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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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爱-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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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啊;时间太少了啊,等等。现在可说是天赐良机。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松蛋”,然后一跺脚跑下了楼,迈着僵硬的步子,向着她的方向走去。
我有意在手里拿着一本书,装作背书的样子。我的手不住地抖动,浑身的血像是凝固了一样,心脏怦怦直跳。每走近她一步,心就慌得更加厉害,两腿也僵硬得仿佛骨折后第一次下地走路。三十米,十五米,八米……每一米每一步犹如登山运动员在缺氧的地理环境下去接近峰顶。终于,我走近了她,我走到靠近她大约二米的地方!此时的她正坐在一个树墩上一动不动地埋头看书。大概是她听到了些响动,她低着的头连着很好看的一头秀发抬了起来,然后怔怔地看着我。不知是因为我的紧张还是她有些害怕,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所致,当她看见我后她有些惊慌和脸红。我这时的心脏要不是有他妈的胸骨挡着,早就会像鲤鱼跳龙门一样蹦出来了。
我不敢面对她。只是嘴里打了个招呼,然后慌忙在她侧面蹲了下来。我不愿让她看到我瑟瑟发抖的双腿和惊慌失措的神情。我的脸由于过度紧张变得惨白和僵硬。我低着头拔弄着地下的小草,哆里哆索地说出了那句话,那句窝在我的肚子里大半年使我日夜寝食不安的“天问”;它好似长在心头上的息肉,使我日夜痛疼难忍。“我们……能交个……朋友吗?!”唐突吗,反正我不觉得。也没有任何的寒喧,没有任何的解释和理由。因为此时此刻我的大脑里除了这句话外,一片空白。白毛风一样的情景。我的声音是那么小,似乎喉咙全干涸了,贴在了一起,有一种撕扯皮肉的响声。不过这句要命的话一说出来,我顿感松快了许多,好像一下子释放了能量。她听了,脸更红了,埋着头半天没有说话。余光里我看见她低着头似乎仍然看书的样子,显然她在掩饰自己的慌乱,紧张地想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终于,我听到了她嗫嚅地说:
“我……年龄……还小,家里不让交朋友,……学校……也……不让……。”
沉默,沉默……空气粘在了一起。我说过我不会去勉强任何人的;越是喜欢对方,我越是不希望违背她的意愿,让我喜欢的人感到为难痛苦。而且这种求爱的方式本来就很突兀了,有些无赖的嫌疑,我的自尊心再不允许我对她哀求和表白,我要维护我的人格尊严,给自己留有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面子。我要告诉她我是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不是死缠烂打的无赖。重要的是我已对近一年“眼波的神交”要了一个结果,对我的一生有了个交待。至于结果的好坏是不由我的。我的意思并不是说她对我可有可无,无所谓,相反我是那么在乎她,深爱着她。她的眼神她的脸庞,她的举手投足,无时无刻不在我脑海浮现。我迷恋她已经无力自拔。要知道她不知多少次幻化在我的书本里,就是夜里梦中也不知看到她多少次多少回啊!她成了我精神上的一种安慰,一种寄托,生活的动力,一种血液沸腾的因子。她使冷漠的我随时能够燃烧,激动不已。在我忧郁、精神萎靡时一想到她,我就充满力量,我的天空就敞亮起来。她还驱走了我天空中的忧愁和哀伤。我说过,我对爱情的圣洁程度可以让人扒开内心去看的。我对心爱的人,没有一丝一毫的肉欲淫念,视对方的快乐胜于我的幸福。为了对方获得幸福我甚至可以付出我的一生,那怕用痛苦去换得。也许,许多人对我的这种爱情观充满鄙夷,觉得荒唐可笑、不可理喻,认为我简直像个白痴。可是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就是这么做的。