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方上神便知晓了她们所说何事,却沉下了脸来,只道:“你们两个倒是越发放肆了。没事也不多看看书,自视自己在天外宫,因其他神仙无法得知就敢胆讨论他们。”
白尘见九方动了怒,却是不怕的。只笑嘻嘻上来,却道:“看书的事就先缓缓吧,此时仙尊既然已经醒来,何不去那世华园坐坐。想来也多久没去那里了,走动走动也不至于总是犯困。若是怕吵,不过是将那些小仙子们先打发到别处去,再过去。那园子那么大,也是冷清的。”
九方道:“你不过是怕我逼你看书罢了。怎么会说起去世华园的事,你自己还没去够吗?”
白尘道:“方才不是在和红雪谈论那垂丝海棠的对治之法嘛!我们就觉得,许是您太久没过去了,那海棠树觉得自己不被重视,因此不快呢。而园子里的花儿也是病怏怏的。您一过去,她们必然精神大振,一会儿就好了。”
九方听完后,一时无语,忽而咳了几声。那白尘忙道:“我这不过是玩笑话,想着您在这古乐楼里待了那么久,肯定是闷了,因此想让您出去走走。若是不舒服,还是赶紧先歇下吧。”说着已经上前要扶他走回楼中。
九方摇了摇头,摆了摆手道:“不,就依你说的,去世华园走走吧。我也真是许久不曾去了。”
白尘一听,又是高兴,又是担心。却马上派了只灵鸟前去告知红雪。那红雪便安排了掌管世华园的仙子将小仙子们都先带走。原本是小仙子们都在院内或是采花酿蜜酿酒,或是修剪枝叶打理花草,各自玩闹。忽而都走开了,园中顿时清冷了下来。
一时都整理妥当了,九方就踏着青云往世华园而来。红雪早已在那里候着,白尘则跟在九方后面尾随而来。
那九方到了世华园,园中本是惨白的光景顿时变得欣荣起来。他走到那株大海棠树下,只抚摸了那树干几下,一株垂丝海棠顿时光彩非凡,更是长了许多花叶,一下就恢复到了繁盛之时。
九方回头对那白尘笑道:“如此,你可满意了。”
那白尘因红雪在旁,也不敢和他放肆,只道:“您这说的,如何是叫我满意了。自然是这海棠树满意了。”
红雪看了白尘一眼,只掩嘴而笑,便知道对方真是与九方说了。
九方也不理会她们是算计了什么。走到那海棠树下,却在一个地方停住了,回头看了许久,终是把手一指,登时那古乐楼上的那玄冰石床却出现在那里。白红两人便愣了:许不是刚睡醒,又要睡下。
九方走到石床前,坐下后手指在那光洁的石床上摩挲,久不能言。过了一会儿,便开了口让红雪先退下。
红雪便先离了园中。
九方看着站在一旁白尘,眼中迷离,却不似在看她,反倒像是在看远处的天山峰峦。终是摆了手让她也出去,然后独自在树下对花长眠。
红雪见了白尘出来,倒是惊讶了:“还以为是让你留下陪他。如今又睡下了?倒真是要将夜影神君的活儿给抢去了。”
白尘苦笑道:“不知。反正这样的情形又不是一日两日了。何况他在这里卧眠,终究也比闷在那古乐楼上好。方才他用了灵力,许是更为困倦了。也不知一睡会睡去几日。却不知我等该去该留。”
红雪道:“也不必如此。我让世华园几个妥当的仙子在外看守着,咱们若有事就先去忙着。”
白尘道:“我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在他身边照看着。论大小事务,你比我好上许多了。偏偏却多我一个人在这里不上不下的。”
红雪笑道:“你是他耗尽心血方养出来的一株像雪一般的龙爪花,他不放在身边看着,让别人糟蹋了一点,可就让他心疼了。”
白尘道:“是是是,我还是您看着长大的成了罢?”
