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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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戏-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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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魂魄忆述在演艺圈的最后时光:有戏 作者:阿闻    
 一个游离的魂魄忆述在人间的最后时光。活着的人往往不在乎传说中的报应,但报应依然存在,并在你接近它的时候提示你…… 
郭林和沈玉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情侣,沈玉梦想成为大明星,郭林在一次外出中认识了明星蔡红梅,并且成为她的情人,沈玉也得到了她的赏识,很快走红,两人的爱情,逃不出演艺圈这个圈子的潜规则,最终走到了尽头。郭林病逝,只留下沈玉伤心欲绝,悔恨不已。郭林一直不愿离开他生前的生活,但他只能看活人的时节,想过去的“人界”。在即将离开阳间,郭林不顾父亲的劝阻,永生永世地将自己的灵魂附体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上,就是为了能够永远陪伴着自己深爱的人……    
新星出版社 出版  
 引子 年 
年,就是十二个月,就是四季,就是五十二个星期,就是三百六十五天。 
年,就是二十四个节气,月圆十二回,月缺十二回。 
太阳也在变化,但太阳的变化人们基本看不到,看不到的变化就索性理解它没变化。我自己规定,不变的为阳,善变的为阴,所以我认为,年,属于阴性。 
目前的状况是,过去的整整一年时间里,我,发生了完全彻底的变化。有些是自愿的,有些是被动的,不是我情愿的。于是,我要记载。我已经没有什么事可以做,日子太寂寞,我想,记载些曾经的和现在的东西,也许自己的感觉会好些。抑郁是一种病症,是病症我都害怕。 
我决定写写。但当我要拿起笔的时候,发现我消失了拿笔的能力,怎么也握不住它,不是小时候感觉到的笔轻如鸿毛,而是对笔而言,我轻如鸿毛。 
我爸对我说,儿子你觉得孤单了?孤单的人才写字呢。你要写什么呢?写回忆录?你才活了几岁?最好别扯那些没用的事。 
我对我爸说,爸你真不了解我,你没感觉我从我妈身边来到了你身边是惊天动地的奇迹吗?你不怀念我妈? 
我爸微微点头呈沉思状。 
我说,爸,我怎么能再拿起笔?我是说,拿得住一支笔? 
我爸说,你身体不行了,得锻炼,得过病的身体都虚。外面下雨,你得先出去试试能不能在泥水里踩下脚印,你身子轻得厉害,得锻炼。 
外面的雨太大了,雨水把树叶打得七零八落,我站在树下,把脚放在树叶上,那些树叶就像弹簧一样弹起我。我跑回我爸身边,气若游丝。 
全身无力。身心都无力。 
沈玉不再理我,就算我站在她对面,她也不会和我说半句话,连眼神也不放在我身上。傍晚的时候我又去找她,她坐在椅子上,我坐在她对面的地毯上。她穿裙子,面对我不再矜持,就那么张开着腿,我看到了她粉色的内裤,并从她内裤上看出她的呼吸。屋子里就我们两人,她喝了牛奶,看了小说或者剧本,腿一直张开,小腹一直在温柔地起伏。我迷恋地看着我想看的,看了好久,直到她起身从我身边走过,带过一阵香风。我全身无力坐在那里用眼睛跟着她。她走过我的时候连看我也没看,似乎还踩到了我的脚。 
沈玉不再和我说话,在她的眼里,我已经不存在了。我们,彻底完了。 
我对我爸说,沈玉当我不存在了,我想写点东西。 
我爸对我说,那么说,你妈早当我不存在了,我也得写点东西了。 
我说,我只写这一年的变化而已,你跟着起什么哄,你还记得起你和我妈分手那一年的事情? 