哪怕今天我也不赞成男士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只要自己喜欢,就死缠烂打,厚颜无耻地去追对方,而不管不顾对方的感受。当对方不答应自己的要求时,还美其名曰“功夫不够”,“爱得不坚决”,完全不顾女方的意愿,没有把人家也当作和自己平等地一个人来看。照他们的逻辑,赖蛤蟆只要有恒心就一定能追到白天鹅;野公鸡只要功夫深就一定能得到美凤凰的青睐。他们忘记了,人家也是有选择权的啊!你看上人家,你一厢情愿地喜欢人家,人家就一定喜欢你吗。当然我这种很“绅士”的想法和做法,使我在追逐爱情的过程中付出了更多的痛苦和代价,也吞吃了更多的苦果。不知这种爱情观是我内心太善良情感太细敏所致,还是过于自尊自卑太在乎别人的感觉造成的。往往是只要别人稍显不快和犹豫,我也会立即忍痛地改变主意,收回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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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是,也许我的想法在逻辑上是对的,在现实中却是荒谬的。女人天性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着喜欢被人追求的心理,这我当时并不懂得。她们的羞涩、矜持,甚至有时的拒绝都是掩饰心理造成的。而我把女人的掩饰当成了她的真实感觉和内心想法。对女人来讲被人追求是她们的一大人生快事,是虚荣心和荣耀的满足。可老实笨拙的我不懂。更不懂女人往往说“讨厌”代表“愿意”,说“你坏”当作“你好”这样奇怪的心理,我不明白。尤其那时候特别不明白。
所以当她——我朝思暮想的人——说出以上那样的话时,我并没有再去解释什么或乞求什么。似乎也没有多么伤心和心痛。只要她说出想法,不管是接受我还是不接受我,我都会尊重的。我立刻说了声“对不起”,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起身离开了她。我没有负气不高兴的成份。相反,我的心情很平静,有一种刚做完一件大事如释重负后的轻松感。我大踏步地离开了她,而且越走越远了,没有回头。我与她那么多天的神交和美好想象终于划上了句号。
这件事对我的沉重的打击是慢慢显示出来的。开始我并没有感到多么痛苦,就像一个人被从山顶推下来,又象是被武林高手照着前胸打了一铁沙掌,起初他仍能站起来向前行走几步,然而不知内脏已受了致命损伤,等到过后才感到那里不对劲,而且都是致命的。我就是这个样子。开始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容易实现的事,得到了对方给的结果,虽然内心有一些沉重的感觉,但并不严重。可是随着岁月的变迁,那伤痛才慢慢感觉出来,而且内伤的严重的程度几乎要了我的小命!
第七章 再回到可怕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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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刚过,应届毕业生就考完了最后一次考试,与课堂彻底拜拜了,变得无事可做。尽管没有正式宣布毕业,但实际上也和毕业了没有什么两样。每个人都等着分配,去哪里干什么这是天大的事。当时国家实行毕业生统一分配的政策,具体到我们学校,分配的原则是从哪里来的到哪里去,主要面向各地中学。比如说来自于市区的留市区工作,下面旗县上来的仍然会分回下面旗县。当然,这是就一般而言,有权有势的另当别论。只要你有社会关系,你自己可以随便弄来好地区好单位的人事指标。无论是什么单位,什么工作岗位,学校基本上一律放行,才不去管哩。学校倒还挺高兴,这样减轻了分配指标紧张的压力。老师同学们也会十分地羡慕你,认为你的父母有本事,神通广大。学生的成绩好坏此时已没有什么用,它对分配的影响,只有那些傻瓜才相信。有人有关系的可以上天入地,海阔天空;没有人没有关系的,只有上刀山下火海,等待学校或有关部门的发落。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司空见惯。