一时两人谈笑,无需赘述。
而过了三日,那九方还未醒来,出去了三日的甘棠神君却先回了来。知道了九方在世华园睡下的事,便对白尘和红雪道:“你们怎么去招惹仙尊在那里睡下了。”
☆、第二回 园中长眠事亦多(二)
章节名:第二回 园中长眠事亦多(二)
白尘还未开口,红雪就道:“什么招惹?神君这话也说得太过了。仙尊想在哪里休息自是他自己决定之事,能轮到我们多嘴?”
甘棠只道:“你是不能,定是白尘说了。”
白尘道:“我是说了,但仙尊这些年来只在古乐楼中,没病也闷出病了。出来有什么不好。”
甘棠还欲说时,也知晓白尘年岁尚浅并不知道垂丝海棠下自有九方的一段伤心事,也就不再理会了。径自出了园子,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一会儿却有小仙童进来禀告:“八仙神之吕神君昨日拜下了请帖,请神君到白水洞府一叙。我们便告知了他神君外出了,许是今日才回。而今就派了仙童在九天中来接神君。”
甘棠一愣,道:“若真是小叙,怎么巴巴地还派人来接?许是有什么要事吧?”
那小仙童道:“小的也问了,那仙童却说不知。”
于是甘棠就出了天外宫,下了九天随那仙童而去。
吕洞宾已在自家洞府里摆好了桌宴,一见自家仙童后面,站着一位青衣长袍的清秀男子,不是甘棠是谁,连忙迎了上去。
甘棠摆了手道:“你我之间也无须这些俗套礼节。你且直接把要说的都说了,省得吊了我的胃口。”
吕洞宾便让甘棠入了席,笑道:“原也真没什么事,不过是想着你我也是久未相逢了。我是个闲散惯的。却没法像你这样劳累奔波,因此在自己的洞府里备些薄酒,想让你散散心罢了。谁知道这几日,下界却出了我们的丑事,真是应了他们那句‘人怕出名猪怕壮’。”
甘棠道:“哦?我这几日去了擒羽神将那里,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吕洞宾道:“你若不知道也就算了,若知道,可别笑话我们。小何仙友还为此事气得要找他们算账呢。”
甘棠道:“是何仙姑?这就奇了,她素来是个和善可亲的,却是为了什么事会如此生气。”
吕洞宾道:“我说了你就明白了。”
于是吕洞宾就将前日下界凡间所发生的一件事给说了。
却说那下界南方,有一山村小城小镇,镇上又有户人家,姓金,偏生有一个儿子长得单薄而秀气,腼腆又害羞。读书时,和学友间说话亦是轻声细语,便让同窗嘲笑为女儿郎,揩油偷香都是常事。那金生虽是苦恼,却又无法。幸得还有一表兄对其照顾了一番,才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
一日夜里,秉烛夜读时,窗外却有敲门之声。那金生便开了窗。只见无人,却有一仙踏着轻云从月下而来,进了屋里,对其自称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说是金生具有仙缘,便先来结识一番。那金生见其长得俊朗不凡,便信了,与其月下畅饮了几杯。两人大醉后同卧一铺。半夜时,那吕洞宾却对其动了手脚,金生要拒,他却与金生说起了修仙之事,更说其中有一法名为元法双修,进展神速。那金生便从了他。
如此之后,第二夜那吕仙又来。到了第三日,却带了另一个女仙,自称是何仙姑,亦是八仙之一,要与金生同结修行。那金生见她也是长得貌美非常,自然应了。于是过了月余,夜夜如此。纵是铁打的人也熬不过,更何况那金生体弱单薄的,不到一月已经形容憔悴,卧于病榻之上了。然而那二仙还是夜夜过来,花言巧语于他面前,仍行欢好之事。那金生家人虽然不知此事,但却为金生如此而四处求医。其表兄一日来探望,惊讶道:“贤弟半月不见,怎会形容枯槁如此?”那金生因与表兄素来亲近,便暗暗将此事告知。
那表兄却是有些见识的,当即就说:“素来仙人岂有如此害人卧病之理,定是妖孽。所幸我认得那城外道观的一个道士,却是有些法术的,我与你请来,你莫要声张,今夜先把那两只妖精擒住再说。”
