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冯楠远去的身影,木木想起了林浩,“男人们喜欢消失吗?”
水缸里的鱼已经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红耳龟,木木不喜欢乌龟,只是希望人的生命、爱情、友情、亲情能像这些乌龟一样坚强,木木不害怕面对悲伤但是恐惧失去。
一个小镇的医院能相对于城市的医院是相对安静的,没有伤情严重的病人,每次上夜班冯楠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回忆在医学院的生活,有时候还是惧怕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情,怕到无法再黑暗中独处。自从木木出现以后,冯楠思考的问题总是集中在木木身上,试图去猜测她的曾经,试图用自己的思维拼凑一个自己完全不曾认识的木木,或者是说一个与那个圆脸女孩有相似的木木,木木还是木木,无法变成其他人。
正当冯楠打算喝参茶的时候,护士警惕的走进来小声说:“有一个外伤病人。”
“带到旁边的治疗室,我马上过去。”
冯楠抿一口参茶走进黝黑的过道,推开治疗室的门,护士正在给病人的伤口消毒。
冯楠仔细的观察病人头上的伤口,“是怎么弄得?”
“摔倒了。”
“摔在哪里?”
“家门口的巷子里。”
“说谎,”冯楠心里默默的念,“一看伤口就是被什么钝器所伤,怎么可能是摔倒的伤口?再说了,按照位置来说也绝对不可能,头部这样的伤口。”
“需要缝合,你摔得不轻啊。”
“噢。”
病人的表情有些僵硬、慌张,冯楠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一定是有什么原因,但是小镇上一直很平静,从来没有发生过械斗,难道是家庭暴力?一想到女人打伤男人的镜头,冯楠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病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冯楠,冯楠一尴尬手颤抖了一下,病人疼得叫出声来。
“忍着点,马上就好了。”冯楠还是想笑,发自内心的想畅快的笑一次。
“噢,谢谢了。”
冯楠并不像过早的结束这次治疗,他从这个病人身上找到了一种另类的快乐,一种用想象搭建的快乐,而且这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冯楠的思维顺着他坚挺的鼻梁滑上滑下,像是小孩子吃冰淇淋一样,只是用舌尖舔不肯大口的吞咽。
“医生,还要多久?我还有事。”病人终于火了。
“噢,已经好了,我开店消炎药给你,一周以后来拆线。”冯楠窘迫的把药单递给病人。
“谢谢。”
冯楠站在窗口目送病人匆匆离开医院消失在夜幕,内心深处的笑声不见了,平静得连冯楠自己都怀疑从来到小镇到现在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样打心底畅快的笑过。
冯楠关上治疗室的门,从走廊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护士好奇的打量着冯楠,似乎在窥视一种远古的祭祀仪式。
冯楠冲着护士笑,“你今天很漂亮。”
护士被冯楠突如其来的赞美吓了一跳,赶忙扭过头继续在电脑上和朋友聊天。
冯楠像是得了什么胜利似的冲进黑乎乎的治疗室爆笑。
护士全然失去了理智,关上电脑躲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上。
早晨的阳光是最和谐的,木木坐在酒吧门口晒太阳,脚边摆着喝剩下的牛奶。
冯楠像疯了一样飞奔而来,一个急刹车扑到在木木身边。
“你疯了!”木木趔趄着怒吼。
“有点。”冯楠故意趴在木木身边,夺走了剩下的牛奶。
“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木木索性抱住冯楠。
冯楠站起来伸伸懒腰,“昨天晚上遇到一个奇怪的病人。”
“噢?”木木把牛奶盒子扔进垃圾箱,“难道比你还神经?”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冯楠陶醉在漂亮两个字中。
“漂亮?哦,天啊,你们完全学会了,我以后再也不说这两个字了!”木木第一次对漂亮产生了抵触情绪,“你能按照正常的冯楠说正常的话吗?”
冯楠坐到桥墩上,“怎么说呢,你能想象一个漂亮的男人被人打伤的样子吗?而且是用钝器打伤了头部。”
“啊?不会吧!毁容了!”