我爸说,我也曾经有过很多事情嘛,不可以组合吗?你别打击我嘛。 
我爸看上去只比我老几岁,那天我来找他就对他表示出惊讶,我说,爸你看上去年轻嘛,怎么保养的这么好?我爸说,这么多年,太阳就没晒着我啊,当然年轻。于是我觉得对我爸称“你”更合适,不用“您”,这个想法征得了我爸的同意,我爸说,一个称呼,没的大碍。 
你在写了吗?隔天我爸问我。 
拿不住笔。我说。 
我说呢,连纸都没有,你自己在那比画个啥?我爸想嘲讽我。 
纸还不有的是?等我身体好了能稳稳当当拿起笔的时候,我就去沈玉屋子里拿纸,她要不停地写她读剧本的心得体会,导演、编剧都要求她写心得体会,说那样能使她提高得快,编剧还给了她很多稿纸信纸餐巾纸卫生纸,什么纸都有。 
我仍然出入沈玉的家,没人阻拦我。沈玉也从不对我说“你别再来了”、“你走吧”之类的话。我也同样去找我妈,我妈也不再问我什么,她已经知道我铁了心要和我爸一起生活,阻拦不得。我试图说服我爸也去看看我妈,我爸说他在若干年前就“快刀斩乱麻”了,看见我妈他的“麻”还会乱,不看为好。 
那天,我看到了一个年老的女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各自的家里做同样一件事情,让我很感慨,这个感慨促发了我想写些东西的冲动。对于我,写东西是以前想都不可能想的事情,但我被促发、被刺激了,我想了,想的原因是因为沈玉和我没话,我妈和我也没话,我很需要说话,没人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孤单得紧,神经都不正常了。我曾经是一个滔滔不绝的人,两年前,我曾经像电影里的法国嫫嫫一样,在滔滔不绝中快乐,一年前稍稍有些收敛,如今,我变了一个人。   
引子 年(2)   
沈玉和我妈各自在自己的家中静坐并且流泪,她们的面前分别放着我的照片,一张是我和沈玉身着古装的合影,一张是我和我妈坐在草坪上的合影。我悄悄站在门口看,没去打扰她们。我先在沈玉的屋门前徘徊,实在没有勇气走到她身边说点什么,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徘徊很痛苦,为了避免痛苦我就走开,我想我去看看我妈。我站在我妈的屋门口也看见了几乎相同的场景,我没再徘徊,转身离去。 
爸,有些东西她们不理解,我离开,伤了她们的心。我说。 
别说得那么肯定,有些东西也许是你不理解哩。我爸说。 
公元二○○四年春天开始,我筹划自己的故事。我心想,这个故事我一定要弄好,要是弄好了,我就冒一次天下大不韪,一定要想办法让沈玉看到,然后怂恿她递交给某个导演某个编剧,然后,把故事变成电影胶片,胶片的开头有字幕,上面写着——原著:郭林。 
对了,有一首二○○三秋冬季节上市的流行歌曲《大导演》,很适合做这部片子的主题曲,唱歌的叫杨坤,嗓音怪里古董的,曲子有点南美风格、西班牙风格那样,跳跃感很好,说的却是一片有点苦涩的现实。 
烛光红地毯哦鲜花和星钻仿佛电影爱情的浪漫大导演果然出手不凡你的欲望在发亮刚好吻合他的剧本他的头衔迷茫你的眼大导演只会爱你几天关于这部片其实是谎言金钱的誓言随时会改变心疼你昨天爱的单纯意念你是他临时的演员灯光pa pa pa音乐da da da观众wa wa wa笑你大傻瓜大雨hua hua hua世界湿答答大导演让雨不停下有一幅对联我记得:二月春分八月秋分昼夜不长不短三年一闰五年再闰阴阳无错无差我知道,我实在无法写很多,就决定截取一个断面,人活一辈子估计是七、八十年,我把它看成一个立柱,我在立柱上截一个断面,就是我人生立柱上最高的一层断面。 
最高的那层。 
我没有运气冲击那七、八十年。 
这个断面和其余那几十个断面的名字一样,叫做“年”。 
我真的很虚弱。我在虚弱中握住笔,在从沈玉家偷来的一本稿纸上写上了第一个汉字,“年”。看到我战战兢兢写字的样子,我爸站在我身后哈哈大笑,发现笑声根本终止不了我的决心和行动,他转变态度,在我的身后大喊,别只用手写,那样费劲!用意念!用意念! 
我爸嘿嘿笑着问我,儿子,写字,真能解决问题吗?爸爸这些年有许多问题哩,比方说,你妈为啥不再嫁个男人? 