那道士来了,查看了一番,也如其表兄说的一般,说金生眉眼间妖气极重。于是铺张好了所用的阵法。到了晚上,二妖进来,便知事情已经败露。那道士本要擒住那两个妖怪,谁知两只妖怪道行却比他高,擒他们不住,最后只得灰溜溜回去了。
“却说我那日听我仙童回禀下界有人来求,却是一个有些缘法的小道士。说有妖怪以我和小何的名义行凶,因其能耐不够无法降拿,便向我求助。我在那下界的名声时好时坏,早就不在乎此事了,然而这事竟然牵扯到了何仙友,她素来是个爱干净的,那小妖怪如此坏她名声,这让我怎能善罢甘休。于是当夜就下了凡将那两只小妖给恐吓了一番。你道是什么妖,却是一对刚修炼了五百年的金蟾蜍。就这道行也来行凶逞能。我正恨得牙痒痒,要拿他们泡酒喝,却也嫌味道不好。加上那妖界在下界也是遵守本分多年了,忽而出了这两只,要随便捉拿却也不好。因而便想到了你。当年你也见过那妖王,更何况又在那九天上神手下办事,此事我就委托给你了。”吕洞宾说完,就倒了一杯酒敬他。
甘棠笑道:“我就说没事怎么会特地宴请我。你也不用说那些客套话了。如今妖界频频有妖怪出来作乱,也不知道那妖王是怎么管的。此事你不求我,我也会去处理。只是这两只妖怪也着实可恶了些,要作乱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坏别人名声。你劝何仙友不必想太多。此事终究也是那些凡人的自己的过错,只长着个脑袋来戴冠,白读了那些所谓的圣贤书,却连好坏都分不清。你是个好脾气的,若是我,只管剁了他们下酒吃。便是吃不下,给那哮天犬也好。”
吕洞宾也笑道:“你给哮天犬,还不知二郎神君答不答应呢。说不给块骨头便罢了,却给了两块臭肉是什么意思。”
说罢二人大笑。那甘棠神君又和吕洞宾畅饮长叙了一番,才回了天外宫。
☆、第三回 忽有稀客临天门(一)
章节名:第三回 忽有稀客临天门(一)
却说那甘棠回了天外宫,就见白尘坐在他屋里等着他,不由得奇怪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白尘道:“好神君,这天外宫里数我年岁最小资历最浅。我不知道这宫里的许多事情,那日跟仙尊说起世华园也是一时兴起。却不知仙尊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喜欢去那世华园?你若是不说,只怕之后他不喜欢这里不喜欢那里的,我也都不清楚。”
甘棠当日也是亲眼见她刚化了仙体的,此时白尘一撒了娇,倒也没什么气了。于是坐了下来,与那白尘道:“也不怪你不知。只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知了又能如何。不过是来我这里听新鲜打发时间的。仙尊若是知道了,还能饶了我。何况我又没跟你说过仙尊不喜欢世华园。想必还是红雪先告知了你,又不把缘由说出来,偏偏让你来找我,倒是会算计。”
白尘一听,便笑了:“一个两个都把这事藏着掖着,难不成我还打听不出来。”
甘棠笑道:“你别说,这事除了知道的,你从别处还真是打听不出来。如今天上也没几个老仙翁。即便年岁对上了,恐怕又不知道内情。且这事跟你也无甚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白尘见他几番缄口不说,便知此事也是关系重大,便不敢再问了。而屋子里自从甘棠进来后,就一直弥漫着一股酒香,便知他是吃了酒,于是便道:“不说便不说。倒是你是从何处吃来的酒,却是比酿酒仙子酿出来的香多了。”
甘棠道:“是吕仙君的酒。”
白尘笑道:“怪不得了。早就听闻他那白水洞府的水是那些神仙洞府中的一绝。只是他虽和你交好,你一回来就去找他,必是他催得急了。是有什么要紧事?”
甘棠便把下界妖怪作乱的事情说了,却只隐去了那双修的话,只说是妖怪要吸人的精气,危害无辜性命罢了。
白尘听了便一笑:“说起来我倒从未见过妖怪。你什么时候去找那妖王?倒是把水镜带上,到时候施了法给我看看妖怪都长什么样?”
