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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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戏-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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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红梅坐在我的帐篷门口,手里拿着啤酒和荔枝汁。她说,今夜你要是不回市区,我就坐在你帐篷里一直到天亮吧,我明天早晨排戏,凌晨就要开始拍,就在这个海滩上,我要熬红了眼睛才能演好那个角色,而且,我需要感受夜里大海边的恐怖。 
你也是演员?我问。 
怎么还也?你也是演员吗?她反问。 
不不,只是我经常遇到演员,连我的女朋友也是演员。我说。 
蔡红梅是这个连续剧的女主角。我没听说过她的名字是因为我在此之前从来不看电视剧,尤其是连续剧。蔡红梅拍的就是连续剧,四十多集。她对我说,在深圳拍摄了二十天了,累得精疲力竭了,再坚持一个星期就结束了,要回北京了,那时她就不孤单了,男朋友在北京等她。 
午夜以后,对我是个折磨。蔡红梅坐在门口瑟瑟发抖,还在喝冰凉的啤酒,我却盖上毛毯睡意横冲直撞。我说,你真不睡觉?要不我先睡半小时,然后你来睡半小时,我们换着睡?   
第1章 惊蛰·春分(3)   
我把这个问题问了几次,蔡红梅在下半夜三点的时候趴到了我的身边。 
我不睡,不过我冷得厉害,你让我靠着你躺一躺。她说。 
我就惊了一惊,连忙坐起身子。 
新认识的女生躺下了,用手拉着我也躺下,她的军大衣加上我的毛毯,加上我们的体温,很是暖和。这个女生身上有一种味道,有点辛辣,还有点甜,还有点啤酒花的糟味。我转脸看了她一眼,她笑了笑。 
这女人配做演员,她长得十分好看。 
十分钟过后,一只手搭在我胸前,那手腕上戴着老手表,滴答直响。 
外面,大海也哗啦哗啦,无风三尺浪。 
沈玉的电话在早晨打过来,她问我睡得好不好,她刚到昆明,困得不行。我说我也没怎么睡觉,躺在海边听海浪。沈玉说,玩几天就回昆明吧,住酒店要小心些,深圳的烂女人很多,千万别动花心,别染上什么病。我说,多说三天,我就会想你想得受不住,受不住了就得马上回去。 
我身边没有人,蔡红梅没了踪影。毛毯上还有她的味道,她没走多久。 
外面刚刚发白,有点吵闹。我走出帐篷,蔡红梅从海水里游上来,在沙滩上艰难地爬行,几盏蓝色的灯照向她。她还是那身泳衣,泳衣上满是沙子。她头发湿漉漉,身体也在打颤。她爬的方向就是我的这个小帐篷。 
蔡红梅的身后有人喊“OK”,她抬头看了我,露出笑容来,然后头一歪,脸落在沙滩上,沾了满脸泥沙。 
远处跑来两个拿毛毯的人,蔡红梅却支撑着身子又向我爬了几步,在我离我三米的地方对我说,你为什么不来扶我一把? 
我走上去扶起蔡红梅,那两个人把毛毯披在了女主角的身上。女主角回头说了声谢谢,便靠在了我的怀里。 
送毛毯的两个影视工作者一眼惊奇,狠狠地打量我几秒钟。转身回去的时候一个人小声嘟哝,这丫是哪儿来的? 
二○○三年三月,惊蛰以后我在深圳的第五天,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我拿着当天的机票找票务公司联系机场顺利改签了返回昆明的日期,一件是沈玉给我来电话说她妈在家发生了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我给沈玉说明我晚回去几天的理由是,我的肚子很疼,吃了什么不对劲儿的东西,要在医院看看,看看就回。其实是蔡红梅的肚子很疼,正在找医生看看,蔡红梅说,你就陪我这一次,我不愿意回剧组,我的戏已经完了,我就没必要回去麻烦他们了,可我在深圳没什么朋友,你就算我的朋友,陪我去一趟医院。我答应了。 
沈玉电话里透露的消息是,她回到昆明后没和她妈打招呼,直接去找了黄老师,把合同看了,也试了镜。她想回家好好睡觉的时候正是半夜,却在家里看到了妈妈床上睡了个秃顶的老男人。 
这一天里我和沈玉通了十几次电话,在医院里打,在蔡红梅住的酒店里打,在吃饭的时候打。打了好多电话后我对蔡红梅说,我真得回昆明去了,我女朋友她妈有了外遇。 
蔡红梅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神儿,然后哈哈大笑,她说,你女朋友她妈有外遇,你回去能帮什么忙啊? 
