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这些,为何还要说出来?”北奉尘的脸,越发沉冷,这并不是第一次冷冰心见他时的那般温润阳光。现在的他,就如覆盖了一层冰霜,令人感到心寒。
“说出来又如何?不说出来又如何?既然改变不了事实,我何必要把它当秘密一样埋在心里?那样已经够痛苦了,我不想再让自己更痛苦!”冷冰心一边淡淡地说,一边看着他没有任何波澜的脸。
仿佛这种事对她来说,早已平常不过。她没有像别的女子那般,知道自己被利用后的大哭大闹,也不像她们那样,强迫着他,要他许诺什么。她的平静,她的淡泊,竟让他有一丝心痛。
他说:“做为北奉国的王爷,征服国土 ,抗战天下的使命,从小就落在了我的身上。”
她浅然一笑,笑容充满不屑与淡然。她说:“王爷?在你的心里,你真会甘心当一个王爷?”
此话一落,哪怕眼前有些黑暗模糊,冷冰心也能感觉到对方浑身一怔。
她离她不到五步之远,却能完全感受对方身上传来的一股寒气。
“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不错,从她听到北奉福宁与他谈话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要的不是简单的荣华富贵,他要的是整个天下。
他温润而绝美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霸占天下的心。
“你……”
“王爷,如果只是想辅佐太子,又岂会精心挑选如此多的美人送去它国?那些人都是经你一手栽培,将来效命的人只会是你,不会是太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想说,王爷的手段很高。现在,各国都有你的人手,就连太子也让你用紫月控制。将来,北奉国的皇上一旦驾崩,那么太子就会听命于你。到时候,你想如何操纵,就是随你的意思!”
“……。”
“当初,我就在想,一个好色奸诈的福宁太子,怎会把康庆的冷酷君主逼得诛后,原来,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你在背后献计!你的头脑,果然是太子比不了的,他终于会成为你的牺牲品。”
“你是谁?”这三个字,几乎是北奉尘咬着牙,寒声说出来的。
“我是谁?一个被毁了容颜没了记忆失去前世的女人。”
“你很聪明,竟然可以短时间之类知道这么多,让我不得不惊讶!”
冷冰心唇角只是扯了扯,没有一丝得意,有的只是悲哀:“你在太子面前流露出你病态一面,我就知道,你并非表面这般简单。也从那时起,我知道,我不可能只是让你觉得可怜,你才收留我。”
听了这些,北奉福宁突然一笑,温润的双眸瞬间眯成一条危险的光,那略显苍白的脸上,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圣洁耀光。
他说:“我果然没看错你,你是我所有收留的舞姬歌女当中,最有潜力的一个!”
“是吗?”
“是的,你这么聪明,这么快就知道这么多,真是让人又爱又恨,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怎么办?”冷冰心轻哼一声,单薄的衣裳衬得她越发脆弱,可是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害怕和担忧:“王爷在来此的路上,应该早就想到了吧?”
是的,没有一个想成就大业,得到天下的人会放心将这个秘密泄露给一个并不熟悉的人知道,所以,冷冰心在这一刻,并没觉得自己能活着见明日的太阳。
但是,她没有害怕,因为在得知自己还是被利用过后,她的心彻底死了。
第182章
☆、第183章
的确,冷冰心明白自己知道太多秘密了,所以在她认为,北奉尘就算不杀她,说定也会毒哑她。
岂料,他却幽幽地叹了一声,眼里并没有露出杀意。
“你叹什么气?”她淡声询问。
“因为你不了解我。”
“当然,我一个被毁了容的卑微女子,怎能了解堂堂北奉国的王爷?”
“你以为我会对你不利是吗?”
她听罢,微微一沉默,突然又笑。
“难道,你打算让我活下来?”
“我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但是,我不会杀你。”
“是慈悲,还是将来可以利用?”
她的话,让黑暗中他,幽深的眸子发出点点寒光。
“你应该也知道,太聪明的人会很短命!”