那甘棠一听完,却是哼了一声道:“何必如此辛苦,我直接将你混入那同去的小仙童里,你自己睁大眼睛好好看个够不就成了。”
白尘一愣,道:“你说真的?”
甘棠顿时瞪大了眼睛,只差没把手中的笔摔出去。白尘一看,只得灰溜溜地走了。
时间须臾而过,天庭素来安详太平。而天外宫在天庭之外,平日里也没什么敢来随便叨扰。一溜烟,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而让白尘和红雪等人不安的是,九方至今还在那树下睡着。
白尘没见过这场景,而红雪先前却是见过。原是当年九方上神因伤闭关,便是睡了百年才恢复了元气。如今这一睡去,恐怕也是元灵沉寂,也不知这一会还是百年或是千年。虽然九方睡在那世华园里,灵气照得满园的花木都光彩耀目,毓秀清香,就连海棠树落下的花瓣也是经久不残,将周围铺得满满当当。但闭关也是怕被打扰,终究还是在屋内才妥当。只奈何他已经睡下一月,如今已进入了沉寂期,却是不好再扶动他。
红雪就和白尘商量,两人命人将世华园封闭了,又在四周布下防御的阵法,以防某些不知道的或是想要偷溜进里面玩的小仙子误入。
如此过了一年有余,古乐楼里冷冷清清的。原本白尘一直在九方身边服侍,因此住在内院里古乐楼旁的一间较低的小阁楼,名唤追凡阁。而今九方在世华园中闭关,内院一直以来又有封禁,除了她和红、甘三位,其他仙子都不得进入,而红雪每日要管着天外宫上下,因此无法搬进来与她同住。白尘便搬过去和红雪一起,奈何半个月后又嫌弃外面太吵,于是又搬了回来。
这日,天外宫门口却来了一金光萦绕的华贵步辇,前后皆是十几个仙人围绕,且个个穿着官宦朝服,又有人打着黄金龙曲盖伞和明黄万鸟朝仪,那守门的仙童们看了,虽未见过,却也认得上面的字,连忙恭恭敬敬地过去跪拜道:“玉皇大帝永寿恒昌。”
坐在步辇上的神仙下了来,头戴珠冠,身披华衣,不是那玉帝是谁?然而他快步上前,让人将那仙童扶起,脸上略带焦灼之色,只道:“麻烦仙童进去告知一声,便说朕有要事欲拜见上神。”
那仙童虽不知九方上神如今正在闭关,却也知道自家仙尊不见外客已经多年。只是眼前站着的是天帝,掌管着九重天上所有事物,位高权重,如何能回此话,少不得现将其迎进了外院里,又赶忙去告知甘棠神君。偏那甘棠亦不在宫中,又有仙子去找那红雪仙姑。
那小仙子半走半跑,神色慌张,待见里屋出来的,却是一身素白绫裙,系着大红宫绦的白尘仙姑,忙道:“白仙姑好,而今那天庭的天帝来了天外宫里,要求见仙尊。”
白尘一听,皱起了眉头:“天帝?他为何事而来?若只是拜访,便说仙尊素喜清静,并不见客。”
小仙子低头回道:“回仙姑,说是有要事相议。我们不敢随便妄问,只得先来回了仙姑。”
听得是要议事,白尘却有些慌了。偏偏那甘棠红雪都出了门,不在宫中。如今她倒成了主事的。
白尘沉吟了一会,对那小仙子道:“我现在先去回了仙尊,你就回去让他稍等片刻。”
小仙子只得应了,又出了里院来了外院回了玉帝。那玉帝也只好先等着。不一会儿,却见一仙娥虽着素装,但衣饰繁复,亦是盛装,不知是谁。身后还跟着一众七八个仙子,便猜着应该是个说得上话的掌事仙娥,于是起了身上前问道:“这位仙姑是……”
原白尘把那小仙子打发了之后,就回去换了衣服,带了几个常和红雪一起办事的仙子出来拜见天帝。待见了,才发现眼前的华衣贵客却是年轻得很,才想起这天帝似乎也是不久前才继位的,好像自己的年岁还比他长些,便有了底气。然而还是照了规矩行了礼,那天帝哪敢轻受,连忙道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