一些变态的采花贼,用这药奸杀女子,觉得最方便省事,干净俐落。”
李贝儿眉头一皱,显露出嫌恶的样子,说道:“真恶心,如果不是两情相悦,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程楚秋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还不够变态,有人还先杀后奸,奸淫女子尸身,增加他的快感……”
李贝儿大叫一声,双手抚耳,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道:“好恶心,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程楚秋心中一荡,伸臂将她搂在怀中,轻轻说道:“那么那天,妳有感觉到乐趣吗?”
李贝儿道:“什么?”
程楚秋将她捂在耳朵上的两只手轻轻扳开,低声道:“我问妳,我们是不是两情相悦的?”
李贝儿想起那天的温存,羞得低下头去。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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