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不散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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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不散眉弯-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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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印捶膝而叹,“我可不正为这事头疼着呢,那牙婆子倒曾荐了两人进来,可都熬不过几天便请辞而去。那里头罢,始终没有合适人选,这外头罢,我虽然用工钱封了妇人的嘴,但长此下去必定有损白府名声。”

邓达园略略寻思,没有出声。

邵印又仿佛感怀自责,“倘若公子回来前没把这事打理妥贴了,到时还得劳动他为这等琐碎杂事操心,却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好?可不是白担了这大管家之名,唉——”

邓达园摇了摇头,笑着起身,“行了,今儿一个两个都在我面前唱苦情戏,那小的倒也罢了,老哥你已这把年纪,也不嫌累得慌。”

跟着起身的邵印听闻这等揶揄口气,显见一向行事谨小慎微、滴水不漏的邓二管家已肯逾职出谋划策,不由大喜过望,连连朝他作揖,“我这把老骨头实在再经不起折腾,就烦请二管家能者多劳了,老朽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你先把人换出来罢。”

“是,是是,我这就去安排。”邵印忙不迭应承。

走到门边的邓达园回首,“那小丫头可是受你唆使?”

邵印赶紧摆手,“没的事。”只笑着推搪干净,其余概不多言。

邓达园停下脚步,定睛看向邵印,辨出其乃真话不假,倒怔了一怔,再看邵印脸上似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脑中略为一转,为防隔墙有耳,也不多问半句,只尴尬地苦笑了下,便提袍而去。

经过东厢帐房时,邓达园对里头交代道,“今日王牙婆若来府中结帐,带她来见我。”说完刚往前没走几步,后面已有小厮匆匆追来。

“二管家,二管家!公子回来了!请诸位管家和各房管事全往偏厅一趟,说是有事要吩咐。”

第九章 千结问谁解

宽敞的偏厅里,画屏正中的太师榻空着,府里仆领从邵印、邓达园、三管家商氏到七八房管事,无一缺席,已全部在东西两案入座,便连晏迎眉也带同尚坠被白镜请了来,惟独没人知会夏闲娉和张绿漾。

等侯中静无人语。

不一会,便见一身雪白锦缎、玉冠锦靴的白世非哈哈大笑着偕庄锋璿从外阔步进来,两人在上位撩袍就座,白世非带笑眸光掠向晏迎眉身后,停在尚坠有丝僵硬的脸容上,眸波中衍生出一点点温柔。

斯条慢理地呷了口茶,他朗声道:

“锋璿近期会留在白府帮我打理勾栏、赌坊、银庄和镖局的生意,以及训练府内的护院武师。”俊目环扫全场,他缓缓又道,“锋璿与我情同手足,大家以后见他如见我,都明白了?”

转而又吩咐邵印把东北厢的听风院打扫出来。

交代完毕后,又简略议了些他不在时管事们治办的事项,然后众人鱼贯散去,除了太师榻上两位各有千秋的风华男子外,厅里就只剩下不知是进是退的晏迎眉。

白世非率先离座,走过去把尚坠从她身后扯出来,依旧将她牵到隔壁的书房里,不待她开口,他已然道,“锋璿这次跟我回来,是为了不久的将来和你家小姐双宿双栖而作准备。”

尚坠愕圆了小嘴,“可是——”

他已轻轻封住她的唇。

那浅吻柔吮仿佛充满爱怜,如此温存了好一会儿,白世非松开她,无声凝视,眼眸里难能再现的思念在那一刹让尚坠心头狂乱,只觉又酸又涩,想也没想,几乎是仓皇地挣开他执着她的手,匆匆退出房去。

说不介意只是给自己忘记的借口,纵使他有千般向她解释的理由,从他大婚那日,她的心口滴血至今,从未干涸,所有经历都已印下无法抹去的痕迹,包括甜蜜的、痛苦的,明明记忆中每个片段始终清晰,却不敢放任自己回想,怕早已尘封的心会在怀念里依然哭不出来。

