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修养再好的万花弟子也忍不住爆了粗,冷笑道:“你那兄弟现在还活着?”
“屁话,人不活着还要你救?”哥舒夜也急的爆了粗。
方墨岚一听,手立刻一甩,一脸鄙夷的看着哥舒夜。
“怎么,你看不起我是吧?”
哥舒夜脑子完全懵了——我怎么看不起你了方大神医?
方墨岚悠哉的转着手中的烟雨红尘,笑道:“我万花谷,活人不医。”
“妈的。”哥舒夜急的快跳起来,“什么时候你还矫情啊!跟我过不去别跟别人的命过不去啊!里面有个主修云裳的姑娘都没法了这不才找你方大神医的吗?”
方墨岚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手指一顿,笔停走人。
“要是是个皮肉伤,看我不甩你一脸玉石俱焚。”
花映瑶拿着血影天宇舞姬跳的快脱了力,可满堂势仍不见好。
但她不能停,她一停,满堂势又会呕血不止。
心鼓弦,妙舞神扬,王母挥玦,回雪飘摇。。。这些招式在满堂势身上用了个遍——
但满堂势还是脸色惨白,毫无醒来的征兆。
就在她快力竭的时候,门忽然开了,她转身开间一身黑衣眉眼温润如玉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开口,声音柔和仿佛让人如沐春风——
“别转了,看着眼晕。”
那是个万花弟子,在医术上,万花谷若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
方墨岚走到满堂势才床边坐下,拿出几根老参须让满堂势含在口中。
“那个七秀坊的姑娘,你可以停了。”方墨岚看了眼脸色同样不太好的花映瑶道:“去外面等着,我救人时不喜欢被打扰。”
花映瑶咬着唇,看了眼满堂势道:“那。。。那我师兄便拜托给你了。”
秀爷?还真少见。
方墨岚看了眼满堂势,不知修习女子功法的男子,经脉会与常人有何不同?
这激发了方墨岚的好奇心,被拖来治病的心情顿时也好了不少,看人也就顺眼了几分。
“那个七秀的姑娘,外面桌上有盏参汤,出去喝了补气提神。”
花映瑶感激的看了一眼方墨岚,转身出门带上了门。
见花映瑶出去,方墨岚伸出手搭在满堂势的手腕间替他把脉。
脉象紊乱且急——方墨岚皱了皱眉,连点满堂势身上几处大穴才觉手中脉象稍缓。
他取出银针,淬过火后浸在烈酒里消毒。
血丝从满堂势口中溢出,方墨岚一边除下满堂势身上多余的衣服一边摁住穴道让他把淤血吐出来。
带满堂势将心肺的淤血吐尽后,方墨岚用烈酒擦过满堂势全身,而后凝神静气——
再睁眼时,只见方墨岚指捻银针,手若飞影,快而准的将大小银针j□j满堂势穴道,化解了打进经脉的内力。
做完这一切都,方墨岚执笔持针——万花绝学,太素九针。
满堂势皱起眉痛苦的咳嗽起来,方墨岚待他咳完之后再给他喂了点水。
过了一会儿,满堂势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方墨岚取针搭脉,见脉象平和了不少,便知鬼门关这一关算是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6 章
夜已三更,房门外的三人均无睡意——这三个人的目光简直要将满堂势的房门瞪出个洞。
方墨岚进去已经快四个时辰。
花映瑶越等越心焦,正当她控制不住自己要打开房门进去时,门终于开了——方墨岚同样一脸疲惫的走出来。
“我师兄怎么养了?”花映瑶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差点扑上去抓住方墨岚问。
“没事。”方墨岚笑了笑道:“还没有我救不回来的人。”
方墨岚端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喝了一口道:“气急攻心,加上过度劳累——他早就该昏过去,没想到他竟然撑住了去了少林。”
“幸好封他经脉的人功力尚浅,若要是高手封脉,他这一身功力就废了。”
花映瑶咬着唇,她知道如果武功尽失对满堂势意味着什么——生不如死。
“还有,这次他的经脉已经受损,须得慢慢调养——切忌盲目练功,他这样的精神状态,练功极易走火入魔。”
“这几日只能喂他参汤,半个月后再沾荤腥。”
叶问水跟花映瑶对视一眼,道:“方大夫救我兄弟一命,我等无以为报。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藏剑山庄能办到的,一定帮您做到——”
方墨岚挥挥手,转身向屋外走去。
“免了——要谢就谢他伤的够重,经脉也够特殊。”
“在我闲人居,小病给钱,大病免费。”
这次满堂势足足昏迷了五天,整个人瘦了一圈儿——准确的说是其他死人也都瘦了一圈儿。
如果不是四人不分白天黑夜的轮流照顾,满堂势说不定就会因为第二天晚上突然发起高烧而送了命。
满堂势醒来的那天,天光正好,秋阳高照,暖意融融。
他醒来时见自己躺在一个竹屋里,阳光从纱窗的缝隙里钻进来,照的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看到清清楚楚。
自己这是在哪儿?自己。。。不是被少林的人给抓了么?
