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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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长醉不复醒-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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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附近村子里插鱼的多着呢,只是你没见过,所以不知道。”司马昂又逮了几只鱼,子攸帮他笼了一堆火,他烤鱼的手法倒熟练的很,把先烤好的给了子攸,又忍不住揶揄她,“野丫头自有野丫头的好处,什么都会干,什么都敢吃。”

子攸到底是女孩子,脸又红了,恼火地瞪着他。鱼已经接过手来了,可是被他说的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在溪水里洗干净了手,回来拉住子攸闲着的一只手,那手上的绢帕一定是松开过,又被子攸重新系上,所以看着乱七八糟的。子攸想抽回手,解开帕子就看见自己的手上不但有血迹,还有恶心巴拉的伤药,看着脏兮兮的。他从自己怀里掏了块干净帕子,硬把子攸的手拽过来,重给她裹上又系好。

“你……你你干嘛……”子攸吭哧了半句话。

“吃不吃?不吃还给我。”司马昂没理她这句话,伸手要拿回子攸手里的烤鱼。

子攸立刻咬了一口,然后送回来,“你还要吗?”

司马昂笑得手里那几只烤鱼都要掉在火里了,“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的女子。有也便有了,可你这样的女子,又怎么托生在公府侯门里?这也真是我朝的一大奇事。”子攸不理他,慢慢地吃着烤鱼。司马昂笑着看她,她的头发被风轻轻拂起,头上只有一只纹饰古雅的金环,越发显得她明眸如水,澄澈动人。一阵风来,他不自觉抬起手帮她抚开被风吹乱挡住眼眸的头发,她转过眼来,看着他的眼神里略有些惊异。

司马昂有些怕她会问他为什么,可子攸也没问,两个人都安静下来,听着潺潺流水,婉转鸟鸣,像是同样怕惊跑了什么。

   第十九章 野溪当酒

 第一卷 第十九章 野溪当酒

“野溪当酒,这里比王府要好得多。”司马昂坐在子攸身边的坡地上,满山坡都是黄色的野菊。午后的阳光照得这里暖融融的,子攸平素是个话痨,今日不说话便被日头晒得困了,越发不理睬司马昂欣赏的野意。司马昂还接着感慨,“重阳近了,王府里纵然有菊也是无味,还不如在这里赏这些野菊了。”

子攸看了看周围,终于忍不住了,“值什么?你要喜欢就叫人铲了这个山坡拿回王府去看。”

司马昂忍不住笑,“你就是故意要煞风景是吧?”

子攸哼了一声,扭开头去。

司马昂看着子攸那匹马,是好马,从子攸嫁进来的时候他就瞧见它了,他还疑惑过穆文龙怎么会用这样可遇不可求的良马充作女儿的陪嫁,却原来它本来是子攸骑的马。“你的马叫什么?”

“蹑影。”她有点不大好意思说出这个名字。

“蹑影追风的蹑影?”司马昂问她。

“唔。”她含糊地回答了。隔了半天她又问司马昂,“你的马又叫什么?也是难得的好马。”

“没起名儿。”司马昂已经闭上了眼,好像快要睡着了,模模糊糊地回答她,“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子攸推推他,“你在这风地里睡觉会睡出病来。”

“别吵我,你倒有精神,一大早就在折腾,又射箭又骑马的,我一夜没睡,这会困了。”司马昂闭着眼说,“你不是总怕我睡不好觉么,现在却困得慌,想是你给我喝得那汤见了效了。”

子攸撇撇嘴,“干嘛怪在我头上,我折腾我的,又没叫你跟着。再说也不一定为我,大概昨晚你的侧妃太费你精神也是有的。”

司马昂听了笑得受不了,最后还是张开眼睛了,“你这丫头,虽然出了阁,可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呢。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子攸模糊知道自己大概说了做女孩不该说的,可也不大服气。

“好,你没说什么。”司马昂翻过身来,一手撑了头,瞧着子攸,“我问你,昨晚从四更天起,你是不是一直就在园子里那桥上坐着了?”

“你怎么知道?”子攸的面颊有些红,“难不成昨晚你不放心我,也跟六儿一样到处找我了么?”

