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祝你手术成功嘛!”小珞拍拍她的脸,“也托你的福,自从毕业后许久不曾联系过的老同学,这两天我几乎全看到了。”
“谁泄露的消息呀?”她是从来不进医院的陶大女侠呢,这下面子丢大了。
“大家关心你,你还抱怨!”这个女人!“怪不得他们都趁你没醒时来探你呢,如果你这时候见到他们,估计又得上手术台。”一见面不是吵吵闹闹就是嘻嘻哈哈,肚子上的伤口不裂开才怪。
陶冉瞪了好朋友一眼,“现在我才没心情面对他们。”
“没心情?是觉得没面子吧?”
“知道你还说!”唉。心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那个……安医生过几天就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啊,同我有什么关系!”气闷闷地转过头去,她拒绝收听。
“冉冉。”小珞叹口气,伸手又转回她的脸来,“你平时不是从不多心的吗?怎么现在偏要硬钻牛角尖呀?安医生不是那样的人!”
“那样的人?哪样的人?”对不起,她累了。
“不负责任的人!”小珞拍着她的脑袋,“睁开眼,看着我,不准装死!听到没?”
“小珞……”
“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
“好吧,小珞,你讲,你尽管讲,我听还不成吗?”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我也知道他现在不在你身边是他的不应该。”小珞认真地望着她,替她顺一顺散在枕上的长发,
“可你站在他的立场替他想一想,如果你是他,遇到了这种事会怎样做?”
“他以为他是超级巨星呀!”还以死相逼哩!
“冉冉!”
“好,你说,你请继续!”
“当原本很期待的事物突然变成泡沫时,任谁也无法立刻接受啊。”一个原本不被期待的小生命,一个被设法留了下来的小生命,一个渐渐有了喜爱期待的小生命……顷刻间却化为了乌有!
“我,难道我就小伤心?”当她得知那所有的一切都仅仅是一个上苍的恶作剧时.她的心,其实也在流泪、也在哭啊。
“一切都过去了,重新开始,好吗?”
“小珞?”她竟然帮那个臭男人讲话!
“冉冉,别再气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她怎能不气?她如何能不气!“他是为了那个‘错误’才和我结婚的!他也是因为那个‘错误’才说喜欢我的!我怎能小气!一旦知道我们之间并没有那个‘错误’的存在。他想也不想地就将我丢到这里不问不管!好啊,我成全他!我成全他!”他竟然敢怀疑她是为了同他结婚而不择手段?!可恶!
“冉冉,你冷静点儿!”
“我很冷静!我非常冷静!”她用力吐一口气,“抱歉,小珞,我不是对你发火。可你这些天也看到了,连多年不见的老同学都知道来探望我、送花给我,连把我视做眼中钉的东方觅也懂得打电话问候我一声!可他呢?这些天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呀!”
“冉冉,安医生其实每天都打电话问你的。”
“那可奇了,我怎么不知道?”
“不信你去问问帮你动手术的王医生,看他怎么回答你!”小珞也发火了。
“既然说是问候我,那他不直接打电话给我算是怎么回事!”
“你会接他的电话吗?”
“我凭什么要理他?!”这件事说穿了她也是受害者啊,凭什么还要受他的气!
“那你干吗怪他不直接打电话给你?嗯?”
“我……”陶冉头一扭,“我就是生气!”
“那你继续气好了。”她不想管他们了。
“小珞!”
“叫我干吗?你不是生气吗?等过几天你出院了他也回来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你想如何气就如何气!”
“我才不要见他!”可怜兮兮地抓住好朋友的手,陶冉扮出哭脸,“小珞,我去你家做客好不好……好不好嘛,小珞?”
“你啊……”败给这只笨鸵鸟了。
“耶!”终于又可以享受久违的皇太后级待遇了!嘿嘿。
第六章
只可惜老天最近最爱耍她,她的美好希望再一次落了空。
逃脱出医院、被小珞接回家不过两个小时,满桌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尚未来得及享用,刚返家门的正宗房东先生便阴沉着脸一把将她拎出了家门,之后随便施舍给可怜的“皇太后大人”一张钞票当作“该去哪去哪”的路费,便当着怒火冲天的陶冉的面,怒火冲天地将大门关上了!
臭东方觅!讨厌的东方觅!可恨的东方觅!卑鄙的东方觅!
小珞用心给陶大姑娘她做的庆祝大餐耶,凭什么被他土匪似的霸了去!气死她了啦!
只可惜任她怎样在门外猛按门铃、用脚踹门,人家还是理也不理地尽情享受心爱的老婆精心烹调的欢迎返家大宴,倒是一旁的住户打开门抗议她的“恶意扰民”了。
她能怎么办?该去哪去哪?
倘若一个月前,她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寓可以随时避难,可现在呢……她竟然被小珞抛弃了,她竟然没有一处容身之地!
