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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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爱-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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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就抽我到对其业务一窍不通完全陌生的一个处室看家。每天打水、扫地、守门、听电话。这个处里的人都很懒散,有的人一天也不来一次,说是直接去工地检查去了。至于去工地了还是在家喝酒打麻将,鬼才知道。他们大都是上些岁数的施工技术人员,资历老,腰杆硬,连总经理也不得不让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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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公司一上班就把我当个勤杂工似的踢来踢去很恼火。我是个“教师”,看书学习丰富自己的专业知识也没有什么不对啊,可他们认为你看书就是“太闲了”。他们能容下你去聊天、说闲话,甚至打闹,却容不得你看书。我的自尊心受了挫伤,可又不敢不听领导的调配,只好去了。
有一天胖子处长叫我去公司库房领手套,说是天气冷了,计划给处里每人下工地时戴,算发劳保。库房是在公司北面的另一个地方。本来半小时就能办成的事,结果我找了二个多小时才找到,浑身疲惫不堪不说,心情也被弄得很糟。等我领了手套回到公司,又发现办公室的钥匙锁在了屋里,使得心情更加沮丧。心想,自己怎么了,丢三拉四像个糊涂的老头子。真像人所说,人走背字倒霉的时候,喝凉水也塞牙啊。
我看着公司那么多人明明无所事事,然而却一有机会就围着领导邀功领赏,很是看不惯。可是事实上领导不但不讨厌这样的人,反而喜欢他们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也许领导这样想,起码他们是想来讨好巴结我,尊重我,而不是想去靠拢、巴结别的领导。无论是哪位领导,党政工团,对光工作不靠近他们的人,从来也不会表扬提拔的。可能倒不一定是有成见,而是他想不起这个人。
公司的管理人员以前大都是来自基层的工人,虽然文化素质不高,可智商并不低,个个头脑灵活。既然他们能从工人转成公司管理干部,肯定有他们的过人之处,因为比他们有能力的大有人在。他们深知能干还能会说的重要,哪怕不能干也得会说才行。他们更懂得“人事”关系的重要。本单位象当时其它单位一样,弥漫着人浮于事,拉帮结伙的风气。刚从学校毕业的我整天与他们在一起,一下子感到很不适应,可又没有办法。我躲着他们的勾心斗角,像个不入局的外人。人家看我清高孤僻,书呆子一个,并不上道,后来也就懒得拉我入伙了,对我失去了兴趣。我对争权夺利、拉帮结伙实在不感兴趣,觉得那太无聊了、太浪费人生了。我有事办事,无事读书或想自己的心事。我象个外星人到了地球,虽然清心但也孤独。没和身边的人融合在一起,像是一个旅行的“客人”似的。
说心里话,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单位,无论是人还是事。我想自己在这个地方是待不长久的。我与公司的人和事总觉得像是猪皮贴在羊身上,感到不融合,生分,外道。在单位我没有归宿感,也没有亲切感。认为它只是个陌生的临时旅馆。我想调走,离开这个地方,但我又没有关系“路子”。想来想去,也只有通过考研上学的华山一条道了。只是这种办法像是我在枯井中抓到的一根稻草,能有多大的生还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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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了班以后,母亲对我的婚姻催逼地更紧了。