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似的,供顾客随意挑选,价格定到2折,或者干脆来个20\30元的统一价算了……”林湄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刘域听得连连点头。
“对,那个地带多的是卖廉价货品的小店摊位,这样可以把顾客争取过来。那么,卖场如何布置呢?”
“因为是以清货为主,我想尽量少花钱。可以印制两种店头广告。一种类似锦旗的式样,悬挂在门楣上以及每一个柜台的上楣,一个接一个挂得整齐。另一种类似三面式灯笼型,紧密地悬挂在每一条走廊的上空。广告图案嘛,最好采取有荧光成分的油墨印制,到了晚上,灯光一照,会显得光彩夺目,整个卖场都会被点缀得热闹非凡的。当然,报纸广告是少不了的。”说到这里,林湄为自己的设想激动着,并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刘域。
“我看很好。那就按这个设想形成方案吧。我看彭总也会赞同的。真是好创意!”刘域禁不住站了起来,他也掩饰不住眼里那喜悦的神采,“真是对你刮目想看了呢,你不仅是个好记者,还是一个高明的商人呢!你应该自己开家公司,而不是给别人打工。”
“你过奖了。既然你没意见,那么,我回去写方案,争取明天早晨交给你。好了,我走了。”林湄笑着往外走。她刚走到门口,刘域突然叫住了她:“等一下,我岳父桌上的水仙花,我很喜欢,他说,可以向你咨询。能否给个提示?”
“哦,真的喜欢么?”她带着点玩味的神情看了他一眼。
“是的,不方便吗?”刘域有些疑惑。
“没关系。鹏达北面两条街有个专营小商品的商业街,中部地带有家叫‘花样年华’的店,去那里找吧。”说完,林湄关上门走了出去。
两周后,林湄的清货计划付诸实施。第一天正好是个周六,广告在三家报纸上刊出后,立即造成一次轰动。“惠好”的日营业额超过原来的一倍。第二天就突破了两倍,以后几天也是连续倍增。“惠好”的行动挑起了附近两家大型百货的广告战,一家宣称:“大量抛售各类货品,比半价更便宜。”另一家则称:“高档面料全场低价,低至3折。”于是激起了前一家加以回击,改称:“无限制狂抛精品面料,比纸更便宜。”
这件事传到林湄的耳朵后,她微微一笑,建议刘域在宣传方案里增加一条,打出另一条更巧妙的广告:“面料虽比纸便宜,手工昂贵又费时。成衣当做废纸卖,省时省钱省心思。”刘域听了哈哈大笑,指着林湄的脸说:“我知道了,你这创意是来源于一则笑话,那笑话里说两个商店大打价格战,第三家店在门口挂了块牌子,上写‘此处入口’。你真是狡猾!”
林湄却是莞尔一笑,两人心照不宣。
两周后,“惠好”的廉价宣传活动圆满成功,不仅存货出清,销售额超出预定目标颇多,广告费却很少,包括店头广告印刷费和后来追加的广告费在内,尚不及总销售额的1%。
鹏达收购“惠好”后初战即告捷的消息传得很快,彭丹和沈文霞自然也知道了,两个人乐得合不拢嘴,尤其是彭丹,因为虽说刘域有才华,将分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在总公司员工的心目中,那毕竟只是传闻,现在的这次胜利却成功地将传闻变成了现实,虽说她不需要“夫贵妻荣”,但是喜悦仍然溢于言表。所以,活动结束这天,她早早地就给刘域打了电话:
“老公,晚上早点回来,我和妈开家宴给你庆功。”
“好的,一定早回。别忘记给爸爸也打个电话。”刘域乐呵呵地答应着。
没到五点钟,刘域就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了家门。房间里弥漫着鱼的香味。他放下皮包,换了衣服,进了厨房,见沈文霞正忙着煎炒烹炸,彭丹却不见踪影。他便问:“妈,彭丹呢?”“嗨,她也不会做什么,在这里倒碍手碍脚的,我让她回房间去了。你休息一下,菜很快就会好的。”沈文霞抹了一把汗回答道。
“真是的,让您一个人忙。我看看去。”说着,刘域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彭丹正头朝里趴在床边,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刘域便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就往外扯:“走,咱一块帮妈妈干点什么去。”
“别碰我的指甲!”彭丹大叫。刘域细看,这才发现彭丹刚涂了手指甲,十指鲜红,艳丽欲滴,显是刚涂上,还没有干。
“你成天就是弄这些,没点正事。除了美容院就是健身房,再就是泡吧,过得真是滋润。可是你都三十多了,还把自己当小孩子!”刘域的话里透着一点点的不满。
“哎呀,你那么能干,公司有你和爸,什么事用得着我呀。真忙的话,我帮你打打外围就行了。”彭丹把身体翻过来,十指依然保持伸开的姿势,娇嗔地答道。
“就算你有理,不上公司,可也得跟妈学点家务呀。妈年纪越来越大了,怎么能老让她做?”