呜,好想哭一哭……
路过面包店,想也不想地冲进去抱了一大袋子的面包出来;路过零食店,再想也不想地冲进去扯了一大包的零食饮料出来;最后在走过烧烤店时又买了五大串香辣炸鱼;再最后,她“该去哪去哪”地站在了一处房门前,呆呆地怔忡了好久,既没有勇气再按门铃或踹门,也没了继续流浪的力气,只窝在门前的楼梯口上,蹲下来掏出最喜欢的香辣炸鱼准备自己庆祝自己“胜利出院”。
楼道里静悄悄的,十二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她身上只穿着毛衣外套,不禁有点儿瑟缩。呜,都怪臭东方觅啦。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干吗非在这个时候回来?害得她不但无福享用美食,连惟一的容身之处也没有了……
有些忿恨地从袋子中再抓出一串香辣炸鱼,她大嘴一张咬下去。唔——好辣好辣!今天她怎么这么倒霉,连最爱吃的香辣炸鱼也跟她作对?!
用力地吸气,两汪泪水顺腮而下。怎么这样辣啊,烧烤店的老板到底给她刷了几层辣椒!左摸右掏,却抓不到一张可以抹泪的纸巾.只好有些凄惨地拉起衣袖——
“给。”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谢谢。”头也不抬地伸手接过,她吸一吸有些发酸的鼻子。老天爷,原来也有肯对她伸出援助之手的好人啊。她一边擦泪一边感慨。
“你到底还要在这里蹲多久?”很无奈的声音重重地朝她一叹。
她也不是故意挡着他的路……头用力地一仰。高高瘦瘦的个子,合体的家居服,略显消瘦的一张俊脸,紧抿的薄唇,笔挺的鼻梁,一双细长上挑的黑眼,斜飞的剑眉,整齐的短发——不见得有多英俊,但他的五官组合起来真的很吸引女人的目光,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东方觅打电话来都快两个小时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要他管啊?
“你身体还未复元,怎么还吃这些辛辣的东西——你到底想干什么!”依然是字正腔圆、微带一丝棱角的普通话,依然让她极度不舒服。
假洋鬼子!明明是正宗的中国人,明明是出生在这座城市的标准本地人,干吗说话总带异国腔调!哼,看不起他!
见她一语不发、面色不善地瞪着自己,男人忍不住伸手一把拉起她,“到家了,为什么不进来?”他用力推她进门。
“这才不是我的……”原本想反驳的话却在男人的怒视下消了音,“我没有钥匙。”都丢在小珞家了。
“那就不会动手敲门吗?”若不是他左等右等依然等不来返家的倦鸟,一时心急地准备出门迎她,她是不是准备一晚上都蹲在门外面了?
“我哪里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我下午就已经在等你了。”他叹了口气。
她却望也不望他一眼,举起炸鱼又咬了一口,泪水哗哗地破堤而出。
“真的这么辣吗?”他无奈地推她到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走炸鱼毫不客气地往一旁的垃圾桶里一丢,“对你身体不好,不要吃了。”
谁要他操心!忿忿地从另一手拎着的袋子里再抓出一串来,她一张大口又咬下去。
“陶冉冉!”一把将炸鱼抢了去又丢掉,他揪一揪头发,“如果你再吃这东西,我一脚把你踢出去!”他转身走向浴室,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用不着他踢,她自己有脚!恨恨地又掏出一串炸鱼来,她几口便吃了下去——哈,还有一串!
抓出来、又要吃,尚未送进嘴却已被抓住手。
“你故意跟我唱反调是不是?!”
就是,怎样!她挑衅地望向他。
他低下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炸鱼,而后猛地向她欺压过来!
她大惊,尚未反应过来,嘴唇已被他狠狠地堵住。她用力挣扎,却被他困住,深深地陷在沙发里动弹不得。
他在做什么!她狠狠地瞪大双眼,恨恨地瞪向近在咫尺的他。
张开嘴。炽热的唇紧紧地压住她的唇,他的眼睛如是说。
休想!她猛地一侧首,想闪开他,却在一阵猛袭向她肚子的刺痛中忍不住张了嘴。卑鄙!他竟然用力顶她刚拆线的伤口!她不要!她才不要他吃进嘴里的东西!他休想这样对她!他怎么可以这样!
她突然又流下泪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还要吃吗?”他举高她的手腕,要她看那只被咬了一口的香辣炸鱼串,她却厌恶地扭开头,用力地闭紧了双眼。
他静静地望着流泪不止的她,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叹了口气,拥着她从沙发里坐起来,将她手里一直紧握的炸鱼串拿过来丢进垃圾桶里,再拎起一条湿毛巾捂住她流泪的眼。
“我该拿你怎样办呢,冉冉?”
“我到底要拿你怎样办呢,冉冉。”静默了好半天,安晴川叹口气,很无奈的样子,“不能打,不能骂,不能生气,但我又不能不生气。冉冉,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游走在她的脸上,耐心地为她拭去一处处的泪水痕迹。
她不要他操心!
“冉冉,不要哭了,好吗?你这样一直哭,哭得我的心都拧了。不要再哭了,好不好?”他俯首,喑哑的嗓音紧贴着她的耳垂,热热的气息拢了她一头一脸。
“不要哭了。我道歉,好吗?”
