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很幸运，至少还留下了一只眼睛，能看见你。”
冯楠转过身抓住木木的肩膀，像是抱玩具娃娃一样把木木拥入怀中，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来完成这个拥抱。
木木拉着冯楠选了一个有阳光的台阶坐下，白色的被单挡住了太多的阳光，到处都是灰色的、透着亮的阴影。
“能跟我说说你的事吗？”
“什么事？”
“你为什么害怕？”
“你觉得我害怕吗？”冯楠认真的看着远方的天空。
“不知道，一种感觉。”
“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冯楠换了一个姿势坐着，“你知道人为什么会害怕吗？”
木木摇摇头，痴痴的望着地上的阴影。
“因为没有办法从阴影里走出来，因为没有人能理解，因为有时候连自己都是矛盾的都是无法理解自己的，也许在时间的催化下，这样的感觉会慢慢越来越严重，等到严重到无法收拾得时候害怕九占据了整个生活，人就开始逃避了，逃得远远。”
木木没有回应。
“你能理解吗？”冯楠怀疑的看着木木。
木木没有作答。
“以前我在城市的大医院工作，同外是心脏外科，每天你会看到不同的人死去：年轻人、老年人、孩子、父亲、母亲，我不是说害怕这样的死亡，只是觉得我因该积极的面对，找出办法去挽救他们，但是我的治疗方案总是事与愿违，虽然和我没有直接关系，家属也没有给我很多的压力，但是，我真的无法再去面对了，我的同事们在不断的挽回生命，而我就像是一个扫把星一样游荡在医院，慢慢的我开始害怕，直到她离开我和另一个男人结婚了。”
木木还是没有回应。
冯楠不知道还要不要说下去，“唯一理解我的人也走了，我觉得我应该逃避自己了，一个过往的自己。”
冯楠不想再说了，木木跪倒在冯楠面前紧紧地搂住冯楠，“我知道，都知道。”
天边，一群鸽子吹着口哨滑过，一个男人在女人的温柔中默默流泪，冯楠感觉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失去了知觉。
冯楠依旧是看护着吴昊，病情越来越糟，吴昊的母亲依然充满了希望，不管这样的希望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情流露，冯楠还是感觉到难过，感到羞耻。
而对于木木而言最难过得日子还在后头。
木木先是在酒吧发现了韩雨的吉他，而后在冯楠办公室的抽屉里发现了韩雨留下的遗书。
这个过程是简单的，木木一声不吭的找到了所有的证据，没有去盘问冯楠，只是不断的感到剧烈的疼痛，那只不能流泪的眼睛，那只看不到现实的眼睛，木木希望不让冯楠看到自己的憔悴，木木希望冯楠能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能看到自己，不再逃避，不再害怕，她明白一个人生活的孤独黑暗中的感受，生不如死，为何还要看着身边的人去重蹈覆辙呢？
木木依旧给冯楠送参茶，只是在闲暇的时间去找寻韩雨的墓碑，她知道，冯楠肯定不会把他和七七葬在一起，全都是为了她，木木感到幸福，一种疼痛的幸福。
已经找了一个星期了，始终找不到韩雨的墓地，木木翻过几个山头找到七七的墓地，长久的跪在墓前。
“你说，韩雨现在在哪里呢？”
韩雨在七七墓前种的花爬满了整个坟头，尤其是那些紫色的花朵，长得格外的茂盛。
“你听过那首叫做bluｅsky的歌吗？有时候爱情就像是那只鸟，被困在山林里找不到出路。”
“其实，我没有经历过什么爱情，根本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的，也许有一天会明白，但是那是什么时候呢？”
“我现在也是在逃避自己，什么时候，我能鼓起勇气去面对那个曾经的自己？那个遗留下很多问题的我呢？”
“就像是故事一样，冯楠觉得是自己的存在使得那些人离开了，那么我呢？我觉得是我的到来让韩雨死在离你很遥远的地方，你会恨我吗？”