满堂势揉揉眉心——好像,那天叶问水也来了?
那这里是哪里?
——藏剑?七秀?
正当满堂势晃神之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方墨岚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药——见满堂势醒了,忙把药盏放在桌上,然后坐到满堂势身边替他把脉。
满堂势更懵了,这哪里来的万花弟子?难不成自己在万花谷?
“醒了?感觉怎么样?”方墨岚一边把脉一边问道。
“呃。。。。。。”满堂势还有些没回过神,哽了一下才说道:“多谢侠士救命之恩——”
“别谢我。”方墨岚打断满堂势的话,道:“要谢就谢你那些兄弟和你师妹,要不是他们冒死把你救出来,你就真死了。”
方墨岚说着笑了笑,道:“我不过尽了我的本分——没有一个大夫会见死不救。”
满堂势听了后,笑了笑又闭上了眼。
方墨岚站起身道:“醒了就把药喝了,我放在了桌上。”
说罢,他便带上了门走了。
满堂势听见关门声,又睁开了眼。
他忽然觉得自己离开秀坊去闯荡江湖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简直像扯淡。
为什么偏偏遇上个和尚?
明明知道人家是出家人,他还妄想什么?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纯是活该,他有什么理由该去怨恨恒空?
满堂势不知道,他胡思乱想的一切,都反映了一个事实——
他忘不了恒空。
——他不甘心。
在闲人居休养了半个月后,满堂势与花映瑶准备回七秀坊。
江湖不是那么好混的——出来混,迟早要还。
少林经会上七秀弟子疯魔杀人这件事儿早已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回扬州的路上,满堂势不知道听了多少个版本。
——少林玄正方丈大怒,问天策藏剑七秀要人,结果却是天策府统领李承恩把责任推到恶人谷头上——你问恶人谷的王遗风去啊!人家都叫恶人谷了难道还是圣母啊?你说哥舒夜?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们也管不着他——他都七八年没回过天策府了。
藏剑山庄本就护短,再加上叶问水的父母都是藏剑的恩人,又是直系弟子——他们压根没鸟这事儿,只说回去我们会对他进行思想教育。
但七秀坊可没那么好过了——这事儿因满堂势而起,是他动手杀的人。
再怎么追究,天策藏剑不过是帮凶。
满堂势与花映瑶回到七秀坊时,便见着外坊护卫剑婢向他们走来。
“师兄,师姐。。。你们现在回来做什么?代坊主和坊主都在气头上!”
满堂势微微垂眸,问道:“可是坊里出了什么事儿?”
剑婢焦急的摇摇头,道:“不是,师兄你闯了少林寺,又杀了人,现在少林寺对七秀坊逼的紧。他们。。。他们让坊主交人!”
“什么?”花映瑶听着这话都快气炸了,“明明是少林寺那秃驴——”
她话未说完,便被一旁的满堂势捂住了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满堂势对花映瑶轻轻摇了摇头,道:“你回藏剑山庄罢。”
“这事你又没错!”
花映瑶正要开口说话,却见薇秀王维林走了过来。
王维林看了看满堂势,淡淡道:“萧姐姐和坊主找你,让你即刻去见她们。”
满堂势闭了闭眼,道:“遵坊主令。”
他转身对花映瑶道:“阿瑶,听哥的话——去藏剑山庄,不要跟来。”
他说完便跟着王维林运着轻功而去,花映瑶看着满堂势远去的背影,无视一旁剑婢的阻拦,运起轻功悄悄跟了上去。
满堂势跟着王维林回到七秀内防落下,王维林看着满堂势,道:“进去吧。”
满堂势抿了抿唇,推开了房门。
“弟子满堂势拜见师父。”
萧白胭看着跪在地上的满堂势,觉得一阵恍惚。
记得她刚遇见满堂势时,那个扬州街边的小男孩跟一头小狼一般护着身后的小女孩。
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她知道,这个孩子可以保护七秀坊。
她亲自教他武功,看着他长大,教他杀人,让他学会了如何保护秀坊——
他的成长和她想象中一般完美,他也为七秀坊付出了那么多——
萧白胭定了定神,目光清醒且凌厉。
有些事,不是她能左右的——为了保全秀坊,她不能有妇人之仁。
“你可知,这次你犯了多大的事?”
满堂势低着头道:“弟子知道。弟子特意回来——向师父请罪。”
“请罪有什么用?”萧白胭冷笑一声道:“难不成死了的人还能活回来?”
满堂势低头不语,他知道这次少林逼秀坊逼的有多紧。
“少林寺让我把你交出去,交给官府严办。”
满堂势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弟子死罪。”
不就是一死么?他何曾惧过?若能保住秀坊声名和报答秀坊十几年的养育之恩,让他死又何妨?
萧白胭却摇了摇头。
“若是你死了,岂不是让江湖人说我秀坊是好欺负的?”
满堂势一愣,萧白胭这话是什么意思?
