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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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亮-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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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她正坐在电脑前打稿子,穿一套米白色的小西装,十分的智慧与优雅,一缕卷发斜在她的腮边,给她的脸加了一道美好的弧线。她见彭堃来了,笑着站起来请彭堃坐下。
“彭总经理,真的很不好意思,让您亲自跑一趟。我的情况,您可能不大清楚,我得让您知道,才好考虑您的建议。”
彭堃没说话,用笑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我除了写文章外,周末还在市少年宫、市新苗艺术团教几节写作课,几乎没有什么业余时间,您的事,我只能抽空去帮忙出出主意,所以。。。。。。”
“是嘛!”彭堃再次惊讶了,“那你岂不是很累?”
“那倒没关系,我习惯了。关键是您。”
“我没问题,我需要的是专家的指导,不会让你坐班的。想不到,您真是大才。”彭堃由衷地说。
“那好吧,一会儿我和您一起去公司熟悉一下情况,然而我拿出几个方案,您来确定。”林湄伸手撩了一下那缕斜在腮边的秀发,可那缕头发并不听话,马下又溜了下来,好像它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它的主人是一个俏皮的女子。
就这样,从那天开始,彭堃和林湄几乎是经常见面了。林湄的企划做得详细,可操作性也很强,试运行了一阵,效果很好。一天,彭堃忍不住问道:“林小姐,你受过这方面的专业培训吗?”林湄温婉地笑笑:“我是自学的,记者这行当,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它所涉及的范围非常广,多学一些东西很有用处。有一句很流行的话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叫‘机遇总是青睐于有准备的人’。有一次,我采访一位外地投资商,人家讲了很多的专业术语,我听得半生不熟,写起来十分费力,我觉得很惭愧,就产生了学学的念头。我就买了一些书,系统地学了起来。实际上,这次给您帮忙也属于现买现卖。您给我这么高的报酬,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呢!”
“我冒昧地问一句,你做这么多事是因为经济方面的原因吗?”彭堃突然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林湄停了一下,眼里又闪出一缕忧郁,但只是一闪而过。
她爽快地说:“是,我需要钱,您的这份工我真想一直做下去呢。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也许可能呢,你可以跳槽!给我做个部门经理。”
“不,我喜欢记者的角色。”林湄回答得很是干脆。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特别呢?”停了一下,彭堃又问道。
“您指哪方面?”
“我见过的女孩子很少能安下心来做一件事,她们或者心浮气躁,或者幻想一夜之间达成愿望,而你给我的感觉却不是这样。”
“她们有不安定的资本,这个社会,这个时代给了她们一个能轻松生活的空间,而我没有,我没有那种轻松生活的条件。但是我很虚荣,我想要别人用羡慕的眼光看我,所以我只能自己奋斗。”
“为什么你会不轻松呢?你的年纪跟我的女儿差不多呀。”
“因为她有一个好爸爸。而我没有。”
彭堃先是愕然继而笑着拍了拍头:“是啊,该做的,能做的,我都替他做了,她真的没什么可操心的,看来,都是我的错呢。对了,我想让女儿认识你,当然是在你有空闲的时候。可以吗?”
“好呀。不过,你女儿是含着金汤匙出世的呢,对我这种赤手空拳闯生活的女人未必能够理解。”林湄一笑莞尔。
彭堃却又摇了摇头,他觉得这女人像一片珊瑚礁,在沉静之中透露出来一种倔强而令人眩惑的美。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呢!他越来越想走近她了。
正说着,墙上的石英钟响了起来12点了。
彭堃忙对林湄说:“看我对员工多么苛刻,忘记你应该休息了。我能不能请你吃午饭?”
“好呀,我去看看还有谁没吃饭呢?大家一起吧。”
彭堃伸手拦住了她:“不,我只请你一个。”
林湄有点意外:“怎么会?听说你从不单独请女职员吃饭。今天算是为我破例?”
