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唬地连忙起身下拜,九方皱眉道:“这五六天你均是如此睡过去的?”
白尘本要解释自己不过是一时迷糊才睡去一阵,没曾想自己竟然睡去了两三天之多,顿时不敢辩驳。而脑中还尽是方才那自称君玄的黑袍男子所说之语,连九方之后的话也没听清。
“你在想什么。”九方见白尘神情恍惚,像是中了魔怔一般,气已经消了一半,却开始担心起来,马上念了清灵咒让她清醒一下。方才他顺路进来时,本打算只看一眼便离开,谁知见到白尘歪在榻上睡得正沉。犹疑了许久才叫醒了她,本欲再教训一番,而今却又狠不下心,只得作罢。
白尘一听得清灵咒,脑中顿时清明起来,心中恐道:此时关系甚大,定是仙尊所不欲让人所知的,自己偶得天缘梦见此时,还是莫要说出免得让他担心之余,自己又难以窥见天机,因而忙用言语搪塞。
九方哪里信得,转身负手,又回头说道:“而今你若是有什么话想问我,问了便是,却不要因为好奇,自去寻那旁人相问,却惹出许多是非。于谁均无益处。”
☆、第十四回 一代仙神命须终(一)
章节名:第十四回 一代仙神命须终(一)
一听得九方松了口,白尘简直喜出望外,方要问时,又恐自己所问触及九方不愿提及之事,便小心翼翼道:“若我不小心问及了不能问之事,仙尊也会告知?”
九方嘴角一扬,无奈笑道:“这世上除了未来之事、不知之事不能说,还有什么说不得。既然说得,又哪有不能问的。无非是被问之人不肯回答罢了。我今天既应承了你,也没打算藏着什么了。”
白尘这才问道:“那仙尊是否有一胞妹,名号为凡天上神?”
九方道:“我便知你定会问及此事。也不知你是何得知的,甘棠和红雪素来口风很紧,定不会说与你听,难为你还能打听得到。但这些亦不过是陈年旧事,说起来她还是与伏羲三帝及我同一辈分的神族,只是她年纪最幼,却是由我教养长大。后来天尊做主,亦将她配与我做了妻子。只可惜后来她因几万年前的一次天劫而毁了元神,从此陨殁了。至于古籍中没有记载,亦是我的意思。”
白尘忙问:“为何如此?她既是仙尊的妹妹,还是仙尊的妻子,仙尊怎可如此无……”说到此处,才想起此话大为不敬,忙住了口。
九方冷笑道:“你是想说无情还是无义?你若是如此觉得,我也无法。若是问我为何如此,不过是遵那天规而行。她陨殁前犯了一次大错,正是这个错误才导致了那番天劫。又因她献身,六界才避过此祸。祸因她而起,又因她而终。功过相抵,她亦无甚功名可留于史料之中。然而对我来说,她此番所行之错却比她的功劳还大。”
白尘听完,又问:“有什么过错竟会比她献身挽救六界苍生的功劳还大?”
九方看了白尘一眼,许久方吐出四个字:“诛天,灭地。”
白尘本以为自己听错,见他脸色严肃,便不敢再疑,连气也不敢大出,只待此话说完。
九方又道:“她勾结魔界君王仇歌笑,意欲毁天灭地。那时魔界与天界冲突甚多,并不似如今相安无事。若是问她为何要做出如此行径,我而今也可告诉你。只是你从此就不能踏出这太寒居一步,亦不能与其他任何人说一句话,如此,你可愿意?”