“我也不赞成妈做家务,早就说请个保姆,可妈就是不同意。做饭做菜的,我真是弄不来。我保证你一定吃不下我做的菜。”说着,她做了个鬼脸。
“哼,难怪你爸说你从小就是‘常有理’。对了,你给爸打电话了么,别答应了别人的应酬。”
“呀,你不提我还真忘记了。这就打。”她伸了下舌头,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拨了号码,哼哼哈哈了一阵,才把电话放下,转头对刘域说:
“爸说已经答应了别人,不好爽约。算了,不要管他,今天主要是犒劳你,你回来了就是一切!你训了我半天,也别白训,我去摆碗碟,将功赎罪。”说着,她趿拉着拖鞋出了房间。刘域摇摇头,跟着也出来了。
见女儿女婿都出来了,沈文霞问:“刘域 ,你爸咋没跟你一起回来?”
“爸说有应酬,不回来了。”彭丹回答。
“又有应酬?一周也不在家吃两回饭。”很明显,她不太高兴。
“爸的事,谁能管得了?我估计是……”说到这儿,彭丹突然停住了。
沈文霞的脸上掠过一丝薄怨,但很快就消失了 :“那菜好了咱们就吃吧。小丹,你去拿几瓶啤酒来。天热,就别喝白酒了。”彭丹答应着拿酒去了。
待酒菜齐备,三个人坐定,彭丹先举起酒杯:“刘域,祝贺你初战告捷,马到成功!妈,也感谢你准备的这些酒菜!干!”三个人都笑着碰了杯。
刘域一饮而尽,放下杯,尝了口清蒸鳜鱼,连连称赞岳母的手艺精湛,这时,他想起了什么,说道:“这次也不全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公司林小姐可起了大作用,活动方案是她设计的,我不过是把把关而已。彭丹,刚才我还说你,你真应该向人家学学。”
“林小姐?林湄?她还真有本事!但她的本事,我可学不来。这次是你们两个合作?”彭丹的话有点怪怪的。
“怎么了?她人很不错的,你虚心点,她会教你的。”
“我建议你少跟她接触。爸也真是,怎么把你和她安排到一块了?”
“好像你对她有意见呀?为什么?”
“小丹,你少说两句。好好地吃饭,不成么?”这次,沈文霞真有些不高兴了。
彭丹嘟着嘴,自己倒了杯啤酒,一仰脖喝了下去。刘域见气氛有些异样,就不好再问下去……
吃完了饭,夫妻俩回了自己的房间,刘域便问:“彭丹,你对林湄有什么意见?我倒想听听。”
“你别跟我提她,我的意见你以后自然会知道。不过,我的话,你别不往心里去。”说着,开了电视,不再说话。刘域见她不想说,就也只好把这件事放下,心里却嘀咕着:林湄怎么把彭丹得罪了?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婴儿奶粉的广告。画面上,年轻的母亲端着一杯牛奶正介绍着产品,刘域的心里忽然一动,他坐到彭丹的身边,说:“彭丹,是不是我们也应该要个孩子了?”
彭丹奇怪地看着丈夫:“咱们结婚时不是说好了,不要孩子,永远过我们的二人世界吗?怎么,你忘记了?”