她就要哭!她凭什么要听他的!她就要哭!
“你知道我这些天是怎样熬过来的吗,冉冉?”喑哑的嗓音隐瞒不住深深的疲惫,就这么直接地传入她的心底,让她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我又要忙工作,又时时刻刻在想着躺在医院的你。每每刚合上双眼却又想起……冉冉,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我是那么地期盼着……冉冉,你不要生气,你不要乱动,你的伤口还没好呢。”
他若真为她着想,刚才便不该那样对她!
“冉冉,我知道我不该狠心扔下你去忙工作,不该在你需要我时扭头走开——冉冉,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不好!他若真知道他是不对不应该,当初便不会说也不说一声地抛下她不闻不问!
“当时我真的生气极了。那么聪明的冉冉怎么会那么粗心地弄出那么大的一个乌龙来呢?”他轻叹一声,依然埋首在她的肩颈间,紧紧地拥着她,“你知道我是多么期待那个‘错误’吗?可它却竟然真的只是一个错误——冉冉,你要我怎样来面对这一切?”
她就知道当初他娶她是为了孩子!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冉冉?”他并不抬头看她,却敏锐地感知了她的内心,“我那天和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你到底记住了多少?”
“冉冉?”他并不逼她,任她沉默。
“你说孩子是无辜的!该担负的责任不能眼不见为净地避开!”沉默了好久,她忿忿地喊出来。
还说他不是为了孩子?!
“还有呢?”他抬起头,拨开覆在她眼上的湿毛巾,温柔地望着她,“还有呢,冉冉?”
“没有了!”
“你再好好想想,冉冉。”他顺一顺她散乱的发丝,细长的眼角微微往上一挑,“我当时还说过什么呢,冉冉?”
她却赌气地扭过头,不看他。她现在明明快被他气疯了,为什么还要理他?!
“冉冉,当时我还说……”他轻轻扶正她的脸庞.要她不得不看向他,“我说——我欣赏你。”
“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你为了孩子才这样说的!”眼泪又差点儿涌出来,她急忙闭上眼。
“如果我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我会一直傻傻地等你出现吗?”他叹了口气。
“你什么意思!”她一下子睁开眼睛狠狠地瞪向他,却被他温柔的目光弄得不知所措,“我……我很笨……很傻!”所以才会上他的当!
“冉冉,你讲实话,凭我的条件,我想找一个有我骨血的孩子的母亲——真的很难吗?”
傻冉冉啊。
“我……我哪里知道!你少问我!”她知道他是所谓的“优质男人”,知道他是多么的炙手可热!“谁叫我傻呆呆地正撞到你的枪口上!”算她倒霉行不行!
“冉冉,你非要这样讲才开心吗?”他直直地望着她,目光清澈如水,“你真的这样认为?”
“我……我……”她看着他的眼睛,竟然无法说话。心,开始不听使唤地猛跳起来。
“好吧。”他退一步,不再强迫她,“就算你真的是这样想、这样认为的,那你总该也记得我还说了些什么吧?”
我们没相处过,你怎知以后你不会爱上我,而我又如何不会拜倒在你的脚下……
除非我们真的合不来,否则我不排除同你一起过一辈子的可能……
我们可以一边做夫妻,一边恋爱……
你愿意同我试一试吗……
嫁给我好吗,好吗,冉冉?
她……记得的,记得的。
“冉冉,如果我仅是为了一个孩子,我会将我长长的一辈子交到你的手上吗,冉冉?”
她的眼睛有些发烫,她不敢看他。
“或者,你可以再回忆一下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又说了些什么,冉冉?”他缓缓地凑近她,“冉冉,你想一想。”
如果不是孩子,我或许真的有可能错过一个好女孩.冉冉……
我感激这个错误,是它让我们有了进一步的可能.让我慢慢发现了你的好,让我真的喜欢上了你……我喜欢上你了,冉冉……
她终于止不住又流下泪来。
“怎么又哭了呢,冉冉?不要哭好不好?”他无限怜惜地安慰着她。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又从来没有过那种经验,我怎么会知道它真的只是一场错误!”她也曾偷偷设想过……“我真的不是想骗你!”
“我说你骗我了吗?”双手托住她泪流不止的脸,他低低地笑了起来,“你知道我现在正想些什么吗,冉冉?”
她摇摇头,怯怯地望着他温柔的笑容。
“没有‘错误’——我好庆幸,我好开心。”拇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望着她一时错愕的眼神,他飞快地吮了她的红唇一下,“我可是不希望等我老了,我的妻子会指着孩子气呼呼地朝我泼口大骂:你好自私!你要我只是为了要我当母猪!”
“胡说,我才不是母猪!”
“是啊,所以我庆幸啊。”他朝气呼呼的她眨眨眼,开心地咧开双唇,“如果只是为了孩子,你现在会在我的怀抱里吗?”
傻冉冉,他回来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