白尘连忙跪下直说不敢,九方才挥了衣袍留下话道:“我今日所说之言,你亦不可告知任何人,即使是甘棠和红雪。剩下的日子若让我发现你又只睡下,不抄刻,我便将你贬至鬼界与鬼君当奴仆差役,永不得回天外天。”
白尘急忙点头应是。待九方走后,才暗舒了口气,细细回想九方此话,又再结合了那梦中之景,便猜那黑衣男子定是魔君仇歌笑无异。当下细思恐极,心有余悸,只喜那只是梦境,却非真见了魔君。想那仇歌笑,她在史料中了解得不少,皆说他本是孤戾凶星天地阴煞之气所转世,与生俱来带着一股狂暴灭世之心。若非前世天帝与众神仙奋战许久,恐今日天界也会为其所制。
然古籍介绍众多,至近些年来的史料却都不再提起他,像是于世中蒸发一般。白尘而今听了九方一番话,又猜想此是必然也与凡天上神陨殁之事有关。至于自己为何会梦见他们,虽百思不得其解,亦不敢告知他人,心想此事除天地知晓,亦只有自己知了。于是打定主意将此事抛之脑后,只先将这几日没有抄刻的书籍先完成了再说。
如此又过了几日,白尘每日独自在太寒居中抄书反思,倒是已将此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谁知这天沾床睡下,眨眼又见了前番海上孤殿的景象。白尘站在那里不敢妄动,打量四周时,不见那绿衣女子。本以为只是偶然忆起,并非象境之梦,然那仇歌笑一出现,白尘便知此番又要与之纠缠。
白尘道:“我已知你的身份是魔界魔君,只怕此番梦境,也是你所造的罢?”
仇歌笑见了白尘,听她认出自己是谁,本该高兴。然听得她口气陌生疏离,并带有敌视之感,便皱眉道:“是又如何?我日日只盼能将你的元神找回,而今你却全然不认得我。是了,想必是因为你此世还是寄身于这躯壳中,待回到了原身,就会忆起我了。”
白尘听他此番夺舍之语,吓得口不能言,转身就要逃开。然这宫殿方圆百里之外,便是深过百丈的汪洋深渊,再看天际,只有乌云滚滚无边,哪有祥云可乘,顿时逃脱不得。那仇歌笑已从后追来,一把抓住她手,一念术语就将她捆住。
眼见那手就要向她天灵盖打去,白尘正欲闭眼大喊:“仙尊救我!”,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忽而又是另一番景象。
那四周光亮起来,天上顿时又变成了蓝湛湛的天,白丝丝的云,底下广袤的草地,铺的都是白色的花,无边无际,宛如雪原一般。再细看时,那花瓣瓣如丝,花蕊细长,竟都是那白如雪的龙爪花。
白尘惊觉自己竟然身居其中,才想起自己的原身也正是这花,却又奇怪自己为何会在此处。然而草木难移,她挣扎了半天要挪动半步,也行动不了。正叹气不知要在此处活到何年何月时,低矮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黑底暗红纹路的靴子,衣袍红似殷血,妖气横生。
白尘愣住,心中已经猜到一人,那身子却已经半蹲下,顺手将她拔起,只道:“怎么又是这鬼地方,这又是什么花?”
白尘见把自己连根拔起的正是刑天玥,又好笑又好气,要说话告知他时,才发现自己连开口也开不得,心中不由得忧惧。然而还没害怕起来,身子一飞,便被刑天玥随手扔了,只见他又大步离开,只把那花儿踩得狼藉一片、东倒西歪。
留在地上歪躺着许久,白尘犹未反应过来,只道自己为何会出现于此。而转眼夜幕落下,白日又升,斗转星移,仿佛已经过去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再出现。
☆、第十四回 一代仙神命须终(二)
章节名:第十四回 一代仙神命须终(二)
白尘正想自己会不会由此枯死,萎靡无力时,恍惚又见一似雪般白的下摆出现,月白绫纱,周身氤氲着一股烟雾缭绕之气。白尘素来在九方身边伺候,怎会不认得这是九方的衣袍,当下才恍然大悟道:“此景恐怕就是自己当日被仙尊救下栽培起因了。原来当日我首次碰见的,并非仙尊,而是他刑天玥。也正是他刑天玥做下了这番恶行,才让我和仙尊有缘相识。”当下叹息着造化难测,只差一步便相差万千,不知那一片白龙爪花田处于何方,而刑天玥是否还能记得住自己这棵被他随意拔起的花朵。思来想去,竟全然已忘此身此刻恐怕是凶多吉少。
正猜想着九方定是将自己带去天外宫中养着了,白尘亦十分好奇当年之事,正要看时,又有声音在梦境外唤她。睁眼看时,却是红雪慌张跑来,还未进洞,已然喊了十几声。见了她,更是焦灼道:“快些出来,仙尊只怕不行了。”
白尘犹以为还在梦中,只茫然起身道:“你这说的又是什么胡话?”