“例是不会破的,今天请你,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员工,而是感谢你为我写过的漂亮的文章。”
林湄高兴起来,顺手拿起衣架上的外衣和皮包说道:“那可真好!不过你要带够钱,最好把银行卡也拿上――我现在处于育肥阶段,很能吃的。”说着,她还挤了一下眼睛。这个小动作让她的表情由湖水变成了一条欢快的小溪。
彭堃边走边问林湄喜欢吃什么,林湄故作神秘地说:“既然是请我,就跟我走吧,你只要买单就好。”
彭堃的心情特别地好,脚步也显得格外地轻快。他想,多和年轻人在一起有好处。
林湄带着他走进了一家名叫“梅竹轩”的酒店。酒店不大,但装修得颇有情趣。没有散座,包房安排得错落有致,颇有“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之感。房间清一色的木雕镂空门窗,不镶玻璃,全用各色的轻纱遮着。房内的四壁上挂着的装饰也很古雅,或是写意中国画(梅兰竹菊不拘)或是书法,桌椅等陈设也透出超越时空的气息。看得出,这老板是饱经中国古典文化熏陶的。
菜还没上,彭堃就先喝起彩来:“城里的饭店我去多了,怎么就没发现这么有韵味的去处?”
林湄一摆手:“这是小店,台面不大,显不出豪华的气度。你怎么会知道?”
林湄点了四个小菜:腰果西芹,清蒸鲩鱼,鸡汁松茸,青柠明虾。镶金边的白瓷碟颇为精巧,显得碟里的菜也十分地诱人。彭堃总把请客吃饭当成负担,本来做生意谈议项就是浪费精力的事,却都要在餐桌上进行,不仅脑袋闲不住,还要搭上嘴和胃,累呀!而此刻,他意识到单纯的吃,也是一种情趣。
林湄要了一瓶红酒,兑了冰块和雪碧,两个人十分放松地吃着聊着。
彭堃突然笑了,林湄瞪着眼睛问他笑什么。
“认识林小姐是一种享受,让我重新认识生活,所以……”他端起杯,注视着林湄:“敬你!” 
“那好呀,看来我还会有口福的。” 两人都一饮而尽。
正说话间,林湄的传呼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屏幕站起身,彭堃拉住她,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林湄点点头坐下回电话。
一下子,她的笑容消失了,放下电话后更显得焦急:“彭总,对不起,我儿子病了,发烧,我得先走。您看……多不好意思。”
“哦,没事。咱们也快吃完了。你先走吧,我买单,需要帮忙的话就别客气。”
林湄抱歉地笑了一下,拎起外套和皮包,匆匆地走了。
林湄的儿子小健已经读到小学三年级,是林湄最挂心的人了。她平时应酬多,照顾他未免不周,所以一看到他有个头痛感冒的就特别自责。此刻正是七月,热感冒更难治。林湄心急火燎地跑到婆婆家。
小健烧得不轻,小脸红通通的,林湄把脸贴上去,滚烫滚烫的。婆婆说,量过体温了,39度2,并且刚刚吃过扑热息痛。林湄咬着嘴唇说:“等会儿,烧退了再做道理。”然后她倒了杯温开水对儿子说:“乖孩子,发烧得多喝水才好得快。”小健听话地喝了。
二十分钟后,小健的烧退了,精神也好了起来,吃了些水果。林湄以为没问题了,就带着他回了家。哪知到家不过两个多小时,小健又烧了起来,只好又吃退热药。如此反复折腾了一宿,第二天,林湄没吃饭就带着儿子去了附近的中医院。医生看了,说是感冒,要留在观察室打吊瓶。林湄忙取了药,让护士给儿子挂上吊瓶,又打电话去报社和鹏达办公室请了假。幸好是暑假,就免了到学校请假的麻烦。
中午,护士给小健撤了吊瓶。林湄觉得儿子虽然不发烧了,可是精神还是不怎么样,就担心地问:“是不是药不对症?”护士不高兴地回答:“什么灵丹妙药,滴了就见效。不打上三天、五天是不行的。况且,你说孩子青霉素过敏,滴的是中药。”林湄不好意思地赔笑。
回了家,她给儿子烧了两个清淡的菜,陪他玩了会儿。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小健又烧了起来。林湄可不敢再多给孩子吃退热药了,只好找了一瓶白酒,用干净手帕蘸上酒一遍一遍地在儿子身上擦拭。如此又熬了一夜,林湄的眼窝也塌了。