“没有找,不过倒是陪了你一夜。”司马昂打了个呵欠,随口说,“我还没见你生过那样大的气,怕你一时想不开,若是寻了短见,那你爹爹非杀了我不可。”

子攸愣住了,脸上红一阵子白一阵子的,刚起来的一点期待又破灭了,满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气,司马昂也看见了,知道自己的玩笑话让子攸受不住了。她冷着脸就要站起来自己骑马回城去,司马昂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她被拉住了,没站起来,恼火地看着司马昂。他也正看着她,那双黑亮深邃的眸子里没有笑意,倒有几分紧张,“是我说错了。”

子攸没听他这样说过话,结果走也不好,不走也不是,手腕还被他拉着,司马昂笑了,“我问你,昨晚你为什么要单点一根红烛,莫非你也怕那些花睡去,要陪它们么?你是想起‘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的句子了?”

“陪花?”子攸想了想,“陪它们做什么?今年谢了明年开,什么稀罕物么?我只是出门时顺手拿了根蜡烛罢了,原为它轻便好拿。走到园子里的时候我想起‘犀角烛怪’的典故,就想坐在水边,看是不是灯火果然照得出水里的妖怪来——结果什么也没照出来,白坐了一晚上。”

司马昂愣住了,随即哈哈大笑,“也对,这才是子攸本色。我竟然白陪了你等了一晚上妖怪。”

子攸扁扁嘴,“谁要你陪我了,谁叫你不去陪你的新娘子。”

司马昂笑了,有些无奈,又躺回去,手却还握着子攸的手腕,“偏你是这样的女子,一句讨巧的话不会说。”

“乖巧之人多的是了。”子攸赌气说。

“是啊,乖巧之人多的是。”司马昂重新闭了眼睛,慢悠悠地说,“唯独子攸只有一个,倒稀罕了。子攸是大拙之人。”

“你敢骂我是笨蛋。”子攸用膝盖顶了他一下。他闭着眼笑,倒不恼她,手攥着她的腕子也不曾松开。子攸忽然发觉司马昂其实没有那么大的脾气,也没有那么冷的性子。

没一会司马昂就真的睡着了,子攸看着他的睡脸,其实也不只一次了偷看他。可以前看着看着总会烦恼,明明那么熟悉他,熟悉他的每个举止,每个眼神,熟悉他的声音,熟悉他惯说的话……可相熟,却不亲近,那是种剜人心的滋味。所幸这种滋味眼下子攸倒都忘记了——昨日她只顾着生气绝望,今日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这么也浑浑噩噩地也睡了过去。

没有锦帐软床,这一觉睡得却香甜,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司马昂唤醒了。张开眼睛,日头已经比午后那会儿移开了好远的距离,司马昂看着她笑,“总是这么能睡。天有些凉了,别睡了。要睡回家去睡。”

子攸正睡得糊涂,听见司马昂说回家去睡,便迷迷糊糊地说,“让我再睡会,我哪有什么家。在哪里睡都是一样的。”说完倒头又要睡,结果硬被司马昂给拉了起来。

司马昂又好气又好笑,“难道真是喝溪水喝醉了不成?”

子攸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司马昂牵了两匹马过来,她拉过来自己的马,司马昂看着她翻身上马,动作轻灵利落,不免脸上露出一丝赞叹的意思。正好被子攸看见,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想说你这么急着回家是不是怕你的新娘子等的着急了,可是也没说出口。

迷迷糊糊地跟司马昂回了城,才进城门没一会,司马昂一回身就找不着了子攸,只得兜马往回走,一眼看见子攸正在一家小酒馆门口拴马,叫她也不应。没奈何只得也过去,跟着也拴马进门。子攸回头看见他,不免一愣神儿,“这样的小地方不是你待得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你为何不回去吃饭?难道丫头婆子们还不给你饭吃么?”司马昂想起从前六儿说的子攸受的那些气。

“不为那个。”子攸知道司马昂想起什么了,只是那些个小事她原不在乎。“我饿了,等不得回去吃,想在这里吃些。”

