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东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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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问东流水-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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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洛轻柔的反过手来,紧紧地攥住了林归远的右手,那力道十分微弱,却又极为坚定,林归远本可轻松将手抽出,却觉她在颤抖着求自己不要离去,一时又有些不忍。

苏婶悄悄地退了出去,室内一片寂静,偶尔传来秋雨在廊下的嘀嗒声,如琴弦轻拨,击打着两人的心房。

清洛睁开眼来,定定地望着林归远,雪白的脸颊露出一抹病态的潮红,如腊梅映雪,月射寒江。

林归远忽然想起在燕国那个小山谷的下午,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他心中一软,轻叹一声,坐在床头,将清洛扶了起来,让她依着自己,柔声道:“三妹,是我不对,是我怕面对你,实是二哥心意彷徨,不知道要如何抉择,二哥对不起你。”

他将头埋在清洛如丝秀发之中,闻着她身上淡淡清香,渐渐呜咽。

“二——哥——”孱弱的声音自清洛口中缓缓吐出,林归远抬头喜道:“三妹,你可以出声了〃

清洛侧过头来,望着林归远,声音极为微弱,若断若续:“二哥,你要相信我,我纵是性命不要,也不会害你的。”

这句话一出,顿如洪水决堤,林归远心灵脆弱的外壳终于被她这句话彻底粉碎,'奇‘书‘网‘整。理提。供'抱住她失声痛哭。

清洛依在他怀中,静静地望着他哭泣,却不再说话。

林归远渐渐平静,终将萧慎思所言一一在清洛耳边讲述,清洛默默地听着,眼中一时惊涛骇浪,一时波澜不兴。

秋雨丝丝绵绵,小窗下,林归远抱着清洛,如同抱住了自己整个人生。

两人沉默良久,清洛忽轻声唤道:“二哥。”

“嗯。”

“二哥,在我心里,你既不姓庆,也不姓燕,你只是林归远。”清洛低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善良、慈悲的二哥,没人比你的心更高洁,你不要总想着自己是姓庆还是姓燕,我只希望你做回林归远,做回我的二哥。”

见她气息不继,说话极为吃力,林归远心疼道:“三妹,你多歇着,别说了。”

“不。”清洛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望着他的眼睛道:“二哥,你不要老是问别人你该怎么做,你要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的真心想要怎么做。”

她伸出手来,慢慢抚上林归远的心口,林归远感觉到她的手如春风一般拂过心间,将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细细补好,柔柔抚平,这一刻,大华寺师叔祖的话再度在脑中回想:

“归远,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的心若是善的,你走的便是善路,你的心若是恶的,你走的便是恶道。你的真心在哪里,你就往哪里去吧。”

清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林归远握住她抚着自己胸口的手,听着窗外的风雨之声,望着红烛摇摇曳曳,俊秀的眉眼间,多年来笼住的烟雾终袅袅散去。

八五、角声满天秋色里

第二日清晨,下了多日的雨终于停了,秋末灿烂的阳光洒在清洛床头,林归远立于床前,看着她熟睡的面容,替她将被子轻轻盖好,低声道:“洛儿,二哥知道要怎么做了,谢谢你。”顿了顿又道:“但二哥还想做最后一次努力,她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只想陪她度过她最后的时光。她对不起你和小珏,看在二哥的份上,你原谅她吧。”

林归远顺着皇宫内的玉带河,衣袂飘飘地往长恨宫而去。想到等会就要和亲生母亲摊开所有真相,不由有些紧张。

转过挹翠宫时,他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阵阵嚎哭和内侍的喝叱之声,不禁心内诧异,不知这挹翠宫内住着的是何许人,敢在皇宫之内这般放肆。

进了长恨宫,抬眼却见林维岳也在这处,与林太后二人显是正在商议着什么。林归远轻哼一声,冷冷扫了林维岳一眼,跪于林太后身前:“侄儿拜见姑母〃

林太后心情极好,嘴角含笑,如静夜幽兰开放,柔声道:“远儿快起来吧,姑母正想找你呢。你在何处落脚也该告诉我们一声,现在是关键时候,你可不能再玩失踪了。”

林归远站起身来,盯着林维岳冷冷道:“你先出去,我和姑母有话要说。”

林维岳一愣,见他神色甚是冷竣,又见林太后悄悄打出的眼色,低应一声,躬腰退了出去。

林太后拉住林归远的手,笑道:“远儿很少这么主动来找姑母说话的,是什么事啊?”