红雪急得只差上前拽她,道:“什么胡话,且速速随我去古乐楼便知了。”说完转身就走。白尘这才反应过来,恍如隔世,忙跟了上去,一面着急,一面问道:“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上次见时,可不是好好好的!”
红雪道:“那事发生得突然。想那魔界与天界已经几千年没有纷扰了,谁知前日那魔君不知发了什么疯,却硬是打破了神魔之道过来。仙尊会了他,好不容易将他送走,又将那防御的阵法修补了一番,当时脸色就不好了。方才他将我唤进去,我一上楼就见那地上好一滩血迹,又见他神形涣散,也不知能挨得过何时。原他命我将你带过去,许是要和你交代一些事情。你可得好好听着,切莫误了大事。”说完眼已垂泪,再抬头才发觉已经到了古乐楼楼下。
白尘急忙上去,见了九方,远远已经跪下,含泪长唤。九方见她过来,起身招手让她上前,脸色已经苍白。白尘近看他伸出之手,竟已透明了一半,展眼就要变成虚影。
九方道:“此事我本欲要千百年后才告知与你,然而我竟活不过那时了。今日说了,你只可深埋于心,永远都不能提起。”
白尘忙点头道:“我若与他人说了,定让我销神灭形,永不存于天地。”
九方才道:“你前番不敢问及之事,我此刻便与你说了。阿玉之所以要与他仇歌笑纠缠一起,是因他们才是一脉所生。当年盘古帝尊将天地剖开,而天地中自有一凝聚天地之气的上古之物,形如宝玉。帝尊将天地劈开,却也将那玉劈成了两半。一半凝聚上而清之天息,一半吸取了下而浊的地气。他们原是一块儿,若是重新汇聚一起,那天地又会重新汇聚。到时候莫说人间生灵涂炭,只怕世间六界都会一齐消失不见。帝尊便是看出此征兆,却将那天息之玉埋藏于地界,而将地气之玉带在身边。后来帝尊化为山川日月,我受了他的命令将这玉收了起来,谁知它吸收天地灵气多年,却也化成了神形,我便唤她为遗玉,对外称她是帝尊让我照养的胞妹。此事只有伏羲女娲他们知晓,其他神仙一概不知。地气之玉既然能化成神,那天息之玉自然也可,因而那仇歌笑也由此出世,恨帝尊将他这天息之玉埋于地界之余,更恨将他们二者拆散。如是便一心想着要将阿玉带回。然他们若真在一起,那六界将不复存在,更何况天地苍生。因而他们万万不可独处一处。然我照看阿玉如此之久,终究抵不过他们心灵相通,那阿玉并不知道事态严重,自己去找了他,由此犯下了大错,到最后知晓时,又是个烈性刚强的,便自毁元神去了。那仇歌笑追悔莫及之余,至今还在寻求一线生机。”
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又看着白尘道:“我想你心中亦在猜测自己是否为阿玉的转世,其实非也。阿玉自毁元神时,是在不周山下的山谷,千百年后,那里忽而长出了许多龙爪花,且都为白色。我想应该是那鬼君,因当年与阿玉有些交情,替她祭奠的。你便是那花丛中的一株,然而我去之时,或许是有路过的妖怪经过,却把你拔了出来。我怜惜你当时已有些修为,况身上还有些许酷似阿玉的灵息,便带了回来做个念想。许是阿玉当年的灵力皆散于此,所以才你最后才会和她有所相似。”
白尘听得,这才了然有关自己的前尘后世。眼见九方颜色愈来愈淡,心中慌乱不已,只问他如今该如何是好。
九方轻轻摆手,道:“我若陨殁了,至少五百年内都不能向外透露此事,先掩盖一时。至于之后,就看你们的造化。我活了这般岁数,去了亦是无妨,也早就看开了。问天地中哪还有可操心的,不过……”
九方一连念了几遍“不过”,却终究没有说出下文。白尘忙侧耳细听,然听其声响愈来愈细,再转头看时,见那床榻上空荡荡的,哪还有九方的身影,四周一片灵气腾腾,然不知哪来的风儿一吹,便四散得无影无踪,白尘当下愣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红雪却自闯进来,见楼中只有白尘一人,倒不惊讶,只颓然道:“世华园中的那株垂丝海棠从刚才就开始枯了,我想也是仙尊已陨殁了,才有此景。”
白尘仍旧跪坐在那里,只淡然道:“它枯不枯的,却与我何干?”