冯楠鄙视的看着木木,“你就害怕漂亮的人被毁容吧!”
“得,你有歪曲我。”
“毁容倒是没有,就是感觉很诧异,明明是被凶器所伤,他偏要说是走路摔伤的,”冯楠故意加重了凶器两个字,“当时我的脑子里产生了各种联想,竟然当着病人的面笑出来了,太丢人了。”
“联想?哈,冯楠,你思想不健康,你心理有问题,你肯定想到是女人打得吧!”木木张狂的抱着桥墩大笑。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想的啊,简直就是这样啊,然后我就在想,要是那个女人是木木的话,那就更加的精彩了!”
“冯楠!你过分了!”木木推摇着冯楠,差点把冯楠推下桥。
木木开始学着摆弄钢琴,当然是在冯楠不在的时候。
木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钢琴着迷,也许是因为那天坐在门口想起了弹琴时的冯楠吧,安静、沉醉。木木渴望那种忘我的陶醉,渴望生活可以在随时随地陶醉。
冯楠去上班了,一周的时间过的很快,木木似乎只有在刻意去想韩雨的时候才能想起他的样子,而且那个样子也是轮廓了,木木开始感到惊慌,难道是记忆力衰退了,还是自己根本不想记住韩雨的样子?
“我很久没有在毫无意识的时候想起韩雨了,偶尔也只能想起林浩和小雅,其实我很想见到韩雨,很想看到他高兴,可是为什么他会悄悄的在我的记忆里面走失了呢?”
木木在日记里这样写道,本想用泪水来祭奠这样的忘却,可是怎么挣扎也哭不出来。
木木拿起包准备去医院看看冯楠,有个人在身边还是好的。
穿过熟悉的街巷,木木感觉自己似乎就是在这个地方出生、长大的,自己的根基已经深深的印刻在了每一寸阳光里面。
人到底怎样判断自己属于哪一个地方呢?或者说,我们根本不确切的属于什么。根本的说,我们属于自己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木木拿出相机,很久没有拍照了,面对熟悉的环境,木木没有了灵感,于是把进出医院的人当作是拍摄的乐趣,忽然,镜头中闪过一个人——林浩。
“林浩!”
木木拿开相机时周围已经没有人了,只是看到被风吹得颠颠倒倒的草木,木木站在风中四处张望。
“不可能是幻觉!”
合上相机镜头,木木开始发呆,向上望去,木木想起了冯楠说的那个受伤的漂亮男人。
“天啊。”
瞬间,木木的心僵持在半空。
木木迅速跑上楼,扑进冯楠的办公室,“那个男人!”
“什么?”拿着参茶的手停留在半空,冯楠被木木唬住了。
“那个受伤的男人,叫什么名字?”不等冯楠回答,木木就冲上前翻看冯楠桌上的病例,“林浩!”
木木惊呆了,冯楠被突如其来的木木弄得六神无主,手中的参茶完全洒在了桌子上,“怎么了你?”
“那个叫林浩,长什么样子?”木木拦住正要拿抹布擦桌子的冯楠,“快说啊!”
“样子?”冯楠被木木的这种疯狂状态吓得说话吞吞吐吐,“样子,我想想,中长的棕色头发,头发,还有,耳朵上有,有一道伤疤。”
伤疤!木木冲出办公室,是林浩,那道伤疤是林浩小时候留下的,不对,木木跑道楼口又重新跑回办公室,“伤疤,在哪只耳朵上?”
“左,不是,右,不是,左!”
木木几乎要哭出来了,是林浩!
“怎么回事?”冯楠冲着奔跑的木木喊,可是木木已经跑远了,冯楠完全被木木弄傻了,不知所措,桌子上的参茶已经把病例浸湿了冯楠紧张的擦桌子不小心又把水杯碰翻在地上,一团乱。
木木毫无目的的到处跑,每一条小巷,每一处亭台楼阁,哪里有林浩的影子啊?木木拨通了英雄的电话,“我看见林浩了!”