那边早有掌柜的迎上来了,老头笑眯眯地看着子攸,“我说今日怎么有喜鹊在窗前叫,原来是贵人来了。这几日是怎么了,老也不来吃酒,我家那老婆子天天在家唠叨,见不到姑娘,惦记得饭都吃不下了,就怕姑娘是病了。我还骂她咧!可今日看着姑娘脸色还真是不好。别是病了罢,可曾请郎中瞧瞧?今日就别喝酒了。”

司马昂听这掌柜的话音像是知道子攸是谁,可他的态度并没什么特别小心谨慎,反而他看着子攸那个慈祥劲儿,倒像是对着自己的孙女儿。子攸也没嫌这个破衣烂衫的老头逾矩,面上也是自自然然的,笑着说,“并不曾病了,今日倒也不想喝酒。只是想吃大娘包的馄饨了,还烦大娘给我包一碗。”

后头里屋门口原站着一个老婆子,方才只是看着子攸一个劲儿的笑,听了子攸这句话,赶紧一叠声地说,“这就包。”说着转身就进了帘子后头的厨房里忙活去了。

这会客人还不多,掌柜的也没走开,又跟子攸说了几句家长里短的话,司马昂听着都是些他从没听过的话,什么白菜涨了几文钱,城外谁家的西瓜甜,说起西瓜又赶忙去给子攸切西瓜。他老眼昏花的不知道司马昂是谁,但见是跟子攸一起来的,也赶忙敬他西瓜。

子攸看了司马昂一眼,向掌柜的说道,“大爷,我这位朋友不惯这样的地方,他是深院子里养大的尊贵人,更不大惯吃外边的东西。劳烦您用干净盆子打了水给他洗洗手,再烧锅热水,好生洗个杯子,茶倒不必了,他吃不惯,只要干净井水烧好了倒来就是了。”

老头打量了司马昂几眼,见他身上穿得那样尊贵,便知道是大家公子了,这边子攸说一句,他就应一声,子攸说完了,他又跟司马昂道歉,声音不是像跟子攸说话那样的亲切随意,倒谨慎了很多,“公子爷,您到了我们这小店,着实是委屈您了。这地方肮脏了些,不用姑娘说我们也不敢乱给您吃东西。您坐着,我这就给您烧水去。”

说得他好像比个小姐更啰唣了,司马昂有些讪讪的,“老人家别忙。不用听她说的,她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便是了。”

一会儿老太婆端了两碗馄饨上来,没跟子攸客气,倒是向着司马昂说,“公子爷,您看我们这破地方,怎么敢招待您这样体面的人。这碗筷都是我用热水刷了干净的,公子爷吃惯了山珍海味,且尝尝我们这些穷户孝敬的吃食,也算是换换胃口。”

司马昂被说得有些尴尬,子攸也拿着筷子瞧他,“这可是你自己要吃的,我本来只想自己吃一碗呢。你真吃的下去?”

司马昂接过筷子来,被一老一小两个女人盯着,吃了他平生在这样破落小店里吃的第一个馄饨,其实味道不错,就是他吃得太急被烫了舌头,教养太好了又不敢吐,只得急急地咽下去,狼狈不堪。

子攸“嗤”地一声笑出来,调侃着说道,“慢些吧,我又不跟你抢。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说得老太婆也笑了,司马昂的面皮有些红,看了子攸一眼,又不好说她什么。再吃一个馄饨,果然味道精妙,比宫里的还好些。

“好吃吧。”子攸笑了,“你要吃惯了,也愿意往这儿跑呢。”

司马昂还没来得及回答,窗户外边飘来路人的一两句对话,把子攸气得脸色发白,连馄饨也吃不下去了。

   第二十章 酒肆笑谈

 第一卷 第二十章 酒肆笑谈

子攸正看着司马昂发笑,自己还没来得及吃,就听见窗外边路人的对话。

一个道,“你说的那个人根本就不叫富贵!如今天下最富贵的,当数穆家的女儿,就是如今嫁给王爷的那个。世人都以为天下第一的皇商是穆家的儿子穆建黎,可是我告诉你吧,穆大将军他偏疼女儿,商号上穆建黎不过就是挂个名号而已。其实里头管事的却是穆家的这个女儿。哎哟哟,你说这诺大的产业啊,每个月货船一到,这小姐赚来的银子就能堆成银山,可她却是个铁公鸡守财奴。就连她亲哥哥想跟她要点钱花,都是难上加难。她哥哥若是逼得急了,她就把账本给他去瞧,嘿,穆公子是武将,哪看得懂帐,还不是任她去说。”