直至她的背影出了门口,白世非仍没有收回眸光。

自他再娶,她便轻易不离疏月庭半步,直到他忍不住借口给晏迎眉送信,其实是想看她一眼,她再也不肯在他面前流露情绪的介怀,着实让他备感无奈,索性便出了远门,只为想她在心情平复下来后,会忍不住对他也萌发一丝思念,从而稍稍放松紧绷心弦而对他有一丝心软。

这段日子即使他人在外,也时时收到府中捎来的消息。

当知道自离府以后晏迎眉依然没有出过膳厅,不管早晚都留在疏月庭里用膳,他不希望回到开封后仍然见到这种情形在继续,只好把原本计划返回杭州的庄锋璿抓了一道过来。

也许尚坠不想见他,但他不信晏迎眉会不想见庄锋璿。

这样煞费苦心,也不过是想和她多一点机会相处而已,哪怕每日里他只能见上她一面,也是好的……心头不无微涩,真要到风云落定的那一天,她才愿意相信他么?

无论世事如何莫测,自心动的那一刻起,他与她此生是纠缠定了,不管她想退缩,还是想与他断绝关系,终此一生,她别指望如愿。

一袭玄衣映入眼帘,庄锋璿从隔壁走了过来。

白世非俊颜上绽开笑容,“你聊好了?”

庄锋璿不答反问,“这么着急催我住进来,为什么?”虽然他早晚是要来把人接走,但预期中不是如今这么快。

白世非笑意自然,“我不过是为你把日子提前了而已。”说话间眉睫低处,终究掠过些许怅然。

“世非哥哥!”伴随着兴高采烈的叫嚷声,张绿漾喜笑颜开地带同莫言出现在书房门口,“你再不回来我可要闷死在这府里了!”

庄锋璿侧身退到一旁,揶揄地看了白世非一眼,白世非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下,方要回张绿漾的话,已见在她身后不远处,夏闲娉也领着贴身丫头走了过来。

迎上他不经意投来的眸光,夏闲娉静立门边,眼内浮起清清浅浅的幽怨,神色之间有丝若即若离的哀楚,让人我见犹怜。

白世非心里暗暗叫苦,只觉头疼不堪,唇边却不动声色地展开一抹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仿佛有些漫不经心的歉意与关怀,又仿佛仅仅只是略讶地挑了挑眉,他雅声曼语,“二夫人也来了?”

庄锋璿看眼前情形,自觉不便再多作逗留,当下和白张二人作别,与迎面进来的夏闲娉互相施礼后出门离开。

张绿漾以眼角余光扫过走近来的夏闲娉,也不去与她打招呼,径自伸手拉扯白世非的袖角,将他的注意唤回自己身上,“世非哥哥,从三月初金明池开池以来我今年便没去耍过,过几日你忙完了,带我出府去游池可好?”

白世非见她满脸央求之色,语气装得可怜至极,不由莞声失笑。

守在门外的白镜低声咳了咳,“公子,大管家差人来说有要紧事,敬请公子移步往前厅一趟。”

白世非皱眉,面带三分斥色,“我这会儿才刚与二夫人、三夫人聚上一面,他有何事那般要紧。”朝张绿漾和夏闲娉歉然笑笑,“两位夫人且在此间稍息片刻,我去去便来。”语毕作揖告辞,仿如全然不觉张绿漾已不满地嘟起了小嘴,以及夏闲娉面容上浮起的失望之色,

白镜跟在白世非身后,时不时一步三回头,直至走远了他才呼出口气,“好了,那两丫头没再朝这边张望了。”

白世非抬手朝他额上弹了一指,笑道,“小子变机灵了。”

白镜痛得低哟,抚额苦叫,“再不学机灵点,估摸着公子便不止只弹小人一下了。”

白世非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说道,“既然绿漾想游池,你瞅空儿叫人把汴梁河上的游船先划到金明池里。”

“小的明白。”

两人改往第一楼而去。

此时在东厢那边,帐房先生与来府的牙婆子结好月账后,将她领至隔厢邓达园独占一室的批事房里。

牙婆子满脸堆笑地献媚打趣,“邓管家可是有好事儿便宜我老婆子?”