阴风不识字,却也乱翻书。一本没有封皮缺角少页的《万年历》放在几案上,风吹过来,书页噼噼啪啪抖落灰尘。这书不是我爸的,我爸几乎不看书。这一定是原先经营这个房子的人留下的。书并没过时,还有多年的时效,“万年”虽然没编排得下,二、三百年的子丑寅卯、春夏秋冬倒是历历在目。书上介绍的最后年份是二○二五年,这个年份在上世纪某个年月被编书的人写进书里的时候,一定属于毫无概念的时间,但现在这时间越来越近的时候,这书却成了垃圾。 
我面对破书,和我爸说,写字能解决问题吗?你问谁呢?   
第1章 惊蛰·春分(1)   
书上这样说,惊蛰,春雷响动,惊动万物,蛰伏地下冬眠的动物开始出土活动,一般为每年三月五日或六日。太阳到达黄经三百一十五度;春分,是春季九十天的中分点,春分这天,太阳光直射赤道,地球各地的昼夜时间相等,古代春分秋分又称为“日夜分”,民间有“春分秋分,昼夜平分”的谚语,春分时节一般在每年三月二十日或二十一日,太阳位置为黄经零度。 
我问我爸什么是黄经,我爸说不出来,但他给了我一段比较精辟的话。我爸说,你知道不知道,世界上好多东西对于普通人是没用的,多了解一些可能会导致不良反应,因为,日子本身已经很复杂了,日子里何必用上你所说的那“黄经”、“白经”之类的东西呢?我们活着或者死了,影响不到太阳的“经期”。 
爸,我崇拜你! 
沈玉对我说,她演戏的才能是天生的,从幼儿园时就开始演戏,到小学,到中学,到大学。她说她自己早知道自己的特性,于是一路发展下来,走到今天。沈玉对我说,她爸爸的论述很精辟,说是人生一出戏。 
沈玉跟她妈姓。沈玉没见过自己的爸爸。 
沈玉说,我妈真棒,二十多年了,不动春心。 
我妈说,沈艳芝那时就住我们家隔壁,只是不在相同的一个楼梯口。我妈和沈艳芝有约定,有什么事情就敲墙,敲了墙对上暗号就都到阳台上说话。这约定执行在刚定下这个约定的当天,半夜十一点钟墙就被急不可待地敲响了,那也是沈艳芝第一天住到我家的隔壁,那也是沈艳芝的新婚之夜。那暗号敲响之后我妈就跑到阳台上等,沈艳芝没出来,我妈听到了哭声。后来我妈下了三楼再上三楼,叫开门看到了沈艳芝的新婚丈夫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喘气,床单上一片血红。我妈对沈艳芝说,没啥没啥,黄花闺女都这样,沈艳芝说,大姐,那不是我的血,是他的血啊!我妈愣了好几秒钟,等明白过来了就给吓得手脚冰凉了,我妈结结巴巴地说,那,快,快啊,叫救护车啊。 
我妈说,沈艳芝的丈夫在结婚后的第十天去世,被诊断为血癌。 
我和沈玉相好不是一天半天了,柱子和孙元波他们也道听途说了一些关于沈玉她爸的事情,于是对我说,别扯成既定婚姻了,那就不好玩了,父亲和女儿遗传,说不定沈玉也血里有癌,你娶到家里没多久还得张罗续弦。 
我妈说,别听你那帮狐朋狗友的,沈玉没病。 
沈玉说,进大学检查了无数次身体,血也抽了有二斤了,没哪个大夫说我血里有病,我健康! 