林归远犹豫片刻,正待开口,廊下忽涌入数名侍卫,跪低道:“启禀太后〃

“怎么样了?”林太后松开握住林归远的手,闲闲问道。

“逆王的几个儿子已经全部处死了,其妃嫔和女儿已押入掖庭宫,臣等特来复命。”

“很好〃林太后朗声笑道:“都去皇上那儿复命吧〃

待侍卫们退出长恨宫,林太后转向林归远笑道:“远儿,你———”

林归远呆呆望向她,喃喃道:“谁是逆王,谁的儿子死了?”

林太后朗笑起身,从案上取过一本奏折递给了林归远,得意道:“章王拥兵谋反,勾结燕贼,将仁州城拱手让给燕皇,欲带着五万亲兵攻回京城,幸得陆侍郎和乔将军识破他奸计,落花坡一番激战,终将叛军悉数歼灭,章王命毙当场,陆侍郎由那章王身上搜出他与燕皇多年来的通信,以作谋逆罪证。昨夜收到急报和罪证,我已与皇上及诸臣议定,以谋逆罪处死逆王诸子,没其妃嫔女儿入掖庭宫了。”

林归远呆若木鸡,无法言语,林太后看着他模样,收住笑声,贴到他面前,冷声道:“远儿,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不错,章王就是姑母一手谋杀的,他们解氏皇族死有余辜,你难道还要为这种人心疼不成?〃

见林归远默然不语,她轻哼道:“现在姑母也不瞒你,燕行涛已亲临仁州,也是我将他引来的,陆卓影和乔庆德已在寒枫涧筑下防线,昨夜朝中紧急商议,最后决定由皇上率京城及附近三州的五万精兵亲临寒枫涧,以鼓舞士气,激励民心,以求抗击强敌。”

她嘴角挂上得意而略带狰狞的笑容:“远儿,你现在明白姑母为什么要你和那解宗秀成亲了吧。他燕行涛能够以驸马之身登上皇位,远儿你为什么不行?只要姑母替你将解氏皇族之人一一铲除,能够坐上那个宝座的就只有远儿你了〃

她的声音如一个个炸雷在林归远耳边滚过,他半晌后方抬起头来,问道:“那小珏呢?你打算怎么对他?”

“你听着,我会和皇上一起出征,我要亲自去对付那燕行涛,我费尽心机将他引到寒枫涧,就是想让他和解宗珏同归于尽,到时我会伪造皇上遗诏,说宗族凋零,再无男嗣可承继皇位,遗命由秀雅公主驸马承继大统。”

“所以远儿,你必须在五日之内与解宗秀成亲,让她母亲替我们解那‘天印咒’。我已和皇上说定,以你们的亲事来为大军壮行,五日后我便会和皇上开往寒枫涧,到时京中一切自有林维岳扶助于你,如有朝臣不服,他控制着京畿三万人马,应当无碍。地方上的大部分官员我也早已换成我们这一派的亲信,再加上林士武经营多年,应该能够稳祝”

林太后仰起头来,遥望北方,忽然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姑母会争取带着遗诏回京,如果姑母不能顺利回来,也必会命乔庆德或陆卓影将遗诏送到,你就乖乖的做一个好皇帝,想办法灭了青国,想办法替咱们庆氏洗冤,让他们能以庆氏之名堂堂正正的活在这个世上。要是真能这样,姑母死也瞑目了。”

她半晌听不到林归远的回答,转过头来,见他面色僵青,不悦道:“远儿,现在这个时候,你难道还要有妇人之仁吗?〃

林归远手中奏折掉落于地,抬起头来直视林太后缓缓道:“姑母,小珏不是你亲生的吧?”

“哈哈哈哈〃林太后仰天长笑:“今时今日,远儿还要问这个问题吗?”