邓达园笑着欠了欠身,“我还有本账没核完,王婶儿你先坐着,来呀,给王婶儿上茶。”

旁边便有小厮端过茶来。

邓达园专心翻阅账本,不时提笔改改写写,严谨地作着记录,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牙婆子聊着各种闲趣事儿,那牙婆子本存心巴结他,自然是口若悬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约莫过了盏茶工夫,邓达园象是想起什么,抬首对牙婆子道,“前些日子邵管家让你找的人,怎地没住几宿就出府去了?你别是寻了些下等人家的蹩脚帮佣来搪塞他吧?”

那牙婆子慌得直站了起来,急急摇手,“老婆子便有天大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事来,实在是——”她神色踌躇地打住了话头。

邓达园笑着搁下笔,“王婶儿,不是我多嘴,你便聪明了那一世,却怎地糊涂这一时。”

牙婆子一听话中有话,赶忙恭应,“可不,别看老婆子虚长一把岁数,有时候着实是个懵懂蠢货,还请二管家点拨一二,让老婆子开开窍儿,倒也好帮衬着这府里,把事儿办得让几位管家舒坦些。”

邓达园喝了口茶,再度低首翻看账本,仿如和邻舍闲扯一般,“你也不动动脑子,这白府里不过几房主子,却不下五百号佣仆,便要什么样乖巧体贴的下人没有?还劳你从外边请了?”

牙婆子窒了一窒,“二管家的意思是——”

“你再想想,大管家便要从外边请人,又为何非得寻年纪稍大的妇人,却绝口不提要小丫头们?”邓达园循循诱导。

“那自然是因为妇人有妇人的好处,做过的东家多,经验富长,不但工熟嘴甜,惯识主人眼风,兼且面皮厚足,心眼活络,不是年纪轻轻的丫头片子们比得。”

“这就对了,王婶儿你又想想,在白府这种大户人家,象此等妇人,却是最宜作何事何职?”

“便管治教导不识头脸、不懂规矩的新人最宜不过。”说到这里那牙婆话音一顿,脸上露出感激之色来,她一向惯做人贩之事,长年出入官家富户,脑筋原本就转得比常人飞快,被邓达园拿话一点,自然很快便领悟过来,“老婆子可算明白了,前些时候送进府来的妇人都属性情温顺之流,难怪不合大管家心意。”

邓达园笑了,“你这回好好给他寻两名合适的,亲自教化一番,性情如何你拿捏着办,需记得头脑要灵活些,还不能少了手段。”如果能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前三分笑,人后三戟叉,就再好不过了。

牙婆子连声应是。

第九章 心汉却身曹

白世非依然只宿在第一楼,这回连解释都没有。

夏闲娉虽颇感心焦,可眼见着在她之上的晏迎眉和在她之下的张绿漾平日全象没事人一般,只字不曾提起,更别说什么争风呷醋,由此她也没了对策,总不能够就她一人表现得迫不及待,倘若不慎被些长舌的下人们传将出去,这辈子的名节可就毁了。

白世非既已回来,晏迎眉从疏月庭里出来走走也就成了顺理成章,尚坠自然跟着在膳厅花厅、琴房棋室等地出入,白世非又与庄锋璿形影不离,由此两人每日间总能遇上一两回。

只不过白世非虽勉为如愿,见着了伊人,这中间却总是隔着外人,不是张绿漾先一步缠在他身边,就是夏闲娉闻风而至,他便想和心上人说句体己话儿也没机会,另一边又不能够对夏张两人甩脸子,时时需得笑脸酬应。

每每这时,尚坠总有意无意躲到晏迎眉身后,以避开他窥空投来的眸光,小动作多了难免会被晏迎眉察觉异样,见她克制得如此辛苦,哪忍心再待下去,多数时候也就起身告辞了。

尚坠便看也不看白世非一眼,只低首紧跟着晏迎眉,就算偶尔不觉意与他对视上了,也是平静地垂下眼睫,脸色全然无波,仿佛丝毫没有看见他眸中的些许哀求,权当眼前没他这个人似的。

白世非遭她如此嫌弃,真个一日比一日气闷,还发作不得。

难得白公子和三位夫人齐聚一堂,再加上庄锋璿这位贵客,一连几日邵印都把菜肴安排得相当隆重,诸如大蒸枣,雕花梅球儿,酒醋肉,花炊鹌子,润鸡,五珍水晶脍等十六七道菜,顿顿翻新,不曾有一味重复。