红雪走上前来,神色虽哀,但尤问道:“如此,之后我们可该如何?”
白尘这才起身,缓过了神,强打精神道:“而今我们断不可将此消息透露出来。至少要瞒过五百年,至于之后如何再且商议。”
红雪点头道:“我与甘棠说起时,亦是此理。如此仙尊在时如何,我们便一如往日行事。所幸这天界中也看惯我们天外天素来安静的,五百年不多不少,自然能瞒得过去。”
白尘问道:“那我们趁这时间,倒快些把之后的主意拿出来。”
红雪惨然笑道:“哪还有什么主意,仙尊的话你却不懂?此事只能瞒过一时,何曾能瞒过许久。五百年后把这事一说,就算尽了我们的本分。你我在天界中已是有仙位的,到时出了这天外天,便自寻个好地方造了洞府落下脚来,从此就自立门户,不受差遣了。”
☆、第十五回 转世自有转世情(一)
章节名:第十五回 转世自有转世情(一)
白尘原已心伤,见红雪这话说得刺耳,却又不无道理,自离了古乐楼而去,却往世华园中走来。
一见那垂丝海棠,花叶都已掉落,徒留空枝枯丝于其上,也已死了大半,再无生机可寻。那小仙子们犹然未知此事,一见白尘过来,慌张跑来解释道:“白尘姑姑,并未我们没有上心,却是那花儿自己萎落了。今日清晨时分还好好的,而今满园都已经枯了一半,这可怎么是好?”
白尘一听她们说了满园,这才往前走去,却见世华园中一片颓丧,哪还有往日之景。见她们小仙子吓得脸色发青,心中虽哀,却也不敢在她们显露出来,只淡然道:“往日若一株一棵死了,自然是你们哪个看管不周,才造成的过错。而今整个院子都如此,莫说合你们之力,就连我也无法酿成。原是仙尊说这园子中的花虽多,却也没多大用处,还不如整理去,也免得勾起他伤心之事。仙尊身子素来不好,他能少伤心些,自然是好事。因而我们也劝他将这园子毁去。如今你们都出来罢,待那花儿都败了,再择个日子将这里整理整理,最后再把园子闭了,也省得你们每日喊劳作之苦。”
那小仙子听了并非她们的错,才稍稍安心。然而听得此后在无世华园了,却又哀愁起来。原她们见这园子里各处皆是六界中的奇花异草,好看不说,还可每日与伙伴于此游玩。如今要将这园子毁了,哪里想得往日偶尔抱怨之语,只哭求道:“白尘姑姑莫要如此,往日是我们不懂事,之后再不敢说苦说累了,麻烦你去求仙尊把这园子留下来罢。”
于是十几个小仙子跪在面前,哭喊一片。白尘一听,又烦又怒,立刻将她们喝住道:“糊涂东西!天外宫本是仙尊静养所居,让你们进来伺候随侍已经是天大的荣幸,居然还把这里当成你们的地方,真是得意上头连本也忘了!”
那些小仙子素来见白尘是好性的,本以为求她应该有些转机,若面前站的是红雪,断然是不敢吭声的。没曾想那白尘怒起来时,不让红雪分毫,登时都吓蒙了,连大气也不敢出,马上肃静下来,低头俯首。
白尘见她们都安静了,再要说时也不忍,便吩咐道:“如今回去好好休息,莫要再想此事。”
那些仙子便推推扯扯,慢吞吞地拖拉许久才都出去了。
白尘回头自己站了一会儿后,却没有回自己所住的追凡阁,而是回了太寒居中继续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