“每个人都很怕死,但至少,我不想活得太糊涂,因为这样,我死也不会瞑目!
“你真的不怕死?”
“不怕。”冷冰心没有说谎,而是一字一句的望着他,眼里没有丝毫的恐惧。
“我不信当刀子搁在你脖子的时候,你会没有一丝颤抖?”在说话间,冷冰心已经感觉到脖子已经是凉嗖嗖的。
北奉尘的剑已经闪电般架在她脖子上。
黑暗中,两双寒光一样的眸子在闪烁。那像是一场顽固的交锋,又像是一场生死的较量。
在预期里,冷冰心并没觉得脖子有过疼痛的感觉。她甚至闭起眼,仿佛能感觉到刀子刺过肉的感觉,可是,什么都没有。 只是她的心,有丝丝的疼,点点的痛慢慢荡漾开去。
“怎么?杀一个对你有威胁的人,还需要犹豫吗?如果真是这般优柔寡断,将来的江山,你能坐稳吗?”冷冰心睁开眸,微微带着讽刺的意味说道。
对方却并不放在眼里,反而有些无奈的喝道: “你竟然如此不珍惜自己。”他这话说得有点莫名其妙,现在不珍惜冷冰心的命好像是他才对,明明是他用刀比在她的脖子上,明明是他想杀她的。
“哼!生与死,不是全凭王爷的一句话吗?”她冷冷哼道,水眸绽放出一抹清冷的厉光。
“你……”他漠然无语,只能颓然的将手中的刀放了下去。然后,从怀中摸索了一阵子,掏出一只青色玉瓶来:“我不是来杀你的,你也不要用言语激我,我来此的目的完全是为你的伤着想。”
冷冰心垂下眸,诧异之色在眼底一晃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伤?你想怎么样?”
“这是青蒿走时给我的玉露护肤膏,是用百种珍贵药材练制成的,对伤疤又奇好的疗效,你擦一下吧。”
“没事!”冷冰心转过身,欲拒绝对方的好意。毕竟,方才还剑拔弩张,此刻他又用这样的方式来对待她,无论如何,她也感觉不习惯。
可是,就在她刚转身之际,突然又被人猛的拽了回来。
不错,北奉尘的大掌紧紧镊制住她的胳膊,只需轻轻的一用力,她便如扶柳般倒入他的怀中。
他身上那淡淡的草香,令人有些迷醉,抬头,对上那灿若寒星的眸子,以及冒了些许青色胡渣的下巴。
冷冰心脸色微红,连忙转过头,不敢多看一眼。自己与他贴得太近,实在过于暧昧。当下,她欲要挣扎起身,对方却将她越搂越紧道:“听话,把药擦了再休息。”
冷冰心知道,自己现在落在他的手里,又怎么能拗得过他?
当下,也不能说什么,只能默然的垂下头,不再言语。
北奉尘拉着她,朝榻畔走去,然后强迫她下半身蜷缩在榻上,上半身则倾倒在他的大腿上。
他恢复了以往的温润俊逸,淡然超凡的说:“我帮你擦药,你把眼睛闭上!”