“我倒是记着,可我都37了,眼看着就奔40去了,觉得还是要个孩子好。而且,你不爱做事,有个孩子陪你,也不会寂寞。”
“谁说我寂寞了!我这过得开心着呢!而且这日子我过也过不够。”彭丹把下巴颏扬得高高的,好像丈夫否定的是自己整个的人生。
“是,现在你是开心,可是,想一想,等你五、六十岁了,眼也花了,腰也弯了,还会每天饭店茶馆歌厅百货地转么?虽说咱们养儿不为防老,可是有了孩子,将来的生活可能会变得丰富呀。”
“你算了吧,你说得轻巧,生孩子的是我,照顾孩子的也是我,我操不起那心。我们就是要做‘丁克’,这是说好的,不能改变!”彭丹使劲地摇着头。
“唉,怎么跟你说呢?你没听过一种说法么,叫‘没生过孩子的女人就不是完整的女人’”
“我觉得我很完整,相反,生了孩子,我们的爱情生活有了第三者,才不完整呢!别的事情我可以依你,这件事我是决不会让步的。”彭丹说着,居然有点咬牙切齿起来。
刘域只好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林湄拉着儿子小手上楼时那温馨的背影在他眼前一闪而
过她的背影和当年是两种感觉,如果影子也可以有色彩的话,当年的影子是透明的蓝,清澈见底,现在却是透着绿意的莹莹的灰,婉约而耐看。他实在是无法推测此刻林湄对他的看法,可否还似当年他接到的数不清的信里所诉说的那样在缠绵不绝的雨里,她撑着一柄油纸伞,像一颗丁香一样结着无尽的愁怨?
时间已经流过了十几年,当年的他不曾因为这信里的句子而动摇自己的选择,怎么此刻,心底却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偏执?
下午,林湄抽时间去婆婆家检查了小健的作业。暑假已过去近半,这一向,小健都是住在奶奶家,林湄只是每天过来嘱咐一下。孩子离了娘总是走样,不加紧是不行的,她是一个称职的母亲。
看过了功课,她又带孩子去附近的广场溜了一阵子旱冰,小健热得短袖背心都透了。眼看着太阳偏西了,林湄才把小健送回奶奶家。婆婆不停地数落着孩子的淘气行为,希望从林湄那里得到更有威信的支持。林湄便哼哈地答应着,她知道,老人家只是说说而已,若真管紧了孩子,第一个袒护孩子的可非她老人家莫属。
“阿湄,文斌最近又来了电话没有?”看着媳妇,老人自然想起了儿子。
“哦,他近来很忙,一个月才打一回。前天刚来过,他说不在中国餐馆做了,换了一家华人开的建筑公司,做回了本行。当然是从工人做起的。不过,老板很欣赏他,说要帮他申请绿卡呢。到时候,他会接您过去享福的。”
“去那里?我可不敢想,还是家里好。要去,你去吧。”
“我…。”林湄有些语涩,她从没想过去美国的事,而且,她也绝不会去的。在这里都是这么的孤单,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想哭都没地方,更没有人能够成为她倾诉的对象。况且,他们的婚姻还是否有存在的价值呢?对有些事情的想法,是真的不能够开头,好像这是一个惯性的坡,开了头就只能滑下去,永远煞不了尾。
出了婆婆家的门,一路上她都在想,这婚姻究竟是否还要得?从一开始,她的心就没有真正归属于那个被称作她丈夫的男人,她的感情世界就像是一座石头城堡,被封住的是她自己。而现在,这座城堡已经有了真正的主人,所以……
一路上,她翻来覆去地想着,直到她的手机响了,她才摇摇头,把这些心事使劲从大脑里甩出去接了电话,她加快了脚步向梅竹轩走去彭堃已经和她约好,要替她庆祝胜利。
彭堃已经早来了,并且点好了菜在等他的心上人。所以,林湄一出现在门口,他的笑容就像春天一般蔓延开来。林湄走过去,两人轻轻地拥抱了,吻在了一起。那是一个细致的、充满了柔情的吻……
“好像很久没好好地抱你了!”彭堃叹了口气,“你就像一块磁石,总在我眼前飘呀飘的,一天看不到你,心里就不踏实,睡觉也不得安稳。这样下去,可怎么了得?”