她认为虽然她的病情得到控制,但是随时都有可能严重起来。同时我的年龄也不算小了,早到了谈婚的年纪,周围和我年龄相仿的人许多人都已结婚生子,而我现在连个女友的影子都没有。她的急躁的脾气使她不由得一阵阵心里冒火。每当与别人聊天时,人家无意问起我的情况来,她的脸不免发烧,觉得没有面子。跟谁说起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儿子——虽然这也好那也好,有学历,又是个老师,可怎么连个对象还没有呢。这在当时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她觉得别人都用一种疑惑的、嘲笑的眼神在看自己,她实在受不了。我想这其中有很大程度是她自己那么想,自己那么认为罢了。于是,她再次限期叫我赶快找上女友,为结婚做好准备。
按说母亲的想法也没什么错。明摆着,我学校也毕业了,工作也安排下了,年龄也不小了,对个人问题没有了再拖下去的理由。现在也该解决个人问题了。但是我却难以做到。工作环境严重的生分、不适应,使我不能安于现状,现实促使我去考研的想法更加强烈。既然准备考研,婚姻的事自然也就撂下了。我对目前能否找到真正的女友,我意思是指我自己内心真正喜欢的姑娘,缺少信心。凭自己现在的处境,你喜欢的,人家往往看不起你;你不喜欢的,不感兴趣的,往往又追你。命运仿佛在捉弄我,和我开着玩笑。
可见,不是我拒绝这事,而是没了自信心。我对介绍来介绍去找女友的方式感到别扭;想自己去找身边又没有。追求完美的性格使我很难将就找一个女人并和她生活在一起。无奈之中,我只好把心思用到别处去,不愿继续叫这事搅得心乱,也是不得已对这种状况的一种逃避。实际上我年轻的生命里又何尝不是涌动着爱情的波涛。面对世俗的怀疑目光,老大不小没有个女朋友,毕竟算不上荣耀的事。别人会猜测你的各种缺点和怪癖,然而又不说出来的眼神让你如针芒在背。正因如此,我特害怕别人提及这件事,干脆声称不谈这事来堵住别人的嘴。许多人面上说关心你,实际上心里不知怎样的讥笑和幸灾乐祸呢。这样一来,外人认为我越来越怪僻,心理变态。就算是外人可躲避,可回到家里我却是无法回避的。母亲含沙射影地时不时说起周围这个结婚了,那个有了孩子,比你小的人找到了女朋友,你感到她在有意无意地给你话听,来刺激你。我敏感的心像被黄蜂蛰了一样,简直钻心地痛。我对母亲这套旁敲侧击、拐弯抹角的鬼把戏厌恶透了。分明是那个意思,还不如直说,干吗要这样!那样我还好受些。也许母亲认为直说会遭到我的激烈抵触,所以压才不得不这么做。但我却不这样认为,因为这样一来叫我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我恨母亲这种小市民的、庸俗的市井气,鄙视母亲的粗俗,无文化。心想,母亲为什么就不理解儿子的心呢。出于这种心理使我不想和她们有所沟通。我深感自己又回到了魔窿一样的家,噩梦的生活从此又开始了,也更加怀念上学时的日子。
是的,每次母亲对我提起找女友的事,我每次都狠狠地顶了回去。不让别人提这事,是因为这事实在叫我心痛、心烦了;并不是全然不把它当回事。我内心感受到它的巨大压力,心头就像被浓密的乌云笼罩着一样。在这种挤压下,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在学校的那个心目中的女神。我以为我早就把她忘了,实际上她并没有在我心目中消失,只不过暂时埋在内心深处罢了。现在她的音容笑貌又浮现出来,复活了。当时我冒失地去问了人家后,我对遭到拒绝并不多么意外,更多的是感到一种解脱;然而现在却越来越后悔了。悔恨当初的胆怯和愚蠢,悔恨毛躁。我当时为什么不多追问她一句,多解释一句呢?!后悔自己问话的方式是那么古板笨拙,像是在外交谈判。特别是后悔人家只是说了一句实在的理由,自己就如脆弱敏感的老鼠,迅速逃之夭夭。也许她那话的意思根本就不是“拒绝”,只是女孩子出于本能的一种羞涩心理;实际上内心是愿意的。她看一看你能否解决这个问题,或者看你对她喜欢得坚决不坚决,愿意不愿意去等她到毕业。反过来说,人家总不能对一个从来连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陌生男生的求爱,急不可待地或者欢呼雀跃地回答:“我愿意,我太愿意了!”