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鹏说：也是，通过这次动作，你基本上完成了原始积累。你就可以按常规操作，只赚取阳光下的利润。
欧阳鹏是因为心底来气，说了这番听起来没错，细品起来酸不溜滋的话。
钱小蓉抬头望了欧阳鹏一眼，就又低下头去。
他们的对话，是在新租用的仓库里进行的。几箱白酒堆成桌子高，上面放了一本信笺，一台计算器，一支圆珠笔。钱小蓉侧身坐着。欧阳鹏站在门口。如果在商行的办公室里，有员工在场，他们不会说这样的话。这里妨碍他们说话的，只有舅妈一个人。舅妈这时，在距他们十几米外的一处，翻晒小毛刀鱼呢。欧阳鹏从库里走出去，走到舅妈身边，与舅妈随便说了几句话，就走开了。
欧阳鹏是往“得宣”广告公司去的。他临时想到广告发布中的几个细节，就过去叮嘱了几点。后来，他又返回“达远”商行新租用的库里。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太神经过敏了。钱小蓉说那些话，是由衷之言。一个女人，没有经商经验，没有久经商战的磨练，胆子小，放不开，很正常。自己何必同她一般见识呢。想到这，欧阳鹏又回到钱小蓉身边。
欧阳鹏问道：初步框算后，这里面，货值多少？
钱小蓉说：根据你的要求……
欧阳鹏打断钱小蓉的话，并做着手势，说：打住，打住。我再纠正一次。不是我的要求，是你钱老板的要求。我是根据你的要求，才有了诸多的设想和一个个小计划。
钱小蓉说：我发现你最近的脾气有点怪。动不动，就来气。
欧阳鹏说：现在，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如同弦在箭上，不得不发了。事情真的很多，不得不绞尽脑汁。我得对你负责任。我也得对我的为人负责任。
钱小蓉听了这番话，很感动。她说：我知道我们已经在悬崖边上。俗话说，悬崖勒马。一个人做事，真做到悬崖边上，勒马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容易。我只是从来没有经历过，有点心虚，有点怕。
欧阳鹏说：其实，用不着紧张。我们所动作的，都在套路中，也在牌理上。商家这种动作，应该说是正常的。在过程中，可能有些操作不能放到台面上。可我想，无奈之下做些小动作的小商人，比起贪官污吏，要体面得多。
钱小蓉说：有公职时，同事们就说我，说我这个人传统。
欧阳鹏说：哎哎。你可别曲解我的意思。在中国，我认为，传统的东西，有相当一些的要继承。不能一概而论。应该破的，不能保守。不破不立。不该破的破了，想起找老祖宗却找不到了。
钱小蓉笑了。
欧阳鹏自嘲道：我快成思想家了。不扯别的了。你的初步估算是多少？
钱小蓉说：离要求的最低线120万元，还差一小截。
欧阳鹏说：我们这次拉来的几个品种，这里的市场上，确实没有出现过。我已经多方面打听、咨询过。对已经绝版的三个品种，你可以将价格再提上一点。你别有太多的顾虑。市场如战场，兵不厌诈。真到实质性销售时，我们可以把价格再降下来。我们可以实施买一送一的手段。这时的实际价格，对得住良心。这么一想，你的心态就能平衡了。我们目前所动作的，都是权宜之计。
钱小蓉说：好吧，我试着调整自己。想想也是，既然从商，做点小动作，在所难免。难怪人家说，常在河边走，肯定要湿鞋。
舅妈回来了。
欧阳鹏说他要去办公室那边看看，就离开了这座存货上百万元的大仓库。
第三十六章 大家庭
夏天，多数生意处于淡季。各商行、各公司的铺面前，门可罗雀。字号下的员工，因为没有多少事可做，就都像没睡好觉似的，上班时没精打采。“达远”商行却是员工士气旺盛。员工们都有忙不完的事情。