冷冰心听罢,微微垂眸,不知是因为有些紧张还是害怕,她竟然还抓着他的手,纱布下的面颊一红,像是抓了烫手山芋般,赶紧松开。
随后,接下来的一切一切,就任由北奉尘处理。
她微微闭着眼,脸上的纱布一层一层的剥开。
不得不承认,北奉尘的动作是那么温柔那么小心。对待她的脸,仿佛就像去壳的鸡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她弄坏。
冷冰心闭眼睛能感觉,他的手就像阳光一样,暖暖的铺洒在了她的脸上,有些温热的指尖,偶尔触碰到肌肤的每一个位置,就像春风扶过的感觉。
很难想像,这样的他,温润如玉,体贴入微,会与刚刚那个权倾朝野,冷酷无情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她依旧闭上眼睛,默默的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梦。一个漫长而多舛的梦。
她努力的轻唤自己醒来,醒过来,不能沉浸在这样的温柔陷阱里,可是她发现,她越是呼唤,自己的意识就越低沉,越迷离,渐渐的,就完全深陷下去。
北奉尘从来没有如此珍视过这样一张容颜,哪怕对方已经毁容,他却奉若珍宝的捧在手心。
先是为她轻轻擦上清凉的药膏,随后怕伤口沾到细菌,又如原样的将她包缠起来。动作之轻,让当 事人在整个过程当中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待一切处理好以后,他才发现,不知何时,冷冰心已经趴在他的脚上睡着了。
他先是一怔,继而微微蹙眉。
片刻,又绽颜无奈一笑。轻轻的将她打横抱起。然而,在朦胧中的冷冰心,却感觉自己躺在了一个宽阔的胸怀里,那胸怀好宽敞,好舒服。下意识的,她竟如八爪鱼一样将他紧紧抱住,嘴里呓语着喊了几声:“啊爹,啊爹……”之后,这才放心睡去。
北奉尘心中不知为何,刹那的揪紧在一团。这个女人平日的冷冰与孤傲,在这一刻看来是多么的柔软与楚楚可怜。
一时间,他盯着沉睡在怀里的人儿好久,这才轻轻的将她放回榻去。
此刻,感觉到被人松开手的冷冰心,陡然像发了噩梦般的蹙起眉,冷汗淋漓的摇起头来,随即紧紧攥住北奉尘欲要松开她的手,那模样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肯放开。
“不要……不要……你说过让我留在你的身边……你说过,不会杀我……”
她死命的喊着,那声音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他怔愕的坐在那里,脑海一片空白。这个女人,梦到了什么?是什么让她如此激动,如此绝望,又如此的悲戚?
第183章
☆、第184章
转眼,一个月过去。
冷冰心在北奉尘的王府上,已经有了一个月之久。
虽然经过那晚以后,他们之间明显有了一层难以化开的隔阂。但北奉尘似乎并不把那次发生的事情放在眼里,对她的好,仍然不变。
府上的家奴丫鬟们也知道王爷对她有所不同,人前那是一直让着她,对她毕恭毕敬,人后,却有道不尽的闲话。尤其在先前见过她容貌的人,个个把她丑陋容颜传得惊天动地,骇人听闻。以至于,没见过她真正面目的丫头们,遇到了她都要避退三舍。
冷冰心倒也不避讳这些,任由她们在后指点。毕竟,这也是事实。何况,从小,她就是受着这种非议与指点长大成人。以前的讹传更是毒辣伤人,对于现在,那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主要是在府上这么久,她很少说话,日子久了,难免有些寂寞。曾经不了解北奉尘的目的时,她还时常会看到他俊逸的模样,温润的笑颜而心暖,可现在,心已死,除了放开胸怀过每一天以外,她的生活再也找不到任何寄托。
这天,从绝情谷回来,一路不曾言语。
冷冰心撩开窗帘,对着外面的风景微微入神。
这时,一抹青纱从眼前飘过,如一缕薄雾,带着飘渺而空灵青影,陡然映入冷冰心的眼底。
她愕然的转过头来,一脸错愕的盯着北奉尘。
那个修长的身影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手中轻扬的青纱在眼前被风越撩越高。
他眼含一丝深不可测的淡笑,袍服雪白,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暗影。
她微微入神的盯着他,他的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 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冷冰心不得不承认,在此时此刻的北奉尘,完全是一个优雅如画的男子。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从他的面庞感染到了她。他的笑, 没有了虚伪,清澈的眼睛是那样忠诚的微笑着。
她轻轻泯了泯唇,却见他已经开口:“脸还疼吗?”