原本,这日的晚膳也应与之前一样从开席到膳毕都无事而终——如果不是张绿漾的婢女莫言期间说了一句话。

那是下酒盏过后,上对食盏之时。

张绿漾吃了七八分饱,对一侧的莫言道,“给我来点茧儿羹。”

旁边邵印闻声,正待上前侍候,莫言已回过头去,见有个侍女就站在盛着羹汤的器皿边上,随口便叫道,“那谁,添碗羹过来。”

此言一出,厅里侯立着的所有仆婢的目光齐刷刷全看向她。

被叫到的尚坠也是出乎意外,整个怔了一怔。

邵印更是惊得微微失色,目光方低掠过白世非不觉轻皱的俊眉,已见那边尚坠撩起了袖子,他大慌不已,连忙走过去取下她手中的银勺,“坠姑娘你且歇着,还是让老奴来。”

厅内气氛的微妙转变,尤其是对面夏闲娉唇边飞快掠过的幸灾乐祸,让张绿漾意识到有所不妥,她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眼莫言叫的人是谁,旁边晏迎眉已搁下筷子,淡淡地开了口。

“邵管家,这府里什么时候竟使唤起我的人来了。”

莫言脸色一白,这才自知闯了祸,再也不敢作声。

邵印惶恐地躬身施礼,“回大夫人,是老奴该死!没有和莫姑娘交代清楚坠姑娘的身份。”

张绿漾不愧是大家出身,一看这情形,反荧为飞快,已嘿嘿笑了起来,“还请迎眉姐姐别责怪大总管,都怪我那死丫头不懂事,以前在家里将人使唤惯了,如今刚来白府还不晓得规矩,我今儿便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给姐姐陪个不是!”说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晏迎眉脸上保持着那抹淡笑,“妹妹敬的茶我焉能不喝。”浅浅抿了抿,却转口又道,“我这丫头虽然顶着婢女的身份,但白府上下都知道她不是做事的人,妹妹以后——可莫再使唤错了。”

在这种场合下,此话说得不可谓不重,更尤其还当着白世非的面。

张绿漾脸上笑容便有点挂不住,虽知晏迎眉可能并非存心针对她,而不过是抓住机会摆下姿态,有意无意地给在座众人——尤其是夏闲娉,把话也挑清楚了。

她回头斜了眼尚坠,一看,也不过是个稍有几分姿色的丫头而已,没什么特别嘛,犯得上作主子的那么宝贝?心里想归想,嘴里却赔笑道,“姐姐的话儿都已经搁在这了,妹妹哪里还敢有以后?”她还没向夏闲娉报拦轿之仇,可不能先把大的给得罪了,那样只会令自己处境不妙。

晏迎眉自然也见好就收,端起茶杯回敬了她一下,眼风却是瞟向白世非,他正神色如常地慢慢品着茶,似乎眼前什么都没发生,见她望过来的眸光别有含义,只得无奈地回她微微一笑。

张绿漾虽然嘴上赔礼道歉,可是无端被晏迎眉教训一顿,心里终究有些窝火,又看她与白世非眉来眼去,不由更为暗恼,眼珠转了转,忽地笑嘿嘿站了起来,端着茶杯走到白世非身前。

还没有人来得及反应,她已一屁股坐进了白世非怀里,莺声撒娇,“世非哥哥,人家也要敬你一杯!”

四周全骇得瞪大双眼作声不得,同一瞬间满脸愕色的白世非几乎是立刻抬头,飞快看向对面不远处的尚坠,那黑如渊潭的眼瞳直视了他一瞬,仿如眼前这幕与她全不相关,淡然置身事外的双眸内没有任何波动。

只一眨眼她已低下眉睫,脸容平静得如同那天清晨她祝他早生贵子。

白世非忽然就笑了,“好。”

低首拿起茶杯,一脸纵容地与怀内的张绿漾碰了碰,惹来她咯咯娇笑。

夏闲娉一看,马上也盈盈起立。

白世非初回来时曾召集过府里仆领,还只请了晏迎眉一人出席,当她知道这个消息时几乎没把手中绣帕拧断,只是此时还远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总须等她得到他的心之后……款步莲移走到白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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