钱小蓉想增加人手。欧阳鹏劝说后，她就取消了招聘新员工的计划。
欧阳鹏说得有道理。现在这样忙碌，是一种正常的工作状态。员工没有加班加点。每个人的工作量没有到超负荷的程度。如果在还不是要增加人的时候增加人，结果是人多了闲，闲了生事。生意不论大小，都应遵循“苛希纳”定律，就是寻找最佳的人员规模与组织规模。
欧阳鹏不同意在生意淡季增加员工，却提出了一个颇受现有员工欢迎的建议。借鉴其它商行的做法，中午包员工们一顿午餐。哪怕是一菜一汤。
钱小蓉觉得这个主意好，说午餐就定为三菜一汤，下午另发一瓶果茶饮料。
员工们得此消息，好是高兴了一阵。他们一会说钱小蓉是个好老板，一会说欧阳鹏是个好人能替大家着想。
大家高兴过了，有人发现了问题。
伍阳春问：这午餐饭，谁做啊？
陈小宝说：我们轮换着，一人做一餐。
伍阳春说：让我做什么都成，别叫我做饭。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下过厨房。
欧阳鹏笑了，说：小伍，你瞧你，不就做饭嘛，至于这么紧张。
钱小蓉说：大家在外忙碌，已经很辛苦了。做饭的事有舅妈来负责。
大家这才想起来，“达远”商行还有一个员工呢。舅妈不经常到办公室这边来，又因为她是老板的舅妈，压根就没把她当员工看。只有欧阳鹏知道舅妈是怎么进来的，其它人并不清楚这中间的环节。
范晶晶说：谁有时间谁做。不一定就规定了由舅妈来做。舅妈要是有事呢，我们就不吃饭了。
陈小宝问：范晶晶，你会做饭？
范晶晶说：告诉你吧，我上小学时，就开始学习烧饭做菜了。
陈小宝说：真看不出来喔。我看你这么漂亮，只以为是只花瓶呢。
范晶晶说：陈小宝，你怎么说话呢。我业务不如你。
陈小宝用手在脸上过了一下，说：我说错了，对不起。
范晶晶说：中国的女人，就是主内的。不会烧饭做菜，就没办法主内。
伍阳春说：范晶晶这么传统，我没有想到。
欧阳鹏和钱小蓉已经在研究工作。他们只是在听到员工中有人说出让人发笑的话时，才相互会意地一笑。大家的关系这么融洽，相处得如同在一个大家庭中。这让他俩高兴。“达远”要发展，需要这种氛围。
有人说，私营企业也需要共产主义的东西。别小看中午这一顿免费的午餐，有着社会学家可研究的内容。不用自己掏钱，不吃白不吃。可真的吃了，不得不摸摸良心。拿了老板的钱，吃了老板的饭，我为老板贡献了多少。潜移默化中，能量进行着转换。老板对这样的免费午餐，也得用点心思。一般来说，是视当月效益，拟定菜谱。说白了，就是伙食费标准。不可能投入过大，使午餐费成为一个包袱压在成本上。也不能过小，给员工有非人待遇的感觉。员工若有了这种感觉，负面影响就可想而知了。为这事，欧阳鹏提醒过钱小蓉，不要忽略了这等小事。钱小蓉让欧阳鹏放心，保证自己不是算小的人。
在“达远”，以好言好语养人心，以事理得体养人心。钱小蓉和欧阳鹏在这方面有着共识。
员工们在工作上也就铆上劲头了。上班都来早了，下班都走晚了。在超市门前要做的酒品展示，伍阳春的准备工作已经结束。需要进驻酒店的促销员，陈小宝已经招聘到，短暂的培训也结束了。范晶晶负责的广告，以惊人的速度，提前完成。他们负责每天一次线路上访问，工作也都到位，一个点也没错过。
欧阳鹏手中的照相机，已经对这些内容一一拍照，把它们记录在案。后来，人们才发现，这一切工作，似乎是为了欧阳鹏手中的照相机有景可摄展开的。
三十七章 这里的弯弯绕
欧阳鹏为这次拍照，一次性批发来10个胶卷。
第一张照片，用的是小光圈，取的是大景深，拍的是一家知名超市的外观全景。聚焦点定在超市的名称上，那是几个镀金字，每个字都不小于10米见方。在这张全景照片中，可以从中找到“达远”的酒品展示点。只是比例太小，看不清楚。没关系，还有一张近景照片。