她凑到林归远耳边用极轻的声音道:“远儿,姑母不怕告诉你,解宗珏那小子身上也流着剑谷之人的血,所以他一定得死〃

她猛然面色一变,迅速转到椅中坐下,脚步声急响,当今皇帝奔了进来,面色焦虑,呼道:“母后,大事不好了〃

“皇上,你是九五之尊,沉稳一些好不好〃林太后沉下脸来。

皇帝直奔到她身边,递上一份漆红战报,道:“母后,实是形势紧迫,青国派出大军突然袭击我朝边境,攻下了苏郡和姜郡,正沿楣江北上〃

林太后‘腾’的一声从椅中站起,接过战报细看,‘啪’地合上,恨声道:“龙祈墨这小子,他倒还真会挑时候凑热闹〃

“现下如何是好?母后,我朝西南方向兵力不足,又要应付北面燕军,又无良将,钱粮方面更是捉襟见肘,实在不能两面作战啊〃皇帝英气的面容也一反常态的忧虑。

“速速召集朝臣,看看有没有拖延西南战事的方法。”林太后思忖片刻道。

林归远神情木然,踏步上前,向皇帝和太后行礼道:“皇上,太后,臣请见秀雅公主〃

萧慎思是在辰时得知仁州失守,燕皇亲临战场,章王儿子被以谋逆罪处死的消息的。舒幼节从宫中出来之后便赶到了他藏身的宅院,也告诉了他皇帝亲征、太后随行、国舅之子和秀雅公主即将成亲以为大军壮行的消息。

萧慎思五内俱焚,终将林太后全盘计划了解于心,显然有殇有容等人扑了空,未能及时阻止惨剧的发生,现在看来,前一段时间每天收到的前线战事正常的战报也是那陆卓影和乔庆德假报上来的,林太后终成功将解氏最后一支皇族铲除,接下来她要对付的就是皇帝本人了。

他思虑再三,抬头向舒幼节问道:“世伯,有没有办法让我混入皇上的侍卫之中?皇上亲征,现无法阻止,只能想办法贴身保护他了。”

舒幼节略略沉吟道:“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你混进去。”

“有劳世伯了。”

舒幼节匆匆离去之后,思月郡主从内室步出,轻声问道:“思儿,要不想办法把一切真相告诉皇上,你看如何?”

“母亲,那陆文杰一直寻找不到,我们现在毫无证据,我又是罪臣之身,皇上怎会信我?现在只能跟着皇上去前线,一来保护他,二来伺机与燕皇联系上,看能不能让他退兵。”萧慎思扼指道。

两母子对望一眼,俱是心情沉重。正在此时,院门轻敲,正是解宗秀的暗号。萧慎思一喜,小鱼儿早已奔去将院门打开,看清进来之人,萧慎思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心头沉重的阴霾总算驱除了大半。

林归远跟在解宗秀身后踏入院中,先向思月郡主行了一礼,迎上萧慎思眼神:“大哥,你随我来〃

萧慎思忙即跟上,解宗秀轻灵地跳了过来,揪住萧慎思衣襟,哀求道:“萧哥哥,我也要去,我要去见我那个姐姐〃

萧慎思略略沉吟,点头道:“好〃又想了一下,将小鱼儿也抱在了手中。

清洛在林归远离去不久就醒了过来,感觉体内寒气渐渐化去,已稍可凝聚起些许真气,手脚也不象昨日那般无力,知昨夜昏睡之时,二哥又为自己运功疗伤,心中甚为感激。她挣扎着坐起,倚住床头,将多日来所见所闻想了又想,总觉既要化解危机又要替庆氏雪冤还有一个最关键的点没有想通。

正在苦思之时,院门轻启,隐隐听得小鱼儿稚嫩的童音,她心中大喜,急唤道:“小鱼儿!是你吗?〃

当小鱼儿依在身边,萧慎思立在床前,清洛如入梦中,无法言语,只是含笑看着大哥和二哥并肩而立,三人再度聚首,均是眼中含泪,却又都默然不语。

解宗秀犹豫片刻,从萧慎思身后走了出来,她细细打量着清洛,忽然笑道:“你是我姐姐,一定没错〃

清洛昨夜已得林归远讲述,见她这样一说,便知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秀雅公主,激动难言,伸出手来,解宗秀忙与她四手相握,两人齐齐掉下泪来。