——那不是神经出了毛病吗!你也许万分希望这样的局面发生,但是在以后你会不会嫌弃她的轻浮和浅薄呢。女孩子总有女孩子的矜持和犹豫。想到这我越想越后悔,真的恨死了自己。为什么当时我不再追问一句“我等你”、“我不怕”诸如此类的话。假如她真的了解了我的内心后,一定会被我燃烧的激情所融化,被我的真情所感动。我真没用!真蠢!想当初自己那严肃劲儿,比得上国共两党谈判的气氛了,似乎是冤家之间的最后通牒。让谁能受得了呢。我无数次咀嚼品尝着这件事的苦涩和甘甜,挖掘着她每一个字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用迷恋的想象丰富着她的完美,为她寻找不得已的理由,一百遍一千遍地回忆着那个难忘的情景。它成为了我空虚生活中的一味兴奋剂,支撑着我脆弱的身体和生活信念,使我不能倒下。它又是一剂毒品,使我产生虚假的幻想,幻觉,离现实越来越远,透支着生命。我知道她仍在学校学习,还没有毕业。我想我还有机会见到她,等毕业后我还有机会找她。虽然我实在没有勇气去学校找她,我怕生人,更怕遇到熟人。怕自己遇见自己的老师,他们问我来学校有什么事,那时我又怎么回答。我天生不会说谎。真要是那样,我的脸还不红得像猴屁股一样啊。我特怕人们识破自己的别有用心。
现在我多么希望自己走在大街上或者在电影院门口遇见她。我知道这有点像天方夜谭或者叫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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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想不到。
十月的一个星期天上午,姚芳突然来了。她来的时候我并不在家,我去了同学家,只有母亲在。母亲对这个又突然到家拜访的姑娘表现出很热情的样子。这符合她的性格,她认为人家主动登门本身就很不容易。另外也是被姚芳那份执着感动了。母亲这个人一向是重脸面的,想人家一个姑娘家主动来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不该给人家吊脸子的。事情归事情。母亲对外人都是这样。假如她在家正和父亲吵架时突然有外人来家,她也能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改怒容满面为笑脸相迎,热情地招待别人。尽管她的嘴唇还干皴皴的,眼睛发着红。而父亲就做不到这一点。他的表情和情绪需要好半天才能调整过来。愤怒的、沮丧的心情像冰块一样,需要一点一点地化开。母亲还能以几乎不被察觉到的表情与刚刚还是仇敌的父亲说话,以制造和谐气氛。起初父亲侥幸地以为这一“仗”就算是被别人的来访冲走了,就好比房子的失火被突如其来的一场阵雨给扑灭了,他暗自欢庆,幸哉!幸哉!其实他想错了。等到有说有笑的母亲一送走客人,母亲就像川剧中的“变脸”一样,只是一闪的工夫,刚才的笑容立时换成怒容,热情速换成冰冷,丝毫不受刚才那场阵雨的影响,怒火又死灰复燃,转而烈火熊熊,继续上演刚才的那一幕戏。
对本已中断了恋爱关系的姚芳来访,虽然不能说在那一刹那母亲就同意了恢复我们的恋爱关系,不过确实也受了一些感动。上次与姚芳分手,也不是全出于母亲的本意,是她感到姚芳的家里做法上有些过分,激怒了她,在一气之下,加上我的添油加醋,最后造成了那样的结果。过后母亲在心里还是有些后悔,尤其是我后来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再找到女朋友的情况之下。她认为尽管姚芳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还算说得过去。所以对于姚的出现,从心底里也算是母亲一直期待的事,并为母亲下了台阶。