“我也是的。不过,这不就见着了嘛。这还不都怨你,把‘惠好’这件事交给我做?我又没什么经验,只好多用功了。对了,今天预备带我去哪儿?”
“先吃饭,吃完了你就知道了。”
“卖关子!好,我不问。你要了什么菜呀?千万别再点什么这个汤那个汤了!这两个月,你的汤都让我条件反射了,谁一提汤字我就反胃。”
“呵呵,我知道,可是汤补身子呢,这么喝汤也没把你喝胖了?还是那么苗条。奇怪,汤都喝哪去了呢?今天给你要的都是清菜,有你上次说要吃的炒凉瓜呢。”
“这还差不多!”林湄在他手上拍了一下,忽而有些幽怨地说,“你这么宠我,一定是会把我宠坏的。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了,我该怎么办呢?大哥,大哥,奈若何?”她模仿起了霸王别姬的句子。
“哪里会?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守着你的,不让别人欺负你,不让你受苦。”彭堃爱怜地坚定地说着,替她理了理耳边的一缕发卷。
两人吃过饭,走出店门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正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时光。一弯新月笑盈盈地在天空中朗照着,远山的轮廓显得异常的柔和。
彭堃的车子一路驶向了远处的小山,那个他们曾经一起雪中望月的小山。此刻,夏风微微,夏虫呢哝;阵阵花香弥散在山间树丛。
车子又停在了他们曾经的地方,两个人下了车,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很自然的,彭堃揽住了林湄的肩膀。
夏夜的星空特别的灿烂,月儿也格外地温柔。林湄长吁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一副背负已久的担子,从身体到心灵都彻底地放松了:“如果能永远这样子该多好。”她转过头凝视着彭堃,“大哥,你知道么,我真想时间就停在此刻,不再前行也不再后退。此刻就是我幸福的极至。没有生活的挣扎,没有感情的角逐,甚至连梦都变得无比的澄澈。我感觉自己已经化成了一泊平静的湖水,仅有的涟漪是因爱你而涌起。能享有这样的时光是多美呀!”
“是很美。我从来没有想过,幸福原来不是销售额提高多少个百分点,不是拥有了多少家连锁店,不是有多少人知道了你的名字,并因此得到仰慕。幸福就是这样一种简单的感觉,彼此相爱,心灵相通。这是无数人终其一生也捉不住的美好。而幸福就握在我的手里,你难道是幸福的化身么?”彭堃动情地把林湄的手捧在手心里放在唇边。
“可是,我好担心幸福会稍纵即逝,虽然我的手握在你手里,可是我总是担心着,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我不敢眨眼,怕瞬息万变。你会永远这样子握住我不放开吗?”林湄这样说着,迷惑就真的在眼角聚集起来。
“别担心,小傻瓜,大哥会永远会守护你的,像现在这样。”他伸出手去抚林湄微蹙的额头。就在这时,一颗流星划过夜空,林湄的眉心轻轻地颤抖着:“我想,不管我身在哪里,只要天上有月,心中就会有月,就算是天涯咫尺,我也要在心里望你。记得么,那次在北京,我们住在大厦的最高层,从窗口望出去,我觉得离月亮是那么地近,好像可以捧在手心里。那天是又白又亮的满月,那个时候,我就模糊地期望那月亮就是你。现在,我实实在在地靠在你怀里了,所以真的只愿‘人长久,共婵娟’。”
“瞧你,你又伤感了。这是作家的伤感吗?今天是给你庆祝的,可不许这样子。对了,你这一仗打得实在是漂亮,要什么奖励?”
“你已经把最好的奖品颁给我了呀,你不觉得吗?”说着,林湄伸手指了天上的月亮,又在空中画了一个圆,按在自己的手心上,再把彭堃的手也盖在自己的手上,然后就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