电话的那头,英雄不知所措,一时间没有了言语。
“我看见林浩了!”木木更加大声地哭喊着。
“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找不到了!”木木哽咽了,号啕大哭。
英雄有些迷茫,林浩怎么会出现在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呢?难道是木木的错觉,但是木木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无法不让人相信她确实看到了林浩,“等着我,我马上过去。”
坐在长途车上,两个小时的路程对于英雄来说简直就是煎熬,每次拨电话过去听见的只是木木的哭声,英雄拿起电话又放下,不想再听到那哭声。英雄希望冯楠能陪在木木身边。
冯楠刚刚想要追出去问个究竟,来了急诊,心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的冯楠如坐针毡。
木木的哭声在空气里传播,木木放声大哭,希望林浩能够听到。
水缸里的两只乌龟吓得蜷缩其身体在水缸里飘来飘去,像是两片飘零的树叶,两片还没有枯萎就早早开始飘零的树叶。
“等着我。”英雄按下短信息的发送键。
木木没有回信息,望着眼前的水,那绿色的水,上面飘着黄色的红色的叶子,还有野花,那些还正在怒放就被风吹落的野花,尤其是那朵黄色的,慢慢的在木木眼前沉入水底,也许这就是宿命吧,木木拿起相机,在黄朵沉入水底的一瞬间把它记录下来,而后镜头回到那几乎没有人会经过的小桥,镜头中出现英雄。
木木放下相机,眼睛红肿,英雄恋爱的看着木木不知要说些什么,“你在哪看到了林浩?”
“医院,他受伤了,好像是被打伤的。”木木很奇怪见到英雄后自己不是平静而是越发的想哭,咬住嘴唇强忍着泪水。
英雄拿出手机拨通林浩的手机,没有响应。
木木无法再去想象林浩现在的处境,难道真的会有哪些电影里所说的为了逃避仇人的隐逸?这几乎不可能,林浩是个善良的人,怎么会呢?
“怎么办?”木木的声音轻得像是被棉花堵住了心肺。
英雄站在阳光地下,把一个影子死死的压在木木身上,“不知道,要不,找找吧。”
“怎么找?”
“这个地方不大,去旅店找找,或许会有希望。”
“这里没有几家旅店。”木木挪了挪僵硬的身体试图站起来,但是四肢已经完全麻木了。
“那,怎么办?”
英雄拿起木木的相机翻看照片,“是林浩。”
木木抬起头看着英雄,英雄看着远处,“是林浩,那件衣服是我们的演出服。”
木木盯着自己的影子,“咱们去旅店问问吧。”
第一家旅店:水乡驿站
驿站建在水边,四处是盛开的鲜花,英雄正在向老板不厌其烦的形容林浩的体貌,木木坐在门口盯着水中的倒影。
老板:“没有见过这个人。”
第二家店:旅馆
名字简单,里面的内容也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装修,青砖的地面上长满了青苔。
这次换木木去问,已经向老板无数次的描述,老板还是表示没有很深的印象。
老板:没有印象。
第三家,最后一家店:田园
简单的装修,是小镇上少有的三层小楼,老板很主动地接待木木和英雄。
老板:这个人,好像有一点印象。
木木:左边的耳朵有一道疤痕。
老板:哦,我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带着一个女孩来过!
木木僵在原地,一个女孩,木木心凉了,瞬间产生了想要放弃寻找的想法。
英雄: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老板:大概是半年以前吧,你看看,我们这里的客人很少,像是他这样的我还是记得住的,怎么你们找他有什么事情?