觉得如果不是这样,才不正常呢。所以,有心计的人,半年前就活动上了,事前早就做了妥善安排。的确,去什么单位对一个人来说是那么重要,尤其是在人才流动非常困难的情况下,毕业分配无疑如大姑娘嫁人,以后是荣华富贵还是贫穷下贱也就看这一次了。它关系到人生的荣辱,前途命运,谁敢不当一回事呢。也许现在是同窗好友,人格平等,无贵贱之分,没有心理隔阂,可是等几年之后那就大不一样了。投胎到贫困地方的同学,掩饰不住穷酸相,见了在好单位的满面红光的同学,嘴上不服,心里也矮了三分。可是造成这一切不同命运的又是谁来安排的呢。虽然我并不清楚,但显然不是上帝。同寝室的“刘大头”明白这个道理,他是从农村来的,按正常情况他要被分回到县城,离开这个城市。因此他半年来一有空就往外跑,找熟人,托关系,借钱买了礼物去疏通关系。结果搞得自己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这时学校已把饭钱补助发给了个人。每到月底他从我这里借饭票,都是借完拉倒,肉包子打狗。我对之也无可奈何。
可惜的是他的苦心并没起作用。省吃俭用买来的礼品全打了水漂,最终他还是被打回原形——分回了他原来所属的县城。他是多么想留下啊!面对这种局面,他耷拉着大脑袋,尴尬地苦笑着,一付无奈的样子。
就在众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时,我只好静观坐等;我不是不想找人,而是没人可找。在本地我们家找不到一个有权有势的亲戚朋友。你知道的,我们家从外地来H城总共也没几年,人地生疏,而且父母一直在那个巴掌大的单位工作,与别人也没有什么交往。前院通后院,连厂门口也很少迈出,去哪里认识那么多人。所以想也白搭。听天由命吧,我想。我怕父母心里感到愧疚,每当他们提及这事,我都装出不在乎的样子劝他们不用担心,说愿意叫学校安排。
正像人们所说的,高考考的是学生,上学和分配考的是家长!家长也同样不可避免地接受着考验。每个同学的家长充分发挥着各自的优势;有权在位的自然不说,没有的或找亲友,或用金钱送礼打通关节。真是龙腾蛇窜,猪拱鸡刨。有的去了公检法单位,有的去了这个委那个局,有的去了名牌学校。剩下的就等着学校的分配了,听从天意了。就说大部分人同样说是去学校,可学校和学校又有很大差别;没有关系的往往被分到条件又差又偏僻的单位,奖金也比人家好单位差一大截。
校园里的应届毕业生人心浮动,经常是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议论,相互打听着最新消息,剌探着别人的去向。一些人并不太避讳各自的活动去处,找了什么单位,不怕有人去冒充。大凡能活动来指标的,也就有把握让用人单位来指名道姓的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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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本想等学校的分配算了,大不了去个差一点的中学而已。可大大出乎我预料的是,我自认为我这个还算优秀的人竟被分配到离市区足有二小时班车路程的一个乡镇小学去。那里各方面条件极差;而且,我是全校唯一一个被分到那个小学校的。我从来没有料到有这么糟糕的结果。这叫我感觉非常意外和抬不起头来。同时也领教了社会的某方面是如此之黑!就算我没有找人托关系,也不至于这样对待我啊!同学们听说后非常替我着急,叫我赶快想想办法。我一筹莫展。有人建议我去找于美丽。于美丽是我班一女生,长的人如其名。她性格爽朗大方,讲义气,爱好交际,成天疯疯势势的,像个男孩子。我虽然不大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但也并不反感。她因身体不太好的原因,学习挺一般的。上学期间,我和她一直相处的不远不近,偶尔也相互帮帮忙。有一次夏天,她在教室上晚自习时突然晕倒,我们几个男生手忙脚乱地赶紧把她送回了家。她也是本市人。因为有那次的事,她和家人对我们几个人挺感激的。她母亲是个一脸横肉、又矮又胖的中年女人,东北人,据说是某局的一个人事处长。这次她就帮她女儿从自己本系统科研院弄了个招人指标。能进科研院在当时是我们毕业生最最羡慕的,在那里既不像在学校当老师那么累心辛苦,有那么多压力,而且将来还有许多进修考研的机会。谁不想自己的学业事业将来会有更大发展呢。