“达远”这次的白酒展示，是二合一进行的，就是将两个白酒厂家的品牌放在一起进行宣传。展台后面，有两根带底座的不锈钢杆，像卷轴一样拉着两条横幅。两条横幅，一上一下。两条横幅上面分别标着不同厂家的广告语。横幅下面堆着两个厂家的白酒，几个品种混杂着。要拍展示点的近景，就要将两条横幅卸下一条，堆着的白酒必须分门别类。因为是拍近景，条幅下堆着的酒箱上，酒品名称要和条幅上的广告语吻合，不然，就会闹出笑话。依据拍摄所要表现的意图，欧阳鹏指挥伍阳春和两个临时招聘来的人员，重新组合布阵。钱小蓉是跟欧阳鹏一同过来的，这时，也过去帮忙。
他们在这大太阳下忙碌，引得一些人打着遮阳伞驻足观看。议论纷纷，送进“达远”人的耳中。过路人十分不理解，大热天，白酒厂家做白酒促销，销给谁呀。这简直是新闻。
年轻人终是沉不住气。伍阳春与一个议论者发生了争执。钱小蓉制止了伍阳春已经在升温的情绪。
欧阳鹏走到伍阳春身边，说：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与消费者发生争论呢。这犯忌的。
伍阳春说：他的话说得难听。
欧阳鹏说：看来，我们的广告意图，你并没有弄清楚。你知道广告要诉求什么？
伍阳春摇头。
钱小蓉看着欧阳鹏，因为她也不懂这里面的窍门。她只知道这么折腾，最终是要到厂家去报销广告费，把还挂着帐的铺货款给冲平了。至于这里面有真正的广告涵义，她不明白。她要听听欧阳鹏的道理。
欧阳鹏说：广告诉求受众，是要受众记住广告的内容。通常，要反复广告八次，人们才能记住一个内容，而且只是在短期内。可是一次很特别的广告，就可以一次胜八次。这种特别的广告，要有新闻的内涵，才行。我们这次的白酒展示，就具有新闻内涵。
伍阳春说：我听不明白。
欧阳鹏说：有人告诉你，有条狗咬了人，你感到惊奇吗。你不会。如果有人对你说，有人咬了狗一口。你会觉得好笑，也会惊奇。
伍阳春有点明白了似的笑了。钱小蓉也笑了。他们没有听说过人咬狗的事。
欧阳鹏说：狗咬人，不是新闻，是因为这事很正常。人咬狗，成为新闻，是因为这事不在情理之中。我们做广告宣传，就要学会借用新闻的视角。你们看，我们已经有了这样的收获。刚才，那人不是说了吗，大热天，做白酒促销，简直是新闻。他说了，皇家贡酒再好，他也不会在大热天买回去。他回去后，会逢人便说，那个×；×；王的皇家贡酒，尽做傻事，大热天在这个超市门口搞促销。
伍阳春说：我明白了。我们哪么忙碌一个星期，一瓶白酒也没卖出去，广告效果有了。
欧阳鹏说：对。从广告意义上说，现在做上一天促销，等于冬天里做上十天促销。当然，不是说到冬天，我们就停止广告了。广告要有连续性。但广告内容第一次出现的时间选择很重要。
手机彩铃声响起。
欧阳鹏提示钱小蓉说：是你的。
钱小蓉接听了，脸上渐渐地显出笑容。她听完了，关了手机，说：我丈夫宋大有的电话。
欧阳鹏“噢”了一声。伍阳春转身去忙碌了。
钱小蓉说：他联系了一个单位，中秋节要发我们这里的白酒。他让我过去跟人家谈。
欧阳鹏说：这是好事啊。你赶紧过去。办这种事，尤其是单位福利性发放东西，宜早不宜迟。
钱小蓉走了。
欧阳鹏在这里拍好了要拍摄的图片时，已经是正午。他赶紧去一家酒店。陈小宝在那等候他。
这是一家有着20个包厢的酒店，店主和欧阳鹏早就熟悉。因为有白酒免费，店主也就安排了他的关系户进行消费。陈小宝在酒店门口迎接欧阳鹏。
陈小宝说：进行得很顺。
欧阳鹏只是点头。
陈小宝引路，走进三楼上的一间大包厢。胸前佩有酒厂促销员铭牌的女学生，正在给食客们斟酒。欧阳鹏将照相机交给陈小宝拿着。
欧阳鹏先是一个抱拳，说：诸位好。
酒席上人将目光挪向门口。