老板热心过头了。
英雄:朋友而已。
英雄谢过了老板拉着木木往回走,“还要找吗?”英雄看出了木木眼神的变化。
“要。”
英雄不想再去追问理由或者是什么,只是淡淡的笑,没有生息的笑。
英雄不想再去看木木那种矛盾的神情,默默的在心里唱起那首BlueSky。
。cmfu。
第18节 生活在瞬间失去态度
天色渐渐黑下来,冯楠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回来了,英雄困倦的陪在木木身边,木木又一次拨通冯楠的电话,依然是没有人接听,最后一瞬间又变成了关机,木木狠狠地把手机摔到钢琴上,英雄被钢琴声惊醒。刚刚想说话,木木一句话不说撇下他一个人独自带上相机出门。
病人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冯楠坐在监护病房边上一点不敢怠慢。
患者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名字叫吴昊,因为某些原因血液受到了外界的感染,这样的病例在几万个人中才有一个,而且几乎没有办法治愈,尤其是在起初的几天很容易因为心脏衰竭而死,冯楠几乎把曾经学过的所有方法都用在了吴昊的身上,可是他仍然昏睡不醒。
这边是安静的监护室,那边,在会议室里,吴昊的母亲已经哭得晕过去好几回了。母亲坚持认为儿子的病是因为自己的疏忽。
冯楠又回忆起病人的发病原因,因为吴昊的左边屁股上长了一个小的脂肪颗粒,因为羞涩的原因,自己用针头挑去脂肪颗粒,没想到这样一个平常的动作竟然引起了血液病。
冯楠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整理了一下情绪,翻开医学书籍,希望能找到一些突破口,一阵敲门声。
吴昊的母亲走进办公室,“医生,我儿子是不是没救了?”
冯楠尽量回避吴昊母亲那种殷切的目光,“从理论上来说,这种病是没有治愈的先例,至少在我知道的范围里没有。”冯楠很难确定自己的用此是否恰当。
吴昊的母亲忍住哭泣,竟然没有叹气,“那就是说还有救!”
冯楠的脑子里掠过曾经死在自己面前的病人的面孔,很多年过去了这些面孔依旧很清晰,冯楠感到巨大的压力,医学院那些泡着福尔马林的大水池又一次呈现在冯楠眼前,还记得第一次的解剖课,面对被肢解的尸体,冯楠几天没有吃下去饭,还有韩雨的骨灰盒,那种黑紫色,死亡的颜色,像是人体的淤伤的颜色,吴昊的身体正泛着这样的颜色,冯楠感到一阵阵恶心,胃液又一次冲上喉咙。
吴昊的母亲安静的等着冯楠给自己的儿子做判决,在这个时候,她恨不得跪下来求医生。
“其实说实话,这样的病无论到哪一家医院作出的最终判断都是无法治愈。”冯楠并没有感到给人判了死刑就是一种解脱。
吴昊的母亲揪着自己的皮肉让自己不哭出来,在旁人的面前,尤其是在医生的面前,她想给医生勇气去医治自己唯一的儿子。
“还有一个办法,但是很危险。”冯楠最终还是选择了重蹈覆辙,“用中医和西医一起治疗,可能有机会存活,但是几率也很小。”
吴昊的母亲终于绷不住心中的那根弦跪倒在冯楠面前,此时木木正好和英雄走到冯楠办公室门口,“医生,不管用什么办法,救救他吧,哪怕不行也不是你的责任,我求求你了!”
护士也寻着哭声来到办公室,站在众人殷切的眼神前,冯楠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的变小,气压越来越大,大到无法忍受。
护士搀扶着吴昊的母亲站起来,由于高度紧张和低血糖反映,吴昊的母亲又一次昏倒,办公室顿时乱成一团。
等吴昊的母亲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木木正端坐在她身边。
“阿姨,您醒了!我是冯医生的朋友。”
“噢,我儿子他。”
“冯楠正他身边呢,您放心。”木木心疼得看着已经脱了人形的吴昊母亲,“顺便问一句,要不要通知吴昊的父亲呢?”
吴昊母亲无奈的看着木木,眼睛里没有一丝逃避,“十年前,他和另一个女人走了。”
木木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冯楠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办公室里到处是摊开的书本和笔记,木木本想看冯楠一眼就离开没想到冯楠被自己的噩梦惊醒满头大汗。
“你来了。”
冯楠的语气里还是透着充满寒气的恐惧,也许刚刚做的梦是有关于病人的吧,木木猜测着,心疼着,“嗯,本想看一眼就走,英雄要回去准备演唱会了,我送他回去。”
“他来了,我还不知道呢,怎么你还用去送?”
“嗯,送吧,怎么说也是为了我来的,”木木捡起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