我说,我要及时劝劝我女朋友,这事情得想开才对,老人家守寡二十多年,也不容易嘛。 
蔡红梅又来了一番哈哈大笑。 
二○○三年惊蛰后第七天,我上了回昆明的飞机。 
在上飞机前的几个小时里,我一直在蔡红梅住的房间里和她缠绵做爱,我们做了好多次。 
我走出房间时,蔡红梅骂道,娘个西皮,怎么和你做成了露水夫妻,娘个西皮。 
回到昆明的时候,柱子和孙元波为一个叫叶君的女孩子闹得不可开交,柱子先认识了叶君并产生好感,后来在一起玩的时候孙元波也对叶君产生了好感,赶巧叶君喜欢孙元波比喜欢柱子更多一些,于是闹起了矛盾。柱子和孙元波闹这种矛盾并不是小曲好唱口难开的那种性质,两人开诚布公,就直接说,柱子说我认识叶君两个月了,都睡过一次了,孙元波说,你睡过她一次我知道,叶君也和我说了,那次睡觉你胆小得像个兔子,没敢摸人家一指头,那不叫睡,我这才真叫睡,真睡是干什么你知道吗?我破了她处女地。   
第1章 惊蛰·春分(4)   
柱子心里不高兴,自己胆小是真的,对女孩子他天生胆小,可因为这胆小让孙元波占了先,心里窝囊。他对孙元波说,不行,这是仇恨,我得找你报仇。孙元波说,叶君还有个妹妹,等介绍给你,化仇恨为连襟,就扯平了。 
教授老总把新的策划书拿给柱子和孙元波的时候,柱子正催着孙元波快点给叶君的妹妹引见过来。老总说,你们又要招人吗?快整过来吧,咱公司正缺帮手呢。 
上一年的计划我们用了九个月时间来完成,完成这样复杂的工作后,我们被锻炼成长了,公司运作也已经成型,看来这一年用不着怎么艰苦就能完成任务。年初的两个月哥儿几个憋足了劲儿休养。二○○三年益佳电器的策划方案并不复杂,大家只是想拖拖时间,要益佳电器公司把我们的酬金全额划到账面上之后才进行下一个步骤。教授老总说,你再好的创意都不是公司的最终需要,公司最终需要是钱,没钱,没戏。干得正红火的当口,我却不知怎么就心不在焉了,我想继续休息。我对柱子和孙元波说,哥儿几个,我歇了,歇到我想上班的那天吧,我想我该张罗谈恋爱结婚,老大不小了,我妈着急了,我也着急了,我还时常来公司,就是不想干活儿了,你们多干点儿吧,我的工钱归你们吧。 
天开始温暖。街上的女人穿的渐渐少了起来,一些形状就很引发欲望了。我想沈玉,想完了沈玉想蔡红梅,静不下心。 
小柳把午饭准时送来,我们谁也不想吃。小柳说,天热,全是凉米线,带鸡汤麻油的凉米线。我说,我妈准知道我们心热。 
我妈的店铺离我们公司距离不到百米,生意红火。小柳是我远房表妹,她特地从乡下赶来给我妈当帮手,一干就是三年。小女孩长成了大姑娘,土妞子变成了靓孔雀。我妈说,凭小柳的姿色绝对够当演员了。叶君现在和小柳称姐道妹,和我关系亲热,就为能有机会接近沈玉,多了解了解影视门道,也好找机会去上上镜。我说,要是哪个导演再拍像《一个也不能少》那样的片子,也许你们这些棒槌都能带着土性上去,上好了还能女主角一下子。 
曾有那么一阵子,当演员、拍电视、拍电影成为大家最喜欢探讨的话题,在电视上和电影上露脸,然后逐渐成为百姓的偶像,那是很多人的浪漫、靓丽的成功之梦。 
一般我的话不能构成对叶家姐妹之流的打击,因为沈玉时不时的现身说法,常常给她们十足的信心。但那时沈玉已经很长时间没出现了,她在大理拍戏,只要回来就没完没了地和我分析研究关于她妈妈的事情,满脸都是“阶级斗争”。 
沈玉她妈的事情是这样败露的:沈玉从深圳赶到昆明的时候是早晨,她没和家里联系,直接去找了黄老师,把剧本看了个大概,赶到剧组上了上妆在镜头前照了几照,有关人员告诉她需要等导演和制片人下午三点下飞机,她就等,边等边再看剧本,准备着和导演制片人在见面的时候谈谈对角色的感觉,下午五点多见了要见的人,谈了,并共进晚餐,晚餐后按照导演的要求再次试镜,然后签了合同,然后连妆都没卸就打车回家。当时已经半夜,沈玉开门进屋直奔妈妈房间想给她妈来个拥抱,却张大了嘴看到了她妈和一个老男人光着身子紧紧拥抱,她的出现让床上的两人瞠目结舌、猛然撒手…… 
她妈喊了一声“小玉”,沈玉没回头,冲出门在街上猛跑,然后住进了宾馆。 
我妈说,那老男人也许就是沈玉的爸爸。 
我说,妈你怎么这样相信沈玉她妈? 