“我不喜欢韩雨，冯楠呢？林浩呢？为什么在我想去接受冯楠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出现林浩的影子呢？那么林浩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还有那个女孩？”
“如果你还活着，也许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吧，就像和韩雨一样。”
木木打点好酒吧里的陈设，带着参茶去医院看冯楠。
外面的天气开始有些阴沉了，但也只是偶尔的几片云彩泛着黑色，总体来说还是好的，雨季过后木木恨不得每天像猫一样爬在太阳地里。
。cmfu。
第21节 生活就是这样该来的一定会来
医院里面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偶尔有几句护士的闲聊，内容无伤大雅，木木拎着保温瓶穿梭在灯光有些灰暗的走廊里，突然想起了那部叫做《香水》的电影——从玻璃里面体现出铜的味道？
冯楠正在治疗室，几个护士也紧张的围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的原始的团结方式才能让人们感到安全，为了不打扰冯楠，木木拎着保温瓶上了平台。
还好，平台上没有晾被单，也许是害怕突然下雨吧，木木回忆着上次和冯楠的对话，不知不觉笑了。
还记得和英雄在一起合唱bluｅsky的情景，当时还是能看到四周的全部景物或者是人物，而现在也只能通过视线模糊的有眼看到远处飞过的鸽子，木木靠着墙站着，说不清楚此刻的心情到底是欢愉还是惆怅，对于一个失去了眼睛的摄影师，对于一个有着生光色彩梦想的女孩，这样的遭遇似乎过于强烈了一些——那么我还自杀吗？从这个五楼的平台跳下去，如果说顺利的话，还是会死的。
木木顺着有眼向下看去，楼下是一片野草地，些许野花在期间肆意的开放，已经完全没有了花的那种优雅的形态，更像是带着颜色的野草，这也算是一种生命力吧——那么，要不要自杀呢？
木木想起了小雅，此刻她在哪里呢？是否在这么久的逃避中她也找到了答案，已经开始准备行囊回家了？是啊，已经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发生的事情可以变成故事书讲给后代们听了，但是这样的故事的意义是什么呢？听得人是要去附和这样的逃避还是去反思自己的生活？好像都是没有必要的，木木已经不想再去反思什么了，该想的东西早已经想清楚了，而现在的问题是——我要不要自杀？
自杀吧，那么还有一只眼睛是好的，梦想无论有多么的遥远，似乎还是有一线希望的。
不自杀吧，但是内心的伤痛一直在鼓励自己逃避，面对着这样的灵魂，木木感到巨大的压力和惭愧，对于自己的惭愧。
把生活交给自己来处理是一件复杂的事情，木木不知道父母亲事如何熬过了哪些艰辛的岁月，不知道英雄和韩雨，还有冯楠是如果躲避了那么可怕的想法，存活到现在，逃避是好事还是一种推卸，一种放弃？
原本清晰的思路越发的不知去向了，木木希望能下雨，让冰凉的雨水浇醒自己的噩梦，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气温有些降低了，木木摇了摇保温瓶，按照原路返回。
冯楠坐在监护室门口，面色发白，一脸的憔悴和悲哀，那种男人的责任感到最后只剩下了疲倦。
木木做到冯楠身边，把头轻轻的靠在冯楠肩膀，冯楠也没有说话，闭上眼睛，泪水含在心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监护室里的呼吸机停止了工作发出尖厉、刺耳的叫声，木木能感觉到冯楠身体在不断的颤抖。
紧接着吴昊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个年轻的生命永远的离开了。
木木似乎能感受到冯楠的灵魂此刻也离开了，站在遥远的地方，也许是站在云上，也许是躺在什么地方，疲倦已经完全代替了恐惧，对于生命的逝去，冯楠不再感觉到莫大的悲哀，只是疲倦，一种从头到脚的疲倦，倦到不想动，不想说话，不想吃饭……