我说,玉,玉啊,咱不听那个,咱不信那些,咱好咱的。 
这事情我妈有底儿。我妈私下和我说,那沈玉根本就不是沈艳芝跟她丈夫怀上的,沈玉出生的月份我妈记得,按沈艳芝结婚日子算,生下沈玉是沈艳芝结婚后不到八个月的时候。况且,我妈说,沈艳芝的丈夫进入医院后医生检查的一切情况她都知道,那时候沈艳芝在我们小区就没第二个朋友,我妈是她最铁的姐妹。医生也检查了,说沈艳芝的丈夫那时根本就不能进行性生活,只要一勃起就得出血。 
沈玉不会有遗传,怎么遗传也遗传不上。我妈说。 
当然,我长大了,我妈和我不忌讳什么,该教育我的都教育了我。我妈说,以前是让你好好学习,现在要你好好对待爱情,好好对待初恋,不许婚前性行为,不许自渎。 
关于沈玉她妈,我妈也不给我深说了,她直说沈艳芝是个好人,不是乱七八糟的女人,守二十年寡,也没找个男人嫁。我说,怕是一直惦记沈玉她爸吧,谁啊那是?我妈说,可别乱说,可别跟沈玉说,这可是破坏家庭,作孽,干不得。 
其实,这些不关我屁事,沈玉和我好就行,别的都不重要了。 
沈玉终于当上了演员。在大学里被歪打正着选上了拍了个戏,演的是合计有五句台词的“龙套”,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虽然都演配角,但戏分越来越重,直到她拿到了毕业证,被省影视中心选中,当上专业演员了。   
第1章 惊蛰·春分(2)   
沈玉对我说,当专业的就得学习,得进修一些课程。于是她继续上学,算培训班之类的,也上了半年。毕业那天时令不错,是惊蛰。沈玉说,虫子活了,人也该动了,这是给我征兆呢,我大概得不停演戏了。 
我说,沈玉我们该休息休息,我一直都在忙,我也累得慌,我需要休息,我请个大假,我们出去玩玩?都惊蛰了,春天的美丽已经来了,我想狂玩一阵子啊。 
沈玉说,我和我妈说说,说好了就去玩。 
我们预定了去深圳的机票,准备先去海边看看,“小资”一番。 
换个场景。沈玉说。人生的戏要分无数个场景的,我爸说了——人生一出戏。 
这句话是沈玉她妈告诉她的,很多年来几乎成了沈玉的座右铭。 
公元二○○三年,农历刚刚过惊蛰。我们刚到深圳,刚住下,沈玉的手机响起。手机里面说,快点回昆明,找黄老师,试镜头、签合同,连续剧三十集,片酬颇高。 
我自己去了小梅沙海滩,因为沈玉马不停蹄回昆明去了。 
我在小梅沙租了一个帐篷,天黑下来的时候我躺在帐篷里。外面不远处有一小堆篝火,火光映出一个人影向我这个帐篷走来,是个女的,披着军大衣,但长发飘飘。她走到我帐篷门口,我看见她大衣里面穿的是泳衣,轮廓时隐时现,给我的感觉十分具体,前胸和屁股都圆,就跟沈玉的一样。 
当然,不是沈玉。她叫蔡红梅,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但她说,她是个演员。 
爸,你记不记得?二十多年前,你把我扛在肩上到盘龙江边儿看大戏,戏台上粉墨登场的演员都花花绿绿的。我看不懂,你好像十分懂,你给我讲了很多戏里的故事,那些故事一般都用于我睡觉前的消遣。二十多年,我把那些故事几乎忘没了,却隐约能记得住你给我讲大戏时的表情是眉飞色舞,还有,我能记住两句戏词,带韵调的那种,“因何错爱小生至——此——?”“爱的你一品——人——才!” 
哪出戏这是?你告诉过我,我忘记了。好像是一个姓柳的男人问一个姓杜的小姐,对,你说那台上演的是鬼魂! 
那时你的故事一般不能使我安然入睡,而是你的手表戴在我手腕上我才能睡过去。那块表你临走时给了我,已经坏了,修也修不好,我就放在书桌上的一个玻璃器皿里,算我的收藏了。 
蔡红梅的手腕子上戴了一块老式手表,和她的青春及其气质极不相配,这手表我注意了好久,被她看出来了,她说,那是她爸爸的手表,她爸爸很久以前跟一个年轻的女人去了美国,她和妈妈都不知道详细情况,只是觉得应该确定爸爸不可能再回中国了,于是她在家里四处找关于爸爸的纪念物,找到了这块手表。 
我爸也有一块老手表,也是我的收藏品。我说。 
你爸爸也跟女人私奔了吗?她问。 
没,他自己走的,我妈还爱着他,他还是走了,那时我还小。我说。 
蔡红梅坐在我的帐篷门口,手里拿着啤酒和荔枝汁。她说,今夜你要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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