我妈说,什么人就是什么人。 
沈玉她家已经不住我们家隔壁了,两年前就搬到了另一个小区。那小区叫“高新小区”,住进去的都是工程师之类的知识分子,沈玉她妈从工厂的技术员干起,二十年后干到了工程师职位,于是搬了家,搬进了高新小区。 
那老头你见过吗?我问沈玉。 
是我妈同一个厂子的人,具体是谁是干什么的我不知道,以前见过也是到厂里去找我妈的时候见的,记不住。沈玉说。   
第1章 惊蛰·春分(5)   
其实没什么啊,你妈也是人嘛,也是女人嘛,这样的事情没什么。我说。 
我心里堵得慌,也说不出来怎么不好,反正不舒服。沈玉说。 
你嫁我得了,嫁了就好了。我说。 
你臭美吧你,我现在嫁了人还想红起来?演员在我这个年龄是不嫁人的。沈玉说。 
沈玉嫁给我一直是我和我妈共同的梦想,当年我妈和沈玉她妈就半开玩笑半当真的定了个现代娃娃亲。我妈说,沈艳芝是个好人,生的女儿不会有错。 
这回,我对我妈说,看,好人犯作风错误了。 
我妈说,沈玉都长大了定性了,沈艳芝的作风问题影响不了沈玉。 
我说,妈啊,影响着了,你看沈玉魂不守舍了,整天琢磨她妈那点儿作风了。 
当然,沈玉没对别人说,沈玉和我不外,就告诉了我,她也知道我能告诉我妈,她也知道我妈和她妈不错,也许是想让我妈和她妈谈谈。 
当年从北京到云南的老知青中,留在昆明并且没断往来还越走越近的,就属我妈和沈玉她妈。 
我从公司逛到我妈的小店,在小店里给我妈拌凉菜。我妈离开自己的小店近两个小时,去的方向就是高新小区,估计是去了趟沈玉她妈那里。我曾对沈玉说,你拍你的戏,家里的事情别多想,我妈老侦探了,一定会给你侦察清楚。 
可傍晚我回到家,我妈对我说,孙元波给人家叶君弄流产了。 
我说,妈,您怎么侦察到孙元波那儿了?沈玉她妈的事情呢? 
我妈没直接回答我的问话,她自己在那里嘟哝,春分了都,暖和了都,大地复苏,小鸟高唱,万物交配,何况人乎…… 
爸,你了解我妈,我妈年轻时候就这样吗?我妈和我说过,你们年轻时候特恩爱,还时常相互提醒不要太恩爱,说恩爱过度容易分离。你说这是真的吗?你们可是终于分离了哩,我和沈玉也算挺恩爱,也终于分离了,虽然我们还不是夫妻。 
今年刚进入春天,我和沈玉就分离了。这个惊蛰前的那个惊蛰,我们才明确地说出来彼此的关系,我是说那种今后要结婚和生孩子的关系。我对沈玉说,我们已经长大了,不用装模作样害羞了,我们应该有准备,准备并且可以实习在床上怎么过日子。沈玉脸红心跳,但她还是说,要不,我们先试一次吧。 
快乐无比的时候,我们根本没想过能分离,虽然我也像我妈一样絮絮叨叨地提醒了几次,我说,别太恩爱,恩爱过度容易导致分离。 
去年,从惊蛰到春分,我和沈玉偷偷睡过好几次,虽然我和她睡觉前脑子里全是和蔡红梅做爱的“镜头”,但我还是觉得沈玉好。沈玉温柔,沈玉胆小,沈玉在我的怀里时一声不吭用手捂住脸。我想起蔡红梅是因为蔡红梅是我睡过的第一个女人,第一个,总是难忘。 
还有一个问题缠绕在我脑子里散不出去,几天前我和一个女人睡,几天后便换了另一个女人睡,作为男人,这是不是作孽? 