不知道过了多久，护士把吴昊的尸体推出病房，向着某一个木木不曾知晓的方向走去，憔悴的母亲感激地看着冯楠没有一句话，也许此刻什么样的话语都是没有价值的，看这吴昊和母亲远去的身影，木木突然不想自杀了，她想就这样的陪在冯楠身边，静静的看这这个男人的灵魂在世间游离，一个善良的男人在经历过自己的洗礼后长大了。
“走吧，回家。”冯楠的声音依旧是疲倦的，像是从肺里积压出来的声音。
木木没有说话，紧紧地牵着冯楠的手，生怕这一次错过后就是一辈子的遗憾。
天色暗了下来，冯楠感觉到了木木此时此刻后于他的强大的依赖感，本应该感到高兴的事情，冯楠却伤心起来——我能保护她一辈子吗？我能吗？
一个男人的责任感压住了冯楠的心，起伏在岩石之间的心，此时伤痕累累。
冯楠的手心开始流汗，由于长期疲劳身体不好的虚汗，力不从心啊，冯楠的恐惧感重新占据了他的身体，怎样才能保护好这个女人呢？对于冯楠来说这是莫大的责任。
木木感觉到了冯楠的虚弱、害怕，她知道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在责任和逃避的中间本就是虚弱的，但是总有一天他会长大的，会看到自己以后的路该如何去走。
没有语言的感情，就像是没有人声的八音盒。
木木突然停了下来抱住冯楠：“我们结婚吧。”
。cmfu。
第22节 生活在无时无刻中变化
坐在阳光充足的桥头，看这酒吧，冯楠正在里面弹琴，木木仰着头拼命的吮吸着阳光里的所有养分。
冯楠拿出一杯果汁递给木木。
“今天会有一个登山团过来，大概五、六个人。”
“噢，什么时候呢。”木木咂吧着嘴。
“晚上吧。”
晚上，客人们如约而至，木木和冯楠在吧台不断的运送各种酒，啤酒、红酒、鸡尾酒。
“对了，我今天在上山看见人了！”其中的一个客人说。
“什么？那里是荒山啊，怎么可能，难道是野人不成了还。”旁边的客人说。
“肯定是人，我还听见了有女人的叫喊声，听声音不太正常，我怀疑是有什么事情。”
“报警？”
“算了，你省省吧。”
木木愣住了，冯楠看着木木——有些事情，要发生了。
“冯楠，我们明天上山吧。”木木困倦的坐在一边，客人们已经走了，留下一片狼藉等待着收拾。
“荒山，太危险了，要不就报警吧。”冯楠习惯性的把双手插进口袋，不敢面对木木的眼神。
“不行，一定要上山！”
木木全然不在乎冯楠此时的意见，转身收拾起东西来。
阳光依然很好只是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木木忍受不了脚步的剧烈疼痛停了下来，“我不觉得憋屈吗？就这么跟着我出来，而且不清楚状况。”
“我出来是看着你，至于你要做什么，那是你的事情。”
“一点都不好奇？”木木抱着冯楠的肩膀。
“一点点吧。”
“曾经很喜欢的一个男孩，消失了一年多了，我只是想知道他在做什么，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冯楠有些不太高兴了，“挖墙脚？”
“不可能拉，”木木擦了擦汗，“只是想死心，对这个男人私死心。”
“走吧，”冯楠拉起坐在地上的木木，“再不走就等着狼来吃你。”
没有了曾经的焦虑，木木现在已经不在乎和林浩在一起的女人是谁了，只是希望林浩是完整没有损伤的，对于林浩，一切的幻想都在冯楠那里成了泡沫，偶尔想起，木木觉得自己很好笑，只是因为长相合乎了自己的标准就疯狂的喜欢，有一些肤浅，但是又很真实，就像是小雅喜欢的韩剧《狗与狼的时间》里的女主角对李玄秀说的：我看男人只看脸。
已经翻过好几座山了，木木拉着冯楠气喘吁吁，“怎么还是没有啊。“
“前面还有最后两座山头了，如果没有的话，就没有什么希望了。”
木木依靠在冯楠身上，一阵阵的温热夹杂着汗水透过冯楠的心，被人依靠的感觉是如此的美妙。
远处，传来阵阵的吉他声，木木惊喜得连蹦带跳，“肯定是林浩，你听，你听，你那首BLUｅSKY！”
还没等冯楠说话，木木就拉着冯楠往前狂奔。
前面是未知的熟识，后面是以知的过去。