“有这样的事?穆家的女儿如今已经嫁给皇子,等皇上万年以后王爷即位,她可是要当皇后的人。她有什么使银子的地方?攒那么多银子干嘛?花不了,难道明儿还带进棺材里去?”

子攸在里头一句不落都听见了,气得手发抖。老太婆也听见了,气愤愤地说,“这起嚼舌头根儿烂了良心的混账。姑娘您可别听他们的混账话,天下哪有做哥哥的跟妹妹要钱的道理,可知天下人总是糊涂的人多,省事儿的人少。若要只管跟那起糊涂人生气,只怕自己还要气出病来。”

司马昂听了这话笑了,悄声跟子攸说,“老婆婆的话虽粗浅,理却不错,旁人识不识得你是何人又有什么打紧。要知道,倘或你使个小好处,便宜了几个人,旁人总是容易知道的,可若你的好处太大,也就难让人知道了,你使得那么些流民活命,这好处就太大了,所以也难让人知道你的肝胆——天下事本来如此,何苦认真计较。况且这两天事情太多,闹得你也没怎么吃饭罢,快吃了罢,老人家年岁这么大还给你包馄饨,别白放着凉了,倒对不起老人。”

子攸看了司马昂一眼,他的话很是体贴人情,又带了三分向着她的私意,她胸中刚起来的恼火也就散了,低头慢慢吃了起来。司马昂抬起头向窗外看了看,说这话的人像是知道穆家根底的,应该是穆建黎的人,他并没看到人影,只是心中想到那人既然有这样的口风,只怕穆建黎对子攸已经有了些不满,子攸的性子像是在穆家也要得罪不少人,日后吃亏也是难免。

老婆婆倒是看着司马昂笑了,司马昂的神色言语她都见到听到,分明是小夫妻间的口气眼神。她呢,虽是个贫婆子,可性子最善,又因为一辈子无儿无女,所以她虽面上不敢跟王妃攀交情,可心里却拿子攸当亲孙女看,所幸子攸向来也不拿大,甚或根本不拿自己当个了不得的人物,她对子攸也就越发疼爱,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今日见司马昂是这样英俊人物,待子攸又好,说话又知道好歹,她心里越发为子攸高兴,只想着他是子攸的夫君,都忘了这个英俊后生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倘或她这时想起来,只怕就吓破了胆,不敢一个劲的给司马昂碗里加馄饨了。

子攸看着他吃不了那么多馄饨又不好拒绝老人家的为难模样,低头一笑,故意的不吭声不给他解困。

这时间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了,外间的门帘一挑又进来一个人。这人一见子攸,眼睛都亮了,也没细看子攸旁边背对着他坐的人。“好几日不见了,这些天可好?”

司马昂听了这话,回过头来,见来人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相貌生得不错,一双眼里更是神采飞扬,举手投足间透着风流潇洒,脚步也轻快,从门口走来,倒像是飞过来的。

子攸也抬起头来,“陈兄?怎么这么巧?确是几日不见了。还不知你考得如何?”口里虽然寒暄着,可又看了司马昂一眼,偏偏陈长卿又没看出她的脸色来。

“我若不是状元,至少也能考个探花。如果不然,便是那考官没眼力。”陈长卿不等人请,自己就在子攸身边坐下,一是他原没想到子攸身边的人会是司马昂,二是他平素便是个恃才放旷之人,原不把达官显贵放在眼里,所以见了司马昂的衣饰华贵,越发不在意他。

子攸认识陈长卿的日子虽不多,却早已知道他的才学,也习惯了他的轻狂,因笑道,“这回定能取中。我听说这次的主考就是贺启贺大人,他人品端正是出了名的,所以这次取士定然是公正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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