解宗秀又笑又哭:“你是我姐姐,没错。你和皇帝哥哥长得很象,这眉眼简直一模一样。”

萧慎思听她提起皇上,心中一凛,转向林归远道:“二弟,现在形势危急,你能不能———”

林归远苦涩道:“大哥,已经太迟了〃

“不迟,现在有二弟相助,不算太迟,只要你马上赶去仁州见燕皇,战事必能平息,皇上也会无恙。”

“不,大哥,你不知道。”林归远摇头道:“朝中决定,五日后小珏和姑母要率军亲征仁州,姑母要我五日内和,和公主成亲,刚刚又收到急报,青国入侵,苏郡姜郡失守,青军正沿楣江北上,天朝已是危在旦夕了〃

萧慎思如被利剑刺中,退后几步,倚住案几,轻声道:“小墨真的下手了吗?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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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归远木然而立,忽然想起一事来,转向清洛道:“三妹,今天我听到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什么话?二哥请说。”

“姑——母今天说,小珏身上也流着剑谷之人的血,到底是何意思呢?”

清洛沉吟道:“小珏身上也流着剑谷之人的血?难不成,我们的生母洛妃也是剑谷之人?当年剑谷出谷的就那四个人啊,燕皇,义母,岑六公子,还有一个就是燕皇的妹妹菁菁———”她张大嘴来,怔怔地望着林归远。爹爹临死前说的话涌上心头———“涞水河边相逢”,生母洛妃是在涞水河边遇到爹爹的,义母说当年菁菁公主曾在涞水河边靖南山出现过,燕皇与庆若华以前又一直是居住在靖南山流光塔。

她只觉心脏‘呯呯’跳得极为厉害,猛然间抓住解宗秀的双手:“妹妹,你母亲,太妃娘娘可擅丹青?”

解宗秀点头道:“极好。”

“求你,妹妹,你能不能马上回宫,求太妃娘娘画一副当年洛妃的画像,她是见过洛妃的,要快,求妹妹了〃清洛急道。

解宗秀见她面上神情,知事关重大,忙道:“好〃迅速往屋外奔去。

林归远和萧慎思渐渐明白,两人对望一眼,都觉太过难以相信,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清洛心乱如麻,林归远也是手脚冰凉,两人目光相触,均迅速移了开去。萧慎思本来想和二人商议一下该如何行事,见他二人模样,又想到即将揭开的这个残酷事实,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陷入了沉默之中,室内只偶闻小鱼儿无忧无虑的笑声。

个多时辰之后,解宗秀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将手中绢画递给了清洛。

清洛与林归远对望一眼,缓缓展开手中画像,当曾在燕国皇宫中见过的那幅画中少女的面容以一种稍稍成熟的姿态出现在眼前,清洛呻吟一声,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林归远双脚一软,跪在了清洛床前。

解宗秀忙上前搂住清洛摇晃的身躯,唤道:“姐姐〃

萧慎思心中难过,上前将林归远扶起,道:“二弟,你———”

林归远猛然挣开他的搀扶,向屋外冲去,萧慎思急拉住他衣袖,唤道:“二弟,你去哪里?”

林归远回过头来,泣道:“我要去问她,为什么要做下这一切?姑姑到底还有没有活在这个人世?我绝不能,不能再让她害小珏了〃

清洛顺过气来,颤抖着伸出双手:“二哥,你过来〃

见她极为孱弱地唤着自己,林归远心中不忍,慢慢走了过来,清洛将他手紧紧拉住,哽咽道:“二哥,原来,原来我们竟是亲人〃

林归远不敢看向她的面容,低头不语,泪水静静的滴落在玄袍之上,沁出一团团雾霭般的湿纹。

“二哥,你听我说,你不要去找她,没用的。现在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小珏不会相信的。”清洛喘道:“二哥,我想明白了,那句‘龙凤双氏’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真是天意,我们要相信天意,一定能够解开这个危局的,也一定能替庆氏洗冤的。”

萧慎思轩眉轻扬,走了过来,握住二人手道:“不错,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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