“势儿。。。。。。”萧白胭闭了眼,喃喃道。
有些话就是酝酿了很久,说出来也是如此的痛彻心扉。
“势儿,你——被逐出七秀坊,从此再不可以七秀弟子身份自居。”
“你所做的任何事,都与七秀坊无关。”
这句话像是一道炸雷,把满堂势彻底劈傻了。
他无惧死亡,他无惧耻辱,他可以忍受一切——因为他的骄傲。
——他是七秀弟子
他的骄傲是:“七秀,满堂势。”
连他的名字都是七秀发武学招式,七秀坊于他,早已刻入骨髓。
这里是他的家,他可以为之守护一生的地方。
若他不是七秀弟子,他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他失去一切后,连他的家都没了。
这比死亡更残酷,他连骄傲的死去的资格都被剥夺。
花映瑶一直在外面偷听,听见萧白胭逐出满堂势的话后,她不顾门口王维林的阻拦冲了进去。
她看见满堂势低着头,跟傻了一般。
“师父!”
花映瑶“咚”的一声跪在了萧白胭跟前,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师父,请别赶走师兄!您知道他这么多年为了秀坊做了多少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师兄他纵有千错万错,可事不至此啊!这次少林寺的事我也有份,如果师兄真的罪不可赦,那他的罪名让我也担一些行么?”
“您知道,逐出师门比杀了师兄还让他难受!”
花映瑶的声音都哑了,叩首于地求着萧白胭。
“我知道。”萧白胭深吸一口气道:“我希望势儿和你都能够活着。”
“活着总比死了好——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花映瑶知道萧白胭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作为代坊主,她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说了是收不回来的。
“阿瑶,别说了。”满堂势抬起头,拉了拉花映瑶的衣袖让她不要多说。
他转向看着萧白胭,重重的给萧白胭磕了个头。
“满堂势多谢秀坊十二年的养育之恩,如此大恩,此生无以为报。愿师父坊主身体康健——若将来秀坊有事,满堂势必鼎力相助。”
花映瑶看着如此平静的满堂势,心如刀绞。
她咬了咬唇,擦干脸上的泪水,学着满堂势对萧白胭同样行了大礼——
“弟子花映瑶,自知犯下弥天大错,至此无颜面对师门。愿自愿退出七秀坊——十二年养育之恩,没齿难忘无以为报。”
她不顾满堂势萧白胭惊愕的眼神,再次向萧白胭跪了下去。
她看着满堂势道:“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就像小时候我们流浪在街头一样,你拉着我的手,我跟着你。
“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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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萧白胭并未阻止花映瑶的离去。
按理说,逐出师门是要废去武功,收缴武器——但萧白胭没有。
满堂势与花映瑶回到房间——这里他住了十二年,连屋瓦的裂痕都刻在了心里。
儿时他练功,因为男孩子的韧带比女孩子硬,因此他吃了不少苦。在花映瑶疼得哇哇大哭的时候,他咬着牙对萧白胭说:“不疼。”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他的汗水泪水血水。
如今回首往事,真真如梦。梦醒后他依旧是与妹妹流浪在深巷街头的乞儿,没有家,只能和妹妹相依为命——
这一切只觉如东流逝水,残余幻觉唯落花深重。
他曾觉得他遇上恒空是最美好幸福的事——他欣赏恒空的品格,心性,他懂他身为修行之人的寂寞。
但与自己不同的是,恒空甘于寂寞,他是天生的修行者。
满堂势想着想着就笑了,笑声几近癫狂——然后他哭了。
他哭的涕泪满面却浑然不觉。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哭,从此之后没有任何人可以让他为之流泪——以哭的方式与懦弱和年轻气盛的自己做诀别,从此双手持剑心硬如铁。
他不甘心——他要报复,无论对与错,他也要让恒空尝到相应的代价。
曾经爱过也是爱过——爱过,就该为这份感情付出代价。
这天夜里,七秀坊失火,满堂势的屋子连着靠岸的几艘画舫与岸边的垂柳琼花全烧成了灰烬。
燎天大火中,花映瑶牵着两匹里飞沙在秀坊门口等着满堂势。
她看见满堂势自大火中走出,眉宇若刀。
冷的让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她觉得这不像是她的师兄——倒像是地狱里爬出的鬼。
离开七秀坊之后,花映瑶与满堂势去了藏剑山庄。
藏剑没有多说什么,叶问水让人单独给满堂势收拾出个屋子,以免他跟自己住一个院子,睹物思人。
满堂势只说一声多谢后就关门闭关,一日三餐清粥小菜,搞的叶问水以为满堂势准备辟谷成仙了。
花映瑶却有些担心,方墨岚说过,满堂势现在的心境不宜练功,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
但不让他练功又怕满堂势自己胡思乱想,万一再出个什么事他们都无力承受。
他们得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江湖门派,藏剑山庄再怎么包容他们,也不可能为了他们与少林撕破脸皮彻底为敌。
如今他们能做的,就是稳住满堂势。
转眼秋去冬来,足足三个月,满堂势从未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