于美丽有这样的本事,大家自然挺眼红。她为此成了班里的“能大姐”。她的个性使她并不避讳这些,反而有些故意炫耀地说,她母亲有多么神通广大,认识多少有权有势的人物,曾给多少人安排过工作,办过事。
我对去找于美丽帮忙颇有些为难。羞怯自尊的性格使我很不好意思求人。尤其是我与她一直并未太多的接触,关系很一般。如今带着这么大的事去找她,觉得太唐突冒昧了,怕人家不给面子;即使人家答应了也怕将来还不起人情。还有就是我一直都没有给她说过这事,现在去向基本都定了忽然去找她,颇有点遇事临时抱佛脚的味道。可是除此之外我又没有其它办法。碰碰运气也好,我心里这样想。无非是一句话唄,她要是说不行,我扭头回来就是了。于是我鼓了鼓勇气去找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我的想法说了。我一再说明,希望她和家人也不要太为难了,不方便的话也就算了。
她对我求她帮忙显得很高兴,也很热情,这从她那放光的眼睛里高嗓门的说话里就能看得出来。她埋怨我为什么不早和她说呢。并说这事如果早说几天的话,为我调个好学校如小菜一碟,只需她母亲找学校的校长打个招呼就可以了。我说,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一向不愿轻易麻烦别人。她安慰我说,她会尽力的,晚上就回家一趟,探一下她母亲的口气,争取想想办法。我对她的热情十分感激,后悔没有早来找她。
第二天,她给我回话说,她妈认为现在我的事确实有些晚了,不好办了。各个学校要的人都已定。她妈还说如果不着急的话,叫我最好不要急于到所分到的单位报到,先拖一拖,然后再想办法。此时我只要求分到的学校离家不要太远,是个中学就行了。我不敢有太多奢望。我觉得人家的话说的有道理,决定暂时先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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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同学的去处已经明了。留市区的只等到单位报到了;去下面的,手续也已转到了旗县有关部门,单等人回去了再做具体安排。大家开始紧张地收拾行李,忙着回家。宿舍楼就像乱了营,屋里楼道里到处是垃圾,叮咣声音不断。破鞋、烂袜子、旧书、烂纸箱子扔了一地,人们在上面踩来踩去,毫不理会。女生宿舍楼的混乱毫不亚于男生宿舍楼的,除了同样的乱七八糟外,还多了女人的糟杂声。她们给人的感觉更加忙乱。也许她们的东西多,更细碎,收拾起来麻烦也多。
我们班几个年龄较大的男生,在最后的关头自然不好意思不管。于是我们来到女生楼帮忙。对她们的东西我们很敏感,很少去乱动乱翻,怕一不小心碰到女生的内衣或专用的什么东西,使双方尴尬。我们只是帮她们干点粗活,如捆捆行李,搬搬箱子什么的。最后叫来三轮车把捆包好的行李包裹运到车站托运;本市的就帮她们把东西搬到车上直接弄了回去。
班里的人不几天就走光了。大家像侯鸟一样从四面八方来,又像侯鸟一样朝四面八方散去。一群原本互不相识的人,却一起同窗共住渡过了几年的时光。这期间,相处的好也罢赖也罢,总算是一种缘份。现在要分手了,有些人将来再见面恐怕都很难了,心里自然不好受。我非常留恋这些岁月,也非常留恋这个学校。它给了我许多难以忘怀的时光,在我的心头刻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迹。我敢说全校的人没有人超过我更在乎这段日子了。想起学校生活就要结束了,同学们即将要做鸟兽状散去,我不免眼圈也红了,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面对一个个送上火车的男女同学,送行的人还是被送行的人,无不泪眼婆娑,唏嘘不止。一些人禁不住号啕大哭起来。我不好意思那样没出息,就努力克制着自己。最难以忍受的是,当他们上了火车,在位子上坐定后,火车仍然没走,此时又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分离之情,彼此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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