昨夜青蒿才为她拆线,走时又为她涂了许多药膏,这些药都是烈性药物,对皮肤与伤口虽能起到良好作用,但也很是刺激伤口。
冷冰心听着他淡淡的话语,却透着浓浓的关心。有一刹那间以为,他的话,完全出自真心。
不错,此时此地的他,皮肤像昆仑山里洁白的雪莲花,他的眸子是天山之巅神圣的池水。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再去看那双眼睛,那双会让人误会,那双会让人认真的眼睛。
北奉尘浮着莲纹的眉宇,微微一蹙,将手中的青纱抬得更高一些道:“戴上这个吧,将来伤口好了以后再取下!”
冷冰心先是一怔,继而似明白了什么,缓缓接过北奉尘手中的青纱,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当初,她倾国倾城,艳惊天下,爹爹他们为避闲话,为了替她挡开劫难,不得不将她风华绝代的美丽遮以黑纱之下。从此,以丑闻名。
此刻,她惨遭毁容,模样骇人,已成了名副其实的丑妇,却又要用青纱遮颜,这,真是讽刺啊。
难道她的余生,都将永远活在这层薄纱之下,永远受尽人的闲语碎言吗?
这,就是老天给她的命?何时,她才可以真正的活出自己?
北奉尘见眼前的人儿,在盯着青纱的同时,黑色的水瞳中,透明的看不到一点情绪,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似看穿了人间所有的沧桑,融进了万载的清秋,不屑人间情事,冷眼旁观沧海桑田的眼神。 瞬间,她的唇,白的近乎没有血色,让北奉尘一直平静的心,瞬间有种冲动,想要温暖它,哪怕让它沾染一点点尘世的颜色也好,不然她也许在下一刻就消失了。 蓦地,北奉尘一抖手腕,窗户无风自关。 并不是因为他害怕她的模样被谁瞧见,只是怕这猛烈的风,会一不小心吹散了脆弱而苍白的她。 看着她眼中的迷离与悲怆,他慢慢伸出手,清凉碧光在手中闪耀,随即,轻抚她的额颊,最近将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她冰凉的手中。风起,青纱落入他的手中。
他牢牢抓住,尽量控制住自己平稳的情绪道:“戴上它,伤很快就会好,到时候就可以取下了。”
冷冰心不语,只是把头扭向窗外,沉默的呼吸。
就这样,她涂满药膏的脸上,异常突兀狰狞的映入北奉尘的眼底。这一刻,他没有常人表现的那般惊骇与害怕。而是把头靠近,轻轻的吹抚着她脸上的伤,心中划过一丝痛意。
是谁,会在这样一张倾城之颜上面,刻出这样一道伤疤,又是谁,会在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心里,留下这么抹一道无言道尽的痛?
他说:“我来为你戴上吧!”
他温柔的勾过她的颈,将她乌黑如瀑的发拢到耳后,让她的脸轻轻的贴在他的胸口,这才将青纱穿过发丝,挽好以后,他并没有及时放开,而是闭上眼睛,轻轻的呼吸一口气,嗅着她如冰雪般的清爽的体香,尽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
好在这一刻,冷冰心已经发现了他紊乱的心跳,及时从他胸中探出头来。
此时的她,青纱罩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并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的撩开了帘子,盯着窗外碧蓝的天空发神。
她却不知,北奉尘早已沦陷在那双眼睛里。在她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极浅的蓝,浅到近似白色,就像那冬日里凝结在窗边的霜花。除此之外,他再也找不到别的颜色。
他说:“你喜欢蓝色吗?”
她点头,神情多了抹惆怅。
他问:“ 为什么?”
她说:“蓝色就像自由,无拘无束,你不觉得它让人很温暖吗?”
他一怔,浅浅的扫过她的脸,青纱已遮,却有种别样的美丽。风起,青纱似一片无法降落的枯叶,隐约的勾勒着飘渺的线条,若隐若现中恍惚着,看不清,道不明,眼前仿佛是山谷中升腾的朝雾,有形无质。
不错,被青纱挡去的她,没有了突兀与狰狞之后,象是被云层遮了的月光,朦胧着,明明在眼前,偏又如天边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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