可我不这么想。认为姚芳主动想和好,不过是她看我已留在了本市而不会再去外地这样一个定局后,她才来的。假如我当初被分到外地或者下面的什么地方,她是断不会再出现的。我反感她的世故,反感她把这些东西融合在本该是纯洁无暇的爱情婚姻之中。她的父亲更是赤裸裸地把物质现实的东西看得高于一切。我由当初对她犹豫不决继而变得反感了。我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也不想再见到她。我有一种厌恶感。觉得她那张“牛鼻子”脸实在太势利和俗不可耐。她有一种和这个年龄的姑娘身份本不该有的“满不再乎”。连结婚生子了的中年妇女也未必有这么厚的脸皮。
等我下午回到家时,姚芳已在我家与大人们吃完了中午饭。为了赢得我父母的欢心,她还帮助干了许多家务,聊了许多话。看得出,她和母亲已经彼此解开了“误会”,和好了。母亲已接纳了她并替我做主做了和好的决定。姚芳以前来过多次,也听介绍人讲过,知道母亲是主事当家的,像她父亲在她们家的地位一样。能争取了她——未来婆婆——的同意,事情也就成了一大半。她知道做儿子的我是最听母亲的。她尽全力哄母亲高兴。一口一个娇滴滴的“姨”,叫得既亲切又很甜,直叫得母亲心花怒放。她干这忙那,使寂寞冷清的家里难得充满了欢声笑语,有了难得的温馨气氛。母亲就喜欢夸奖的话,被姚芳连夸了几句已是合不拢嘴。以往母亲看着别人家孩子多,人丁旺,热热闹闹,我家却是冷冷清清的,就不禁想起死去了小儿子,心想如果活泼机灵的小儿子还在的话,家里也不至于冷清到这样。想到这里,禁不住又暗暗落起泪来。
她有唉声叹气的习惯。她时常“唉——”一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把那郁闷之气从胸中吐出来。但我每每听到这个声音都如尖利的刀子划在我的心上一般,如重石砸在我的心田。现在姚的出现,使家里的气氛大不一样了,她怎能不高兴呢!如果家里再这样阴郁下去的话,说不定母亲会叫我去主动找她呢。
我一回到家,推开门见到姚的脸正向我微笑,我吃了一惊。我冷冷地向她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去了自己的房间。母亲随后跟过来,着急地朝我挤眼睛,(她不敢大声说话劝我,怕姚听到),叫我表现得热情一些。姚芳仍然留在客厅里。母亲这样子,显然是希望我与她缓和关系,重修旧好。母亲从小屋出去之后,无事一样地又和她说话去了。
不一会儿,姚芳笑盈盈地来到我的屋里。我没办法,出于礼貌对她回应了一下,自己都觉得十分勉强。我问她是什么时候来的。母亲的眼色我不能不看。我对母亲的愧疚,使我不能再一意孤行。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迟迟不能满足她的愿望,我还有什么理由说这说那呢。只是我的内心对眼前这位晃来晃去的她感到特别别扭,打不起精神,压抑不住地厌恶。好久都是在听她说话,解释什么或者是谈生活方面的事。我并不搭话,只是心不在焉地听,不得已时说上一二句话。语言极其简单,里面透着凉气。我实在不愿和她多谈论什么。
晚饭的时候,她仍留下没走,虽然我的脸依旧冷漠。母亲以大包大揽的口气宣布,双方以前的“误会”现在都解开了,一切都过去了。原因是双方都做得有点不合适,都有责任。现在姚芳又回来了,说明咱们缘分未断。我们要重打锣鼓另开张。母亲用手指了指我说,“你也有许多不对的地方,像个倔毛驴,动不动就尥蹶子!凭你的脾气,找到小姚这么对你好的人也算是你小子的福气了。”不容置疑,母亲就算正式又把这事又给定下来了。
我晚上送姚芳回家回来后,母亲和父亲共同逼我就范,直到深夜二点才结束。他们叫我对待姚芳要好些,不能再错过这次机会。母亲说着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起来,心软的父亲也陪着掉眼泪。我几乎没有不同意的理由。不管怎么说,至今没有半个女友,已使我底气不足。总不能拿那位梦中情人去搪塞他们吧!那样连自己都觉得太荒唐和渺茫了。这事说不出口。怨就怨谁让自己是个独生子呢,这个曾让我自豪、虚荣的、让人羡慕的地位,现在却变成了一根绳子,牢牢地绞住我的脖子。假使我还有兄弟姐妹,我可以不管父母的反对而独身,还可以流浪远方。我可以因为没有找到真爱而不去勉强自己的婚姻,直到真正找到我的所爱为止;我可以不管太多的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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