作孽这个词,我是跟我妈学的,我妈在我还没长大的时候就常说这个词,并告诉我作孽就是做坏事,就要有报应,就在打雷的时候害怕。我不怕打雷,倒是沈玉特别害怕打雷,从前怕,现在也怕。 
我今天去了沈玉家,就在打雷的时候去的。沈玉缩在床上,把屋子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电视机也开着,窗帘也遮挡得严严实实。她的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是刚刚换上的睡衣,看来她也是刚刚回家,被雷雨浇了个精湿。我走进她的屋子就坐在了地毯上,这是我最近选择的位置,她不理我以后,我不敢为她做任何事情,不敢和她说话,甚至不敢在她房间里走动。今天,我鼓足了勇气,看到她在床上紧紧抱着枕头有些瑟瑟发抖,看到她眼睛里充满恐惧和泪水,我鼓足勇气从地毯上站了起来,走到她的床前。但她好像根本就没发现我的存在一样,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再次提高勇气,在她的桌子上拿起她的笔,把几个字歪歪扭扭地写在她的纸上:   
第1章 惊蛰·春分(6)   
我陪着你,别害怕打雷。 
我拿起纸要递给沈玉的时候,窗帘被一阵风掀起,一扇窗没有关严,被外面的风雨吹开。我正好站在窗帘前面,手里的那张纸被舞动的窗帘抽打掉了,纸片儿随风飘向窗口,飘出窗外,飘进雷雨里。 
沈玉是看到一片纸飘出窗外的,但她没能看到纸片儿上面的字。 
沈玉现在已经算明星了,去年春天到今年春天,她接拍了两个电视连续剧和一个电影,片酬已经高起来了,衣食无忧了。但她孤独了。她确实没想到我能离开她,其实,连我自己也没想到。 
我离开沈玉后,我妈说,作孽啊,作孽啊。沈玉她妈也说,作孽啊作孽啊。 
我爸说,当年他离开我妈的时候,也时常听到我妈自言自语,那时候我爸像我现在一样带着一些愧疚来看我妈,我妈也不理他,也嘟哝着作孽啊作孽啊。 
我终于开始写东西,而且,我写了很多。我感受到了传说中那些作家们的生活滋味,我是说,我有话要说,我刹不住笔,写得草,但因为是“草书”而写得飞快。   
第2章 清明·谷雨(1)   
书上说,清明是清洁明净的意思。每年的四月四日或五日,气候温暖,草木开始萌发繁茂。谷雨是“雨生百谷”的意思,在每年的四月二十日或者二十一日,从这一天起雨量开始增多,对谷物生长有利,“清明断雪,谷雨断霜”,气候温暖,春意正浓。 
我对我爸说,“雨生百谷”比较单纯,雨还能催生很多东西,节气书里没写。我爸说,你写嘛,钻研科学是值得提倡的,是有益于社会的,也是能打发你的郁闷的。 
我爸有时说话不无讽刺,我越发对他充满敬意。 
昆明属于高原,二十四个时令在这里表现的很不明显,有的几乎失去意义。但去年的清明时节的确“雨纷纷”来着,我本来在家里休长假,想出去走走,却被黏糊糊的小雨憋在家里,郁闷得紧。那时候公司几个人正处于乱套阶段。据送饭的小柳反映,孙元波两天没上班,柱子在那两天里也闷闷不乐。叶君和妹妹住在一起,叶君流产,得休息,休息时候一般妹妹陪着叶君。柱子本来不知道关于叶君流产的任何风声,那天是赶巧了去看看叶君,进门时看见孙元波坐在叶君床前,幸亏叶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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