欧阳鹏说：对这种白酒的质量，希望诸位行家多多评议。酒不够喝，找我们的促销员要。
有人问：可不可以带上两瓶，回去慢慢品尝。
欧阳鹏笑着回答：暂不可以。因为我们的活动，还没有进入到派送的环节。
欧阳鹏从陈小宝的手中接过照相机，对酒席上的人说：品尝活动要资料，拍几张照片。
欧阳鹏见酒席上的人对此没有反对，就从几个不同的角度，拍了几张照片。
欧阳鹏在揿动快门时，酒席上有人这么说：我们这些尊容，开会时有人拍，办公时有人拍，吃饭时也有人拍。我们的肖像，免费发布啊。
拍完了包厢内的场景后，欧阳鹏对陈小宝说：你让促销员跟我去楼下，你在这顶替她一会。
欧阳鹏让促销员带上一盒白酒，随他下楼。在酒店门厅外，他让胸前佩有厂家铭牌的女学生，摆出一个姿势。这个造型是，女学生侧身站在门旁边，一手托着酒，另一只手也指向酒。他拍下这个造型后，又让女学生摘下胸牌，换上另一个厂家的胸牌，又拍了一张照片。
三十八章 你图的什么呀
欧阳鹏到了商行，发现午餐的饭菜基本没动。
舅妈说：只有范晶晶回来吃过了。
欧阳鹏问：舅妈，你吃了吗？
舅妈说：我等你们吃了，我再吃。
欧阳鹏接过舅妈端来的饭碗说：别等他们了，你先吃吧。今天的事多，他们手上的事不告一段落，不会回来的。
饭后，欧阳鹏提着照相机，离开了商行。他准备去几条街道拍“得宣”公司为“达远”设置的广告牌。商行门口，有一辆电动自行车，是钱小蓉的，欧阳鹏骑上了。拍广告牌时，他用光圈优先组合，采取快速对焦。这种方法，速度快，效率高。不一会，他用掉两个胶卷，所要的内容就拍摄全了。
下午时，欧阳鹏在事先约定的地方，找到范晶晶等人。
范晶晶正指挥着“得宣”广告公司的两个人在挂横幅。20条横幅挂上17条了，剩余的要等到欧阳鹏来的时候才能够挂上去。她掏出手机，正准备给欧阳鹏打电话，却见欧阳鹏骑着一辆电动自行车过来了。
范晶晶说：正等你呢。
欧阳鹏问：备用的字，准备好了吗？
范晶晶说：你的指示，我什么时候打折扣了。
欧阳鹏说：好。等两个工人从杆子上下来，我们就开始。
他们要开始的事情，是要把实际上的20条条幅，变成图片上的80条条幅。用几个字，在3条条幅上进行更换，使之成为新的广告语。
欧阳鹏问范晶晶：你带钱了吧。从商行出来时，忘记拿饮料了。给我买一瓶冰镇过的矿泉水。
范晶晶去买了矿泉水回来。她看着欧阳鹏一口气喝下半瓶后，说：你这么卖力，好像这商行是你开的。
欧阳鹏愣了一下，问：你什么意思？
范晶晶笑，笑得鬼祟，过后，说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记得，你领着我们仨，进商行时。就是到商行报到的那天，我有个猜想。我以为你和钱经理，是一家人，夫妻俩。后来，看明白了，你们不是两口子。再后来，我以为你俩是情人。又后来，我终于弄明白了，你俩根本就没那回事。
欧阳鹏是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说你范晶晶，你这脑子，是专门用来琢磨、这种事的吧。
范晶晶说：因为我看出，这个商行里里外外，都是你在支撑着。我猜了你什么都不是后，就是想不通，你图的是什么呀。
欧阳鹏说：我这人，你不了解。可能是有点怪。我做事，讲成就感。哪怕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只要能得到认可，其它的不多考虑。
范晶晶说：少见。你是个大傻瓜。
欧阳鹏先是愣了一下，因为范晶晶这么说他，是不是有点没大没小的了。转念又想了，这说明，范晶晶没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