林浩正坐在简易房外面谈吉他，看见木木和冯楠的他只是稍稍愣了一下，而后继续他的弹奏，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
而现在木木和冯楠彻底崩溃了，用木板和塑料搭建的简易房并不奇怪，只是木木清楚地看到一个浑身几乎全部抓伤的女人被困在一个一人高的铁笼子里——衣服整洁干净，眉眼清秀，只是皮肤干瘪，满身的抓痕，一道道血印让木木感到恶心，林浩到底在做什么，这个可怜的女人又是？
女人看到木木和冯楠不但没有一丝的害怕或者是求救，反而笑了，笑得灿烂。
“林浩。”木木已经说不出话了，面对眼前的一切似乎是一个梦。
音乐的尾音有些颤抖，“你怎么来了。”林浩的声音嘶哑，全然没有了曾经作为乐队主唱那样的清澈。
“你，”木木挣扎着想让自己表达的更加清晰，“你，怎么会来这？英雄他们。”
“噢。”林浩打开笼子的门，“来吃药吧。”
女孩顺从的吃下，那一瞬间木木感到林浩是如此的可怕，紧紧抓着冯楠的手臂，“林浩，你。”
女孩吃了药没一会就沉沉的睡去。
“你给她吃了什么？”作为一个医生，冯楠对林浩的行为产生了极大的质疑。
林浩没有说什么，把女孩背在肩上，“下山吧，下山再说。”
林浩背着女孩走在前面，林浩的步子很稳，木木看到了女孩那仅仅是有皮而无肉的四肢感到身体里似乎有很多蚂蚁子在爬，而冯楠似乎也感到了什么不再说什么了，现在只有木木是最迷惑的人。
一路上林浩停了走走了停，不肯说话，不肯接受帮助，小心翼翼的背着女孩，这让木木更加的迷惑，难道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或者女孩得了什么病无法治愈？但是为什么躲在深山里？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这一躲就是一年的时间！
到了酒吧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了，林浩把女孩轻轻放在床上，自己和冯楠木木坐在酒吧靠窗的桌子边，冯楠给自己和林浩一人一瓶啤酒。
三个人的沉默，可怕的沉默，冯楠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完全不明白这件事情和眼前这个男人，“她吸毒多久了？”
木木差异的看着冯楠和林浩。
林浩没有一点反应，平静的看着冯楠，冯楠从那眼神里读到了死亡，就像是那些快要死去的病人的眼神，没有了希望，剩下的就是安静的等待死亡的一瞬间，没有痛苦的一瞬间。
“三年了。”林浩把一瓶啤酒喝了下去。
生活与时间成正比吗？
三年之前的爱情，三年的三年之前的爱情，而后是六年后的现在，在转瞬间，一个女孩从天使变成了魔鬼，听着林浩用几乎平静的语气讲述着一段刻骨铭心的故事，木木甚至怀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六年前，女孩——雀儿在朋友新开的酒吧认识了正在演唱的林浩，而后两人的感情一发不可收拾，女孩辞掉了外地稳定的工作，陪着林浩闯荡，三年中他们度过了人生最灰暗的日子，三年后一家唱片公司和林浩的乐队签约，林浩的事业和理想在雀儿的支持了进入了正轨。噩梦发生在林浩去外地演出的一天晚上，雀儿被林浩的经纪人强奸，为了林浩的发展，也是因为来自其经纪人的压力，雀儿和林浩毫无理由的分手。
这就是人生吗？木木无法再想下去了，一切的噩梦就像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样。
但是这样长久的感情又有谁能彻底的忘记，能这样轻易的离开，半年后，雀儿重新回到林浩身边。
不是因为雀儿太爱林浩了所以因为被强奸而感到羞耻才离开林浩，再雀儿认识林浩之前，作为演员艺人的雀儿已经过这纸醉金迷的生活，这种迷离于人间的生活让雀儿感到巨大的生存压力，也许那一天青春不再的时候就是死路一条了，遇到林浩之后雀儿决定把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