第二天,她带儿子去了市人民医院,楼上楼下检查,又拍了X光。医生看了片子,说转成了大叶肺炎,要住院,可儿科没有床位。林湄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忙又打电话找熟人联系妇婴医院。忙来忙去的,等小健在妇婴医院住上院时已经是中午,烧一点都没有退。能用的药刚用上,医生们就午休了。林湄坐在床边守着儿子,心里忐忑不安的。这时,传呼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她踌躇了一会才去回了电话。
陌生的电话是彭堃打来的,问孩子怎么样。林湄说了“在医院,一切都好,谢谢惦记”的话后就挂了电话。她想,虽然不是陌生人,可是毕竟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不过,足见其为人的诚恳与细心。
回到病房,她看到一瓶药滴了刚一少半,突然,小健四肢抽搐大叫起来,吓得林湄直着嗓子喊护士。一个护士跑进来看了一眼,也直着嗓子边喊医生边向外跑。转眼来了四、五个医生,又是打氧气又是强心针。林湄呆在一边几乎不会动了。
忙活了五分钟,小健才恢复过来。主治医生对林湄说:“情况很严重,还要再拍X光片,做一下全面的检查。只要不是支原体肺炎就好办。”林湄听了,就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是支原体肺炎。虽然她不懂支原体肺炎究竟是什么病,有多严重。
所有的检查结果都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医生满脸的愁云:“真是支原体肺炎,而且X光片显示,左肺已经看不见,右肺只看到一半了。是坏死还是积水,不能确定。必须尽快转到省妇婴医院,迟了就怕有危险。”
这样的结果是林湄万没想到的事,活蹦乱跳的孩子怎么仅仅三天就成了重病号了呢?怎么办呢?她反复叮嘱自己必须镇静,坐在椅子上想了好一会儿,才理清了思路:先让婆婆过来陪着小健,自己要打电话到各处请假,之后上银行取钱,办转院手续,再和婆婆一起上省院。家里就让邻居帮着照顾一下。主意拿定了,她反倒镇静了……
下午三点多,林湄和婆婆、儿子到了省妇婴医院,住院手续并不复杂,住上院,用上药,林湄心里安稳了许多。这里的医疗条件要好得多,可是没有陪床,林湄让婆婆先陪着小健休息,她就在病房的走廊里随便走走。
病房里什么样的病孩子都有。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已经是脑炎晚期,想是痛得厉害,一直在那里喊着妈妈,叫得林湄的泪在眼圈里打转。她不由得凑过去问家属情况,原来孩子的父母都去南韩打工了,花了很多钱,刚过去,孩子这种情况就是回来了也没有什么意义。照顾孩子的是姥姥和姑姑,能用的药都用了,但已经没有用了,现在只能是止痛。林湄没敢看孩子的脸,悄悄地回到儿子的病床前。
这时值班医生走了过来,说要给小健抽胸腔积液,需要她的配合。她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隐隐地痛。
她抱着儿子来到处置室,让儿子坐在椅子上,架紧儿子的胳膊。医生再三说,千万不能动,针头偏一点点就会伤及肺叶。她就使劲咬着嘴唇,控制住儿子的身体,看着医生先给儿子注射了麻醉药,又眼见着针头从背部穿了进去,慢慢地,淡黄色的液体从大拇指粗的针管里抽出,又流到一只玻璃杯里。这个过程可能并不慢,可林湄觉得足足有一年那么长。针头拔出来后,儿子回头看看满满一杯的黄色的液体,又看了看妈妈,觉得好生奇怪。林湄紧紧搂住儿子,没敢哭。
后来的几天里,小健只是间或地发低烧,又抽了两次积液。可是还是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药有效,医生开始犯愁了,只要发烧就是没痊愈,但是目前就是不能控制发烧。有几个专家给小健会诊,也没有确诊,怀疑是肺结核,可又没查到结核菌。最后,医生建议林湄去结核医院看看。
结核医院也不能确诊。医生跟林湄商量用治肺结核的方法试试,兴许管用。林湄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治结核的药都是有副作用的……她问婆婆,婆婆只是摇头。此刻,她好想找个人来商量商量,可是成文斌远在异国他乡,打电话告诉他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又给他添了一层烦恼?!算了,还是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吧。想着带来的钱不多,既然要用治结核病的方法试,莫不如就回家去试,或许还能找到明白人指条路。
C市的结核医院建在郊区的山沟里,刘云婧的表姨刚好是这里的医生。林湄带着儿子又住上了院。经过了几天的治疗,小健果然不发烧了,胸腔里的积液也没有了,但是还是有两块阴影。医生说,他们也只能治到这样,既然省城已经去过了,就只能去北京胸科医院看看,还是弄清楚是什么病为好。
于是,林湄决定带小健去北京。钱又成了问题,林湄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得罪的财神爷,总是缺钱。一天下午,她犹豫再三,还是去找了刘云婧,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她苦笑着:“你看,我就你这一个富朋友了。”刘云婧也没了办法:“上次你还我的钱,我刚好买了新电脑和复印机。手头只有五千多块。你别急,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林湄摇摇头,突然想到手头那本已经写了三分之二的报告文学集,也许能向高其昌预支一部分稿费吧,于是她对刘云婧说:“我有办法了,也许报社能预支稿费。”她匆匆跟刘云婧道了别,向报社的方向走去。
总编室的门虚掩着,传出了谈话声,林湄踌躇着,但还是敲了敲门。里面高其昌说了声“请进”,林湄就径直走了进去。里面还坐着三个人,林湄都不认识,想是广告客户。
“呀,是小林呀!孩子的病怎么样了?见好吗?什么时候上班呀,一线记者还是不够用呀。”一看到林湄,高其昌显得有些兴奋。
林湄只好苦笑着:“见好。只是还没有确诊,需要去北京。”她停了停,嘴张了两张,最后还是说了:“所以,除了再跟您请假外,还想跟社里借点钱。因为不知道要在北京在耽搁多久。我儿子办了保险,回来后保险公司很快就会赔付的,所以……”话说完了,她盯着高其昌的脸。
“哦,是这个样子啊。这样吧,你先回办公室等着,我给你想办法。你不要走,等我电话吧。”高其昌一付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湄见他这样说了,心里好似石头落了地,就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坐在楼下自己的办公桌前,林湄魂不守舍地望着窗外,西边的天空积满了厚厚的云层,虽然刚刚三点多钟,却有种夜色降临的感觉。平日里,办公室的人很多,今天就只形单影只的她一个人,偌大的办公室显得异常的空旷。她觉得自己的心也是这样的空荡,像冬天的田野,只有纵横交错的田埂和枯草在风中伫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总会陷在这种空旷里,没有援手,连一堵可以作为屏障的墙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宽厚的肩膀了。难道她生来就注定要这么孤独么?
外面好像起风了,厚厚的云层开始翻滚,像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恶兽在半空中盘旋。她有点恐慌,就走向门口想打开灯。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她忙跑过去抓了起来:
“阿湄,你到我办公室来吧。”是高其昌的声音。林湄带上门上了楼。
高其昌的房间里也没开灯,办公桌后的柜子显得异常地高大。林湄突然觉得心里发慌。她过去,坐在高其昌的对面。
高其昌笑嘻嘻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递到林湄的面前却没有放下:“小林,你的困难我很体谅,可是你不是正式职工,所以不能从社里借钱。书还没出,预支稿费就更谈不上。这是我私人的一点意思,也不知道够不够,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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